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xx中-第十二章女王发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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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briel按门铃。

    门铃响了又响,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Gabriel等了好一阵子,然后再按门铃,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余音缭绕。

    确定屋内真的没人,他抽出钥匙来开门。

    虽说如此,这租屋却不是他的家,而是Ansson的。

    他与Ansson昨晚才分手,还保留着前恋人家中的备份钥匙很正常。

    ……Gabriel从未不请自来,上来这个家印象中才五、六次,而每次都是跟Ansson相偕而进。

    Ansson是一个人独居没错,但自从轰轰烈烈的出柜跟家中闹翻后便对被发现是GAY一事很避忌,上来Ansson家也不见得有什么搞头,所以要干那档事通常是去他家。

    这是两人的默契。

    「你以后不要再找我。」

    昨晚,的确是如此说了吧?

    纵然对怒气攻心时所发出的言语攻击忘得七七八八了,唯有这句最刻骨铭心,让他想要装作听不到或是努力忘掉都不可能……到了最后,自己竟然是被甩的一方,被他那圈子的炮友知道,肯定会惊讶得掉下巴。

    既然前恋人都下了驱逐令,他也就识相的不要再纠缠下去,还他一个清静吧。

    这也是他现在站在这儿的原因,他来「无声无息」的归还安笙留在他家的日常用品还有曾收予的礼物、备份钥匙。再怎样GAY都好,毕竟还是男人,男人与男人之间搞这样的小把戏太小家子气了,Gabriel也知道……却无法控制,他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再去当阴魂不散的幽灵。

    把你的东西全还给你。

    看似很潇洒,毕竟只是种自我满足、想挽回被甩时一并剥落的尊严,跟给予对方屈辱。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难道Ansson在看见家中无端端出现了一箱东西,会感到后悔、会再联络?

    一定只会觉得他量度太小、报复心太重吧。

    Ansson是他遇过最温柔的男人。

    当然,他们也在床上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很重要),但Ansson是个好到会让人自惭形秽的人。

    仿佛一摊子烂水果中的好果实,他不想买,却爱不释手、怕有别人发现了他的好,于是不时回头去看看,看到他还在原地才能安心。

    Gabriel轻易发现这里到处都是Ansson的气味、摆设都彰显着Ansson的性格。

    ——除了那部突兀而入、仿佛在宣示主权的大钢琴。

    难怪Ansson最近都在家门前打发他走,进来之后,即使陆皙不在,他也肯定会看到那部与周遭摆设格格不入、大得夸张的钢琴。

    光看就知道那部漆黑的钢琴价值不菲,那是姓陆的东西。

    看了让他不禁苦笑。真是的,那个富豪就非得要作风行事都如此嚣张吗?

    ……Ansson真是他遇过最温柔、同时最残酷的男人。

    Gabriel蹲下来,随便找了个比较空的地方,将纸箱搁下。

    里头大多是Ansson偶尔借宿一宵时的用品,例如牙刷跟洗脸毛巾……

    拍了拍膝盖,当他准备站起来时,眼角却瞄到置于角落的一只行李箱。

    那个宝蓝色的行李箱颇为巨大,似乎因经常使用的关系而没有把拉链全拉上。

    那是陆皙的东西,正如甫看到钢琴便肯定了般,Gabriel毫不怀疑。

    狗仔队的工作条件反射,让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怪兽嘴巴般虚张的开口拉得更开。

    虽说陆皙离家出走时临时筹备的随身物没什么可看性,但不去看看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狗仔队工作的铁则,绝不滥一。

    依他多年的经验,越是表现得天衣无缝的富豪、慈善家,背后隐藏的污垢才更脏。

    他对于擅自翻看陆皙的私人物品没有任何的良心不安——至少当时没有。

    「爆出陆皙的丑闻」跟「背叛Ansson」,两者之间并不是等号。

    将拉链拉得更开方便自己翻找,他小心翼翼的记牢每一样物品的位置。

    陆皙那洁癖把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他可不想被太早发现……妈的,没有一样不是名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Gabriel神泰自若地抄出后裤袋的手机,用脖子夹着,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里整理行李箱。

    「说话。」

    「老大!你现在在哪?老总整个早上都在找你耶!他问你那篇故作神秘的封面故事怎样了?他连你要写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关于裸奔那短片的,你今天开会又玩失踪,老总敲锣打鼓的找你,都急得快……」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那长篇大论,「我之前不是打了电话回去说今期的封面别留给我,这期我交不了稿吗?」

    「那是录音留言!你从头到尾在自说自话,公司里没半个人跟你有谈到话好吗?那还是凌晨三点多的留言,我们今早才听得到耶!你之前不是铁齿地说今期绝对精彩、会一再加印吗?现在突然又开天窗了?那下期赶得及了吧?老总都哈得快流口水了!」

