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傀儡案2:墨武非攻-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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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长孙句芒道出此话之后,颜无咎亦是一头雾水,前番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长安贼寇的基础之上的,而此时这长孙句芒之父长孙无忌忽然道出这公输初之死是出自于圣人李世民之手,这其中因由来的实在是突然,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此中是如何牵连的。

    “长孙兄能说清楚一些吗?”颜无咎问朝左右一望,又放低了声音,怕这话叫人听去。

    长孙句芒摇了摇头道:“父亲当时只与句芒说了这些,并告诫句芒不要再插手傀儡一案,句芒实在不知父亲的用意。”

    “只言片语,难以知晓其中玄机,只能猜测一番了。”颜无咎深吸一口气,思绪如风般飞转,自从这颜无咎着手调查傀儡案之时,这颜无咎的思维便日渐的缜密,如今已可从蛛丝马迹中探寻事件的前因后果,如今想来,这莫知道人虽然什么都没有教与颜无咎,但道人平时行事之风,对颜无咎的影响却是潜移默化的,自然也加上颜无咎天生的钩距能力,可能莫知道人便是看上了颜无咎这一点,才破例将颜无咎收作徒弟的吧。

    “那颜兄便猜测一番,也好让够昂见见颜兄这天大的本事。”长孙句芒微微一笑,现如今,这大理寺只要有颜无咎在,长孙句芒便觉得万事不难。

    颜无咎静坐,将这公输初暴毙之事前后一缕,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长孙大人的意思了,但是有些牵强,不知对错。”

    “颜兄有何想法,尽管道来。”长孙句芒道。

    “长孙兄,你道这圣人最怕的是什么?”颜无咎问道。

    “圣人最怕什么?”长孙句芒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这颜无咎所指,“这每个人所惧怕的东西不同,如句芒,天不怕,地不怕,单单怕这女人,至于圣人怕什么,句芒如何晓得?”

    这颜无咎长叹一声,想这长孙句芒没有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尽管如此,却也说出了一番道理来,颜无咎道:“长孙兄再想想,这圣人起家依靠的是什么?”

    长孙句芒细细一想,那李世民起家于乱世之中,圣明广听,唯才是用,一时之间,这江湖上涌现出不少豪杰来,有是贵老遗少,亦有隐居仙山的谋士,还有孔武有力行身草野的游侠,庞杂无算。

    “圣人唯才是举,自然是依靠天下英才。”长孙句芒道。

    “是也,不过这些英才大多起自江湖,能懂民间疾苦,故能一统天下,但是天下大定之后,这群起自江湖草野的人,那不一定都能知晓急流勇退之力,如黄沙百战的将军,如何受得了朝廷规矩束缚,加之天下太平,作不得征战沙场的威风,难免有怨言,况且这些人手握重兵,不得不说是对圣人的威胁。”颜无咎道,“所以,这圣人虽起于江湖,但也惧怕江湖,我朝伊始,圣人便借天下山川之势,将天下分为十道,并委亲信全权管理,为的就是荡除江湖势力,以巩固江山,所以在圣人眼中,墨家与公输家两家同归入朝廷,其实只是缓兵之计,圣人要做的是,在其治内,只有唐法,而不许有如此强势的江湖帮派存在,故长孙大人推测,这公输初是圣人派人刺杀的,这公输初死在了墨家境内,自然能挑起这两家争端,如此一来,又能引起两家火并,圣人便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且兵不血刃,将这两家势力消耗殆尽,这江湖之上,拔除了这两大江湖势力之后,便可推行唐法,四境同安,不再有其他纷争,圣人亦不用担心有人借用江湖势力行不轨之事。”

    长孙句芒听完颜无咎的这番分析之后,恍然大悟,无怪先前自己在那圣人寝宫之中,父亲暗示自己不要将此事细节道出,这长孙句芒道:“那按照颜先生的意思,这公输初的死,与长安贼人没有关系,只是巧合而已?”

