回到密室,青儿道:“师傅,外面的人还没走,看来是真的发现了慕容小姐他们。”
林海源苍眉微皱:“小姐,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慕容芜看一眼白玉之,白玉之站在一边依旧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她道:“不瞒先生,我们得罪的人不少,却不知道这次追杀我们的是哪一路。”
“小姐,你还是远离白家的好……”林海源看一眼沉默整晚的白玉之,对于白玉之,他有莫名所以的厌恶。
在他的心里白玉之一定有阴谋。白玉之听了,那堪与日月争辉的俊美之容即使是在暗淡的密室亦不减风华,他看林海源一眼,依旧不语。
林海源亦打量着他,竟是叹道:“小姐,他的确称得上倾城公子,可他的心……你又了解多少?”
“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一直沉默的白玉之,终究开口,他走上前两步,看着林海源,林海源一愣,白玉之唇角微动,笑道,“你又了解我多少,便说我虚有其表?”
说着,看一眼慕容芜:“他是这个意思吧?说我枉有一副好的外貌,却有一颗奸恶的心?”
他走到慕容芜身边,稍稍低身在她耳边:“我奸恶吗?”
慕容芜脸上一热,他分明故意这样亲密,亲密给林海源看。慕容芜走开两步:“你不奸恶谁奸恶?”
她话虽如此,却分明娇憨,白玉之微微而笑,那笑若春风无度:“林先生,你所说之事,我需要证实,即便证明是真,我是否也有权为自己辩驳几句?”
“你只会带灾难给小姐,就好像白子栋只会带给夫人灾难……”林海源声音微哑。
慕容芜微微皱眉,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林海源对于白玉之的偏见,可她亦希望这些事,都与母亲的死无关。她不希望,她与白玉之都带着与慕容家的隔阂而过一辈子……
“小姐,我与青儿留在这里,你快逃……”林海源此时顾不上与白玉之斗嘴,白玉之却道:“不,如今这里已不安全,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林海源瞪他一眼:“哼,我在这里不会有事,而你……我倒是希望不要再与我家小姐一路,连累她受苦。”
“呵,这恐怕不行,若她不跟我一路,说不定走不出这个城,就被杀了!而你和青儿躲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若要人发觉你还活在世上,只怕慕容绍这多年来的谋划也要功亏一篑了。”白玉之看一眼慕容芜,“即使这里够你躲避一年之久,就不怕万一被人发现会怎样吗?芜儿我看你还是劝劝他,和我们一起走,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转身走到一边墙壁上靠着,他眼神悠悠的,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可他分明是在占据了主动。慕容芜看向林海源,她亦觉得白玉之的话有道理!
“林先生,我知道您对娘和哥哥的忠心,也知道您不信任白家的人,可是正如玉之所说,您并不了解他,他的确是白家之人,可他只是他。”慕容芜不知要如何解释白玉之之难,“他只是他”这句话令靠在墙壁上的白玉之眸光一顿,他望向慕容芜,俊美容颜笼上许许复杂之色。
林海源面露难色,对于白玉之他无论如何不能有好感。
“小姐,您无需担心我,我老骨头一把,死不足惜,只是……你还是要多留心白家之人才是。小姐单纯,是少爷时常挂在嘴上的。我只听说小姐嫁了人,少爷那时颇是忧心,少爷却没有告诉我小姐嫁到了白家……”
林海源不自觉又望一眼白玉之,白玉之一副漫不经心,并不在意他的言语。
慕容芜道:“林先生,我许是历经太少,不过玉之……我是了解的。”
“小姐,想必世人都会为他那张脸迷惑吧……”
“林先生如此说,岂不是说你们小姐有眼无珠?”白玉之打断林海源。林海源看他一眼,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依然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白玉之你心里是不是有鬼你自然心里清楚,小姐单纯,才会被你利用……”林海源对白玉之的成见之深,若说只是因为白家,未免太过。
白玉之心里思量,他适才提到,慕容绍曾为他们的婚事忧心忡忡,也许是慕容绍早在他的心里为慕容芜的夫君树立了一个奸恶的形象。
呵,慕容绍担心也是有道理,白玉之并不在意,只是当务之急,定要他和他们一起走才是。
“好,你大可不必与我们一起走,只是我是如此奸恶之徒,你们小姐却愿意相信我,是定会与我走的,你便不怕路上我暗算了你们小姐,或者是……做出什么卑鄙行径来,令你们家小姐遇险。我这人不但奸恶而且自私,为了保全自己,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哦。”白玉之一边抚弄着衣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林海源明知是激将计,可心里却偏偏真的担心起来。他看看慕容芜,慕容芜心里当然亦是清楚的,听白玉之自我调侃,倒是好笑。
她忍着笑看林海源,青儿此时插口说:“师傅,走吧,我看来人……都是穿着官服的……只怕这次……真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穿着官服?”白玉之警觉起来,看一眼慕容芜,慕容芜道:“皇上?”