    「妈的!我说交不出来就是交不出来,就算老总迫到我去跳楼我还是交不出来!如果老总非要个原因不可你叫他自己跟我说,这样行不行?」

    「哎唷,干嘛这样说?口气不用那么冲啦,我又没有要逼你,只是你知道老总他……」

    Gabriel瞪大双目,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手握的一叠照片……

    那是立可拍、不是数位照片,伪造的机会比较少。

    Gabriel还来不及为这发现感到兴奋,囫囵吞枣地翻了两张,两张都一眼望穿是在Ansson家。

    他在第三张看到了脸色旎红、双眼迷蒙的陆皙。

    露出肩膀的裸陆皙像个被扫上一层胭脂的裸娃。

    那是没穿上半身衣服的近照。

    仿佛一种本能,Gabriel立即就在脑中编构出这照片背后的故事,「等等!这期我有稿子可以交了,保证绝对精彩!封面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写『野种陆皙自甘堕落晚晚吸毒索K』,我现在就飙车回公司交相……」

    「嗄?又是陆皙?老大你有没有一点新意啊……明明其他杂志都在瞎猜裸奔短片的主角是谁啊。好吧,我代你跟老总说,你快点赶回来吧。」

    那边似乎在等不到他回应时便切线了。

    过了很久、很久,Gabriel才听到一声声的嘟嘟声。

    他的手脚如同死尸般僵硬,蹲在原地、死死抓着照片,眼睛也压根儿移不开。

    第四张照片的场景在一张床上,正正是他左手边那一张床上,陆皙跟Ansson在接吻。

    直到他的小腿支撑不住再软掉、整个人向后跌坐。

    Gabriel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会因前恋人而愤慨、而受伤。

    意识到「爆出陆皙的丑闻」跟「背叛Ansson」,两者之间是等号。

    手机响个不停。

    陆皙皱眉,想也没想就喊,「笙……电话……」

    十秒后,铃声不止没有停歇,而且还一并振动起来,「嗡嗡」声混集音乐,吵上加吵了。

    因极致疲惫而再陷入浅眠的陆皙惊醒,半睁开眼睛,「安笙,手机……」

    安笙究竟去了哪里?没有听见他的手机在响个不停吗?还是他突然失聪了,连他的叫唤都听不到?「……快替我接起来!」

    他想要表现出不耐烦的态度,把那不知躲哪去的混蛋给叱喝出来。

    但连续叫了几声都没回应,趴卧在床上的他像猫般哀哀叫,喉咙又痛、声音沙哑……

    他才吼了一声就皱眉,没有再吼了。

    天……好痛,简直像被人用砂纸狠狠磨擦过喉咙似的,他感冒了吗?

    下意识想摸摸喉头,才举起手,薄被就滑下了背脊,冷空气毫不留情地直扑光裸的肌肤。

    陆皙再也没办法睡觉,他要喝一杯暖开水,「安……」

    以手肘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薄被滑下来了,半裸状态的他显然是总统套房中唯一的活口。

    为什么……他没有穿衣服?

    陆皙掀开被子往下看,不止上半身没穿,连下半身也……

    为什么他会没穿衣服?是因为昨晚又喝醉酒、酒吐了一身所以脱光光了?

    但即使是因为裸睡而感冒,没理由他全身上下都有紫紫红红的,像被小动物嚼咬过的……痕迹。

    轰——

    蓦地,陆皙如遭天雷轰顶,一点一滴记起了昨晚的事。

    他难以置信地举手掩唇,整个人呆若木鸡,盯着床单上半干不湿的可疑水渍……

    喝醉了之后也许他只记得零星片段,但被下药却是另一回事,他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流了。

    他……跟安笙?他跟那个死GAY上床了?

    ——这样一来,他也变成GAY了吗?

    落地窗所倒泻而进的晨光之中,男人屈膝坐在被堆中。

    仿佛一座被白瓷雕塑而成的美人,蒙上一层金边,身上布满了青青红红的大小吻痕。

    陆皙垂头,首次六神无主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意识的半掩着脸,指尖插进黑发间……

    那天杀的混蛋竟然抛下他就逃走了?

    三分钟后,陆皙不顾自己手软腰软、腰身发酸,他冲去浴室,站在莲蓬头之下,几乎用光了别人整罐沐浴乳、拿海绵刷磨遍自己全身,直到肌肤发红了、发痛了都不停手。

    强力的水柱打在他酸痛不已的身体上、打得他张不开眼睛,也无法呼吸。

    他想要就地窒息而死、他只想把昨晚重头再来过。

    不、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把那个姓安的鸡奸犯给碎尸万段、杀人灭口!

