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于溪闻言仍旧愣了愣神,握住了佩剑朝着慕馨兰走了过去。慕馨兰见到来人,羞怯地一笑,进而在喜娘的引导下和花于溪并肩站着,朝向了大殿之上的人。
大殿上头,慕云祁和长孙槿妍并坐着,慕云祁的右手边尚坐着闫九卿。半年的时间,她改变了许多,唯有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面上稍露出了一丝喜色。
“一拜天地!”
“二拜君上!”
“夫妻对拜!”
“礼成——”
行完礼后,花于溪和慕馨兰又转了过来,慕云祁和长孙槿妍都说了些祝贺的话。慕馨兰兴致勃勃地看向了闫九卿,但后者还是一脸冷漠。
“九卿,馨兰这就要回滁阳了,你没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吗?”
慕云祁的手扣在了闫九卿的手上,闫九卿一接触那异样的温度,就缓缓地把手抽了回来。面对慕云祁的提请,她仍旧是一言不发。
慕云祁有一丝尴尬,但在这半年的相处里这样的事情早就不是头一回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转向了还在等待的慕馨兰和花于溪。
“趁着天色还没晚,你们两个赶紧出城吧。花于溪,朕还是那句话,日后馨兰若是掉一滴眼泪,朕一定唯你是问!”
刚刚慕云祁朝向闫九卿,花于溪才敢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自从她小产以后,她就整天呆在永澜宫中,他再也没见过她。
他还记得,一个月前他在永澜宫附近巡视,她突然走到宫外,他这才得以见上她一面。那时候的她,早就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充满灵气的闫九卿了。她的眉宇间缭绕着一抹深重的哀伤,好像怎么都挥散不去。
他知道是这个深宫把她变成了这样,他迫不及待地想带她逃离。他说:“九卿,我带你离开好不好?天涯海角、四处漂泊,去哪里都好!”
但闫九卿却仍是目光空洞地一言不发,任由花于溪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九卿,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哪怕只是轻轻地‘嗯’一声……”
花于溪有种错觉,他紧紧握着的好像不是一个人的手,而是一把柴火,没有任何的温度,也没有任何的生气。
“大将军,您还是快走吧,被别人看去了不好。”
云柔催促着花于溪,但花于溪却舍不得离开。今日一别,根本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闫九卿。她这样的境况,实在是令他忧心。但闫九卿不说话,他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于溪。”
一个清淡的声音在花于溪的耳边响起。声音虽不大,却让花于溪反应极大。“怎么了,九卿?”
“你和馨兰成亲吧。”
他真的没想到,他和她再次见面她竟然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他根本不想问原因,因为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照做。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幕。只是慕云祁说要他和馨兰回滁阳,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喜娘见花于溪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就提醒道:“大将军,咱们该走了。”
“于溪,咱们走吧。”慕馨兰小脸微红地拉了拉花于溪的袖子。这个在宫里出了名的“小泼辣子”在新婚之日也收敛了许多。
花于溪再看了一眼闫九卿,也顾不得其他了,径自说道:“今日一别,不知和诸位何时再能相见了。”他想问候的是闫九卿一人,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始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闫九卿站了起来,慕云祁见了就立刻问道:“怎么了?”
“乏了。”落下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闫九卿就朝着殿外走去。
花于溪一路注视着她,她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匆匆地从他的身边经过。花于溪也只能作罢,从大殿之中走了出去。刚出门,就看到有个侍卫急匆匆地拿着战书赶了过来。
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转到了一旁的走廊里,闫九卿着着一身素衣正站在那里。“娘娘。”他轻轻唤了一声。
闫九卿转了过来,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微臣看得出来,娘娘还有话对微臣说。”
果然花于溪是最了解她的人。闫九卿轻笑了一声,徐徐道:“待她像妻子也好,像妹妹也好,只要你替我照顾好馨兰,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放心,我既然娶了她,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那就好……那就好……”闫九卿喃喃地说着这三个字。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陛下会让我和长公主回滁阳?而今南瞿进犯,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身为大将军的,难道不该留在京师,听候差遣吗?”
