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除非从马上一跃而下,也如是质问道。
要说这裴阿寻,身在江湖草野之中,难免古灵精怪,长长的睫毛一落,遮住那如湖水般的眼睛,卖起关子来。
“姑娘,你若晓得,便现在说了,此事甚急!”颜无咎自以为天下除了莫知道长,无人可在自己面前耍花样,现如今在裴阿寻面前,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恨不得去撬开这裴阿寻的嘴巴。
“郎君别在姑娘姑娘的叫了,能叫我一句夫人么?”那裴阿寻说完那话之后,并不是想着要说出那汴僧用和的下落,反倒是纠结起颜无咎对自己的称呼来了。
“哎呀,姑娘就别卖关子了,这汴僧用和可系长安安危啊!”颜无咎急道。
“长安这么远,妾身哪里管得到,郎君若娶了妾身,那妾身便带郎君去见师傅,不然妾身不敢,谁晓得郎君你是不是要加害我师傅,你若成了我夫君,以我夫君的名义去见师傅,那边名正言顺了。”那裴阿寻也是嘴上的好手,这一招反将却是让颜无咎手足无措。
“你看我这身板,能奈谁何?姑娘身手尚且如此了,更别说姑娘的师傅了,颜某就算有加害之心,也无加害之力啊!”颜无咎道。
“江湖险恶,夫君也是知道的,妾身这办法是无双两全的,郎君不答应,那妾身便不说。”那裴阿寻似知道这颜无咎黔驴技穷了,更是不依不饶。
这让颜无咎左右为难,要知晓这汴僧用和,就需娶了这裴阿寻,并非颜无咎不愿意,只是这事情来得太过的突然,这涉世未深的颜无咎哪里晓得处理。
“颜先生,我看这样,你便答应这姑娘吧,天下有此等好事,文某求都求不来,先生娶了这姑娘,顷刻便可见到那僧人了,此真真两全其美的事情,况且长孙大人还在长安等先生呢!”这文除非见颜无咎举棋不定,又看这裴阿寻并非虚情假意,顺便做了个顺水媒人。
“诶呀,文大人,你何时能这般说话了!”颜无咎本想那文除非给自己说几句话,开脱一番,没曾想这文除非反其道而行,文除非这话一出,裴阿寻更是来了劲头。
“郎君还在犹豫,妾身哪里不好了!”那裴阿寻拉着颜无咎的衣摆娇嗔道,要说来,这天下女子还是一般的,天生会撒娇胡闹,方才还一番巾帼模样的裴阿寻,现在却成了粘人的小女人了。
“唉,那汴州城的怪人难道还真能洞晓天机不成,他怎地就知道无咎会有这般的经历。”颜无咎长叹一声,又道,“姑娘……不是,夫人莫急,先带我见了用和高僧再也不迟,再说了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那用和既是夫人的师傅,你我成婚,那也先经过他老人家同意才行,不然岂不是目无尊长了么?”
“郎君说的可是真的?”那裴阿寻直勾勾的望着颜无咎道。
“我颜无咎行走江湖,何曾骗过人,只要找到那汴僧用和,你我便就地成婚,夫人意下如何?”这颜无咎无法,只得先行答应下来,等找打了用和高僧,再另做打算。
那裴阿寻虽是老江湖,但是女人在爱情面前便如同白痴,颜无咎这么一说,自然开心,立马道:“师傅不在别处,便在汴州城内,只是要找到还需费一番的功夫,郎君不如先在纠山歇一夜,还有文大人,不嫌弃的话,在山寨中将就一夜,待明日天命,我号令众兄弟乔装打扮,往那汴州城里寻我师傅,不出半日,必定能找到。”
这文除非一听裴阿寻又要两人上山,立即拒绝道:“要歇脚也要去汴州城,明日也好启程,从纠山去往汴州城便需花费半日功夫,此事着急,不可再耽搁了,姑娘还请见谅。”
文除非这话虽然说如是,他也不晓得这颜无咎到底要找那用和高僧做何,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怕这裴阿寻耍花样,故如此说道。
裴阿寻心思单纯,并无其他打算,也未曾听出这文除非话里的意思,见这办法可行,便答应了,道:“文大人说的有理,那我们现在便去汴州城,找一家客栈歇一夜,等到明日再找师傅。”
那裴阿寻说完这话时,便朝那河边走去,与那裴婆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立马又返回,生怕这颜无咎一溜烟跑了。
如此一来,文除非也放心了,只见这裴阿寻单独一人,并非有左右随从,三人一并去往汴州城,在城中点了一处客栈,歇下脚来,这裴阿寻一进客栈便哭闹要与颜无咎处一间厢房,这颜无咎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说服这裴阿寻。
入榻之后,这颜无咎心绪愈加的不能平定,这裴阿寻似乎是闯入自己的生命的,如此的唐突,心想这世上哪有这般的好事情,自己既不是达官,也不是贵人,这裴阿寻身为匪首,不说锦衣玉食,至少吃喝不愁,是如何看上自己的,这女人做事多凭冲动,也许一夜之后,这裴阿寻反悔了也不一定。
“世上哪有这般没脑子的女人……”颜无咎喃喃道,这话刚说完,只听那厢房的墙壁咚咚一声,吓了这颜无咎一跳。
只听那裴阿寻的声音道:“郎君啊郎君,妾身便是这百里挑一没脑子的女人,妾身脑子虽然不好,但是耳朵却是很灵的,切莫在妾身背后说妾身坏话呀!”
