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翊歆点头。
“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翊羡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她怎么会……”
文翊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希望如此能让她放松情绪。
“惠妮，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道歉，现在歉也道了，我和翊歆就先回去了。你在这边要是不习惯，有要搬离的想法，就跟我们说，只要我们文家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周湘美把擦拭泪水的纸巾折叠起来，又抹了抹眼角，便牵起文恒的手转身。
文翊歆也不好多说什么，再拍了拍瞿惠妮的肩便跟着他们离开。
“等一等！”片刻后，瞿惠妮高呼着追上前，“奶奶，翊歆，我跟你们回去，孩子是文家的血脉，它应该回到文家，我跟你们回去。”
周湘美高兴得连连点头。其实她刚刚说那一番话就是希望能打动她，让她看到诚意，然后统一回去，瞿惠妮这个孩子她了解，生性也善良，她一直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可能真的狠心不回去？
*
任彦彬打来电话告诉文翊歆，何未晞已经在天麗山境的时候，她正在Sullivan的办公间和元乔晟谈收购的下一步。
处理完文翊羡的丧事不久，她便回到Sullivan来接替江影，亲自上阵。其实收购案目前没什么好商谈的，能收过来的股权都收来了，在股东大会上该给的警示也给了，舒梁明要僵持下去，她除了陪他耗下去别无他法，总不至于拿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逼他签字吧？
可是元乔晟就是以此为由找来了。
大概地交代了一下后续以及收购成功之后的工作，他才进入主题。
“再过几天我就得回苏黎世了。”
文翊歆一怔，以为她听错了，不禁皱起眉问：“调回去工作吗？”
他漠然摇头，把桌上的文件都收起来，“那边打电话来，说我爸突然生病，现在在医院卧床不起，我得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那什么时候回来？还回来吗？
文翊歆多想问出口，甚至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出来了，正在犹豫着，任彦彬便打来了电话。
随后，元乔晟随着她一起去天麗山境，而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便也不再拒绝他的陪同。
何未晞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她的手臂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可鲜血还是冒了出来，连最上面的那一层都染红。
文翊歆瞅了她一眼，便坐到沙发上去，问任彦彬：“她肯配合吗？”
任彦彬冷冷一笑，势在必得，“她要是不配合，就把她丢回去，看看她是宁愿坐牢，还是愿意把秘密带进棺材。”
文翊歆冷嗤一下，起身走到何未晞跟前俯视着她，她却还颇不甘愿地转过头去。
“怎么？都死到临头了，还这副姿态？”
何未晞恨恨地咽下那口气，转过脸来命令道：“小恒呢？我要见我儿子！”
“你儿子？”文翊歆不禁冷笑，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不要脸的人，“你拿来当招财童子的人……怎么现在肯把他当儿子了？”
“少废话！我要见我儿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何未晞的脸颊，文翊歆微微俯下身逼近她，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警告她，“小恒是文家的孩子！你和文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别想跟我谈条件！如果还想活着，那就把和舒昊勾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何未晞憋屈得恨不能把文翊歆按在地上狂揍一顿，可是她还是很清楚这的地盘是谁做主，便也不敢妄为。
“小高，准备好录像了吗？”
“都准备好了，翊歆姐。”小高拿着DV上前，微微一笑，“翊歆姐，你到那边坐着，剩下的就交给我。”
文翊歆亦微笑着对他点头，坐回沙发之前，不忘警告何未晞，“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小恒是怎么来的，远扬是怎么死的，我伯母是怎么被你气死的，我伯父又是怎么被杀的，还有百家欢里做了什么手脚，你最好给我一条一条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如果你敢有所隐瞒，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未晞气急，欲骂又止。早在任彦彬的人把她从刀子口下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们救她是为了什么，而除非她真的不怕死，否则她只有配合。
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谁会想死？更何况，她的户头上还有卖繁鸿股权的钱，她要是死了，那些钱怎么办？
舒昊，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