    颜无咎长叹一声道:“先前无咎说了,这番猜测有些牵强,并不能完全肯定,仔细想来,还有许多不对的地方。”

    “如何不对?”长孙句芒道,这长孙句芒方才顺着颜无咎的思路想了一遍,只觉这个猜测没有任何的漏洞,而这颜无咎一提这番分析还有不对的地方,疑惑更甚,不知这颜无咎还能如何的推演。

    “此事乍一想来,合情合理,但是仔细一想,却又处处不对。”颜无咎道。

    长孙句芒没有搭腔,只是朝颜无咎投去一个让他继续说的表情。

    “长孙兄,吩咐下人打些酒来,无咎这思绪如泉,酒瘾便会发作,饮了酒,可能还能钩距出新的东西来。”颜无咎呷呷嘴道。

    “此事简单。”那长孙句芒抢出那门去,也未叫下人,亲自去后厨打了新酿的酒来。

    两人推杯,只觉心中畅快,那断案的热情又似火般的燃烧起来。

    “颜兄继续,句芒着急着要听,此事可比那彩戏有趣的多。”长孙句芒道。

    “长孙兄仔细想想,其实圣人大可不必如此,一来这公输初与秦轩辕既然已经接受招安,入了朝廷,这么多年来,墨家公输家两家皆俯首称臣,受朝廷指派,更有秦轩辕先将那机关城图献给了圣人,而后公输初效仿之,这就意味者,圣人随时可以派军出入两家境地,而且无咎听闻最近这秦轩辕已经下令机关城墨家匠人多修农耕之具,弃用攻守利器,在势力上,这两家已经远不如乱世之时了,圣人如若要削去两家势力,只是一道政令的功夫,又何故费这番心思呢?”颜无咎道又将那酒杯倒满,而后道,“况且最近这长安本不太平,前有桃成一遇刺之事,又有长孙冲大人遇刺之事,长安有贼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这圣人当真充耳不闻,不知这京城中的风雨?想必圣人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对付长安贼寇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借用江湖势力,而这两家正是江湖大宗,游走闾巷之间,可比我们大理寺要直接而且隐秘的多,圣人有何故要杀了公输初,挑起两家整段,来自伤元气呢?所以无咎觉得此事还要多加钩距才行,不能妄加定论。”

    “嗯嗯。”那长孙句芒点点头道,“颜兄说的有道理,不过句芒从颜兄的话里又想到一个新的可能。”

    “长孙兄但说。”颜无咎道。

    “颜兄的分析不错,圣人就算要削弱两家势力,也不会选择在此时,因为圣人还要借用两家势力来对付隐藏在长安的贼寇,但是有无可能,这所谓的长安贼寇,就是墨家或者公输家中的一方呢?”长孙句芒道,“我们假设这贼寇就是公输家,也就是朝臣真人口中的‘父家’,圣人知晓此事之后,自然要想方设法对付公输家,故此趁那公输初前往墨家机关城之时,将其刺杀。”

    颜无咎点点头:“长孙兄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也有一处漏洞,倘若假设成立,圣人又为何要在机关城下将公输初刺杀?”

    “此事也很简单,因为圣人知晓这公输家觊觎长安城,愈加觉得江湖势力的可怕,于是趁此机会,引得两家火并,彻底消除这心头之患。”长孙句芒道。

    颜无咎听完,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长孙兄不愧是大理寺正卿,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何处不合理?”长孙句芒问道。

    “长孙兄的推测全是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但是放诸现实便不合理的,首先就是这刺杀之事,要知道这公输初可是长安高手排行第一位的,并不是那么好刺杀的,万一这其间走漏了风声或者刺杀不成功,便会弄巧成拙,这是一处不合理。”颜无咎道,“第二,如若我是圣人,知晓公输初是有谋反之心之后,我不会刺杀,而是在朝中将其捉拿,仔细审问,如此才能将贼人一网打尽,再者那公输初死在机关城之事,何其之明显,墨家人会如此愚笨,在机关城将公输初杀了吗?你我能想到,那公输家人肯定也能想到,倘若此事是圣人策划的,圣人自然也会考虑到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知晓,这场刺杀是极难引起两家争端的,反而会打草惊蛇,万一两家知晓了圣人的动机之后,联合攻打长安城,岂不招来更大的麻烦?”

    长孙句芒长舒一口气,双目之中尽是对颜无咎的敬佩之情,举杯道:“颜兄真乃高人,如此分析,有理有据,那墨家与公输家皆无可能是长安贼寇了。”

    “无咎也是如此想的,先前无咎猜测那公输家,然这公输初一死,反而惊醒了无咎,这公输家并非左山忍派的‘父家’,应该另有其人。”颜无咎道。

    “这便如泥牛入海,难以寻找了。”长孙句芒道。

    “无咎现今才知道师傅为何不在信中点破这玄机。”颜无咎道。

    “为何?”长孙句芒问道。

    “此案牵连甚广,无咎总是隐隐觉得危机将来,师傅他可能也是考虑到此事,因此才不会将实情道出,但是师傅又给无咎留下了提示,当是想让无咎继续调查下去。”颜无咎道。

    “那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长孙句芒道。

    颜无咎拾起那羽扇一拍道:“不矛盾,师傅之所以不说的原因是时机未到,给无咎留下这些提示,就是在告诉无咎,此案适时可破。”

    长孙句芒直立了身子,敲了敲酒杯叹道:“莫知道长难道就在那抬阁山将所有事情洞晓了?”