“诶呀,苦也!”这颜无咎心中暗道一声,没想到这裴阿寻也天生五官灵敏,如自己一般的,心想这可如何是好。
这颜无咎惯常一人了,时不时就会自言自语,打发无聊,常常将心中所念无意识的说出嘴来,往后这裴阿寻若是缠着自己,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天机,叫这裴阿寻给听去了,岂不坏了大事,再者这裴阿寻来的实在怪异,现如今这大唐国内安定富庶,哪家女人不是挑挑选选,绝不下嫁,这颜无咎并无身家,论说才智,虽有一些,但称不上绝顶,论这相貌,也说得过去,无奈却孱弱纤细,比不得长孙句芒那般强壮伟岸,真心不晓得这裴阿寻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不过看那裴阿寻的一举一动,却也不像是有心机之人,姑且算那女子眼瞎吧,那裴阿寻若是真心的,自己倒也捡了个大便宜,再说那道家戒律,并无不能娶妻生子一说,只是这莫知道人一生为参透天机,不曾娶妻,平素亦未曾提及此事,颜无咎往那榻上一躺,双手背在后脑勺,转念一想,此事又何尝不是好事呢,兴许正如那汴州城的乞丐所言,自己在此真有一段姻缘,如此一想,困意隐隐,不论如何,心头大难题明日便可解决,姑且好睡一夜,待明日见了那汴僧用和,便可知晓这扼势棋局的破解之法。
翌日,天方亮,颜无咎的便听那门板咚咚作响,起身一看,只见那门外立着一人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裴阿寻,颜无咎起身着衣,打开那厢房的门,那裴阿寻便一下扑进自己的怀中,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再看这裴阿寻,竟一换昨夜戎装,今日打扮却如邻家小女,一身锦绣华裳与女子的身线搭配的刚刚好,就连浑身气质也如换了一个人般的,这着实叫颜无咎大吃一惊,裴阿寻这般的打扮,颜无咎偷偷打量,昨夜灯光太暗,没看清楚,现在一看,却是惊鸿之貌,心想这样的大美人,为何落草为寇,又如何坐上了匪首的交椅,看那纠山众匪对这女子毕恭毕敬,想必有一番来头,如此亦可推想那汴僧用和在汴州城的名望,必是非同寻常,如此一想,颜无咎对那用和能破解扼势棋局又多了一分信心。
那文除非早已在楼下叫了早点,三人简食早餐,又在客栈掌柜那处换了一些碎银,便往汴州城寻人了,这汴州城布局不如长安城复杂,主要是沿着汴河依次展开,中心城区不大,但是龙蛇混杂,比长安城还要开放,戒备也不森严,那裴阿寻带着颜文两人找了几处之后,不见有人,歇下脚来。
“夫人可真晓得这高僧的下落?”颜无咎不禁疑惑,这前后也寻了两个时辰了,并无结果,这上下寻了大约十五处地方了,这裴阿寻道这些地方都是他师傅经常出没的地方,颜无咎心想这汴僧用和应该与自己师傅差不读年岁,哪来的气力,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
“当真晓得,这几处都是师傅惯常布道的地方,不过郎君不用担心,师傅不在这些地方,必在陈王庙,我们径直过去吧。”那裴阿寻道。