    天啊……陆皙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海绵啪跶一声掉下地,然后他也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

    被冷水招呼了半小时的他浑身都在发抖,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要自己不要激动,平静下来、快点平静下来……他怕心脏病发作。

    他不是怕死,但如果现在心脏病发作,被送进急症室时就会被看到他的脖子、胸膛,甚至小腹都有……那些擦也擦不走、挥之不去的痕迹,任何人一眼就看明白了,那他不如先去撞墙死算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他才伸出手臂,去将冷水调校回热水。

    陆皑是个死GAY、安笙也是个瞒他瞒了十年的死GAY,但他不是,他不要变成GAY。

    他不要被他们同化,他绝绝对对不是GAY,他半点都没有怀疑过。

    好,陆皙,冷静一点。这不像你。

    陆家的家传座右铭,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很明确,首先要做的有一样、也是唯一一样——

    在被第三者发现之前,找人干掉姓安的。

    陆皙没有发现,在他全神贯注地在脑中筹划着天衣无缝的谋杀计画的同时,被遗留在外的手机又开始哀鸣,可怜兮兮地想唤回主人的注意力却不果。

    当手机停下来时,萤幕上显示着——

    Y四通未接来电

    那是陆皙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即使已再三在镜子前确定过自己的衣着整齐、绝对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那些该死的吻痕全都掩盖好了,但在面对Y直视他的眼神时,仍有一种仿佛在欲盖弥彰、早已被Y全盘看穿的错觉。

    他不习惯这样、他不习惯被批判……仿佛他真的曾做过什么坏事,得好好隐瞒似的。

    这也是第一次在跟Y的约会中,他那么想借故离席。

    女人之于他就如漂亮的饰物,让他心情好,也许沐浴在旁人钦羡眼光中也会让他更加容光焕发,他从不介意让自己的女伴知道他有更多后备的女伴。但此时此刻,他对着Y却有点坐立难安,仿佛……背叛了她的信任?他们甚至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难不成他是在害怕……

    被人发现他跟男人……××○○过?

    这半晚下来,Y也异常的安静,虽然是Y主动约他出来的,却只在问候过他的身体状况、那天晚上的后续(他早编好的谎言)之后便沉默下来,两人沉浸在别扭的氛围之中。

    Y之前找他找得那么急,他还以为Y有什么事非得找他商量不可。

    并不是不能把气氛给炒热起来,他也可以直接询问Y是否有心事想倾诉,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把应该付出的安慰连同那顿食不知味的晚餐一起吞进肚子里。

    他自己也有烦心的事——这几天而来尽量避免吃任何白色或奶白色的东西,而且那件事强大到他无法置之不理,影响之深前所未有,他实在也没心力去体贴他人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顿静悄悄的晚餐,Y提议不如游车河上山顶去,他答应。

    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一黑一红两部价值不菲的跑车停泊在半山腰上。

    良久,半倚着车头的Y终于打破了僵局,她问:「……今晚,为什么没有送花呢?」

    完全没有预料她的问题,陆皙没立即接上话,心底中一丝不耐烦升起。

    每次他跟Y约会的时间那姓安的都了如指掌,花也是一早准备好的。而这几天来,别说是对话了,他连见也没有见过那男人,他寄住于饭店之中,能避则避,这就是为什么今晚他没送花。

    话说回来,Y是个如此执着于面子的女人吗?还是纯粹想向他撒娇而已?

    他才启唇,Y却比他早一步说出答案,「因为安笙没有替你买吗?」

    陆皙两指夹着烟,手臂搁在车门之上,却忘了自己下一个动作要弹走烟灰。

    Y没有望向他,只是死盯着山下夜景,仿佛背诵般说:「不用反驳了,Issac……从你跟我第一次约会开始,我就知道安笙是你的军师……安笙他真的很体贴是吧?他连青梅竹马、他不喜欢的女孩的喜好也全都记得,无论是我喜欢的花、食物、颜色还是音乐……有时候我真痛恨他的体贴。」

    「即使明知道他只是想把我这甩也甩不走的女人推给你,但我还是……很自虐地持续跟你约会。你是陆皙耶,陆氏国际的未来总裁,你是那么优秀,跟你在一起哪个女人不会感到虚荣?再说,即使跟我在吃晚饭、在送花的是你,但所有的行程都是安笙准备的,我很变态地在享受这倒错的感觉、去寻找安笙从中表现出来的在乎……你知道吗?我甚至对你感到内疚,为自己、也为安笙……因为我觉得你很认真在对待我……」

    「但是前几天,我收到这封指名给我的信。」

    Y从自己的手袋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摆在他的车顶盖上。

    「我想过……即使安笙这样撮合我们很过分,但他也许只是为我好吧、他认为你是个好男人所以才会这样安排……但我为他脱罪、让自己感到好过点的安慰,在我看到这信的时候……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Y握紧双拳,仿佛想保护自己般抱在胸前。

    陆皙只感到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让他头重脚轻,身体仍坐在车子座垫上,灵魂却飘离了,在漠然地听着这一切。那搁在纯黑车头盖上的牛皮纸袋,在他的眼光中忽尔凑近、忽尔远离,他抓不着距离,也压根儿不想去触碰,Y的声音仍持续在耳边,他却有几句捕捉不到……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打开了车门,站在Y的身后。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安笙了吧?」

    什么?