白玉之冷笑一声:“真没想到,他为了对付我,不但煞费苦心,还如此劳师动众……”
“皇上?小姐,竟然惹到了皇上?”林海源觉得不可思议。
白玉之笑笑:“怎么?吓到你了?还是怕了?”
林海源道:“我怕什么?”
“不怕就收拾下东西,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药材可以带走,我们要赶快离开,可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白玉之俊美的脸变得郑重非常,有层可怖的阴云,令人登时感到心上一寒。
林海源愣了一下,随即道:“好,我就跟你们走,我也要看看你白玉之有几斤几两重。”
白玉之白他一眼:“早这样不就好了。”
慕容芜走到白玉之身边,捅了捅他,白玉之故意道:“本来呀……”
“你还说……”慕容芜打断他,看着林海源,“林先生,玉之只是嘴上有时候不饶人,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
“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白玉之说完,走到一处墙壁前,“我没猜错的话,密道是从这里走吧?”
他说着,按下了一块石头。
林海源大惊:“你怎么知道?”
说话间密道大门敞开,精妙的是,两旁灯烛瞬时亮起,照亮密道之内长长的石子路。
白玉之笑笑:“慕容绍与我斗心思还是差一点的,这你可以去告诉他,以免有天他要杀我,反而被我所杀……”
“玉之,你少说两句。”慕容芜见林海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俨然被白玉之气到了。
虽然林海源说话不见得好听多少,但林海源毕竟是长辈。
林海源没再说什么,而是令青儿带上了伤药和解毒药,又拿了些食物,便钻进了密道。
密道门缓缓关闭,白玉之仔细观察这个密道,他虽然嘴上那么说,可心里的确对慕容绍有所敬佩。他适才是注意到了石头的颜色不同,才推测是密道开关。这一次,他依然注意到有许多块石头颜色都有差异,想必这不仅仅只是一条通道而已。
“这些不一样颜色的石块是做什么的?”白玉之说着就要按。
林海源连忙阻止他:“别动,有暗器……”
“暗器?”白玉之缩回手,看一眼慕容芜,“你大哥还懂暗器?看来,他精通的学问不少,要建这一条带着暗器机关的密道,着实需要些功夫,而以他的谨慎,该是不会假手于人……”
慕容芜是果真不知道哥哥如此深藏不露的。
她挑眉道:“比你又如何?”
白玉之笑着看她,又看一眼林海源,道:“你说呢?你是觉得我强一些?还是慕容绍强一些?”
慕容芜一怔,亦看林海源一眼,知道白玉之又是故意:“喂,你好好说话啊……”
林海源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说给他听,可心里还是很在意。白玉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小孩子一样,非要跟林海源堵上了这口气。密道因为一通到底,所以四人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打开密道另一边的门,走出去,一缕残阳如烧,竟已是黄昏了……
而黄昏的明火山,浓云缭绕,有种诡异的沉重之感……四人走上来,仰望山峰,要翻过这座山不易,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脸色不自觉渐渐凝重……
夜灵与宋桑柔日夜赶路,路途之中,宋桑柔所行都是极隐蔽的地方,转弯极多,这条路她是再熟悉不过的,而明火山路途不算近。他们二人为避免追杀,会走一走,停一停改走另一条路。
“去你们圣教的路,竟这么多吗?”夜灵感觉,圣教该是个极隐秘的地方,却有这么多条路径都可以达到,有点惊讶。
