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话音才落，青雀就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站的傅嬷嬷，看着李氏，满脸的欲言又止。
傅嬷嬷不是个傻的，自然是知道了曲升罚孙姨娘的事从外院曲升的书房已经传了过来，青雀就是来跟李氏说这件事的。
在暗叹李氏的手已经伸到了外院的时候，傅嬷嬷更深地佩服了一番曲念真。
当时曲念真在吩咐她，向老爷说完这件事，一定要让老爷将孙姨娘传来重罚，罚完之后傅嬷嬷哪里都不用去，径自去李氏的屋中禀报即可。
李氏看了一眼青雀：“有什么事直说，傅嬷嬷不是外人。”
“太太，老爷刚刚发了好大的火气，孙姨娘被罚在屋里，这半年都不许出门，三小姐也要跟您一起住在永阳院，老爷让您亲自调教三小姐。”
当着傅嬷嬷的面，青雀不好意思说太过，只捡那重点说几句，让李氏晓得这不是一件小事就是了。
在李氏看来，这就是傅嬷嬷的功劳了，而且傅嬷嬷第一时间还赶来跟自己说清楚，让她不由对傅嬷嬷又重看了一眼——看来这个老东西到底是十几年在荒园住怕了，生怕讨了她的不喜欢吧。
傅嬷嬷面无表情，目光并没有乱晃，而是看着李氏桌上的一瓶花。
“为难你了。”李氏对傅嬷嬷笑笑，然后对青雀说，“去，给傅嬷嬷一个红包。”
李氏名字里有一个“梅”字，所以从她屋子里出来的金银锞子，都是一朵五瓣梅的形状，颇为风雅好看。
青雀会意，便给傅嬷嬷拿了一个五两金子的来，毕竟孙姨娘这一关就是小半年，出来的时候谁知道曲升又有了多少莺莺燕燕，怕是早就将她忘了。
傅嬷嬷拿着金子若有所思地返回了住处，她在想，李氏在外院到底有多少人？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些人一一拔干净？
曲升又命人严查霞儿的事，发现了霞儿娘和吴嬷嬷的交易，亲自发落了吴嬷嬷去庄子里，也再不许霞儿娘上府里来，又命傅嬷嬷去将几个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一教训过，让她们切莫再动霞儿那种歪心思。
霞儿的歪心思，在外人看来，是动成功了的。
纪先生带她回了自己府上，只是将她放在一个院子里，每日里好吃好喝，还命人伺候着，只是这些人一不肯透露纪先生人究竟在哪里，二不肯透露纪先生府上的任何事，三也不许她出门接触任何人，霞儿每日除了看院子里的花就是看院子里的草，屋子里黑压压都是书，她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也是没兴趣的，下人们又严得很，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一个字，令她觉得十分无聊。
纪先生却在一个道观里对着一扇木门道歉。
“莫姑娘，我只是帮公子做了件事而已，没有那么多想法的……”纪先生平时用来扇风的扇子插在腰间，两只手是不是轻轻叩两下门板，每叩一下，都伴随着一句好话。
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公子……”纪先生又回到了道观客堂中一个小小的隔间里，裴世谦正在喝茶。
“人是你的，随你处置。”裴世谦摆摆手，再也不说半个字了。
这个小隔间虽不大，但也是极有意趣的。
现下是初秋，桌上搁着一个细白瓷观音瓶，里面供着几支茶花，那茶花却是不怎么新鲜的，甚至有了几分死气沉沉的意味，桌上也有了几片落叶，以一种极风骚的角度安安稳稳躺在桌上。
但是茶几却又是一根整根抠的树根，树根还保留着之前的几分野趣，虽是死物，但不知为何，从中透出几分蓬勃向上的姿态来。
这间屋子就叫做“秋实”。
莫姑发了脾气，就说明她心里还是在意纪先生是不是只把心放在她一人身上的，只可惜纪先生一身的心眼诡计，放在莫姑身上是半分也用不出来，只有对着门告饶的份儿。
“公子……”纪先生又扭着脸叫了一句。
裴世谦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大树看，仿佛那书是什么经传子史，看一辈子也不嫌时间短一样。
就在纪先生几欲绝望，准备低头喝茶的时候，裴世谦忽然递过来一句话。
“欲擒故纵放在霞儿身上好使，放在莫姑身上就不好使了？”
“这……”纪先生一口茶刚入口，马上被呛到，但苦于面对主子不能直接喷出，只能忍着嗓子眼的酸疼咽了下去。
“莫姑娘怎么能跟她比！”缓过来一口气的纪先生道。
“都是女人，怎么不能比？”裴世谦还是不回头。
“不一样的……”纪先生又饮了口茶，冲了冲刚才受了伤的喉咙。
不过霞儿却是个麻烦……
“怎么又吃这个！油腻腻的，谁能克化的动？”霞儿将碗重重地惯在了桌上。
她一面是真的恼怒，一面又想故意激怒这些下人，看能不能引来纪先生瞧她。
“霞儿姑娘，对不住了，今日厨房进了一批新鲜奶油，便想着给姑娘做个奶油松瓤卷，既姑娘不喜欢，那我们让厨房重新换过就是。”一个叫做心月的丫鬟微笑着上来端走了桌上的奶油松瓤卷。
“这个难道就好吃了么？”霞儿将手里的筷子摔在了桌上。
“盐放这么多，怎么，嘲笑我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下人没有吃过盐味么？”霞儿瞪着桌上的狍子肉怒道。
那狍子肉已然是一般人家不能享用的东西，霞儿还是有些嘴馋想尝一口的，却苦于现在要摆脸色出来，不能吃一口罢了。
“是厨娘们疏忽了，这就罚她们一个月月钱！”一个叫做危月的丫鬟上来马上端走了那盘狍子肉。
霞儿这几拳打在了棉花上，拳头不痛也是真的，可对面更加不痛不痒让她心里难受极了。
“我要回去，我有话跟我娘说！”霞儿背对着饭桌，怒道。
“姑娘，这不合规矩，没有咱们纪爷的允许……”
“你们爷你们爷！张口闭口的你们爷！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霞儿指着地上的两个丫鬟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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