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初,攻陷南京的日本“率中支那派遣军”调集4个师团北上,与津浦线南下的军队相呼应,企图迅速攻取徐州,打通南北战场。
2月,日本侵略军相继侵占了明光、定远、蚌埠、凤阳4座城池,中国方面淮河前线的于学忠部兵力单薄,抵敌不住。
张自忠奉命立援于学忠部。他率五十九军星夜赶路,广昼夜急行军200多里,赶到淮河北岸,截住了敌军,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终于击退了敌人。随后,他率五十九军进驻滕县,保障中国军队侧翼的安全,牵制一部分日军,使之不能南进。
日军精锐第五师团板垣征四郎部在青岛崂山湾、福岛登陆后,西进至潍县转南,进逼临沂。临沂是鲁南军事重镇,屏障徐、海,关系全局。其守军是庞炳勋的第三军团。在日军的进攻下,渐感不支,连电告急。
李宗仁急调张自忠驰援。但张自忠与庞炳勋之间曾有过一段私怨。在1930年中原大战时,二人都是冯玉祥手下的战将,彼此亲如兄弟。不意庞炳勋倒戈投蒋,出其不意地袭击张自忠的师部,张自忠险些丧命。之后,张自忠一直把庞炳勋看做是不仁不义之徒。现在调往同一战场,且受庞炳勋的指挥,实在不愿。
李宗仁得知详情后,找张自忠谈话,“你和庞炳勋有宿怨,我甚了解,颇不欲强人之所难,不过以前的内战,不论谁是谁非,皆为不名誉的私怨私仇。庞炳勋现在前方浴血抗战,乃属雪国耻、报国仇。我希望你以国家为重,受点委曲,捐弃个人前嫌。我今命令你即率所部在临沂作战。你务要绝对服从庞军团长的指挥,切勿迟疑,致误戎机!”
张自忠听后,不假思索地回答:“绝对服从命令,请长官放心!”
部队出发前,张自忠接见战地记者时说:“军人要报国,得简单讲句话,就是怎样找机会去死。……早点光荣地为国家去死!”
张自忠率部日夜兼程,一天一夜,疾驰180里,于3月12日薄暮时分赶到临沂近郊,集结于上沟、东西墩、义堂间地区。
薄暮时分,张自忠偕李文田、张克侠、黄维纲等将领前往临沂南关第三乡村师范,第三军团指挥部就设在这里。庞炳勋自得知战区将派张自忠应援临沂后,心中一直担心他是否愿意前来增援。当他远远看到身躯高大的张自忠大步流星地走来,心中高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有些吃惊,又感动莫名,急忙迎上前去,久久握住张自忠的手。俩人相视,默然良久,数年积怨,顷刻冰释。张自忠说:“大哥你放心,我决心尽力帮你打赢这一仗!”庞炳勋也动情地说:“老弟呀,人家说你要在北平当汉奸,我才不相信呢。我了解你的为人!”张自忠则落地有声:“今天倒是要他们看看,我张自忠是不是汉奸!”
14日凌晨3时许,五十九军强渡沂河,向日军第五师团发动猛烈进攻。一时间,枪炮大作,地动山摇。张自忠率军部推进至朱潘,就近指挥作战。当记者请他预测战役胜负时,他坦率地说:“这次攻击是成功,还是失败,现在没有把握。板垣的部队实力很强。不过我将尽全力去做,以求良心之所安。”交战至7日,双方伤亡惨重。
五十九军在张自忠亲自督励下,以“报祖国千万一”的决心,反复拼杀,用小战斗群把日军分割开,之后,予以消灭。用这种办法,歼敌甚众,仅刘家湖争夺战,击毙日军旅团长长野及第三大队长牟田,并全歼了日军第三大队。日军溃败,残部逃至临沂东北近百里的汤头镇。张自忠、庞炳勋两部穷追猛打,首开抗战以来追击日军的记录,取得了临沂大捷。蒋介石传令嘉勉,“开抗日胜利之先河,振国军之士气”。
临沂大捷,稳定了第五战区的局势,树立了友军协同作战的模式。同时,打乱了敌军的作战部署,砍断了津浦线北段日军“左臂”,挫败了日本侵略军会攻台儿庄的计划,造成矶谷师团孤军深入,被我围歼。
指挥徐州会战的李宗仁将军事后追述说:“若非张氏大义凛然,捐弃前嫌,及时赴援,则庞氏所部已成瓮中之鳖,必至全军覆灭。”“张自忠的第五十九军奋勇赴战之功,实不可没。”
作为一个旧军人,在强敌日寇面前,张自忠能捐弃前嫌,及时援救庞炳勋,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它突出地表现出张自忠将军的爱国主义精神。
