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院子，曲若离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在碧青的帮助下，闫九卿被移送到软榻上。她半趴着，可怜兮兮地朝着曲若离诉苦道：“若离啊，为夫是被三皇子欺负成这样的，你快替为夫报仇去。”
“三皇子如今只手遮天，我怎敢去欺负他呀！”曲若离拿着药酒，一把拉开了闫九卿的裤子。“啧啧，这伤口都快烂了，你就没处理一下。”
“那可是……那里啊！我哪能让他的人替我疗伤，我自己又够不着，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闫九卿正嚷嚷着，曲若离毫不客气地将药酒倒在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哎哟——你这泼妇下手就不能轻点！”
曲若离重重地拍了拍闫九卿的屁股，又引得闫九卿叫嚷起来。“就是要重点，才能让你长记性。老是和三皇子作对，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让他砍？”她可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不管，你怎就不心疼我了？”
处理完伤口，曲若离为闫九卿裹上了纱布。“我若是不心疼你，怎么会一收到消息便大清早过来侯着你。”
闫九卿轻哼了一声，“你是候着我呀，还是候着朝上的消息呀！”
“那不都一样嘛！”之前闫九卿将她和慕云祁合作的事情告诉了她，一向对慕云祁颇有兴趣的曲若离哪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八卦的机会。“你快跟我说说，三皇子都说了些什么？”
“呵，我就知道。”闫九卿白了曲若离一眼，是谁说要与她一起孤独终老的，如今胳膊肘就向外拐了。
“他仅上报了付安逸四分之一的士兵和武器，其余三分怕是被他占为己有了。新上任的西南郡守是由吏部、工部、户部三位尚书联名举荐，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新郡守曾在西南城与我们一同喝过酒。”
曲若离若有所思道：“这三皇子果然有些手段，如今西南城也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看她一脸的赞赏之色，闫九卿不得不提醒她：“若离，闫家处于危难之际，我不得已才堵上了一家荣耀，是成是败犹是不定之数。当日我将此事告诉你，可不是要拉你下水，别被他的表象蒙蔽了。”
听闫九卿之言，曲若离气得直接给她脑门一记暴栗子，“去你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做我的大小姐，乐得自在，谁乐意去掺和你们！我只知道在某位仁兄需要时，随时给予援手，提防着他别被这浑水给呛死……”
“你个臭小子！”
曲若离捏了捏闫九卿白嫩嫩的脸颊，这种在她无力反抗时任由她揉圆搓扁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臭女人，给我放手！我信你还不成嘛！”
曲若离揉了揉闫九卿的小脸，这才松了手。“快，你还没告诉我，他怎么无端地就打你了呢？”
闫九卿抚了抚有些生疼的脸蛋，嘟囔道：“还不是因为花于溪！”想起这个人来就一肚子的郁闷。当初她想方设法想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他要么是闭口不言，要么是转移话题，完全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
“花于溪？暗影阁主花于溪？”
“对，就是他！在西南城外的一家驿站里，我们受到了暗影的伏击。若离，你说为什么有人想买凶杀人却会找一群不入流的杀手呢？”
“要么是佣金不够，要么就是一种试探。”
“能找暗影杀当朝三皇子的，会差这些钱？说是试探，倒还可信一些。可是，他究竟想试探什么呢？是试探三皇子的手下呢？还是……”
当日受到伏击，包括那个店小二在内的杀手的目标都似乎不在慕云祁身上，好像是为了她。还记得慕云祁当日手刃两人，都是在她想出手之前，他之后调侃她无用，现在想想好像是故意不想让她出手。
“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曲若离看她蹙着眉头，便知她已陷入沉思。“已经有人在怀疑你和他的关系了……”
“庄主、曲大小姐，梓骊宫传来话，贵妃娘娘让你们进宫一趟。”寂静的屋内，碧青的声音清晰可闻。
“可知是为了何事？”
“听说是贵妃娘娘有喜了。”
贵妃有喜，该是举国欢喜之事，也难怪碧青的声音难掩喜悦之情。闫九卿和曲若离相视了一眼，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九卿，你可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话？”
“记得，一字不落。”
“贵妃娘娘常服的御赐补汤，里面有大量的麝香，经年服用使她早已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谈及此，闫九卿不禁恨得咬牙切齿。“陛下又怎会容许二姊诞下有闫家血统的皇子……”
闫九卿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和曲若离急匆匆地坐上轿撵，前往梓骊宫。
……
梓骊宫内，闫贵妃正高坐在软榻之上，身边两个宫女正在为她揉着身子。
闫九卿的身子不便，侧倚在位子上，面色沉重。“二姊，当真是有喜了？”
“九卿，何出此言？”
“二姊，若离也在这里，请你说实话！”言下之意，她是否怀孕曲若离一探便知。
闫婉柔的神色一变，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不得已之举，魏太医是我亲信，能帮我隐瞒，我打算十月之后去民间寻一男童——”
闫九卿怒而拍案而起，“二姊，你为何这么傻！”