宋桑柔道:“我们为了不被追杀,或者不被人跟踪,必须要开辟出这些路来,当然,是很少用得着这样曲折的,这一次……倒还真是少见。”
“可我只怕还是避免不了追杀。”夜灵眼神向上一挑。
宋桑柔眉心一蹙,未动声色,继而道:“那就要看追杀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夜灵冲她一个眼色,两个人同时向两旁跃开,夜灵一甩手,一枚月银镖向着身边高耸的大杨树上射去。
随之,四个人同时跃下树来,一人中镖倒地。其余三人,长剑在手,横在胸前。
夜灵与宋桑柔立刻再次并肩。夜灵目光扫视他们,四个人都是黑巾蒙面,阳光晃得刀剑刺眼。夜灵看这三人行动之间,似在走个阵法。
“小心,他们该是要走阵。”夜灵小心提醒宋桑柔,宋桑柔自也意识到了,但他们之中少了一人,那人中了月银镖,月银镖在要害之处,想必是活不了的了。
两个人各自警戒。
三人走成一个倒三角,突地,中间那人便一个翻身向后跃去,宋桑柔与夜灵一怔之间,旁边二人便双剑齐发,向二人迅疾而去。夜灵与宋桑柔闪开,各自应付,向后跃开之人却忽地冲入战局,其余两人低身之间,那人一柄剑倏然变作扇形屏障,宋桑柔与夜灵亦低身避开,却被先行低身的两名黑衣人剑锋逼住,向后倒去,二人同时倒地。
而两名黑衣人迅速翻身起来,长剑直指夜灵与宋桑柔咽喉。
夜灵凝眉,心里却明白了,这阵法乃为逼迫敌人因躲避而倒地,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阵法,只是那扇形剑锋屏障不知是用何种方法令人目眩神晕,若是不躲,只恐被剑锋扫到。
另一名黑衣人走上前,看着他们,眼里显然带笑:“呵,可算是抓住了你们,能逼得我们兄弟几人用阵法才抓得住的,也没几个。”
“呵,什么阵法?只怕是障眼法吧?”夜灵一句话未完,手中月银镖便向一边飞去,“当啷”一声打开指着宋桑柔的剑,而分散而开的月银镖又不得不令几人分别闪开。夜灵趁机起身,一把推开宋桑柔,迅速冲上前,剑横在一名黑衣人脖颈前,黑衣人还未及反应,已然在他的控制之下:“呵,看你们也是高手,却没听过我夜灵的独门暗器吗?”
“月银镖!”那人恨恨地咬牙,他当然听过,却未曾见识过,月银镖会由一枚暗器分裂成许多不等的银针。若中镖,轻则重伤,重则死,那适才在树上被打中之人,显然已经死去了。
“谁派你们来的?”夜灵剑锋靠近,寒气渗人。
另外两名黑衣人看一眼宋桑柔,宋桑柔亦警戒非常,二人不敢轻举妄动,互相一看,长剑挥舞,适才剑影屏障再次现出,越来越是逼近,夜灵不得不向后躲开,他猜想该是没有剑可以形成这样的屏障,该是障眼法,又或者即使可以形成了,却也不会对人有太大伤害。
他将黑衣人向前推去,躲开剑锋,那二人一人停止舞剑,另一人则追击他而来,他翻身躲过,剑障凌厉的风划过脸颊,夜灵闪开刹那,长剑刺入屏障中心,一声激撞,火花四溅,那黑衣人的剑落地,夜灵笑笑:“果然并没有杀伤力,只是吓唬人而已……”
不过,他摸摸脸颊,因躲避距离过短,似乎……被划到了,有丝丝隐痛。
三个黑衣人迅速列成一排,飞身而去,一个声音回荡在山林间:“夜灵,我们的剑上都有毒,你的脸上受伤,毒性发作,必死无疑!”
声音渐远,夜灵微微一怔。手指抚上脸颊,脸上微微的疼痛的确变作了热辣辣的疼。伤口该是不大,只是剑上却果然有毒吧?
宋桑柔走过去,疾声问:“你的脸……”
夜灵似十分敏感般闪开她,笑道:“没事,我并无异样,不要听他们威胁。”
夜灵说完转身:“我们快走,快到明火山去。”
“不行……”宋桑柔毕竟也是江湖女儿,她自然知道这种事对方大多不会是诈,她拉住夜灵,只见夜灵蒙面青巾一处划开,有血迹存在,他果然伤了脸。
“你至少要上些伤药。”宋桑柔道,“我们上路前不是备了些伤药?你涂上就好,大不了我转过去不看你……”
夜灵微微垂首笑道:“伤药只怕没有用……”
他的确不想揭开面巾,却不是因为这样而不上药,而是那些药显然没有用处。
他道:“毒在我身上,我有感觉,这种毒该是那种折磨人所用,会慢慢发作,而后全身溃烂而死吧?”
