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妍又怎会不知，看得透人心，却也非那等冷心冷肠的，摆摆手，欲要替徐福箬辩明一二。
小雀儿早把汤往前一送，连连堵住她的嘴，翻个白眼继续道：“奴婢也是实话。咱们底下人瞧的清楚，徐贵人御下不能，交际不能，待人的真心也没几分真正的真，不过是倚仗您出主意，方才走得近了些。她人才去，小姐哭一哭也就算了，权当相识一场送一送，可您呢？毫不爱惜自己，日日过去帮忙不说，还哭得比谁都难过！奴婢晓得您看见白事就想起将军府的祸事，可那些往事，总还有尽数的时候！您也不能谁死都哭得肝肠寸断吧？！”
秦素妍撇过脸去，不理她。
小雀儿接过汤碗，替秦素妍擦嘴，不管她喜不喜欢听，继续说：“华嫔身份不一般，比徐贵人也是个依靠，虽奴婢功利些，可也是为的小主好。前儿听沈容华会为您求情，却不见得能当真——那些高门贵女，小姐当初也见过不少，说话全似放屁，惟有华嫔，虽不言不语，可却真为您做了事实的。就这份心意，您也该瞧分明，瞧仔细，当知晓什么人可结交。”
秦素妍叹口气：“我知你意思，沈容华其人，我看得清楚。便是徐贵人什么脾性，我也晓得——人谁无个短处，何必苛责。”
小雀儿待要发飙，秦素妍忙劝住，道：“哎哎，我知道的，不可深交——只是华嫔那性子，皇上喜则喜矣，怕是以后少不得磨难，她比徐贵人清高耿直，却也不适合这宫中生活。”
小雀儿气焰萎靡下去：“罢罢罢，走一步瞧一步吧。只小姐要瞧得分明，可别什么人都真放在心尖上。宫内存活不易，若各个您都在意了，不必太后娘娘出收，您啊，早晚自个儿弄垮了身子！”
秦素妍点头应承她，小雀儿便岔开了话题：“前儿小茶送回来一副衣冠，说是您叫取的？”
秦素妍端正了神色，十分肃穆：“你去查查吧，这衣裳来历你也晓得了，我怕是太后动手。”
秦素妍虽如此说，却不认为这衣裳真是太后所为——那日太后已经出手了，就是那媚药之事，既然已有出手，大可不比再从所赐布料上找补。
木青青说那料子只两匹，按着陛下如今要行“母慈子孝”之事，这金贵物件肯定是先送往太后处，若有人向太后寻仇，必定要从这些金贵物件上做文章——目标该是太后。
谁也没料到，出事的竟是徐贵人。
秦素妍所想更为严重——那人害太后不成，瞧见徐贵人出事，一定会想方设法寻回料子，一旦对方出手来查，必然会发现自己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秦素妍双眸紧锁——瑾昭仪的目的并非是她，而是给太后投毒的人！
会是谁？
与昭仪又有什么典故？
那人又会不会拿她做文章？
她瞧着小茶送来的木匣子，只觉那匣子装的是万斤的毒药！
“雀儿，你想办法通知秦嬷嬷来一趟。”
小雀儿瞧见那木匣子，也是一脸挣扎，点点头，去外头贿赂早先帮忙开门的内监三桂，请他私下里与秦嬷嬷递话。
待屋内无人，小茶上前低声请示道：“小主，幽兰阁那里阿金、阿碧收拾了不少东西，想送您。”
秦素妍蹙眉，小茶忙道：“是徐贵人生前留得话，有些东西是留给您的——阿金阿碧两个还想求您开恩，放她们在您身边服侍。”
阿金、阿碧是徐贵人贴身伺候的，大周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又是夫金人，这主子一旦去了，她们也会被打散开，重新学规矩，被放到各宫里去侍奉。
与其被打发到不知哪宫里，碰上个什么样的主子，还不如到绛雪轩来，一来离得近，二来是熟悉妍美人，总好过整日里惶惶然，不知如何安身立命。
小茶将腕上的一枚红宝镯子取下来，轻声道：“是阿金送的，要奴婢与主子您求情。”
秦素妍拍拍她的手：“这事……我做不得主，若陛下看重夫金，看重徐姐姐，只消她二人去求一求，怎么也会如意。可如今，陛下也只见过徐姐姐一面罢了，哪里有什么感情，这事，怕难了。”
小茶沉默些许，道：“那奴婢还是把东西还回去，免得叫她们心存希翼，也叫小主为难。”
秦素妍点点头，另取了一双红宝耳坠子赏她。
夜色将晚，秦嬷嬷匆匆而来，一身暗色的衣裳，倒也不打眼。
秦嬷嬷待妍美人稍显冷漠心虚，只回避着不敢看她：“小姐叫奴婢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太后可醒了？”
“醒了，不过身子还有些发虚……”秦嬷嬷蹙着眉头，迟疑道。
秦素妍点点头，也不多问什么，只叫小雀儿把匣子取来，递给秦嬷嬷。
“嬷嬷打开瞧瞧吧，我只想知道，徐贵人到底是不是因着这料子死的。”
秦嬷嬷大惊，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惶然开匣子去瞧，果真是那轻薄柔软，十分稀有珍贵的布料——是太后所赐之物，如今做成了衣裳。
“这……小姐说徐贵人因此而殁？这怎可能！”秦嬷嬷不信，拿手去摸去捻，灯下仔仔细细地瞧，嗅了又嗅，饶是她在宫中许多年，也只是瞧出这料子下过水，旁的，再无可疑。
秦素妍见她也瞧不出，面色凝重：“幽兰阁的宫人都没觉察，可我总觉不对劲，还请嬷嬷拿了这料子回去——嬷嬷也疑心了吧？若这料子有毒，要害的可不是我。”
她眸光锐利，看得秦嬷嬷心底寒颤，只觉一股怒气上涌：“奴婢定会给小姐一个交代，叫奴婢查出来到底是谁要害太后娘娘，必将其千刀万剐！这主意可真够歹毒，这料子稀罕，定是先送到太后那处，这样少的物件，太后也只会自己留着，难得赏人。若这衣裳上身，怕太后也如徐贵人一般……”
她恨然激愤，徐贵人出事，阖宫不过以为是水土不服，毕竟那个女人也不会碍着谁的利益，连陛下都不甚喜她。
当真意外，其中竟有如此凶险之处，只叫她后怕。
秦素妍点点头：“你也回去吧，我想着，这大概不是头一次动手了……我总觉得慈安宫不甚安全，明面上看好似铁桶一般，可……”
她话未说尽，可秦嬷嬷只觉浑身发冷，只一想到太后如今情境，还有这料子的歹毒，她就牙床都打颤。
“老奴这就回去。”
秦嬷嬷包起匣子，秦素妍拦住她，道：“嬷嬷查出些端倪了，只管告诉我——这事，是我对徐贵人不起，我总要给她个交代的。”
秦嬷嬷点点头：“小姐放心。”
言毕，人便急匆匆离去。秦素妍随着送出外面，那些内监倒也识趣，并不狠拦她，只放了她出绛雪轩，但她并未真送了秦嬷嬷出宜春宫，而是调转路径，往幽兰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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