这颜无咎与文除非一对眼,不知这陈王庙是什么,只跟这裴阿寻一路寻找,一直出了汴州城中心,往东北行了五里路的样子,只见那处古木两颗,左边的古木后面立着一座半坍塌的破旧庙宇,走近一听,只闻那里头叮叮当当的,似乎有碗筷敲打的声音。
那裴阿寻一听,欣喜道:“师傅必在那里。”
说罢,这裴阿寻一个箭步冲进了庙宇内,颜无咎和文除非紧随其后,迈进那门槛一看,只见那庙宇之中,一股臭味,一看那庙宇里面,密密麻麻挤着不下五六十个乞丐,只见他们衣衫褴褛,一个个却精神头十足,见这裴阿寻来了,似乎认识一般,一口一个“娘娘大人”地叫,另外两个半大的小乞丐,提着竹枝,将颜无咎和文除非两人拦在门框处,上下打量着两人,这两人虽是孩童,但颜无咎一看那孩子的眼神与筋骨,却是练过拳脚的,再往那层层的乞丐,似乎都身手不凡。
“小子诶,那是娘娘的郎君,还有郎君的朋友,你们放他们进来吧。”那裴阿寻道。
那那个小乞丐听完这话,将手中的竹枝一撤,模样立即变得恭敬起来,颜无咎与文除非两人走进那庙内,只见那庙宇中供奉的是汉初人杰陈平,只是废置多年,已经破落不堪,这才叫乞丐所据,走近那密密麻麻的乞丐群,往前踏了两步,只见那庙宇中间的方砖地上坐着一个人,颜无咎一眼打去,大吃一惊。
只见那人,头戴济公帽,手摇蒲扇,着破落布衫,披发赤足,一脸笑呵呵地望着颜无咎。
“你怎么会在此处?”这颜无咎惊讶,只见这人为众乞丐敬重,又见那裴阿寻挎住那乞丐的手臂,那还能是谁,只能是这裴阿寻的师傅,汴僧用和了。
“哈哈,洒家为何不能在此处?”那人反问道,竟是自己前日在汴州城看到的怪人。
“高僧莫不是……”那颜无咎仍旧止不住惊讶,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郎君这还不知,他便是妾身的师傅啦。”那裴阿寻道。
“高僧用和?”这颜无咎仍旧吃惊,那文除非并不知晓颜无咎的那番经历,只是好奇这颜无咎为何有这般的反应。
那汴僧用和似乎终日在笑,边笑边道:“洒家说公子有桃花运,你便真有了,这番倒好,教我家娘娘也搭了进去,公子这便与洒家攀上亲戚了。”
那颜无咎想说是这裴阿寻自己找来的,但是又怕得罪这高僧用和,立马换了个脸色,恭敬道:“高僧看小子,不识泰山,实在罪过。”
那高僧用和嘿嘿一笑道:“那日洒家告诉公子洒家便是用和,公子还不信,我与公子算命,公子亦不信,现在晓得洒家的厉害了吧。”
“哎呀,那自然晓得了,高僧大隐隐于市,小子眼拙,被高僧瞒过去了。”那颜无咎赔笑道。
二人说笑调侃一番,不提,末了这高僧用和将目光转向这文除非,鼻翼一张,又问:“这位公子,浑身肃杀有力,想必是长安来的官人吧。”
高僧用和这话一出,文除非也是一惊,想不到这高僧看似平凡,眼力却是非同寻常般的准,立马躬身道:“高僧好眼光,文某的确是长安所来,是与颜公子一道,只是并非达官,只是在京城做一些文职差役。”
这文除非也是老江湖,这若要将自己大理寺副卿的身份道出,恐怕这和尚有戒备,毕竟大理寺出巡,必是有重大案件,高僧肯定有所防备。
“公子摊开手来!”那用和高僧又笑道。
文除非一愣,缓缓的摊开双手,不知那高僧用意,那高僧用和抬颔往往那文除非的双手,又大量了那文除非的相貌,而后问道:“文扑天先生现如今可好?”
