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岳杉带白若晴离开华山腹地,在山外找了个镇子暂住几日。他知道白若晴心力交瘁,让她好好休息。
可是白若晴又怎能安心休养?
司祈一去之后杳无音信,前几日,白若晴还抱着司祈已经救了宁阳回到流金池的念头,但几天过去,白若晴等不到司祈前来寻他,心里便像长了草一般。
她着实后悔当时走得太急,应该留下只言片语给司祈和宁阳,万一他们真的回去,也好知道自己的下落。
牧岳杉见她忧心忡忡,自是多方开解,无奈白若晴听不进去,整日里愁眉不展。
最后,牧岳杉终是败下阵来,苦笑道:“罢了罢了,我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既然你这么惦记那鬼王,我便陪你一起去找他。”
“此话当真?”白若晴一听便跳了起来,浑不似适才那般死气沉沉。她拉起牧岳杉的手连连摇晃,“岳杉表哥,你对我真好!”
牧岳杉见她喜笑颜开的样子,也不禁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只是你需听我的安排,不可任意妄为,就算找到了那鬼王,若他真的有不轨之心,我决然不会手下留情的!”
“都说过多少次了,司祈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白若晴蹦蹦跳跳地去换衣服,牧岳杉退到房门之外,忽听得白若晴在房内高声问道:“可是岳杉表哥,天下之大,到何处去找他们?”
“我跟随那鬼王属下一路找到华山腹地,因为怕被他发现,所以一直没有跟得太近,所以他掠走宁阳之时,我来不及援手。但我还记得他们是向东而去,我们如今也向东追下去,路上多多打听就是了。”
白若晴换好了衣服,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扯着牧岳杉上路了。
他们果然一路向东,只是偶然遇到村镇百姓,打听消息时,牧岳杉问的是“附近可有鬼怪滋事,”白若晴却将司祈的形貌仔细描述一番。
然而一连数日,都没有半点儿消息,白若晴脸上又堆起了愁云。
牧岳杉无奈,劝道:“司祈既然是鬼王,寻常人又怎么奈何得了他?若晴,你不必过于担心。”
他怎知白若晴的心思。
在白若晴想来,司祈虽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力量,但他既然已答应了自己不再滥杀无辜,不再伤人性命,那若是真有人寻他晦气,他容让之下,必然更加危险。
万一……
死命摇摇头,白若晴用力握住手中的血玉,将眼泪强忍了回去。
血玉是司祈在离开西华镇时塞给她的。
“你没了鬼役护身,就拿着这个好了。”司祈当日说道,语气冷冷淡淡,眼睛也不曾看白若晴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我在其中注入了我的灵气,鬼婴得我的灵力之助,若你真有不测,也可以为你抵挡一时。”
言犹在耳,可是如今,白若晴从血玉之上,已感觉不到司祈的半分气息。
司祈……你到底在哪里?
迤逦向东又走了三五天,白若晴恍然此处已离东都洛阳咫尺之遥了。
“若晴,洛阳是座大城,说不定那位鬼王和白虎会在此落脚,我们不妨也去找找看如何?”牧岳杉见最近几天白若晴一直郁郁寡欢,想方设法地劝慰她。
这话白若晴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了,她知道牧岳杉是担心她,勉强地朝牧岳杉笑了笑道:“岳杉表哥,那我们便去洛阳吧。刚好,我也有件事情要去洛阳。”
“咦?”牧岳杉惊讶道:“你要去洛阳办什么事情?”
他深知白若晴从小没有离开过白家,这次偷着跑掉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在外,在洛阳城也是头一次来……啊,对了!
牧岳衫忽然想起白若晴同他讲起“八劫”之中的陈令老将军,那便是在东都洛阳了,他低声问道:“你可是想要去吊祭陈老将军?”
白若晴点了点头。
陈老将军对她有救命之恩,临终托她将兵书送往京城,可是到了京城,白若晴才知道赵维嗣的嘴脸。
后来赵维嗣与何烈被司祈所杀,白若晴也不认为司祈杀错了,他们本就是罪有应得。
只是陈老将军的兵书却从此无法得见天日,这次既然回到了洛阳,白若晴便想将兵书送回陈老将军附上,也算是物归原主。
他们二人进了洛阳城,找了间客栈住下,休息了片刻,白若晴便要去陈老将军府上。牧岳衫道:“不如我陪你去?”
“不必了。”白若晴心知这几日牧岳衫要照顾她,又要四处打听消息,寻找宁阳与司祈的下落,也甚是辛苦,便笑道:“陈老将军府邸我去过,识得路,况且也不远,岳衫表哥你好生歇息吧。”
牧岳衫也笑道:“那好,你说怎样,便怎样。”说着,他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翘起腿来,一副大爷样,逗得白若晴扑哧一笑,随即掩门出去了。
走在洛阳街上,白若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便是在这条街上,雪球撞到了薛藏花的轿子,鬼役差点儿脱出,宁阳便是此刻现身的。
如今雪球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宁阳也不知下落。薛藏花……也早已香消玉损……
白若晴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不多远便已到了陈老将军府上,但见门前冷落,镇宅的石狮子也少了一只,大门半开半掩,被风吹得吱扭吱扭作响,显得甚是凄凉。
白若晴走近门前,轻轻伸手一推,大门竟缓缓被推开了。
她迈步进去,但见庭院中早已一片荒凉,野草丛生,竟已有膝盖那么高了。
莫非这宅子已经荒废了?
