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批评-可以略见晚唐人的才调观的 《本事诗》和《才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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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有几部诗话:皎然的《诗式》,孟棨的《本事诗》和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释皎然是谢康乐的十世孙,是天宝、大历间人。刘禹锡的《灵澈上人集序》里说当时江左的诗僧,以画公(皎然字)“能备众体”(《唐文粹》)。皎然对于诗道,当然自足名家。但可惜我们所有的这部《诗式》,已经丧失了真面目,怕是伪托的了。清《四库全书总目》诗文评类存目里,辨出其可疑之点,因为参照《直斋书录解题》所载的卷数和体裁,都不相符。我们看这个书,的确很琐碎。虽然不少刻骨之言,但大体是不大方。我们不必深论。孟棨、司空图都是晚唐的人。孟棨《本事诗》是略取历代诗人缘情之作,叙述作诗的本事,使人知道某诗是为某事而作。大抵是专以人事情感上所触发的诗为主,所说的,又多半是才调清美的诗。可以代表晚唐诗人欣赏的兴趣。作者把他所讲的分作七类:一是“情感”,二是“事感”,三是“高逸”,四是“怨愤”,五是“徵异”,六是“徵咎”,七是“嘲戏”。他的叙述,颇能描写作者各人的才调。唐代诗人的轶事,多赖以存留。至于他的主张,好像以为诗是纯粹发挥人事情感之用,他的《本事诗序》说:

    诗者,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故怨思悲愁,常多感慨,抒怀佳作,讽刺雅言,著于群书。虽盈厨溢阁,其间触事兴咏,尤所钟情,不有发挥,孰明厥义?因采为《本事诗》凡七题,犹四始也。

    我前边讲过,《左传》里已经有诗本事。《毛诗》小序更是具体的诗本事。古代采诗,当然专就那咏叹时政咏叹人事一方面来着眼。但是后世的诗,像我前边引刘彦和所说正始仙心,江左玄风,宋初山水,乃至于初唐王、孟之兴象,白香山所说的“闲适”,这些诗,实在都不能一一求其本事。如果一定要求本事,就不无拘泥之过。这也是后来的诗轶出“三百篇”范围以外之一点。孟棨高攀“四始”,固然是不符其实,但即便论后世的诗,也实在不能一律用这个办法。他对于诗,好像完全主张发挥才情,不主张攻苦的作品。他叙李白赠杜甫的诗,说:

    白才逸气高,与陈拾遗齐名,先后合德。其论诗云:“梁陈以来,艳薄斯极,沈休文又尚声律;将复古道,非我而谁欤?”故陈、李二集,律诗殊少。尝言:“兴寄深微,五言不如四言,七言又其靡也,况使束于声调俳优哉?”故戏杜曰:“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何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盖讥其拘束也。

    这段话,太过于扬李而抑杜,不足为据。李、杜并不曾互相排诋。《渔隐丛话》卷五引《洪驹父诗话》,谓李有《尧祠赠杜补阙诗》,不仅“饭颗山头”之句,又卷六引《学林新编》,谓杜赠李的诗,所说“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正是赞美太白善为五言诗。都说得有理。清《四库全书总目》所以说孟棨这段话,“论者以为失实”。我们看唐末韦庄著《又玄集》,选唐人诗,自己说:“但掇其清词丽句,录在西斋,莫穷其巨派洪澜,任归东海;总其得者,才子一百五十人。”(《又玄集序》)五代时蜀韦縠所选的《才调集》,完全以晚唐人的眼光为宗,清冯班评《才调集》,又推为西崑正宗,《四库全书总目》说韦縠是“以秾丽秀发为宗,救当时粗俚之习。以杜诗高古,与其书体例不同,故集中无杜诗”。这都是晚唐人的才调观,孟棨也正是这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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