    “师傅是何其的神人,怕是他老人家都算到有人将会上抬阁山刺杀他,因此早先便将无咎遣下山,也提前布置好了机关。”颜无咎道,“长孙大人其实不知,师傅他老人家并不是被贼人所杀的。”

    “什么?”长孙句芒惊道。

    “尉迟兄对无咎说,那日刺客上山,尉迟兄想背起师傅逃遁,结果发现师傅已然仙游,无咎想是师傅已经算到了玄机,适时而去,修道成仙了,无咎痛恨的是,这伙贼人要害师傅他老人家的命,无咎也多次的想,倘若那贼人没有上山,师傅是不是还能活着。”颜无咎说到此处,双眼中又不禁泛出一丝悲戚,不过此时更多的是坚毅,因为颜无咎知晓,从此自己就是抬阁山望知观的莫知道人了,师傅既然已经算到了此事,那真相便在师傅的掌握之中,如此一想,颜无咎心中又充满了斗志,这贼人虽然狡猾,却始终不会是师傅的对手。

    “颜兄真是前世修来的运气,能遇上莫知道人这般的好师傅,不像句芒,这身武艺全是自己摸索,无有硕师教授,若像颜兄这般,有人指点,句芒如今也不会如此鲁莽了。”长孙句芒也叹息道。

    “长孙兄这话说的,要如此说,那无咎岂不是要叹息,为何自己身在平民之家,而长孙兄却生在名门望族呢?”颜无咎道。

    那长孙句芒哈哈一笑道:“嘴上功夫比不过颜兄,不提了,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去办?”

    颜无咎把玩这手中的羽扇,思索一阵之后道:“不急,无咎愈发觉得这傀儡案好似一盘大棋,我们就好似其中的棋子,那日与那高丽游僧对棋时,无咎便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扼势棋局,白子若胜,就需弃子,而那游僧道此时白子已无子可弃了,这又似乎在暗示无咎,那隐在长安背后的风暴正在蓄势,我们现在要做便是跳出那棋盘,不做棋子,而做博弈之人。”

    “颜先生所言极是,此事最难办之处,便是没有头绪,如今那朝臣真人没有下落,而兄长又昏迷不醒,这傀儡案背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加之我们的调查,那伙贼人肯定更加谨慎,这事情便好似长安城头的一把刀,不知何时才会落下。”长孙句芒深沉道,换做之前,他会觉得颜无咎此话是危言耸听,但是与颜无咎联手调查至今,才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故发出此般叹息来。

    “如今我们只能静观其变,无咎不信那背后的贼人就如此缜密,丝毫不露出马脚来。”颜无咎道,双眼愈加的坚定了。

    一月后,长安城,燥热更甚,百姓匆匆换裳,单衣羽扇,这长安北里更是热闹非凡,而公输家墨家那两头,并无半分动静,京城之中也未传公输初遇刺一事,反倒是颜无咎的名声大噪,更是有好事者道出这颜无咎乃莫知道人高徒的消息,一时名动京城。

    这究竟又是如何打算?

    在大理寺呆了两日之后,颜无咎便与裴阿寻两人一起上了抬阁山,长孙句芒当着众人的面三番挽留,颜无咎皆拒绝了,那长孙句芒要问缘由,这颜无咎一概不说,只道将莫知道人的密信保存好,而后这长孙句芒又上书陈请圣人,将这颜无咎留在大理寺任主簿,为朝廷效力,而这颜无咎又高调拒绝,差人送了陶潜的《归园田居》与长孙句芒,一通折腾不说,倒是这二人惺惺相惜,成了长安城的一大美谈,这也叫颜无咎的名声在京城渐渐兴起,一月之后,这长孙句芒又将颜无咎是为莫知道人高徒一事在京都长安散播,此消息一出,这颜无咎更是名声大噪,一时之间长安名士纷纷涌向那抬阁山,求见颜无咎,然颜无咎一概回避,此为明面上的计谋。