白若晴想起当日陈老将军府上家人见到陈老将军所化的“陈德厚”时一脸惊悚,大约也猜到陈老将军一死,这些人必定作鸟兽散,难怪这宅子会变成如此。
轻轻叹了口气,白若晴转身欲走。
忽然间,背后有个苍老的声音颤声道:“姑娘……找谁啊?”
骤听此语,白若晴不禁浑身一颤,她几乎以为陈老将军死而复生了,急忙回头时,却只见廊下站了位驼背白发的老仆,正眯缝着一双昏花的老眼打量她。
“老伯……我是……”白若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明自己的身份,犹豫了一下道:“请问老伯,可是陈老将军的什么人吗?”
“唉……原来你是来找老爷的啊……”那老仆深深叹了口气,“老爷过世了。”
“我知道。”白若晴走到老仆身前,“此来,正是为了陈老将军的遗物。”
“遗物?”老仆疑惑地看着白若晴,“老爷他……”
白若晴将那装着兵书的匣子从怀里取出来,递道老仆面前。
老仆一见之下,神情立刻激动起来,他抖着手接过匣子,念道:“原来是这个……老爷一生的心血啊……”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陈老将军临终前,曾望我将这东西带进京城,托他的好友兵部尚书赵大人转呈皇上……”白若晴也有些哽咽,“陈老将军尽忠报国之心,至死不泯,可那赵大人……他根本不配做陈老将军的朋友!”
老仆竟然也没有问白若晴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历经沧桑,人情冷暖早已看得透了,当下朝白若晴躬身一礼,“这位姑娘,我替老将军……多谢你了……”
“老人家别客气,陈老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白若晴才说了这一句,那老仆忽地一震,猛抬头盯着白若晴道:“老爷……救过你?”
白若晴茫然点头,那老仆摇头道:“姑娘莫要开玩笑了,看你年纪大不过十五六岁,我家老爷十几年前便因旧伤复发,不能下床走动,如何能对你有救命之恩?”
白若晴愕然半响,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
那老仆却忽地“咦”了一声,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白若晴,忽然道:“我有句话,不怕姑娘听了说我胡言乱语,请问姑娘……是知道我家老爷懂门秘术,能返老还童吧?”
此言一出,白若晴惊得倒退了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老仆。
“姑娘莫怕。”那老仆笑了起来道,“阖府上下,原本也只有我知道此事。我和老爷从小儿一起长大,当了他一辈子管家,伺候了他一辈子,这些事,他从不曾瞒我。”
“您……你竟然不怕么?”白若晴不禁问道。
老管家摇摇头道:“我家老爷那是个牛脾气,他若是想做一件事,必然要做了才肯罢休。况且他不过是返老还童,于他是件好事,我又怕些什么?”
他与陈老将军显然感情很深,如今提起陈老将军,虽尊称为老爷,但语气中却透着亲昵。
白若晴心想将兵书交到这位老管家手里,也算托付给了信人,心下也轻松了许多。
因这老管家说他知道旧砚一事,便顺口问道:“老人家,那你可知是谁将那秘术授予陈老将军的?”
老仆想了想道:“自然记得,那时候老爷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动辄大发雷霆,少爷先他一步而去,他更是悲痛欲绝,只嚷着自己没有。那一日,却有个年轻的大夫找上门来,说能治好老爷的病。”
他想起那日情形,续道:“老爷自然是要见他,我们便将那年轻的大夫请了进去,偏他说如何治法只能说给老爷听,让我们都退了出去,我便在门口候着。过了没多久,先是听到老爷大喝一声‘岂有此理’,然后那年轻大夫又不知说了些什么,老爷的口气便软了,问他可是真的,年轻人笑起来说老将军一试便知。”
“我听得奇怪,心里正想着不知道这年轻人说了什么,门已开了,那年轻大夫笑着走了出来,老爷叫我们送客,我一边答应,一边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个就砚台。我心里奇怪,也不敢问,就送那大夫走了。后来,才是老爷告诉我那旧砚台有何好处的。”
白若晴急急问道:“那你可记得那大夫姓甚名谁?”
老仆皱眉想了想道:“这倒记不得了,不过那大夫生得很俊……”说着,抬起头来打量着白若晴,皱眉道:“倒是和姑娘你的容貌有那么几分相似……哎?”他忽然一愣,随即道:“可不……可不就是那位公子么?”
白若晴急忙回头时,只见到门扉一动,她拔足追了出去,只看到半个背影在巷子尽头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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