闫婉柔面色冷了下来，眼神恍惚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在瑟瑟发抖。“在冷宫的那一个月我度日如年，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我想过了，只有有了皇子，陛下才会对我改观，才不会再将我抛弃！”悲从中来，闫婉柔一挥手，茶杯碎了一地。
宫女连忙蹲下去收拾，闫婉柔却感到很烦躁，吼道：“都给本宫下去！”宫女落荒而逃。
这个疯狂又不择手段的女人，还是她认得的二姊吗？
“如今陛下不是又宠幸于你了吗？你为何如此杞人忧天？”
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曲若离在一旁连忙打起了圆场：“九卿，你先坐下来，和贵妃娘娘好好说。”
闫九卿却不愿坐下，只兀自说着：“二姊从前总是教导我，遇事要冷静，行事要思虑周全，切忌走火入魔。而如今看看，是谁在咬自己的舌头？”
闫九卿字字珠玑，闫婉柔自知理亏，硬咽下了这口气，坦言：“你不必多言，我已将此事告知了陛下，箭已在弦上，没有退路了。”
“你已经告诉了陛下？你为什么不事先与我商量！”
曲若离意识到事态的严峻，提醒道：“现在去截住通报之人，或许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本宫今早就已将此事传遍整个后宫。”
闫婉柔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她的所作所为无异于给自己判了死刑。
闫九卿只觉五雷轰顶，踉跄了一步，沉声道：“二姊，你可知你为何这些年来都没能有孕吗？”
闫婉柔摇了摇头，只待闫九卿静静地说下去：“皇上御赐给你的补身汤中掺有大量的麝香，这便是你多年不孕的原因。”
闫婉柔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皇上真要害我，又如何会让我生下馨兰公主？”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你可记得当初怀有馨兰公主时，你曾有过小产的迹象，但之后便一直顺顺利利的，我想可能是与太医探出你所怀的是公主有关。但不管怎样，一年前，若离来梓骊宫探望，也是在那时候她发现了你补汤中的秘密。这是不能否认但事实。”
“若是如此，你们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曲若离虽没有成亲，却也明白一个女人被自己的丈夫下毒，甚至不愿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这是何等得凄惨。这也是她和闫九卿不愿说出真相的原因。
“那时贵妃娘娘已服药十余年，身子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即便立即停药，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九卿让我保守这个秘密，本想瞒你一辈子，可没想到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她说得小心翼翼，深知眼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女人此刻的心早已脆弱得不堪一击。
闫婉柔跌坐在软榻之上，想要保持镇定却发现自己被伤得太深，根本无力伪装自己。她在害怕，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一直以为，未能为陛下生下皇子是我的问题，可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这么对我！”
“二姊，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孩子拥有的是闫家的血液，陛下费尽心机打压四大家族数年才有今日的格局，又怎会让一个孩子来破坏这一切？”
闫婉柔止住了哭泣，伏在桌案上，像是在喃喃自语：“十五岁时家里把我送进宫，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他对我说他喜欢我，他想要把我藏到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将我捧在手心里……他明明是喜欢我的……”
“是，他是喜欢你，可是……”
闫九卿在看到闫婉柔那凄楚的眼神时，心痛地再也说不下去了。有些道理，大家都明白，闫婉柔又怎么会例外？这么多年，都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转而，闫婉柔突然间笑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整了整衣服，又恢复了那副端庄娴静的模样。“是我糊涂了，眼下这残局该怎么收拾？”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二姊你……”
“我没事了，九卿，若离，你们都赶紧想想办法。”
闫九卿狐疑地看了闫婉柔一眼，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曲若离拉住了。曲若离朝她摇了摇头，闫九卿便不再多言。
“寻常探脉也常有将喜脉与胃胀气混淆探错的，届时让魏太医说是探错脉便是。”曲若离建议道。
“太医探错妃嫔喜脉，那可是死罪。”
闫九卿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只能牺牲魏太医了。”
深夜，闫九卿派人前往魏府交代了相应事宜，以他一人之命换阖家平安，魏太医逼于无奈只能从命。翌日，太医院诸位太医为闫贵妃把脉，确认为误诊，魏太医自认学术不精，玄明帝将其赐死。闫婉柔这场风波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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