    Y转过身来,直直地瞪视着他,大眼睛中也许泛有泪光吧,但反映在她瞳底的万千灯花让陆皙无法确定、无法反应。直到听到刚刚一句,他的手一震,烟悄悄的跌下地,被风吹得翻滚。

    「我不明白!如果你已经跟安笙在一起的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这是你还是他的主意?难道你们觉得这样玩弄我很好玩?我不知道是谁要让我看到这叠照片的,我也不在乎!」

    不、等等……跟安笙在一起?

    「你知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吗?我、我还以为我们有机会……」

    「Y……」

    陆皙好不容易找着了切入点,但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他耳鸣,甚至听不到巴掌甩下的声音。

    他只感到一股热腾腾的麻痛爬上脸颊,似乎连耳背都一并发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打。

    「如果你还想跟我做朋友的话,短时间之内别再找我。」

    Y未等他有所反驳或回应,立即就抽出墨镜戴上,坐回驾驶席之中。

    那甩着马尾的背影仍然英姿飒飒、敢爱敢恨。仿佛只要他敢说多一个字、再多叫一次她的名字,她随时准备好转身回来给他一顿好打,而且不会感到丝毫罪恶感。

    陆皙冷凉的两指抚上脸颊,对比之下,才发现被打的脸颊有多烫热……

    鲜红色的跑车开动,离开他的视线,像一抹被水冲走的油彩。

    不知道呆站在原地多久,陆皙才踏前几步,弯下腰去拿那个纸袋……

    他没有打开来看。

    即使不看,他也够清楚里头的是什么照片了。

    第二天,他跟安笙的立可拍照片已是各大杂志封面。

    『8:00,××饭店』

    安笙极度不安地一手紧握手机、另一手则拿着宝蓝色天鹅绒的戒指盒。

    那则由大少爷发给他的简讯,他已经重复又重复地看了不知多少次了……

    怕看错时间、怕记错饭店……怕只是自己在作梦而已。

    那则简讯被翻看的程度几乎已成为手机桌布。

    谢天谢地,在事隔这么多天之后,大少爷总算肯联络他了。

    虽然那天在总统套房中是他落荒而逃,是他不知道怎样面对清醒过来的大少爷所以懦弱地逃跑了……可是事后却为自己的软弱后悔不已,恨不得可以痛揍自己一顿!

    如果当时他有留下来兼表明心迹就好了啊,省得之后无论他拨给大少爷多少次,留下多少则深思熟虑才写出来的简讯,大少爷都没有回复,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曾打开看过。

    每每想到大少爷已经完全放弃他了、不想再理睬他,安笙就很想拿头去撞视线中任何硬物。

    但数天之后,更想让他撞墙的事发生了——

    大少爷跟他的立可拍照片竟然列登在各大杂志封面上,炒得沸沸扬扬。

    上面大字标题着什么「陆氏一门成GAY之路」、「陆皙吸毒索K照曝光」、「与秘书发展不伦恋陆家绝后」、「陆皙私窝开淫乱Party大手毒品任食」……之类不堪入目的标题让他不敢再看。

    大少爷明明是那么谨慎的人,据他所知,那批照片在给老爷看过之后就被陆皙给拿走了,收得妥妥当当的,为什么现在竟然会……是从什么渠道泄漏出去的?

    怕被无孔不入的狗仔队给翻出他的家然后被围捕,这数天而来他都睡在橘狗公司里。

    外头乱得跟锅粥一样,报纸跟杂志都炒作得言之凿凿、加印又加印;他没法回家,也不知道大少爷现在的落脚处跟心情状况如何……听说陆老爷已经在纠缠不休的传媒前、镁光灯下撂下狠话:要控告那间抹黑大少爷的杂志社、绝对要搞垮那间杂志社为止。

    千种万样的事同时发生、混杂在一起,他烦恼得吃不安、睡不好,也不能随意出外……

    他尚且如此,何况大少爷?他那晚为什么要逃跑?后悔得不得了啊,他真是个大混蛋!如果他留下来陪在大少爷身边,不奢望大少爷能一时三刻原谅他,至少他们也可以共同渡过此次的事件……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会留下来,让大少爷打开眼皮,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他。

