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物。
承睿帝但笑不语。
瑛妃咂咂嘴,有些无趣,又不知哪里说的不对,撇见秦素妍还乖乖跪着,没与她抢风头,笑道,“妍美人来了啊,那正好,你来与陛下说说,这字你哪儿寻的啊?”
她倒是没忘了,这位妍美人是破落户出身,呸,一个小县官的闺女,还叫她当朝一品大元帅的闺女抬轿子!
“还请陛下和瑛妃娘娘恕罪……这、这……”
瑛妃怒目圆睁,一拍桌子:“怎的?这还是你偷的不成?你敢把个赃物送来本宫这里充作寿礼?”
秦素妍撇撇嘴,余光扫过苏南笙,见其眉宇中隐含的不耐,面露惊慌,摆手道:“并不是偷的——只是这字并非真迹。”
“什么?!你说这不是真……”瑛妃顿时花了脸,面上惊怒尴尬,那她刚刚一番美言可不是笑话?
“混账!你说这字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这卷轴上可有上人亲笔所书签名与印章,怎会是假?难道你还敢拿假货糊弄本宫?!”
瑛妃怒斥。
承睿帝已经蹙了眉头,却是懒得理会瑛妃,只自己去端详那字迹,可他也瞧不出这里头有哪儿是假,便是纸张也是旧物,便等着听妍美人的解释。
“请娘娘、陛下明鉴,这字绝非真迹,只臣妾觉得临摹不错,一时又想不出拿什么做寿礼……臣妾从未说过这是真品。”秦素妍连忙辩解。
皇帝轻笑道:“确是一手好字。”
瑛妃连忙为她的有眼无珠请罪,实想不到这次弄巧成拙了,生怕陛下厌弃她浅薄无知,心有戚戚,更讨厌这妍美人了。
秦素妍见瑛妃跪地,忙道:“陛下,实在是臣妾失责,忘了叫宫人细说。”
承睿帝倒没揪她错处,只是道:“你那宫人即便说了,怕瑛妃也没心思听。”
瑛妃不满,欲要辩解,却被承睿帝打断,显不喜再听她胡搅蛮缠。
“这字你从何而来?朕瞧这赝品却也有几分青璃上人的风骨,倒也是份不错的寿礼。”承睿帝扫了眼瑛妃,令她起来坐好,待妍美人倒是温柔些。
秦素妍婉然道:“这字是徐贵人送的,她心肠很好,见我喜欢,便挑了一幅送来。”
承睿帝一时没想起来这位徐贵人是谁,问道:“这徐贵人在何处?这字莫非是她所临摹?”
瞧着这可以以假乱真的字迹,不由很想瞧一瞧能临摹出这等风骨的女子来,他喜青璃上人行笔之道,然,宫中叫得出名儿的才女,譬如沈容华、叶贵嫔,甚至是书院院首之女,也难把这笔字写的惟妙惟肖,相似在八分以上——他认定妍美人口中的这位徐贵人必定是同好之人,否则难以稚龄练就如此笔力。
然,这笔字可压根是被秦素妍张冠李戴了,真正落笔之人,可是个无根的太监……
秦素妍幽幽一叹,戚哀道:“徐贵人几日前去了,臣妾整理旧物,见这卷轴实在不忍观瞧,可又不忍明珠蒙尘,便装了礼盒,送来瑛妃娘娘这里,想着娘娘或许喜欢!”
瑛妃心中简直一片哀嚎——这该死的丫头居然拿死人之物送她?
她一个大将之女,死丫头居然送文人笔墨,还说她会喜欢?死丫头这是在嘲笑她吗?!
该死的!
若非陛下在眼前,她恨不能立刻去掌她的嘴——赝品就赝品,你还自己往脸上贴金,狗屁的你个明珠蒙尘!你自己不稀罕了,什么破烂东西都敢往澜羽宫送?!
瑛妃只觉得妍美人是个大大的奇葩!
承睿帝一时愣怔,想起之前皇后所回过的,好似宫内是有位殁了,只当时他政务忙碌,后来宫里又出了韵婕妤和秀采女的事,一时间,他竟真忘了个干净。
他不免唏嘘,问道:“这字可是徐贵人临摹所做?”
秦素妍神色凄婉:“是,徐姐姐很喜欢青璃上人——臣妾曾问过,可是因着陛下所喜才特别喜欢,姐姐当时只含羞而笑,并未回答,可臣妾知道,她是的。”
秦素妍心底一阵恶寒,老天请原谅她,她实在不该把海公公的描摹手艺按在徐贵人身上,瞧着陛下一往情深的懊悔模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南笙一时心存不舍,没想到,竟有这样一位咏絮之才的女子爱慕过他,可他却一无所觉,待人已如烟消散,他弥补已不及。
再抬头看眼前的妍美人,灯火摇曳下,身姿玲珑,因跪于地上,只看得见她白皙柔美的颈,可他知道,她的美貌。
苏南笙回过神,道:“徐贵人可已入殓……”
“是,徐姐姐已、已入土为安了。”
“唉,天妒红颜,她还那样年轻。”他喟叹,倒真有些惜才。
秦素妍柔声道:“徐姐姐去前,心心念念便是陛下,只她去得急,到后来已无意识,否则臣妾定拼着您怪罪,也要来求一求,求您见见她。”
“朕记得你在禁足?”
秦素妍颇为紧张地挪了挪身子,恭声道:“是因着臣妾接近过太后娘娘轿撵,所以……”
承睿帝沉吟道:“朕知道那事与你无关,太后那里的琉璃已伏法,你便出来走走吧,小小年纪窝在自己屋里,别闷坏了。”
瑛妃不满陛下注意力被夺,冷嘲一声,却只叫承睿帝故意不瞧她。
秦素妍愣住,全没想过见过两面的琉璃竟去了……她面上欣然谢恩,道:“是,谢陛下恩典。”
“嗯,”苏南笙不置可否地应她一声儿,半晌,复又问道:“徐贵人工于书画?朕记得她是……”
秦素妍心道果然,陛下已不记得她了,心内喟叹,依旧柔柔说道:“徐贵人是夫金人呢,只是她连咱们这里的官话都学不好,听她身边服侍的婢女说,入宫后,贵人也是每日研习青璃上人书画,只成品不多,多是近来所得,她很宝贝。”
徐福箬喜大周风物,文人风骨,临摹之笔,如今也有了用处。
秦素妍眼中希翼:“陛下要去瞧瞧么,徐贵人为那几笔字,很用心。”
她声音轻又柔,直勾人心,苏南笙沉吟了片刻,言道:“倒是令人惋惜的很,罢,朕就去瞧一眼她往生所居吧——柯一金!”
他招呼监人摆驾,屋里瑛妃可疯了,狠狠白了妍美人一眼,起身一步挡住了承睿帝离去的脚步,脸色狰狞,还带着笑,可别提多别扭了:“皇、皇上,您不留下啊?”
承睿帝略一犹豫,秦素妍已上前,目中带柔,隐有泪意,很是为那位徐贵人希翼的样子,叫他也越发怜惜这两个小姑娘,便推开瑛妃领了妍美人,边走边道:“你跟个已故之人计较什么,朕瞧徐贵人可怜,小小年纪就去了,她家国遥远,生前定十分凄凉寂寥,可惜朕却辜负了她一番情意。”
说罢,也不再理会身后已在风中凌乱的瑛妃,与妍美人相携而出。
秦素妍知道自己狠狠得罪了瑛妃了,妥妥的。
可她也没办法啊,再不把陛下拉走睡一睡,恐怕她的肚子会鼓起来,不用太后出手,她就已经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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