他说得淡定从容,似乎不是在说自己之事。
宋桑柔却大惊失色:“什么?那你还不快些运功将毒逼出来……”
“呵,毒在脸上,尚未深入,如何逼毒?”夜灵依然不急不缓,道,“一时半刻的死不了,该是可以送你到明火山与玉之他们会合……”
“夜灵,你说什么蠢话?既然毒未深入,至少要阻止它的蔓延,你不自封穴道吗?”宋桑柔很是奇怪。
夜灵道:“我早已封住了心脉,所以毒暂时不会入心,放心吧……”
“我帮你吸出来。”宋桑柔拉住夜灵的衣袖。
长衣袖被攥紧,夜灵眉目一蹙,而宋桑柔的眼光焦急不已。
“呵,你看到我的脸会吓死的,我可是被毁容了的,很可怕呢……”夜灵笑道,“况且,这根本是没有用的……你该知道……”
宋桑柔依然不肯放开他的衣袖,阳光落进她的眼里,酸涨不堪:“我不怕,你样子再是吓人,我……”
她忽然,不知要如何说下去,只是望着夜灵,水眸盈盈。夜灵的眼光亦渐渐沉淀了,忽而避开她的视线,阳光一线相连,漏过叶间,割破了彼此的目光……
他用力退开她的手,转身道:“不用了……”
“夜灵,如果是慕容芜要你上药呢?如果是她在,是不是你就不会这么顾忌?”宋桑柔脸色黯然,秋气荡漾,天色忽然昏黄,远远的似乎有飞沙入眼,瑟瑟的疼。
她侧过头,不等夜灵回答,递过一粒丹药:“服下这个……”
夜灵看看她,那颗丹药稀松平常,可他却知道,这该是圣教迷药月灵丹。
“不必了。”夜灵笑道,“我夜灵贱命一条,无需这么贵重的丹药相救。”
“夜灵,一味固执最后如若再次发生什么意外要怎么办?到时候,你就不要来连累我。”宋桑柔转头道,她语声冷酷无情,眼里却热盈盈的,她仰头,将手中丹药递过去,“吃不吃随你,不吃就扔掉它,月灵丹不是神药,外界传闻未免夸张,只能多保你一时半刻的性命而已,撑到了圣教由我圣教圣医再行医治。”
宋桑柔说着,手指用力,将丹药弹向他,夜灵伸手接住,脸颊上的伤口开始又痛又痒,可是他却不能揭下面巾,只用手背轻轻蹭了。
他知道月灵丹对于圣教和宋桑柔的意义,没有特殊情况下,月灵丹是不可赐予旁人服用的。但是宋桑柔个性极强,若一味与她相争,只恐怕没有结果不说,还会反而激怒了她。他将药丸放好,跟上快步走去的宋桑柔。
两人行走之中,一路之上,一言不发。夜灵偷偷看她,她面色凝重,似乎有沉重的心事令眼里意味不明。
秋阳烧透,黄昏天际,昏黄中有红云流落天边。夜灵脸上的伤口愈来愈是痛痒难忍,他是该上些药的。
宋桑柔看向他,递过一包药粉:“这个药能止痛,你用一些,你放心,我不会看你……”
宋桑柔语气中带着气恼,夜灵听得出。
他看着宋桑柔的背影,一身冷红色翻花裙,上绣婵娟月影,红如烧,似此时秋阳漫天,月影如雾,似远方渺云。
她站在一棵高大树边,远远望去:“快到了,今晚我们就该走到山脚下了。”
她默默说着,夜灵缓缓拿下一半面巾,将伤药涂上,那药清凉,伤口灼烧的感觉立即消减了不少,却不知是何奇药。
“这是什么药?”夜灵问道。
宋桑柔叹息一声:“我圣教的血粉,这种血粉不但对止血止痛有奇效,对于伤口愈合也有好处,只是不能解毒……”
“圣教的药?可我们落水之时,身上的药该是都被泡掉了。”夜灵不懂。
宋桑柔笑道:“我们圣教有一种玉盒,水火不侵,你放心用吧。”
“谢谢……”夜灵将面巾戴好,“我们快些走吧,早点到山脚下。”
说着,夜灵忽然胸口一痛,紧接着,那种疼痛自心口直冲头顶,好像一把剑插入心中,一路剜割而上,将心口处的肉一刀刀割下来,一路割到头顶。
“啊……”他一声叫喊,扶住旁边树木,宋桑柔一惊:“怎么了?”
夜灵说不出话,全身发抖,却又浑身滚烫。
“啊……”他跪倒在地,剧烈的颤抖令他额上汗水淋淋,他翻滚在地上,身上好像有千百只虫在咬,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从脸上一直蔓延到全身。
怎么会这样,适才上了药,瞬间感觉好了很多,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发作?
宋桑柔慌忙低身,按住他的身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怎么了?”