    即使等这白雪王子恢复意识之后他会死无全尸,他也甘之如饴了。

    虽说他躲在橘狗公司内暂避风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外。

    每每在夜深人静时,他自责不已,控制不住很想拿把水果刀来剖剖腹、拿额头去撞撞墙的时候,他便会小心翼翼地偷溜出来,徒步走去他的公寓后头不远的小公园。

    这个小公园不设有儿童游乐场,照明也少得可怜,因此人迹罕至,连偷情的情侣也嫌情调太少、蚊子太多,顶多就是有些老人会在白天时来歇歇脚,这样正好方便了安笙。

    事实上,自那天陆皙把从不离身的戒指毫不恋栈地抛出露台后,他便很在意,一直将这件事搁在心上……陆皙那个人他清楚得很,性子不知怎的不坦率得要命,跟二少爷完全相反,二少爷任性归任性,但为人直肠直肚,想要什么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先不论是否太霸道跟无理),但陆皙心底想要的从不宣之于口,总是到了自己怎样努力也没法得到的时候才会开声要求……

    太自立自强了,真的很不可爱。

    他就这样因一时之气把戒指丢掉了,如果之后跟老爷和好如初了那怎办呢?

    那可是价值连城,对大少爷跟老爷来说都很有纪念价值的戒指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笙便漏夜摸到公园之中,带着一个小巧的手电筒翻找草丛,借着重复得近乎自虐的动作冲淡心中对大少爷的愧疚感……直到清晨才舍得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污泥的身体回去,没几晚下来,十根指头都贴满了OK绷了。

    庆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收到大少爷传来的简讯那一晚,他便在一朵开得正盛的花下找到了那一枚日思夜想的绿钻戒指,也不知道大少爷是怎样掷的,掷得硬是比平常人艺高一等,竟然精妙到穿进了带有花蕾的枝桠中,等到花蕾一开,几乎就掩盖了戒指,出不去、也掉不下来。

    把花小心的折下来,让戒指滑落在手心之中,安笙笑了。

    他知道陆皙曾拿过Golf大赛的冠军,却不知道他抛掷东西也如此「与众不同」。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戒指还给陆皙、也想将此妙绝的事说给他分享……

    如果到时候陆皙已经原谅了他、如果到时候他们的关系能回复最初,陆皙一定会双手环胸,下巴微抬地冷哼一声: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你找到,那我也不必把戒指掷出去了。

    嚣张得仿佛让戒指穿进花枝之中是早有预谋,是他其中一个运筹帷幄的商业项目般。

    ……天啊,他真的很挂念那个总是在逞强的男人,他想快点见到他。

    说出来像开玩笑,但他们未曾试过分开如此长的时间……

    他难以相信会跟陆皙分开如此久。

    「唰」的一声把他的思绪唤回来。

    安笙认出是钥匙卡刚下的声音,他立即稍稍正襟而坐……

    推门而进的男人让他把所有预备好的台词都卡在喉头。

    陆皙他……憔悴了许多、本来就白的皮肤看起来更苍白了。

    「你……气色好差。」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才发现自己竟把心声说出来了。

    陆皙不言不语,只是径自走往那张巨型的餐桌前,瞧他的一眼在说「还不是你害的」。

    安笙知道他在暗示自己跟过去,于是他乖乖地拉开陆皙对面的椅子落坐。

    这里是陆皙名下其中一间饭店,虽然陆皙撂下狠话说什么不会再用陆家的一分一毫,但当然,爱子如命的老爷哪舍得大少爷在外头无依无靠,于是陆皙旗下的物产全部纹风不动,随陆皙高兴用也好、卖也好。饭店的员工仍然「老板前、副总后」地称呼陆皙,他们前后脚进入饭店套房之中,即使眼尖的员工发现了也不会多作碎嘴的。

    虽然约他到这里的是陆皙,但陆皙只是坐在他的对面,却没有开口说话。

    想也不用想,大少爷他肯定是准备为那天晚上的事而对他「大开杀戒」,为什么都不质问他、都不说话呢?他已经做好了被五马分尸的觉悟、也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表白心迹的。

    安笙小心翼翼地偷瞄着陆皙……瘦了一圈之后,陆皙的轮廓更为清瘦了,眼底下淡淡的黑眼圈还有憔悴的神色……那不是他的大少爷,现在坐在身前的人并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陆皙。

    他会弄成现在这般模样,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那些不实的报导吗?

    他……愿意跟陆皙一起站出来召开记者会,公告天下说那些照片是假的、是合成的,而关于陆皙吸毒的报导更是无中生有,陆皙不过是喝醉了而已他们竟然就渲染成如此……

    但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没有勇气提起那荒唐的一晚、那些连续卖几天封面的虚构故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滔滔不绝地顾左右而言其他,他献宝般将已经洗干净兼保养过、放进戒指盒中,光洁如新的戒指推往陆皙的手边,想让他看一眼、摸一摸。

    「大少爷,你看看……这是你的戒指。你那一晚不是抛出露台外了吗?我在小公园的草丛中找回来的,可是真的很难找……你猜猜戒指掉在哪里了?它套进矮灌木的花枝中了,那树枝的花蕾都开花了,所以我之前才找不到,有一晚我看见有只流浪猫在草丛下不知咬什么东西,我去看看,结果一看就……」