何未晞老老实实地把她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文翊歆把DV拿走时，她不忘请求文翊歆看在她配合帮忙的份上，能帮她请个律师，说什么自首都可以酌情减刑，她可以协助警方抓获项亚敖、舒昊等人，能不能判她的罪轻一点？
对于这种人，文翊歆置之不理。
这一次，有了证人证词，加上之前元乔晟准备的证据，舒昊的罪行是逃不掉了！以防上次检察院门口的事情再发生，不仅元乔晟陪着去警局，小高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唯一可惜的还是舒梁明和郝仪琳，他们做的孽要何时才能得到报应？
文翊歆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警方到舒家要求舒昊跟随他们回警察局一趟的时候，舒昊没有躲，也没有假装无辜说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很坦然地跟了警方走。
当项亚敖告诉他何未晞被救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时候他都没有逃离，警察找上门再逃，他不就真的傻了吗？
但是……宁婕儿。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目送他上警车，始终没有掉一滴泪，就那样眼睁睁镇定地看着他跟随警方离家。
昨晚临睡前，他告诉她，如果他没能逃掉，他会找律师办理好离婚手续，在他入狱的那一天，他会把男方的字签了，希望她也能签下女方的名字，从此一刀两断，互不拖欠。
可是宁婕儿不肯，她流着泪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等他回来，会和孩子等他回来。
她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化成一点，车子转弯时彻底消失。
而相送出门的舒梁明，就在警车转弯消失不见的那一刹那，轰然倒地……
文翊歆知道舒家发生的这一切，已是把证据证人证词送到警局的三天后，那天崔薇找来，恳请甚至跪地求她捐骨髓给舒梁明，并把舒家的巨变告诉了她。
可是即使这样，文翊歆的心意依然不变。
“Mei给你你也不要！究竟要怎么样你才答应？”崔薇猛地站起来，因为紧张和愤怒红了眼眶。
文翊歆靠在皮椅上，悠闲得很，似漫不经心地问：“我妈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跳楼？”
崔薇怔住，咽下震惊，问她：“你是要老师认罪才肯救他，是吗？”
“他会吗？”
“……”崔薇答不上话来，她清楚舒梁明有多么惜命就有多么在意他的声名，又怎么可能会认罪。
“既然他不肯，那让他早点结束生命也很公平。”
“文翊歆！你——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崔薇被她的淡然激怒，“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的血缘关系是如何都抹不掉的！”
“抹不抹得掉是一回事，我认不认又是另一回事！”文翊歆拍桌站起来，盛气凌人地看着她，“崔薇，既然你都下跪了，我也把话说个清楚！当初舒家和郑家是怎么对我文家的，我都要他们受到报应！如果郑安东没有暴毙，他现在的情况和舒昊一样！至于舒梁明，他想活？可以！我可以捐出干细胞救他，只要他把当年的事情跟警方说清楚！还有那个郝仪琳，让她把她所做过的事情交代了，我就救她老公！”
崔薇难以置信地看着发疯发飙的文翊歆，眼前的她已不再是当初在Mei当助理的小女孩了，在她身上，一点心慈善良的影子都看不到，“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又何必非要这么执着？”
“冤冤相报？”文翊歆不屑地冷嗤，仿佛崔薇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会有今天的结局，是他们自掘坟墓，跟我无关！”
“翊歆……”
“你走吧！”文翊歆愤怒地背过身去，下达逐客令，“我的要求达到了，我自然会如你的愿！”
崔薇哽咽地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绝望地滑下，半晌，都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她的泪珠落地摔碎的声响，一颗一颗，不甘心，又别无选择。
终于，崔薇做了最后的决定，“你不是让何未晞出面指认阿昊哥哥吗？老师……他们做过的事，我都知道……我帮你作证，我给你证词，只要你肯救老师，我什么都帮你……”
文翊歆讶然地缓慢转过身，崔薇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甚至有些无法接受。究竟是要怎样的感情，才会宁愿站出来指控他也不要看他死去？
“如果你能接受由我来帮你作证，我现在就可以说出过去的事情，只要你答应救他，我现在就可以陪你一起去警察局，把他们做过的所有对你们家有害的事情都说出来。”
“……你不怕你作证之后，我仍然不救他吗？”
“怕……可是怕有什么用？如果我不那么做，老师就真的扛不住了。”
文翊歆静默地看着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个女孩子……曾经是那样的高傲、不可一世，事事都要求做到最好，渴望掌控一切，可是现在呢？说出了事实，她的未来又将摆往何处？
片刻后，文翊歆问她，“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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