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华

    当我和天冬看到“黑狐狸乐队”露天演出的消息时，我们的那份激动是无法掩饰的。想想，黑狐狸乐队，这个名字就让我们每一个细胞充满了青春的躁动。对那几个明星我们更是如数家珍，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个喷嚏都让我们浮想联翩，装点着我们每一个快乐的日子。

    但是，当天冬提出骑自行车去现场看演出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你想啊，三百多里山路，弯弯拐拐，上坡下坡，骑自行车，那不是找罪受吗？

    天冬最终说服了我。我们也分别说服了父母。准确地说，是我们的任性让父母无可奈何。我们说了很多理由，磨炼意志啊，增加见识啊，等等。谁谁谁都是这样，还周游全国呢，那可是人们崇拜的英雄。

    父亲把他那辆心爱的自行车交给了我。临走前，他帮我每一颗螺钉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父母的反复叮嘱中，我和天冬揣着那张登着演出消息的报纸，带上准备让明星签名的日记本，骑着各自的自行车上路了。

    一想到令人激动的现场，我和天冬就兴奋无比，把车骑得飞快。天冬是辆破自行车，一路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我们沿着柏油路，翻山越岭，偶尔，在别人的指引下还抄抄小路。累了，找个地方躺躺，饿了，就吃带来的饼干，或者到路边的土里拔一根萝卜。一直到了黄昏，天色暗下来了路有些看不清了，我们也累坏了，我和天冬决定找个地方住一晚。但是，很久都没有看到旅馆。

    我们敲开了路边的一幢木屋，屋里有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我们说，阿姨，能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吗？

    阿姨问清了我们的情况，笑了。阿姨说，进来吧。阿姨给我们烧了一锅水，让我们洗脸，然后，往灶孔里塞了一把柴。一会儿，阿姨给我们各煮了满满一碗面条，每只碗下面还卧了两个煎鸡蛋。

    叔叔说，慢慢吃，别烫着了。

    女孩叫敏儿。我们惊讶地发现，屋里墙上除了救儿的奖状以外，也张贴着“黑狐狸乐队”的明星照片。在屋角，还摆放着一台小电视机。

    我问敏儿，喜不喜欢黑狐狸？敏儿点点头。敏儿央求我们，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几张明星照片。我说，一定。

    敏儿想了想，又用央求的口气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天冬说，你没有自行车。

    敏儿说，我就坐你们的嘛。我又不重。

    我告诉小女孩，我们都已经累坏了，没有力气带她。敏儿噘起了嘴。

    那天晚上，阿姨给我们用稻草做床垫铺了床。枕着稻草的香味，我们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们起来，天居然下起了小雨。阿姨劝我们不要走，下雨天路滑，路上不安全。但我和天冬把带来的塑料雨衣披在身上，还是坚持出发了。

    走出好远，小女孩还站在门口，她把手卷在嘴边，喊，别忘了，我的照片啊。

    我向她挥挥手说，忘不了。

    雨中泥泞，我和天冬都摔了好几跤。有一次，天冬坐在了泥水里，就那样坐着，我去拉他，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了起来。天冬扭脸问我，我们到底值不值啊？

    我说，别泄气，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天冬说，他们会不会给我们签名？

    我说，会的，一定会的。我们要告诉他们，我们是从螺县骑自行车来的，说不定会把他们感动哭哩。天冬的劲头又起来了，我们高唱着“黑狐狸乐队”那首著名的主打歌曲《我们是害虫，我们喜欢吃粮食》，继续前进。下午，我们终于到了。

    我们找到了那个广场，但是，广场上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热闹，也没有看到搭建的舞台。在广场边的一堵墙上，我们看到了那幅高高的“黑狐狸乐队”的演出海报，不过，在海报的下面，还有一张醒目的红纸，上面写着通告：

    黑狐狸乐队的演出因故不能如期举办，具体演出时间另行通告。

    黑狐狸乐队专场演出筹备办公室

    ×年×月×日

    我和天冬怔了。天冬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也哭了。那天晚上，我和天冬就歪在海报下面的石阶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们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天冬问我，你的自行车呢？

    我环顾四周，没有我那辆自行车的影子。找了两圈，也没有。我又哭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儿，天冬推推我说，算了，不要哭了，我们回去吧。广场上有照相的，立等可取。我对天冬说，我们不能白来，我们照张相吧。敏儿还要照片哩。天冬说，可是，没有明星啊。我擦干眼泪，我说，我们就是明星啊。天冬咧嘴一笑，点点头。我和天冬努力振作起精神，把天冬那辆沾满泥巴的自行车放在前面，做着V字手势，站在了海报下面。喀嚓一声，那个瞬间定格下来。饱饱地吃了一顿油条豆浆，然后，我说，回去吧。天冬也说，回去吧。

    我们无限留恋地看了看那高大的海报，然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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