    「所以?」

    陆皙轻轻淡淡一句打断了他的话锋,安笙抬头,怀疑那再度抿起的嘴唇真的有开启过。

    他咽一口口水,接续,「所以最后我发现那只猫咬的是……」

    「你以为替我找回戒指算弥补?我有说过要找回来吗?」

    「可是……因为这是老爷跟大少爷的……」

    安笙还没说完,蓦地,「霍啪」一声,戒指盒便被挥下地。

    陆皙扬手,毫不恋栈地将戒指盒挥开。

    戒指盒像怪兽嘴巴般开口朝天,里面的戒指滚出来、滚得老远。

    那罕有的绿钻仍然在灯光下卖力发亮,像颗掉落在地的幽绿泪光。

    安笙只能呆怔地看着那颗闪耀。

    ……这十年来,即使大少爷再如何生气,也顶多是口出粗言,教养良好的他从来不会肆意破坏乱砸东西……现在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无风无浪的外表下到底有多愤怒?

    「大少爷,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看到它,我……」

    「我问你,你以为替我找回这戒指又如何了!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吗,这样可以让你最近做的他妈的一切给一笔勾销?你究竟有没有神经?」

    「如果你说的是那一晚,我有打算跟你好好解释,我是情难自禁所以才会……」

    「Y是不是喜欢你?」

    陆皙发出的这记直球狠狠地击中安笙心坎。

    他没有预料到陆皙质问他的并不是那晚的情不自禁,而是跟Y的三角关系。

    陆皙一推桌沿站了起来,他为了捡回那戒指也站了起来……以他的这个角度就能把陆皙一览无遗,平常连衣领这样细微的位置也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陆皙,现下竟然放任衣领敞开、歪斜,露出半截白皙得几乎看见浅青血管的颈项,上头有着点点殷红的痕迹,那是他留下的……

    为什么像陆皙般永远尊贵、带着一股世界尽踩在我脚下的傲气的男人,现下竟这般地……绝望?

    「Y……她是曾经喜欢过我。」

    「曾经是什么意思?在你把她大方地『让』给我之后?你一早就知道Y喜欢的是你吧?」

    「那也不代表我不可以撮合你们吧?」

    虽然一开始以想陆皙踢到铁板这样卑鄙的目的才会帮助陆皙追求Y,但现在被这样直接拆穿兼责骂,安笙怎样也没法坦率地表示歉意,承认自己对陆皙或Y做成了伤害……

    「撮合?你不用说得太好听了,虽然我已经离开了陆家、不是陆氏国际的未来总裁,但不代表我像你这样一无是处,需要你为我担忧到这种地步!我有要求过你吗?明知道Y喜欢的是自己,却装作不知情的鼓励我去追求她?看着我像个傻瓜般听从你的指示觉得很好玩吗?」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玩!我真的想要帮助你所以才会……」

    在他自告奋勇作为军师去建议陆皙做这样、不要做那样,怎样才可以讨好Y,难道他在筹划的时候、在说出口的时候不后悔、没有妒忌吗?他只是从没宣之于口啊!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了?你终于逮到机会对我颐指气使报复这十年对你的『欺压』了?」

    「我没有想过要向你报复!」

    但……天啊,这的确是报复,如果不是报复,又有什么可以解释他的行为?

    但他不是报复那十年来陆皙对他挥之则来的态度,而是……他太妒忌陆皙什么都唾手可得,甚至不知不觉中,连自己也是他的战利品了,他的妒忌跟恨意竟然如此赤裸裸跟卑鄙、卑微?

    「够了!我暂住在你家不代表我就变成你的玩具!曾经信任你的我简直是个傻瓜,反正你从头到尾只是享受着变态的快感,把我像棋子般搬来移去吧?一个死GAY的报复最好也只能这样了,装好心叫我去追求Y就算了,你还……强暴我?」

    「……强暴?」

    听见陆皙口中竟然吐出这个字眼,把让他又欢喜又内疚的一晚说得那么不堪,安笙愣住。

    「不然那是什么?你处心积虑打算把我变成GAY的吧?你以为那晚是两情相悦的上床吗?」

    即使那晚算不上两情相悦,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强暴』啊。

    他怎会枉顾陆皙的意愿硬把他压在床上?他甚至怀疑这辈子自己就是讨好陆皙而活的!「那叫什么强暴?在你眼中我就是个鸡奸犯吗?那一晚你被下了药所以我才会帮你,你也表现得很乐意啊……而且我又没有做到最后!」

    「把手指插进去叫没有做到最后?那把你他妈的××插进去还他妈的射出来才叫做到最后吗?你那根大得跟异形一样还真的想插进去?我当时神智不清所以才会顺从你,不然谁想跟你这个不知跟多少人搞过的死GAY滚来滚去?你竟然去侵犯个被下药的人还如此理直气壮!」