1938年3月23日,津浦路正面日军矶谷师团4万人,配备大小坦克七八十辆,山炮、野炮百余门,沿津浦路临枣支线,直扑台儿庄,以期由此一举而下徐州,夺得打通津浦路之首功。但这时的日本侵略军,由于东路第五师团板垣征四郎部没能越过临沂前来会合,已是孤军深入,当即陷入我国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时,日军东路的板垣征四郎部企图增援台儿庄的日军,再次进攻临沂。
庞炳勋以疲惫之师应战,再次告急求援。
张自忠又率部回援临沂,浴血奋战,把日军阻挡住。
29日,缪激流部第五十七军也抵达沂水两岸,巩固台儿庄战斗的右翼阵地。
4月2日,国民党军队开始全线总攻击。
4日,军委会电令张自忠部切断台儿庄与临沂、台儿庄与费县之间的交通,以确保台儿庄战役的彻底胜利。
张自忠率部在临沂外围修筑阵地,进入阵地防御。又以一部向临沂、沂水间及蒙阴、费县间游击,牵制日军南下增援。
参战的各部队奋力苦战,终于击溃了日本侵略军两个师团主力,歼敌近2万人,取得了台儿庄大捷。
张自忠也因两次援救临沂有功,被国人视为抗日英雄,升任第二十七军团长,并兼五十九军军长。
日本侵略军在台儿庄地区惨败后,日方统帅部调整了攻打徐州的计划,从4月中旬起,日军从华北、华东各战场增调10个师团,约30万人,配以重武器,分6路向徐州进逼,包围徐州,企图将中国数十万大军吸引到徐州附近地区,一举歼灭。
5月中旬,国民党政府最高统帅部认为,第五战区各部队,久战疲惫,亟待整补。另一方面,徐州一带系平原地区,无险可守,利于日军机械化部队和空军力量发挥优势。为保存力量,决定放弃徐州,把军队向豫皖方向突围,进行战略转移。
按照计划,“张自忠军团长指挥徐州西北之第五十九军,九十二军之二十一师,四十二军之二十七师以及一三九师在郝寨、肖县附近占领阵地,掩护主力军集结。”
于是,张自忠指挥人马,阻击日军,掩护主力部队的撤退,圆满完成任务后,于6月1日将所部集结于河南许昌附近的村庄进行整训。
张自忠在作战中,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常把指挥所置于最前线,在敌人炮火的射程之内,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因此,手下官兵亦肯用命,勇往直前,决无畏惧。如在临沂战役中,连长一级的军官,牺牲的多达170余人。
在作战中,张自忠还下令,将所有的车马等运输工具,包括他本人的车马,全都留给伤患官兵乘用,而他自己,宁肯步行。
在行军中,张自忠又特别注意军容的整肃,不允骚扰百姓,败坏军纪。一次,雨中行军,他发现一个士兵戴的草帽是老百姓的,就面带怒容,严加训诫。
在撤退时,张自忠又常常殿后。
因此,张自忠深得部下爱戴。
1938年6月12日武汉会战,张自忠部隶属第五战区,守备潢川,掩护国军布防信阳关、武胜关,至9月初,六安、固始、商城等地相继失守,张自忠部驻守的防地失去依托,陷于孤立。
9月7日,统帅部命令张自忠守城3天,掩护豫南主力军向后撤退。
日军凭借其强大的火力,再配以飞机、火炮,狂轰滥炸,企图突破张自忠部的防守阵地,夺取潢川,追击撤退的中国主力部队,
当时,中国陆军步兵团与日军步兵联队的火力比是12:14,火力发射速度为1:3.07。
面对强大的敌人,张自忠率部顽强抵抗,阵地稳如泰山。
五十九军三十八师黄维纲部在春和集与日军硬拼了一周,痛击了敌军。之后,转移到潢川附近。
日本侵略军没能越雷池一步,恼羞成怒,其第十师团竟残忍地施放毒气。张自忠部官兵中毒者甚多,但仍苦苦鏖战,死守潢川。
就是这样,张自忠部阻敌13天,为主力部队及重要物资、粮秣的转移,赢得了时间。19日奉命转移。
10月12日,李宗仁电告张自忠,他已升任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冯治安副之,张克侠为参谋长。下辖:
第二十九师师长许文耀、第七十四师师长李汉章、第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兼)、第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第一八〇师师长刘振三、骑兵第九师师长张德顺、骑兵第十三旅旅长姚景川、第七十七军军长冯治安(兼)、第三十七师师长吉星文、第一三二师师长王长海、第一七九师师长何基沣、总部特务营营长杜兰喆、全军共3.5万人。