宋桑柔仔细思量,将身上另一包血粉拿出来,她嗅了嗅,又将血粉放在舌尖儿上一尝,心中立时大惊。
“糟了!”宋桑柔脸色大变,夜灵见状,涣散双眸看着她:“是……有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血粉什么时候被人换做了紫罂粉。”宋桑柔惊惧非常。夜灵身上的痛似乎越发强烈,他忽地起身,拔剑出鞘,宋桑柔大惊失色,只见他一剑挥舞,割向自己的手臂,鲜血四溅,如一颗颗鲜红的珠玉,落在宋桑柔脸颊上,温热却残忍。
她跑过去,想要抱住夜灵的身体,可是夜灵挣扎不止,一把推开她:“你快走……快走……我不保证等下不会伤害你……快走……”
他全身好像有火在烧,无法抑制地想要挥舞长剑,功力大发,剑气滂沱,霎时,密林之中飞沙走石,皆被他强烈的剑气冲击而起。
落叶、碎石、扬尘。一时之间,将两个人包围住。宋桑柔心中思量,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自己所伤,不行,不能这样……她坚决冲进他凌厉的剑风中,手上翻动,扣住他持剑的手,只是他功力本在她之上,被药力催发之下,似更胜一筹,如此这般,他迟早会因精疲力竭而死。宋桑柔被他强大的功力击打出数米远,心口一痛,一口鲜血涌出来。
夜灵明知道,却控制不了:“你快走……快走听见没有……”
“不,我不能走……”宋桑柔再次冲上前去,“你是夜灵,你可以控制住自己,你可以的……”
宋桑柔说着,纵身而上,所有功力运用在双指上,朝着夜灵昏睡穴点去……夜灵感到穴位处一酸,随即,手中长剑当啷落地,身上立时如被抽空了一般,他额上汗珠淋淋不止,渐渐地闭上了双眼。
宋桑柔这一下,运用了几乎全身之力,还好,总算暂时控制住他。只是以夜灵的功夫,也许不用一个时辰便会醒来,到时候,若不将紫罂粉之毒解掉,只怕,他依然会狂躁不止,最后不死于敌人的毒药,却要死于自己的药粉之下。
不!她决不能让他死!她扶起夜灵,令他靠在树干上,眼里泪水不知何时落入细雨,是谁?是谁换了她的药粉?又是在什么时候换的?若令她知道,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紫罂粉之毒若要解,在刚刚中毒之时,可先将毒液吸出,然后以冰液汁敷在伤口上,方可以清除毒素。她不知道,是什么人调换了药粉,但是她却知道,调换药粉的人原本是想害她,却不想竟是自己害了夜灵。
紫罂粉发作本是极慢性,待发现之时大多已经毒入心脉,所以虽然并不难解,可往往发现之时,已无力回天,要么终身服用紫罂粉,要么便是死。
大多只有圣教想要控制什么人之时,才会用上紫罂粉。而夜灵之所以立时发作,想必与敌人已经令他中毒有关。宋桑柔不能再多想,她连忙拿出冰液汁,可终归还是有一刻犹豫,夜灵脸上面巾血迹仍在,露出的一寸皮肤亦有污血,她犹豫,并非真的怕揭开面巾面对一张毁容丑陋的脸。
而是,若是夜灵醒来知道自己偷偷揭下了他的面巾,一定不会原谅她。她虽然理解,谁人也不想将自己的短处呈现在别人面前,虽然明白,谁人也不想让自己不好的一面给让大家看到。
尤其是夜灵这样一位心气极高的男子,清高如他、睿智如他,自然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不堪的样子。宋桑柔手指骤然缩了回来,其实,隔着面巾她也可以为他吸毒上药,只需要扒开裂开的地方。
但是,她不能否认心里的好奇。想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没有摘下他的面巾。她的唇碰上他的脸,粘稠的毒血吸入口,宋桑柔微微蹙眉,血腥的味道令她有些微难耐,她一口一口污血吐出去,夜灵面颊露出的伤痕因为有毒依然乌黑不堪。
宋桑柔连忙将冰液汁倒在手心,敷在他的脸上。凉凉的汁液,擦拭他的伤口,周边的污血亦被擦干净了。宋桑柔想,紫罂粉的毒,该是没有大碍了,至少不会再是那么疯癫,只是对方用的毒,怎么办?
她知道夜灵没有服用月灵丹,她在他身上搜寻一番,自他袖中找到,她想了想,不如趁着现在让他服下去?