    「你根本就对那一晚记得一清二楚嘛!」

    「我不应该记得一清二楚吗?你以为这是我愿意记的吗?你当然希望我忘记得一干二净好让你有机会再来第二次了,你这个……食髓知味的鸡奸犯。我竟然还蠢得去帮你舅舅的烂公司……你把我当成玩具、强暴我,还偷走那堆照片给你的记者男朋友,你真的那么希望我身败名裂吗?」

    陆皙一手捉住椅背以支撑自己,脸色跟唇色都苍白似雪,激动得似下一秒就心脏病发作了。

    ……这些年来,他自问实事求是,不是一个会体恤下属的上司、绝对称不上是下属会喜欢的上司,但安笙对他根深蒂固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他真的值得他如此深谋远虑地报复吗?又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察觉安笙对他暗潮汹涌的憎恨……他竟然有错觉以为自己再如何潦倒不济,安笙都会在自己身边?偏偏,现下把他的名誉跟身体都弄得如此不堪的人就是眼前这男人。

    除了安笙之外有谁知道照片的事?事实摆在眼前了。

    安笙看着陆皙激动得都快昏倒的模样,想伸手去扶,但不知怎么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无法松开。

    他不想再对陆皙大吼大叫了,怕他真的太愤怒而血压飙升,但自己轻声细言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如此凄凉、无助跟苦涩,「……我是一时昏了头所以才会去撮合你跟Y,但我不是鸡奸犯、那晚我真的觉得你需要我才……才会抱你的,你以为那晚我真的不能做到最后吗?我是要把照片交给记者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己都卷进去,为什么不拍你赤裸裸躺在床上的裸照,那不是更好吗?十年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陆皙也抬起脸直视着他,那白得有点让人心慌的唇抿成直线。

    良久,他答:「我曾以为我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但我错了。」

    下一秒,安笙只感到陆皙擦撞过他的肩膀,然后往门口走去。

    为什么他们得结束在一重又一重的误会里?陆皙一定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会借住在他家、一定是因为想要报答恩情所以才帮助舅舅的公司,即使陆皙没办法接受同性恋、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竟然跟个同性恋上过床,但他们真的没必要以伤害彼此的话语作结!陆皙那么聪明,他们的误会中所有症结肯定早也看得巨细无遗了,为什么他竟自私得将责任全推在他身上?

    「我喜欢你,陆皙……我真的喜欢你!认识你之后我谈过那么多次恋爱,但每一次都失败,那是因为我真心喜欢的只有你一个,我想抱你、我想跟你交往!」

    他冲上前,掳获陆皙的手臂。

    那条手臂是那么的脆弱、柔软,仿佛一握即断,纤细得让人心碎。

    陆皙转过头来,一脸厌恶地瞪视着他,那眼神几乎可以就地把他烧成灰烬。「不要说那些恶心的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了?你以为这样我就要原谅你了?所以现在登上杂志的照片是你的求爱手段吗?不要逗我笑了,你这个不知跟多少人搞过的死GAY,我不会再信你了。」

    「你明知道那些照片不是我泄漏出去的,不要说那些连你也不相信的话。我们召开记者会去澄清今次的事吧,老爷也说过绝对会告到那间报社垮台的,我一定会查出到底是谁要这样陷害你……」

    「别碰我!」陆皙用力想要挥开他的手臂,无奈他的力气与安笙相比之下根本不值一提,他只能激愤地、疯狂地用另一只手去推开他的胸膛。为什么之前带给他安全感的身形现下竟变成充满压迫感、他无法撼动的巨山?「没有我们了,安笙。我不管你喜欢我也好、憎恶我也好,我不在乎,你我已经再无瓜葛了,你喜欢去找姓陆的老头拿钱随便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皙边怒吼着「放开我」、边用尽力气想要甩开他的手臂。

    安笙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生气,公司跟陆家的人都知道每次陆皙生气的时候就是无敌了,谁都不敢去惹他、谁都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只要陆皙一句命令就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他是这么的令众人闻风丧瞻……但现在脸色雪白、浑身乏力的陆皙前所未有的愤怒、也前所未有的脆弱。

    他像只被人类轻轻松松抓起的小猫,只能吃力地挥动着四肢,悲哀地哀哀叫,像被一掐即碎,无助得让人心疼……安笙真的怕让陆皙再这样情绪失控下去、再蛮力施劲会伤到自己,只好松手。

    为什么?自己不就是竭力避免让陆皙落单、让陆皙受伤才会跟在他身边的吗?为什么竟然……

    「大少爷,对不起,我从头到尾都不想伤害你!是真的,那些照片真的不是我流出去的,你相信我吧,大少爷,你信……」

    安笙一放松手劲,陆皙就能甩开他的手臂了。

    陆皙第一次生气得浑身都在打颤,他感觉到自己的牙关在上下碰撞,心跳也快得不象话了。

    这一点都不像他……他没有如此大声地向别人吼叫过,但如果他不扯大喉咙叫嚣,那重重压在他心上的抑郁也快要把他压死了,他竟比任何一次心脏病发作更接近死亡,太可笑了。

    直到他大叫出来,才发现自己重获自由的双手虚盖着耳朵,拒绝再听安笙任何一个似是而非的辩驳、拒绝再去相信这个一再背叛他、以欺骗他为乐的男人。

    他为什么竟然会变得像个抓紧头发嘶叫的疯子?这不是他陆皙!他疑人不用,既然他用人就不会……为什么再清楚不过的安笙竟然舍得背叛他?

