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春节过后,情况有点变化。随着夏美津肚子渐渐变大,烦心事也就多起来。结婚的时候,夏美津和父母说好在家暂住一段时间,徐燕亭说最多不超过一年。眼下夏美津已经怀孕七个月了,离生产日期愈来愈近,而徐燕亭的房子却八字没有一撇,这不能不让夏美津的父母担心,因为他们当兵的儿子今年就要回来。起初,他们还是好言好语地催徐燕亭想办法,看看几个月过去了,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他们未免就心急了。尽管如此,老两口还是能沉住气。再说徐燕亭这头,想借房谈何容易。不然社会上也不会流传这样一句话:找房比找老婆还要难。
徐燕亭现在才尝到了什么是坐蜡头的感觉了。他这边工作迟迟没有进展,老丈母娘那头终于摊牌了。他们把夏美津叫到自己的房间,夏母板着个脸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夏美津还没想好如何作答,夏母就把一封信递到夏美津手上,“你自己看看吧。你哥说,他复员时间要提前,你过两个月也要分娩了,我和你爸爸一致认为,月底前你们必须搬出去。’
”但是燕亭至今还没借到房子,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外边跑,为了这事他都快急出病来了。”夏美津一脸无奈。
“那是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你总不能让你哥回来睡到马路上吧!当初我和你爸爸坚持你们不能结在家里,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但你死活要这样做,现在倒好,你们把个扎手的刺猬扔给了我们,让我们左右为难。你们替老的想过没有,所以现在没什么可商量的,月底前必须倒出房子来。”
一直保持沉默的夏父这时也开口了,“津津,咱家就这么个条件,房子也不算大,就两间。你哥哥还没参军的时候就住在厅里,临时支个铺,你住的这间就是准备给他做新房的。现在他复员回来了,年底就要结婚。现在可好,你们住在里边非但不走,还要安营扎寨,你让我们怎么办?”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但也不能不考虑一下我们的难处。找房子需要时间,燕亭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五口人住在十个平方的房子里,你们总不能把他逼到绝路上去吧。”
夏母一听这话就气呼呼地说:“你明明知道他家是这么个情况,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而且还要结在咱家里,我们把女儿给了他,难道还要把房子给他吗?你们现在安然的住在这里,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哥哥回来住在那里?你光想到他们家的困难,你想过娘家的困难没有?当初我就说过他家的条件不好,要房子没房子,要钱没钱,光有几块政治招牌有什么用!可你不听大人劝,一意孤行,现在怎么样,你自己酿成的苦酒自己喝吧!”
看到母亲这样无情,夏美津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暂时没有房子并不意味着一辈子没有房子;一时受穷也不等于一辈子受穷;我看好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其它条件。房子早晚会有的,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燕亭再穷但他志不穷,他虽然暂时没有房子,但他心好,爱我疼我,我就是和他盖着蓝天铺着地也甘心情愿!”
“好,好,”夏母咬着牙根说:“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俩都有志气,那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月底前走人!”
当天晚上,夏美津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眉目间锁着丝丝幽怨。
“怎么,你不舒服?”徐燕亭从表情上已看出夏美津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关切的问。
“没事。”夏美津暂时不想把实情告诉他。
“是不是你父母又要撵我们走?”徐燕亭猜测。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在这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夏美津眼里饱含着泪水。
“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父母。”
夏美津一看到徐燕亭心里就踏实了。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徐燕亭才是他真正可以依赖的大山,所以天大的困难也不怕。“你坐下,咱俩慢慢谈。”夏美津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徐燕津坐在她身边,“今天白天,我爸妈又催我们搬家,这次是下了逐客令。因为我哥过几个月就要复员了,所以二老也急了,你看咱们该怎么办?”夏美津相信徐燕亭,但心里没底,便说:“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谱?”
