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离开上海后,为与萧红保持联系,每逢地址变动他都会即时写信通知。1938年2月24日,萧红从潼关发了一封回信到延安给高原,信中说:
原兄:
……
一月二十六日你发的这信,那正是我们准备离开汉口到临汾来的时候,二十七日我和军还有别的一些朋友从汉口出发,走了十天,来到临汾,这信,当然不能在汉口读到。差一点这信没有丢失,转到临汾的民大本校,而后本院,而后一个没有署名的人把您的信给我寄来了。以后不要再用乃莹那个名字了,你要知道那个名字并不出名。在学校几乎是丢了,一个同学,打开信读了一遍才知是我的,于是他写信来,把这信转给我。我现在又来到了运城,因为现在我是在民大教书了。运城是民大第三分校。这回我一个人来的。从这里也许到延安去,没有工作,是去那里看看。二月底从运城出发,大概三月五日左右到延安。假若你去时,那是好的,若不去时,比你不来信还难过。
好像我和秀珂在东京所闹的故事同样。若能见到就以谈天替代看书了,若不能见到,我这里是连刊物的毛也没有的。因为乱跑,什么也没有了。看到这信,请你敢(赶)快来一个回信。假若月底我不出发就能读到了。若出发也有人替我收信。
祝好!
萧红
二月二十四日
现在我已经来到潼关,一星期内可以见到。
从信中可知,当时萧红确有去延安的行程计划,一方面她和萧军约好了在那里会合,另一方面,“七七事变”后很多追求进步的作家都从上海、北平等大都市迁移到延安和各抗日民主根据地,萧红想要“去那里看看”,多少也有顺应“文章下乡,文章入伍”潮流的意思。
高原接信后兴奋地等待萧红到来,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萧红一直没有来。高原不知道,萧红本来是要跟丁玲和她的“西战团”一起到延安的,但“西战团”接到了不必返回延安、直接去西安开展抗日宣传工作的命令,萧红便不得不跟着去了西安。
到西安后,萧红的情绪和心理发生了变化,她渐渐从与萧军分离的痛苦中抽离了出来,对他们的感情现状也有了较为冷静理智的认识。她曾对聂绀弩倾诉与萧军的过往种种,包括遭到萧军的虐待和背叛等,她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个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么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这些话,与萧军在临汾车站与聂绀弩说的“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一般无二,聂绀弩听了才知道,临汾一别不单萧军蓄有离意,萧红也一样,两人已经诀别过了。[309]
在西安期间萧红本来是有机会去延安与萧军会合的,《突击》公演期间丁玲突然被召回延安,聂绀弩同往,萧红和端木因为车子问题没有去成。半个月后,丁玲和聂绀弩从延安返回,萧军也跟来了,因战事吃紧交通中断他在前往五台的途中滞留延安,正好遇上丁玲和聂绀弩,便与他们一道来了西安。而就在丁玲他们离开的那半个月里,萧红做出了和端木蕻良在一起的决定,萧军的到来也没能让她改变心意。
二萧的分手,在萧军的回忆中是平凡而了当的,“并没有任何废话和纠纷的确定下来了”[310];在端木蕻良的回忆中却是纠结而麻烦的,他说心有不忿的萧军常常拎着一根粗棒子跟在他和萧红的身后。[311]无论实情如何,萧红和端木在一起之后,想离萧军远远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既然萧军说他要去延安,[312]他们就决定不去延安了,恰好池田写信邀萧红回武汉,萧红和端木就回武汉去了。
除了要避开萧军,萧红选择回武汉而不去延安,还有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在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住了一个多月后,萧红虽未到延安,对延安高度政治化的氛围却已经有了切身体会,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喜欢也无法适应那里的生活的。回武汉后,和梅志聊到西安的情形,聊到丁玲,萧红对丁玲“解放的思想和生活”,“表示了吃惊和不习惯”[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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