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坚问她都逛了哪些商店。汪洁举起手中的一只坤包,问他好不好看。周坚凑过去看,是鳄鱼牌的,就问她花了多少钱。汪洁笑而不答,打开坤包,从里面拿出一只男式钱包,递给周坚。周坚不解地望着对方。汪洁说商店里买一赠一,赠的就送给您吧。周坚双手把玩着钱包,连说不好不好,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到现在还没陪你出去玩呢,我这个地主没当好。
汪洁来了劲,说:您就收着吧,今天下午我可要您陪着啦,我想去南郊看看,听宾馆小姐说那里特安静,我不喜欢太闹腾的地方,您看去南郊行不行?
你还真选对了地方。周坚颇有同感地说:很多景点吹得如何如何,去看了不过如此,大部分时间都是人挤人人看人,不如找一个优雅的环境坐一坐,也好清静清静想一想心思。
周坚的话似乎触到了汪洁敏感的神经,她的情绪一落千丈,弄得他怪难受的。周坚故意东扯西拉地讲一些本地的典故,还说了几个笑话,才算把气氛拉回来一点。周坚想,我干吗遭这个罪呢?莫非我前世欠你汪洁的不成。想想好笑,脸上就露出了破绽。
汪洁看出了点苗头,说:您是不是笑我,有话可别藏着掖着,我挺讨厌那种人。
反正我是不讨人喜欢的人。周坚一下子收不住脸上的笑容,继续说道,就让你讨厌一回吧,你要是到了北京还讨厌我,不是说明你记住我了吗?
您倒是会说话。汪洁说:神色逐渐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两个人潦草地吃了午饭。周坚的意思是让汪洁上去收拾一下,他在大厅等她,然后直接去南郊。他告诉汪洁,那里是休息最好的去处,“比呆在房间里强百倍。”
两年前,周坚就是在南郊认识余丽的。那时侯,仲磊和余丽认识不久,算是刚有点意思,几个朋友相约一起去南郊游玩,仲磊就把她带上了。其他人多数没有女朋友,因此只去了她一个女孩。大家像对待公主似的围着她说些赞美或者自以为调皮的话,惟有周坚稍稍和她隔开了一段距离,始终没和她搭茬。他们后来在追忆那次初遇经历时,彼此都认为对方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很一般,周坚甚至认为她是一个长相不错但内心空虚的女孩子。而在仲磊家第二次遇见余丽,他很快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因为这次他们有了正面接触,并且没有外部环境的影响,他们的对话越过浮表的寒暄、逗趣,导入了正常意义的交流。这是他们产生友谊和情感的开端。
但是,南郊仍然留给了周坚美好的记忆,这里不仅仅空气清新,还能似有若无地唤起他青春的欲望和遐想。
两个人走在南郊的林荫道上,自然而然并肩而行,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对十分缠绵的恋人,正沉浸在幸福生活之中忘我地享受生活。两人相视而笑,感到一丝尴尬,好像他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画面里,他们成了画面里的败笔。
周坚提议到茶室里坐坐。
茶室是一条封闭的长廊,墙壁上悬挂着古城历代科学、文化名人的肖像,其中一位风流才子的趣闻轶事成了他们谈论的中心。
周坚感慨古人活得潇洒无羁,比今人真诚可爱得多。汪洁认为那是后人添油加醋的结果,古人有古人的烦恼,今人有今人的悲哀,说到底只是个性差异而已,男人总可以活得自由一些。
周坚说:不见得,我现在活得就很累,好像还找不到“自由”的途径。
那是你不愿意。汪洁说:你们男人上“歌厅”下“澡堂”,不是名正言顺得很么?伪才子也照样可以风流、潇洒,而女人呢,那可不一样了,必须把自己包装起来,才能卖出个好价钱。
周坚说:我们不谈别人,就谈谈自己好不好?我真想和你……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我把很多事情都给弄砸了。
汪洁说:您是指女朋友的事吧,她现在怎样,和您摊牌了,您想退缩?