    另外在暗中,颜无咎又问长孙句芒借了不少财银,在长安城郊雇了几十个短工,连夜上了抬阁山,颜无咎翻出莫知道人的“梅花谱”,按照那谱上的阵法,将抬阁山原来的阵法一换,这抬阁山原来的山路阵法是莫知道长带着颜无咎两人花了几年的时间铺设而成的,现在颜无咎要换这山路阵法,原以为几十人够了,不曾想一日下来,完工不到十分之一,无奈之下,又差遣裴阿寻去问长孙句芒借了些财银,总共雇了百人有余,这颜无咎亲自指挥,每十人一组,修完一段山路,便要换人,如此反复,那些修路的工匠也记不得这山路的具体走法,如此花了半月的时间迅速将这山路改道,利用梅花阵谱将那阵法设置得更加巧妙,而后这颜无咎驱青牛又在山中逡巡了半个多月,让青牛将抬阁山的新路记住,这才放心下来。

    那这两件事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其实此为颜长二人私下商议好的计谋,这颜无咎心想自己若在长安城中,与长孙句芒继续调查此事,即便隐秘行事,也难免露了行踪,那颜无咎更是怀疑,那大理寺也已经在贼人的监视之中,只是这大理寺戒备森严,高手如云,他们不敢贸然行事而已,即便如此,在大理寺调查,也只能是被动调查,并无明显的进展。因此这颜无咎决定离开大理寺,一是为了避开耳目,二是想将这贼人引来这抬阁山,上番这抬阁山路已经叫那贼人认得了,故颜无咎花了心思,将抬阁山的山路改了道,如此一来,可保自己安全,另外由那文除非亲自带人在抬阁山下开了一家茶馆,那几个高手皆是长孙句芒与颜无咎亲自挑选的,身怀绝技,行事严谨,如此一来,这文除非等人便可随时监控这贼人的动向,按照颜无咎的想法,如今敌暗我明,简单的调查根本没有任何效用,怎么才能惊动那些贼人,只能搬出莫知道长的名号来,毕竟道人之名,天下皆知,此事亦是想引出那贼人来,只要捉得一个,便可将这案件撕开一条口子,这也是颜无咎想从那棋盘中跳出,做那个博弈之人,如此一来,便不再被动,那贼人若知晓莫知道人高徒的名声,必定会有所行动,此计为引蛇出洞。

    不过,这也是兵行险着,颜无咎一向胆小,如此冒险,也是无奈而为之了,好在在抬阁山还有这裴阿寻相伴,这裴阿寻箭术高超,百步穿杨,颜无咎又天生五官灵敏,加之山下有文除非等人帮衬,想来也是较为安全的,不过即便如此,每至夜间这颜无咎还是不能好眠,酒瘾更大,每每不耐烦之时,便口念莫知道人的教诲,心中稍安之后,又分析起这案件来,直到双目无法睁开为止。

    勾月如弓,颜无咎着素白单衣立于那抬阁山的崖边,这近一月以来,自己在京城闹的动静不小,不知那贼人是否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名声。

    “师傅既然能引来那贼人,无咎也一定能引来。”颜无咎自言自语道。

    山风熏熏,这抬阁山拔地千米,尚可感知这夏风熏人,可知那山下的长安城,此时应是燥热难耐。

    “夫君,你这日夜不眠,终究不是办法啊。”那裴阿寻自从随了颜无咎之后,也贤淑了不少。

    “大事未成,安能休眠。”颜无咎道。

    那裴阿寻一笑:“没想到夫君身子骨弱,精神头却是大英雄一般的,阿寻真没看走眼。”

    颜无咎转身微笑,将那裴阿寻揽在怀中道:“无咎是真有福分,莫名其妙的得了你这夫人,这叫无咎如何报答老天爷。”

    那裴阿寻娇嗔道:“哪里是夫君求来的,是阿寻自己送上门的。”

    “夫人就这般的中意无咎?”颜无咎不晓得这女人的心思,至今还难以相信。

    “万事皆有迹可循,唯有这爱无迹可寻,阿寻也不清楚,只是看着夫君,心头便踏实。”裴阿寻道。

    “待破了贼人,无咎便迎娶夫人,到时你我云游四海,求神问仙,做对逍遥夫妻如何?”颜无咎道。

    “那是自然,阿寻也不喜欢教条,那边塞大漠,西域雪山,阿寻还未曾去过,想要与夫君一起,将这大唐江山逛一个遍。”裴阿寻道。

    “此事简单,就要看那贼人耐不耐得住了。”颜无咎笑道。

    二人静立崖边,对月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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