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妍瞧着空荡荡的榻,空荡荡的屋,只觉得乏力。
尸体已抬出去葬下了,可留下的人呢,这满心的伤感呢?
幽兰阁搭建的灵堂也撤了,四处乱糟糟的,办完事的宫人们三三两两吃着饭,秦素妍寻了个地方坐下,只觉得连满堂的灯火都是清冷孤寂的。
阿碧抹了泪上前行礼,请妍美人不要伤心,秦素妍点点头,安慰道:“如今我也是无力自保,只想着你们好好的,听上头安排,或许哪一日我有那能力,再接了你们回来。”
一席话说的阿金也流了泪,上前谢她。
“你们也莫谢我,毕竟我什么力气也没出。”秦素妍愧疚,“徐贵人留下的东西,整理好后,送回夫金吧。”
阿金摇头,直言道:“公主并不得大王宠爱,否则远嫁之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公主的。如今差事没做好,怕是大王也恼了。奴婢们来时,都城已动荡不安,流寇匪类四窜,这些东西送回去,大王也只会拿来笼络宫里的娘娘们……”
阿金落寞,阿碧也停了哭,愣愣瞧徐福箬曾躺过的那张床。
秦素妍只觉胸口一阵郁气,起身找些别的事分散精神,见屋内箱笼四散摆放,桌上凌乱着些许卷轴,索性抽出来瞧。
“徐贵人喜欢大周字画么?”她疑惑问,桌上有几副临摹名家之作,字画皆有之,倒是瞧不出徐福箬年纪轻轻,一手字描摹不错。
阿金点点头,红着眼睛:“早年公主还得大王喜爱,请过几年老师,大周尚文,恰公主喜欢文人墨客风骨,自幼研习一些。”
秦素妍微有愣神,想及那日里徐贵人音容笑貌,硬要拉她作陪,前往茶话会,想来,她也是真心喜爱,却极不好意思道出口的吧。
终于不肯按下那良心,半晌,秦素妍上前与二婢低语几句。
阿金阿碧不解地看着她,秦素妍道:“贵人无辜枉死,命若浮萍,太过可惜,这宫里,该有她的一席之地,百年后,也有后人供奉……而被她庇佑的你们,也不该再惶惶不可终日。”
阿碧大喜,阿金却满含担忧:“美人小主,这会不会……很危险?”
秦素妍心中柔软,缓缓摇头:“并不会,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
待从幽兰阁回去,小雀儿正在发呆,秦素妍便将幽兰阁的事告诉了她。
小雀儿却极为忧心:“这如何使得?万一有人疑心可怎么办?”
“不过一幅画罢了,那本就是咱们家的,再说了,咱们只要一副赝品,阿金会给足他银钱的。”
小雀儿急恼:“那福海公公乃是内务府大总管事,可是好惹的?您就不怕他顺藤摸瓜抓到您?”
秦素妍摇摇头:“只阿金出面,他再厉害,也绝不会想到咱们身上。再说了,他们这些内监,做到这个位子上,除了足够的利益,可不会有人能逼得他们犯险。纵使知晓我真正身份,又如何?”
小雀儿咬牙:“您就蹦达吧!”
言毕气冲冲跑了出去,秦素妍无奈,忽而想起,她的月信似乎一直未来……她身体底子不错,小日子回回准时,这如今迟了几日,足够她心惊胆战。
妍美人脸色惨白,心想,怕是小雀儿她们也发觉了,只认为自己被禁足伤心,又遇上徐贵人的事儿忙乱,这才分心没放在心上。
可这事,瞒不了多久的!
她一下子急了,越急越难过,想及离自己受辱那日,不过半月。
她在屋内自己吓了自己许久,手脚都是冰冷的,半晌,叫进小雀儿来,吩咐她道:“这几日守灵堂,膝盖有些痛……我听闻番红花活血化瘀,正好我月事迟了些,取些用也很好。”
她心内忐忑,小雀儿已是道:“可这番红花对有孕妇人不利,怕是御药房那里轻易不会给——奴婢去问问看吧。”
“只消取些就罢了,咱们如今禁足,不好四处走动惹眼。”秦素妍小心道,生怕小雀儿请来了太医。
小雀儿也道是,没起什么疑心,便出去安排人做事。
待第二日清晨,小雀儿已将事情办妥,把药包送了来:“奴婢还取了一瓶药油,说是活血化瘀最好,番红花虽好,可拾掇起来也是麻烦。”
秦素妍有些无神,散漫道:“药油给幽兰阁送去,阿金、阿碧她们膝盖都肿的走不得路。这红花用水煎煮,浓浓热热的,送来予我喝吧。”
小雀儿无疑,点头,道:“要说小姐在宫外,小日子也是准时的,大概是宫内接二连三出事,心绪不稳,才不调和,幸好有秦嬷嬷在,送的菜篮子里鸡肉、鸭肉不少,药材也够够的,炖汤滋补都使得。”
秦素妍胡乱点头,打发她去忙后,人便在屋内发愣。
她不敢请太医来诊脉,若真有怀上,怕她来不及辩解什么,一杯毒药下去,便再无睁眼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她越发恨那男子,也更加的,恨她的生母。
死死攥着木椅把手,简直想把他们捏得粉身碎骨。
深吸口气,她放松下心神,只等那红花熬煮至火候,热热地喝下,所有的祸患就会随之消散。她还是安全的。
她捂着额头,躲在帷幔之后小声地啜泣。
下午,秦素妍午睡起,有些困顿。
她是被怒斥、喝骂声儿给吵醒的,披了件外裳,还松散着发髻轻声唤人。
小晶红着眼睛匆匆跑了进来,弯膝行礼,忙忙乱乱地替秦素妍打理:“吵着小主了?”
秦素妍自觉情形不对,问她道:“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我听着小雀儿在骂人呢?”
说着,她还笑出了声儿,小雀儿自小活泛,在村子里长大,家中又是长女,是以,为人泼辣直爽,没人敢惹到她头上,村中的泼皮还被她放狗咬过,邻里的泼妇也骂不过她。
是以,她倒是不担心有人能在气势上压过小雀儿去,只怕她在宫中被人欺压受了委屈。
小晶掉了泪,抹了抹,委屈道:“妤妃娘娘派人来,要搜咱们绛雪轩。”
秦素妍惊讶,又有些生气。
淑妃被斥责,虽得太后撑腰得了皇后的凤印、协理六宫之权,可太后娘娘一倒,她马上就得罪了帝后,形同禁足。
是以,如今倒是皇后娘娘领着妤妃娘娘管辖后宫事务,可这好端端,拿着自己开刀作甚?
“怎么回事?”
小晶乍遇惊吓,又气又恼,但条理还算清晰:“好似是怡景宫的韵婕妤动了胎气早产,妤妃娘娘正阖宫里捉凶手呢!”
秦素妍听得她气愤,语气里讽刺,也不甚在意,只问她道:“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呀,妍美人如今可是禁足呢!
小晶愈发气恼了,“听闻韵婕妤是误服了红花,方早产的,妤妃娘娘就派人去御药房查明细记档——偏偏之前为了给小主敷腿,咱们才从那儿取了些,这么巧就出事,妤妃娘娘派人来问,也委实叫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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