那文除非一愣,这文裁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父亲文裁阳,因一身擒拿功夫出神入化,故江湖名号“扑天手”,世人多称“扑天大侠”。
这文除非一听这老和尚居然只看自己双手便知自己父亲,心中惊叹。
“高僧实乃神人,不瞒前辈,文某正是扑天手之子文除非,不知高僧与家父有何渊源?”文除非道。
“文家十八手,天下谁人不知,洒家看你这双手,经脉错落,手指颀长,不是练就了这扑天擒拿术,怎能如此,故洒家猜公子必与这扑天大侠有关系,只是没想到,公子便是故人之后。”那用和高僧笑呵呵道,这人越是笑,便越是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颜无咎见这文除非想要隐瞒却被这用和高僧一眼看破,只是不知这高僧用和是否看出了自己与莫知道长的关系,本想说出,但又怕泄露了天机,只想等这用和高僧问,如果他真晓得,自己再承认。
“洒家猜的不错,公子现如今在长安大理寺就任,官阶不低,足可光耀门楣了。”那高僧用和又对那文除非道。
文除非一见这高僧将所有都看破,也不再隐瞒了,道:“高僧神机妙算,文某便是大理寺副卿,现今护送颜先生往汴州城寻人。”
那高僧脸色不变,又问颜无咎道:“公子是何人,洒家实在看不出,只是站的太远,需让我看看你的耳朵,老朽便晓得你是谁了。”
颜无咎一惊,天下还有这般的奇事,自想耳朵也并无奇特之处,上前走了两步来到那僧人的身边,而后那僧人将颜无咎的衣襟一拉,凑到颜无咎的耳边看了看,又朝颜无咎的耳边说了句话,那话模糊不清,不知那和尚说了什么。
“高僧方才与无咎说了什么?”颜无咎不懂,如此问道。
“老朽并未与你说话,只是吹了口气,公子身份实在迷茫,老朽看不出,看不出啊!”那高僧用和扶了扶帽子又道,“不知公子找洒家何事啊?”
那颜无咎不知这僧人到底要做什么,这时有问自己来作何,思绪翻飞,心想先将身份隐瞒不提,见机行事,于是道:“小子爱棋,自以为天下无敌手,只是最近在长安游赏,与一僧人对棋,遇到难处,小子身无长物,便是喜欢围棋,一见这棋局晦涩难懂,寝食难安,恰巧在长安城中偶遇一仙人,与我道此棋局只有汴僧用和能解,故即日前往汴州城,小子与那大理寺正卿有些交情,他怕小子一人出行有危险,便让文大人随我一起来汴州城,小子看高僧神机妙算,必能解开这棋局。”
那僧人仍旧笑呵呵,又道:“公子那这鬼话来骗洒家,这世上哪有神仙,若公子真遇到神仙,直接叫那神仙帮你解了哪句便是,何故费这心神来找洒家。”
“诶,小子说话多有夸张,见有长技者皆称神仙,其实那人不是神仙,只是一个破落的读书人。”颜无咎赶紧圆道。
“破落的读书人?”那用和问道,“洒家在汴州城呆了这么许多年,汴州城都不晓得洒家是用和,长安一个破落的读书人如何晓得洒家的?”
这颜无咎心道苦也,这用和虽然年近古稀,思维却比平常人还要清晰,如再答下去,便要将这师傅的名号说出了。
“这个小子如何知道,江湖莫大,天下晓得多少豪杰,也许是高僧从前在长安时认识的朋友。”颜无咎道。
“洒家的朋友里面没有破落的读书人,公子不与洒家说实话。”那僧人并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点破颜无咎的话。
那文除非虽然着急,但是这颜无咎都没法摆平的人,自己便更别说了,只是保持微笑,看这颜无咎如何应对。
“呃,高僧确实不知?”那颜无咎道。
“不知不知。”那僧人摇着蒲扇道。
“唉,这也不重要,高僧能先看看那棋局吗?”颜无咎岔开话题道。
“不成不成,洒家好奇的很,长安谁还晓得洒家。”那和尚微笑道,不依不饶。
这颜无咎一时语塞,如何再回答,只有朝那裴阿寻使了使眼色,那裴阿寻立即会意,蹲下身子与那高僧用和道:“师傅,你就别为难夫君了,兴许是师傅故人,师傅忘了呢,先看看夫君的棋局吧。”
那裴阿寻挎着高僧用和的手臂摇了摇,那用和嘿嘿一笑道:“好吧,既然娘娘开口了,那便先看看棋局吧。”
颜无咎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棋局交与那高僧用和,那高僧一手拿着棋谱,一手脱下了帽子,而后又换手又拿出那棋谱,缓慢摊开……
颜无咎一看棋谱,心中一惊,立即伸手去摸怀中,空无一物,突然啊呀一声,想要去抢夺用和手中的棋谱,那用和嘿嘿一笑用那蒲扇遮住,左手对着颜无咎一点一点,笑道:“你这小子,好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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