她轻轻揭开他面巾下方,露出尖如削的下颌,她一怔,夜灵竟是个肤如雪的男子吗?他嘴唇因中毒而微微发紫,却薄如刀刃一般,好似是一名巧手工匠,精雕细刻出来,那唇形不禁让人心中遐想万般。
她竟不自觉脸上一热,明明是这样紧要的关头,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摇摇头,令自己清醒,忙捏开他的嘴唇,将丹药放入他的口中,用力一抬他的下巴,确认丹药入喉方放下心来。
她缓缓放下他面上青巾,秋气横流林间,有凉丝丝的感觉令她脸颊热度下降,可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他看。他虽然紧闭双眼,可那睫影如墨,眉峰似画,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被毁过容颜的男人……
她心里矛盾万般,手伸过去又缩回来,她不知心里为何会这样纠结。从前的宋桑柔想做什么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可是如今,她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如此在意夜灵对她的感觉!她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了另一边,她怕,不是怕见到一个难以接受的脸,而是怕夜灵醒来,会看不起她……
一切并不如宋桑柔所料,夜灵待到黄昏后,近夜了,才醒来。许是这些日子,奔波劳顿,又受伤中毒,而令他身心疲惫,故而该是昏睡许久了。他醒来后,感觉全身酸软,却并非无力,他按按额头,只见夕阳之下,宋桑柔一身流红,赤色如霞,丹彩嫣然,墨发连绵风中,立在树旁,仰望着天。
他摸摸脸颊,豁然觉得脸上的伤口似乎不那么痛痒难耐了,还有一股凉丝丝的气息,自伤口处直入心口一般,感觉顺畅了不少。而原本在体内流动的那股剧毒之火,灼烧的感觉亦没有了。他摸摸衣袖,衣袖中的药丸果然没有了。
“你醒了?”宋桑柔声音有点低,自从昨晚一番纠结后,她有点看不起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他的感觉,而畏手畏脚。
夜灵点头:“嗯,你喂我吃了月灵丹?”
他声音似乎一瞬间惊讶一般,随即道:“你……为我上了药?”
他的口吻显然带着略微疑问,宋桑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转头看着他,夕阳之下,秋风如流,一缕树影,斑驳在宋桑柔眼中:“是,但是……我没有做你想的事情,我没有……揭开你的面巾。”
她说完,低头而去:“我们走吧,眼看着就要到明火山了。”
她的情绪似乎十分低落,夜灵凝眉,他知道,宋桑柔对他是充满好奇的。这个是自然而然之事,相处这么久,却未曾真正谋面,的确会令人心中不快。
他走在她身边:“月灵丹给了我,你回圣教只怕不能交代。”
“呵,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又不会那么巧,就偏偏我回去了,就需要用?圣教奇珍药材无数,这月灵丹已十年未曾有人用过,今年倒是好,一用就是两颗。”宋桑柔轻描淡写,夜灵却知道月灵丹之事在圣教关乎重大。
他道:“我欠你一条人命。”
秋风令树叶沙沙作响,一片叶落,落在宋桑柔肩头,她伸手拂去,笑道:“没那么严重,我说过这丹药并不能解毒……只可令你多活几天而已……”
她说着,忽然顿了顿,又道:“而你我之间,恐怕……过了这次劫难,也便什么都不再有。和从前一样,我不是你的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朋友,但是你救我多次,我不想欠了任何人……”
夜灵一怔,他不解为何她会忽然这样说。
她向前走去,他追上几步:“宋阁主……”
他搭上她的肩,她却一步避开:“我们快走吧……”
宋桑柔加快脚步,夜灵跟上她道:“宋阁主,我若有得罪之处……”
“我说了,没有,什么也没有,你和我……过了这一次劫难,就依然和从前一样,只是陌生人……不是朋友……”宋桑柔忽然打断他,回眸看他的眼神里是缕缕凄冷的光色。
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微高,夜灵诧然的眼神,令她避开不看他:“我们快些走,快些到明火山,快些解救圣教和白家之事,我们从此就互不相欠了……”
“我们可以是朋友……”夜灵见她不肯停下脚步,便拉住她丝纱衣袖。宋桑柔豁然甩开他,突地脸色如霜冰冷,“不能!我说了不能……就是不能……”
夜灵不明所以,只是过了几个时辰,为什么,宋桑柔忽然性子大变。
不!也许该说是变作了从前一般,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关心的冷酷女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问了……”
“宋阁主……”
“我说了……你不要再问了……”宋桑柔似乎不能忍耐一般,她捂住耳朵,痛苦地用力呼吸。
许久,都是静默。夜灵被震慑在当地,看着她不知所措。秋风过境,冷冷凉凉、凄凄切切。隐隐的,夜灵竟听到她一顿一顿地抽泣,她为什么会如此难过,难过得似乎不能忍受,似乎每一声哭泣,都牵动了她的心肠。
是因为……自己吗?可是……只是这几个时辰的昏睡,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阁主,我……”
“我说过了你不要再说了……”宋桑柔依然不准他说下去。
“可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几个时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我不该怀疑你揭下我的面巾?我只是……下意识,只是……”
“不是不是不是,统统不是!因为……”宋桑柔忍无可忍一般,激动得面色冷白,她眼里蓄积的泪水,再也不能凝留,跌跌撞撞地落下来。
她望着他,泪眼如梭:“因为……我不能让自己爱上你……所以……过了这一次,我们……便不再是朋友,最好……永远都不要再相见……”
她说完,转身而去。
夜灵昏睡的几个时辰,似乎是几年那么长,她想了很多很多,她发觉,她看不起自己,发觉,她竟然已经如此在乎夜灵,如此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样子。
竟会怕他会看轻了她!她无法解释心中种种的情绪,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真正动了感情,而不仅仅再是占有!