“天无绝人之路,我不相信咱们找不到个立足之地。”
夏美津的脸由阴转晴,嘴角也浮出了笑容。说,“那好,你可要抓紧,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咱必须在这之前把这事安顿好。”
“你放心,这几天我什么也不干,就跑这事。”徐燕亭从来不乏信心。
第二天一上班,徐燕亭把情况和老郑说了一下,就去厂工会找领导反映情况。在工会主席办公室,他对脸上象挂着一层霜的曲主席说:“我家有困难,想找领导帮着解决一下。”
“什么事?”长相有点“庄户”,作风也象生产大队长的曲主席有点不耐烦地问。因为来找他的不是这个有困难需要他帮忙,就是那个有困难需要他解决,所以,他一听困难两个字脑袋就发涨。
“我对象要生孩子了,至今没有房子,我想找领导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岳母家。”
“先住着吧,厂里眼下也不盖宿舍,我上哪去给你弄房。”
“不行!我舅子在部队当兵,这个月就复员回来了,今年年底就要结婚,我们必须要搬出来。”
“挤挤吧。”曲主席还是不紧不慢的说。象这种事他遇到的多了,你急得腚眼冒火,他还是和没事一样。“我也没辙,咱厂结婚十年多的还没有房呢。这样的情况太普遍,一抓一大把,你让厂里怎么办?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徐燕亭见谈不拢,便使出了最后的一招,说:“一车间搬迁了,厂房闲置一年多了,我先在那里暂时找间小屋住下,等生了孩子再想办法行不行?”
“不行!不行!”老曲断然否决,“那块地据说省里批给邻居钢管厂了,再说那里也不归工会管,钥匙一直掐在武装部长老牛的手里。
徐燕亭耷拉着脑袋来到于萌家。于萌十分同情徐燕亭目前的窘境,说:“这两天,我也没闲着,跑了好几个地方,实在不好办。不过我想了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什么办法?”徐燕亭象是看到了希望,急切地问。
“我们楼下院子很大,你可以贴着后墙盖一间小屋,十个平方就可以,就以我们家的名义盖,这样院里的人没意见,盖好了就说你借住。过两年走走派出所的门子,把户口落上,你看这样行不行?”
办法倒是不错,但徐燕亭一听要自己动手建房,头皮就发麻。盖房不是小工程,上哪儿去弄砖头,还有门窗、水泥、沙子。他摇摇头说:“不行,工程太大,牵扯面也大,我是干不了。”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于萌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天晚上徐燕亭失眠了。亲戚朋友都跑遍了,但要寻个立足之地真是比登天还难。徐燕亭真切地体会到做人难,求人难了。怎么办,无路可走的徐燕亭又想到了组织,“还得依靠厂里解决。”他在嘴里念叨着,同时心里想到一个极端的解决办法。他看够了那些领导的冷面、冷漠、官僚,指望他们帮忙,度过难关已不大可能。于是,徐燕亭想到要自己解放自己。他决定要破釜沉舟,铤而走险,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是被逼上梁山的徐燕亭决心要冒最大的风险。
第二天,你把陈思平、小SH、邓大块、阿林请到继母家商量对策。徐燕亭恳切地说:“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暂住一车间的闲置房,但是和各位管事的领导都谈不到一块。工会主席说他管不了此事,武装部长说,没有上级的指示,他决不会把钥匙交出去,现在我只有一条路——抢房!”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显然大家对徐燕亭的这个决定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阵颇僵的沉默。最先打破沉寂的是邓大块:“老徐说得对,文的不行就来武的,该死该活屌朝天,总不能让老婆把孩子生在马路上。”
阿林沉稳地说:“我不反对抢,但是要慎重一些,毕竟这是和组织叫板,我们要把风险降到最低。”
邓大块说:“管他娘的,先抢了再说,又不是抢银行,他能怎么的,难道还会把你打成***不成。”
陈思平也说:“闲置房闲着也是闲着,又不影响生产,抢就对了。”
小SH说:“燕亭,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我看及早不及晚,免得走露风声。”
徐燕亭说:“我打算明天晚上八点下手。”
“就咱这几个人?”
还没等徐燕亭说话,邓大块抢着说:“人手不够再叫上曹大军,明天我去找他。”
徐燕亭说:“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又是干这种事,恐怕……”
邓大块拍着胸膛说:“这才多大点事,请好吧,再说他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徐燕亭说:“好吧,咱分分工:老邓、大军、思平和我负责解决房子。阿林和永涛负责把我的床铺先运过来。”
“好,明天晚上八时一车间大门口集合。”陈思平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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