    「……我不知道我还可以相信些什么——」

    他喘着粗气看着安笙,冷汗如雨,然后他不顾一切地转身,开始奔跑。

    明明是质问、明明是责骂,为什么最后被逼吼叫出来的却像濒死的求救?

    为什么他要赤裸裸地把悲伤摊开让他检阅跟嘲笑?

    他要离开那个有他在的地方、他要离开那个背叛者……这个世界有什么地方让他容身?

    -奇-他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他名下有很多间饭店跟房地产,他可以自己一个人住。

    -书-他不需要再去相信些什么了。

    -网-朝夕相对的家人、给予他一切的家人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一出长达二十多年的家家酒。

    他半辈子为了陆家所做的一切全部子虚乌有,他的未来跟目标全部一夕之间全消失了。

    跟了他十年的安笙却是最处心积虑要伤害他的人,他竟然可以双手沾满他的鲜血,还要求他去相信他喜欢他……他陆皙整个人生根本是个笑话。

    他为什么会过得如此失败?放弃了陆家长子的身分、不再是陆氏的未来总裁,

    现在还要被杂志一起夹击得身败名裂……为什么他竟然曾经认为自己的人生已无缺憾,是最完满、最成功的?

    他一无所有了。

    那个他以为在他一无所有时仍然会站在他身边的男人也……没有了。

    他凭什么认为安笙会对他不离不弃?安笙不是一条狗、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类,他竟然以为安笙会无怨无尤的跟随他,就算被整个世界背叛都好,安笙是唯一不会离弃他的人?

    他理当所然地去选择安笙作为自己那出复仇记的主角、迫安笙离职、硬是要住进安笙的家……他从没有怀疑过、也没有问一句安笙愿不愿意,安笙让他予取予求仿佛是一种本能、仿佛是他每一下呼吸般自然,安笙明明付出得如他一般自然。

    但他凭什么去要求?他傻得以为安笙永远不会改变……但连安笙都会变,他还能相信些什么?他为什么还要可悲得向那个背叛他,再加最后一手把他推进悬崖的男人求救?

    不要再强迫他去相信些什么!

    「大少爷!」

    安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眼睛泛满红丝、红通通得像兔子眼的男人跑走。

    明明大少爷那最后一句就是在向他求救、没法再承受多一点点压力、再受一丁丁伤害了,只怕再多加一根稻草,陆皙就会被压垮、崩溃了,到了这种时候还要逞强地逃走?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跟身体状况有多糟?

    「等等!」怕陆皙会有什么不测,安笙立即追上前去,却想到戒指还在地上,他旋身跑回去捡起戒指,就这数步的差距,到他追上去的时候,陆皙已经进入电梯之中,狂按关门键不让他进去了。

    安笙焦躁地拍着膝盖,好不容易才等到电梯再次上升。

    要像二少爷般该哭就哭也好……

    大少爷他总是把所有难过跟泪水都往肚子里吞,爱面子地不让别人发觉他脆弱的一面,没有宣泄的渠道这样只会直接大崩溃吧。陆皙就是不哭,好像出生就不会哭泣般。

    但若大少爷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流泪,光想像就让他心疼得要死了……

    安笙边心急地胡思乱想着、假设着最坏的情况,边尽速地往饭店门外跑。

    没有猜想到他能这样快追上来吧,陆皙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慢慢地走着——他知道爱面子的陆皙不会当众奔跑,那失魂落魄的背影、行尸走肉般拖着脚步……仿佛什么都没所谓了。

    安笙为免打草惊蛇因此没有叫唤他,但陆皙还是敏感地转过头来:

    仿似与他有某种感应,陆皙转过去,就看到安笙故意放缓脚步地接近他……

    安笙也清楚看见陆皙立时抿起了唇,加快了脚步,想走去马路边截计程车。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叫,「大少……」

    他的呼唤还没有落地,蓦地,一辆白色的小型客货车就这样飙向路边。

    客货车勉强煞车,胡乱地斜切上行人道,截断了陆皙的去路。

    路人惊叫,四处逃窜,边拍着胸口庆幸没有发生车祸、那辆失控的车没有撞伤路人。

    只有安笙知道,那不是一起车祸。

    那是比他预想中任何情况都更坏的……

    「大少爷,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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