10月中旬,武汉南北屏障大部失守,各路日军已逼近武汉。与此同时,日军开始向广州发起进攻。蒋介石认为战局可能南移,遂决心结束武汉会战。10月17日,张自忠出席第五战区高级将领会议,会议决定战区主力向平汉路以西转移,确保鄂西。鉴于日军的猛烈攻击对战区翼侧造成很大威胁,李宗仁命张自忠第三十三集团军殿后担任掩护。
11月13日,张自忠深感责任太大,致电李宗仁请辞说:“职自知任重才轻,万难胜任。”因为,这次他又被任命为第五战区右翼兵团(又称右集团军)总司令,下辖第三十三集团军、王瓒绪之第二十九集团军、刘汝明之第二十八军团、郭仟之江防军及萧之楚第二十六军等部,总兵力达15万余人。但李宗仁主意已定,张自忠之固辞未能获准,因为张自忠是最好的人选,但是又怕其过度劳累,只好于18日由钟祥赴荆门就职。从此,张自忠成为一方面的统帅。
从1937年12月到1938年,张自忠不仅处分被撤销了,而且连获晋升,一方面是因战争急需人才,另一方面则是张自忠本人屡建战功使得张自忠背着处分重归军旅,戴罪立功,由军长而为军团长,由军团长而为集团军总司令,由集团军总司令而为战区右翼兵团总司令,擢升之快,令人称奇。战场就是杀场,必须时刻警惕变化,不能丝毫的懈怠,因为胜利与否关系到国家的安慰和人民生命的安全。
荆门县城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蕞尔小城。这里的县长听说张自忠11月18日到达荆门,特地带领四位壮汉抬一乘小轿,牵着三匹坐骑前来迎接。可是这位县长万万没想到,张自忠非但一点也不领情,反而训斥他们的举动:当官的应该心系民众,这些形式的东西不要也好。县长本欲讨好,反遭斥责,尴尬得呆立在那儿。接着张自忠问他说:“你县防空设施有哪些?防空宣传和组织如何?敌机来袭时有哪些信号?民众对抗日工作抱什么态度?你又是怎样动员群众、组织群众,支援军队打日本的?”县官很少做过这些具体的工作,被问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张自忠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赶紧让他带人去部署,因为空袭马上到来。过后,又派总部黄参谋和姚副官前去指导和协助工作。
荆门县城西关有一个龙泉书院。背依象山,环境幽美。张自忠就将集团军总部设在这里。
果不出张自忠所料,四天后30多架日机飞抵荆门上空实施猛烈空袭。炸弹与机枪弹不断从飞机腹部倾泻而下,县城内外顿时火焰四起,烟尘滚滚。当时,张自忠正在龙泉书院总部,听到轰炸声,他立刻走出院中,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指挥附近军民疏散隐蔽;然后自己才躲到一棵松树下,注视着敌机在上空吼叫。目睹一片片瓦砾,一堆堆废墟,遍地横卧、血迹斑斑的尸体和百姓们失去亲人、失去房屋的痛哭哀嚎的惨状,张自忠紧蹙眉头,悲愤地对身边的徐惟烈参议说:“我们国家遭受日寇这种侮辱欺压,实在太可悲了!我这个总司令保护不了自己的人民,当着实在有愧,对不起老百姓!”这时我们在战备上虽束手无策,但信念和气势上绝对不能输。所以他不顾危险,冲上一个瓦砾堆,高声对周围的官兵喊道:“日寇已疯狂到毫无人性的地步,惨杀无辜,令人发指!我们作为军人,不能保卫他们,真是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死不瞑目!”参谋处当即把他的这番话通告各部队。
突然,几颗炸弹在张自忠附近爆炸,险些将他炸伤。事后,同僚们抱怨他太冒险,不肯珍重自己,张自忠摇摇头,很感慨的回答:“我们在物资储备和武器先进性上比不了敌人,除了必死的决心,还有什么可以战胜他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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