她已经和男朋友领了结婚证。周坚懊丧地说:就在你离开北京的那天,事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汪洁恍然大悟,顿了一会儿说:这是她的选择,不管对不对,她作出了选择,如果告诉你,这个决定就不是她个人的选择了,她害怕改变决定,因此不告诉你。
是怀孕促使她作出了选择。周坚像是找到了答案,又像是在询问对方。
女人用身体思考,而不是用头脑。汪洁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周坚头皮上。
汪洁接着说:男人可以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上床,却不能容忍自己所爱的女人背叛--这就是男人的逻辑。
你怎么像个道学家似的。周坚说。
我像个道学家吗?现实就是这样的。汪洁忿忿不平。
两个人的讨论陷入僵局,因此茶并没有少喝,四周的春色和啁啾的鸟儿为他们的交流鼓噪不止。
返程途中,周坚的一句话打动了汪洁。
周坚说: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我是应该受到指责的,我没有理由指责她。
九
事情在晚上发生的变化令人始料不及。
他们刚回到房间不久,一位宾馆商务中心的小姐敲开了房门。她抱歉地告诉汪洁,由于5号6号两天是客运高峰,开往北京的车票已经售完,宾馆商务中心只剩下4号的车票。那位小姐手中拿着车票规规矩矩地站在房门口,等待汪洁的答复。
汪洁犹豫不决。小姐告诉她,这张票是经过协商为她预留的,还有两位客人等着这张票呢。
汪洁接过票看了一下票上的时间,如果决定乘这趟车,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她将离开这座江南古城,回到她熟悉的生活中去。
周坚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诚恳地责备自己的疏忽,他说他没想到汪洁来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他被搞晕了。
汪洁认为她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原本就打算早点回去的。她用轻松的口吻表示,既然上天这么安排,她服从就是了。
晚餐后,周坚拉着汪洁进了宾馆舞厅,他鼓励汪洁和他一起放松放松。有些事想也没用。周坚说。
舞厅自始至终都在放慢四步舞曲,每支曲子放到十几秒后,灯光就逐渐暗淡下来……如果你此刻在舞厅中,便很难对这一暗示熟视无睹。
第一首曲子时,两人都有点僵持,第二首曲子时,两人便放松了许多,到了第三首曲子,上场前两人就拉上了手,他们的身体贴在了一起,周坚的嘴唇在汪洁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旋即下滑触到了对方湿润的双唇,一场混乱的接吻似乎蓄谋已久,却像暴风雨般仓促降临。
周坚觉得自己的烦恼与此刻的沉醉相比真是太可笑了,他因此相信,忧愁无处不在,而快乐是要靠人去发现、创造的。他揽着语无伦次的汪洁一路上了六楼(舞厅在三楼),他好像听见汪洁说:谁他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周坚顾不上这些了,双耳的轰鸣和一阵眩晕,令他像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一样,充满了寻找、攫取和破坏的欲望。
床榻像死亡之海上的一艘救身艇,托住了两个泅渡者疲惫的身躯,翻腾的欲念一次次汹涌澎湃,湮没了被称之为“爱”的沙洲。
第二天早晨,阳光唤醒了周坚的视觉。昨晚的一切恍如梦境。他看见着装整齐的汪洁正坐在床边凝视着他。他窜了窜身体一把搂住了汪洁的腰,汪洁挡不住他的力量,一头栽进了他的胸怀。
周坚问,还会再来吗?
汪洁偎在他胸口说:不来了。
周坚用手抚摩她的脸问,为什么不来?
汪洁说:不为什么。
周坚问,什么时候结婚?
汪洁说:和谁结婚啊?金子祥?
周坚说:当然。
汪洁说:他现在正在家做新郎呢。
周坚说:噢。
然后周坚起床,退房。汪洁要周坚带他尝尝当地的小吃,她说正餐吃厌了,想换换口味。周坚就取笑她“换口味”是别有用心,惹得汪洁一通笑骂。
送汪洁上车的时候,周坚很轻松地说了一句“一路平安”,汪洁的红风衣在微风中晃动着,还有微微摇晃的手,代替了她的语言。
十
半年之后,周坚辞职去了上海的一家公司。他给汪洁打电话,但她的手机号码已经停用了。
余丽当然是知道他的去向的。他离开前曾邀请余丽去了一趟南郊。他问余丽是否还记得他们初次相遇的情形。余丽说:上海小姑娘可不吃你这一套,你要换换脑子喽。周坚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余丽的忠告。他告诉余丽,他不会长期呆在上海,他还要回来,他的家在这里,这里有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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