闫九卿的眼前闪过那个抱着战书的侍卫,深深叹了一口气,“从今日起,你就是滁阳郡守,京师之事再与你无关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
花于溪这才明白,成为当朝驸马,被擢升为滁阳郡守,听上去是被提拔,但其实是明升暗贬。他回到滁阳,也意味着大将军的身份被褫夺了。
这些话从闫九卿的嘴里说出,就说明这件事是被她默许的,或者说这分明就是她一手的安排。“九卿,你这又是何苦呢?我说过,我会一辈子相伴左右、护你周全!”
“你如今已经是馨兰的丈夫,切不可再说这些话了。总之,这于你、于馨兰都是最好的安排。”
“既是最好的安排,你又为何不与我说个明白!”
花于溪急急追问,闫九卿却不愿多说,传召来了云柔,打算离开走廊,花于溪立刻挡在了她俩的跟前。“娘娘何不给个痛快话!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急着赶我离开?”
“大将军,您就别问了,娘娘对长公主那么好,对您又何曾亏待过?又怎么会害你呢!”云柔在一旁劝着。
花于溪看向了闫九卿,一字一句地问道:“九卿,当真是如此吗?”
闫九卿还是一言不发,花于溪也不肯松口。云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嚷道:“花将军,娘娘的精神状况不好,您就别逼娘娘了!”
是啊,她的精神状况不好啊,他再怎么急着想要一个答案,也不能给她无端地施加压力。于是,他改口道:“好,我不逼你。只要你告诉我这一切不是为了赶我走,我就不再追问下去!”
闫九卿抬起头来,短短一年的时间,他这张曾经让她惊为天人的脸竟然沧桑了这么多。可是花于溪还是那个花于溪,那双夺人心魂的眸子,在这世上难寻第二双。
她真的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但又怕说多错多。于是她忍住了想要伸手的冲动,习惯性地将内心的酸楚压了回去。对着花于溪,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字:“是。”
那一刻,谁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云柔搀扶着闫九卿,对着花于溪说道:“将军这下满意了吗?奴婢先送娘娘回宫了。”
如他所言,尽管还有诸多疑问,他都不能再追问下去了。
闫九卿从花于溪的身边慢慢走过,花于溪突然间又叫住了她:“娘娘请留步。”
她该就这么走的,永远都不回头。但她的脚却不听使唤,停留在了那里。“将军不是说了再不追问了吗?”云柔不满道。
“微臣说过再不追问就绝对不会再问下去。只是微臣就要离开了,就想把这个送给娘娘。”
花于溪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上,交到了闫九卿的手上。闫九卿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柄折扇。只是进宫以后,他常年配刀剑,就再也没见过他再拿出来过。
“既然微臣不能再陪在娘娘身边了,就请由微臣的折扇代劳吧。”
她知道这柄折扇对花于溪意味着什么,就算是这样轻轻地捧着它,她都能感受到当初它的主人在手握它的时候是多么得恣意与狷狂。
他连折扇都弃了,是要将那个“暗影阁主”永远地雪藏了吗?
闫九卿倏地抬起头来,看向花于溪。这最后一面,她将他的眸、他的鼻、他的唇都深深地刻在了心头。在她确定无误她会一辈子都记得这些之后,她收回了视线,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她要他们离开,个中的缘由没有人比她更理解了。南瞿来势汹汹,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占领了北域五座城池,北域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场战役并不容易。
她要馨兰离开,就是为了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就算没有这场战役,日后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她实在是怕极了,就怕自己这颗“灾星”连馨兰都被祸害了。至于为何让花于溪相伴,是因为馨兰不能无缘无故地离开,就算去了滁阳也得有个人在身边照顾。
馨兰喜欢花于溪,这在宫中几乎人尽皆知,而花于溪是她最信任的人,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在宫里陪伴她一生,但她总觉得自己愧欠着他,更不能因为让他在宫中荒废一生。一个男人,尤其是花于溪这样的义气男子,身边有个女人总是好的。
多番思量之下,让他们成婚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娘娘,大将军还在走廊里呢!”云柔看了看不远处的走廊,就见花于溪还在遥望着他们。
闫九卿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朝前走着。“他总不能一辈子留在那里。”她看着这深宫之中的道道城墙,座座雕栏画栋,但不知为何却像是一座座大山一般,让她沉闷地想要窒息。
再不能,让其他人因为她来受这样的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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