不知,从何时起,她是真的对夜灵产生了爱慕之心。她不能!她不可以,因为……她知道,他们终归是这世上的两种人,不可能在一起。
他不会看上从小心中便有缺陷的她,不会看上一个从前只会占有,自私自利的女人!不会看上一个曾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
人,从善向恶易,从恶改善难。
世人的看法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夜灵处处照顾她,可那终归只是一时,她懂,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两个不得不一起上路而已……
她狂奔而去,终于在一棵树边停下来,手臂却被一人猛地拉住,她回头看去,只见夜灵正在身后,他竟跟了上来。
不错,他的轻功许是这天下第一,要跟上她当然很容易。
宋桑柔与他对视,泪水依然漂泊,却不再想适才的失态一幕再度重演:“你不必再说什么!我即使爱上你……那也只是我的事,你不必理会!而一切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一次之后,你我……不再相见!”
她再要转身而去,手臂上的力量却没有放松,她泪眼望他:“放开我……”
夜灵却微微低眸,眸光隐隐有殇:“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却没想到……”
他微微一顿,宋桑柔不解地凝眉,他指什么?她不明白。
他黑眸中似有往事的刺痛令眉心深深凝结。
宋桑柔望着他,恍然失神,他的眼光仿佛是涤尽了世间的凄苦,令人深陷其中,便不可自拔。她似乎冷静了许多,见她面色平静稍许,夜灵方缓缓放开攥住她手臂的手。
他微微低眸,似有难言之隐。
宋桑柔冷静后,拭去脸边泪水,适才的失态亦令她感到尴尬:“若是不方便说,便不要说了,你便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听说,刚才的一幕……忘了吧……”
她再次转身,身后,夜灵却轻轻开口:“我原本以为,只要一辈子蒙面,便可以解决一切……而实际上,是的……只是有些意外还是难以避免。”
宋桑柔站住脚步,夜灵叹息的声音,令她心头一颤,她缓缓回头,夜灵望着她,目光恳切:“宋阁主,相信我,起初不告诉你这一切,并非因为我不信任你,我宁愿死也不愿真面目见你,亦不是因为我们不是朋友……”
在夜灵心中,即使,他无法回应宋桑柔关于爱他的说法,可他亦希望与她可以是朋友。
“只是我的过去,并不是外界所说那般光彩照人……我也有我不愿面对的事情……”夜灵的话,一字一字听在耳里。宋桑柔语声依然哽咽,她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这样纵情的哭泣过。
适才狂奔之路不长,却是她流泪最多的一段路。
她看着他:“这些与你蒙面有关吗?因为不愿意面对?所以蒙面?”
“也许吧?”夜灵苦笑,看着她的眼神幽幽落寞,“我以为,只要没人再看到我,便不会再有女人为了我而受伤痛苦,甚至……为了我而……牺牲!”
宋桑柔一惊,他的话,若是平时听起来,定是令人觉得自以为是,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却只觉得悲苦万分。
他似乎有并不愉快的、辛苦的经历,关于……女人!
“有一个女人,只与我见过一面,便誓言终身不嫁,在父亲逼婚当晚自尽。还有一个女人为了得到我,不惜用尽手段杀死我爱的人,那是我一生第一次爱人,可是……却连累一个女人为我而死,一个女人为我而癫狂。还有个女人,一辈子都在等我一句夸赞,却直到她为我挡箭而死,我才知道她一直默默喜欢我……”他嘲弄地看一眼宋桑柔,“你一定觉得,我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可这些却都是事实……我这一生已负情债太多,多到已不堪重负……”
不堪重负的情债?那是有多少?
宋桑柔震惊无语,白玉之是他见过最优秀的男子,所谓倾城公子名不虚传,可她亦只是心中觉得若是占有了这个人,该是所有女人心中所愿,却并不曾有疯狂的想法。
若说祸水男子,白玉之的容颜已足够妖孽,难不成他竟有比白玉之还要惊世骇俗的脸?
见她疑惑,夜灵继续道:“你兴许不信,我也不信,这……竟会成为我的祸患、我的劫数……我累了。况且,我亦迷失在了太多爱慕的眼神里,我不知道哪一个眼神是真,哪一个是假?直到……我隐姓埋名,蒙面行天下后,遇到芜儿,她是第一个未曾见过我,只是因为喜欢而爱我的女人……”
他低头自嘲道:“我之所以不说,和任何人都说我蒙面的原因,和我的过去,是因为,哪有人如此自夸?如此自大的?讲这样的事情,我自己都会觉得开不了口……”
“而你,又不愿意编一个故事骗人,所以就和谁都不说?”宋桑柔猜想,以夜灵为人,该是这个原因。
夜灵点头:“这些话,是我这些年来,第二次说起,以后……也许不会说了……”
“那你的脸……”宋桑柔记得,夜灵说他毁了容貌,她一惊,“你不会是……因为这样,就自毁容貌,然后蒙面独行的吧?”
听他刚才之言,虽匆匆几句,可一个女人为他而死,一个女人为他而狂,还有那许多令他不能堪负的情债,一个人若是遭遇到太多,难免会一时失去理智。
就像刚才的自己。夜灵怔了怔,眼光一点点变得复杂。他似乎亦在矛盾中挣扎。
“我不在乎,你是否毁了容颜。”宋桑柔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小心。
她似乎,怕触痛了他的心事。
夜灵抬眼看她,宋桑柔避开他的眼神:“我说过,我不能爱你的……可是……如果我能,我是……不会在意你究竟是美还是丑……”
这番话往往是男人对女人所说。
夜灵忽然想起那天,她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她曾说“你样子再是吓人,我……”
她当时没有说完,此时想起来,该是真心之言。她不能爱他,是的,她许是圣教未来的教主,所以,即使有心,怕也是力不从心吧?夜灵微微叹息,修长的手指缓缓抬到面巾上,多久以来,他早已习惯睡觉都不取下面巾,只有沐浴洗脸时才会取下,他有多少年没有照过镜子,他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容颜。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终究还是办不到。
宋桑柔惊讶地看着他,几乎屏住呼吸,她没想到他会拿下面巾,会让她看他真正的容颜。只见,那面巾随手飘落,宋桑柔几乎止住了气息,心跳亦似停顿一般。
“你……”
宋桑柔一声之后,再也无言。
眼前的男子,伟容傲岸,气势英杰,巍峨气质若黛峦之峻;眉斜入鬓,英姿遐迩,儒美修仪,质气清华,翩翩衣袂若扶风,幽幽眸深似月潭。月里之人,皆不曾有这样的高洁之风,白玉之亦不曾有他那般傲岸与儒美、优雅与冷峻的完美融合。
他俊美过于逼人的面容,令脸上的那道伤疤看上去,都如同是刻意描画上的一道风景,丝毫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美感……而除了那一道伤疤,他又哪里看得出曾经被毁掉过容颜?
宋桑柔怔怔的样子,不可思议的表情,却令夜灵苦笑连连。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女人用这样的眼神和表情对他,可终究却是谁也不能避免的。
夜灵微微低头,俊美令秋阳暗淡无光的脸因斑驳的树影而显得落寞。树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笑道:“我其实不喜欢人家看我,所以我蒙面就不会再有人看,这一点玉之倒是比我坚强许多。”
白玉之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眼光,或者说,他不在乎,甚至会装出玩世不恭的样子,回应那些眼光。
无论是艳羡的、爱慕的或是不屑的……
秋风吹黄了满山野草,恍恍惚惚中,宋桑柔缓缓移开了目光。的确,如果整天被人这样看着,的确会令心中越来越迷茫。看他越久,越觉得这个人不甚真实,好像是画中走出的人,在秋日阳光的下化为一抹冷然绝世的清影。
“我们走吧。”宋桑柔没有说什么,许久竟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
不知为何,好奇了那么久,气愤了那么久,当真正看见了他的脸,心里却反而平静了。
夜灵将面巾重新戴好,他跟上宋桑柔的脚步:“宋阁主,我希望我们不要有芥蒂才好,我也希望我可以有朋友……”
宋桑柔一怔:“呵,你不是有白玉之……”
夜灵看她一眼:“也只有玉之……”
不知为何,一路之上,两个人话都不多,该说是解开了芥蒂,解开了彼此之间的结。
可是却莫名地好像更加疏离了。宋桑柔甚至很少看他的眼睛,夜灵亦不再多话。她心里其实想了许多想问的,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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