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小子!-儿子终于加入了篮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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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中旬,高中第二个学期开始,两个学期之间,只休息一天。第二学期第一天回家,儿子神情激动地告诉我,这个学期,是学校各篮球队的训练季,他要报名参加新生篮球队。不等我回答,他又补充道,无论我同意与否,他一定要参加篮球队。

    “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的回答让他一愣。

    关于篮球,又把我们带到那所有点灰暗的初中学校,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儿子的担心不无缘由。打篮球在他的记忆中是坏事,是被禁止的。

    他的初中班主任曾经向我告状说,O奔中午在学校操场打篮球。我当时颇为诧异,我问这位班主任,中午不是午休时间吗?午休时间为何不能打篮球?他说,午休时间已经取消了,吃完午饭全班同学都必须回教室复习,这属于上课时间。那么,这些孩子从上午六点三刻离开家到晚上七八点回家,中间连午休都没有?我有些生气,又马上意识到,得罪班主任是不妥的,我忍住气劝道,还是给孩子一点娱乐时间吧,中国的劳动法规定八小时工作制,这些孩子的学习时间已经远远超过八小时。

    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这位班主任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当时还以为他是为学生好,尽管对他的粗暴作风非常反感,但交涉后他有所收敛。虽然时不时还是会为学校各种事与这位班主任产生分歧,但仍然是以讨论的方式,直到红领巾事件发生,才与这位老师红脸。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合同制老师,为了留在学校,逼迫学生读书几近疯狂,说到底,他也只是制度的牺牲品。

    儿子初中打篮球被老师告状后,虽然我很不以为然,但也只能藏住自己的看法,告诉孩子说,学校的午休时间已改为上课时间,所以你也必须进教室而不是在操场。

    此时,看着儿子急不可待地从壁橱里拿出崭新的篮球,心中感慨,这是几个星期前,本力德带我们去商厦shopping,原本是为儿子买衣服,儿子却直奔体育用品柜台挑选篮球。

    在上海的家里,他有一堆篮球,却没有机会参加篮球队。在纽约小学时,学校心理辅导老师认为我家孩子缺乏团队意识,希望他能多参加有团队精神的运动,比如球队。回上海后,见很多家长周末时把孩子送到不同的业余班学这学那,我却到处打听哪里有为小学生办的业余球队,电话一直打到体校和体育馆,对话中各种误会,以为我要把孩子送去当职业运动员,总之没有什么业余球队或给孩子打篮球的地方。

    我们买房时孩子还在幼儿园,为了让他有个奔跑和运动的地方,特意将房子买在大学和开发商共同开发的社区,公寓楼傍着大学校园一角,可以共享大学操场。操场有篮球架,缺的是一起打球的伙伴。

    我们社区住了一些与O奔同龄的孩子。周末,邀这些孩子出来打球几乎没有可能,他们的家长告诉我,孩子在补习班,没有时间玩。在上海那几年,儿子的所谓打篮球,不过是在篮球架下玩玩投篮而已。

    我对自己说,即便不为其他,只为了让儿子能够在中学参加一次球队,搬来美国也值了。

    篮球队每天训练两小时,时不时要更换训练场地,去外校与其他球队打球,外校离得远学校安排校车,在附近城市,家长接送。我那时还没有车,没法接送孩子去训练或比赛,我写邮件给counselor,请她转给球队教练,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也许能和某个住在附近社区的队员家长商量,请他们帮忙接送,我付报酬,教练考特立刻回我的信说,不用担心,他可以接送O奔。

    高中的篮球队,分年级队和校队,九年级和十年级各有一支篮球队,到了十一年级便接受校队淘汰,如果在年级队打得出色,将被选拔到校队,参加过校队的学生,申请大学多了一项录取优势,一些有名的高中校队队员,颇受大学欢迎。不过当时,我还没有这么多考虑,或者说,对于如何申请大学还没有关心到,只是希望孩子快乐,满足他打篮球的小小愿望,希望他快乐的同时能学到一些团队精神。

    去了篮球队以后,O奔才发现,他成了学校亚洲学生中受欢迎的新人,这是他沾了球队的光,而球队里球技棒的主力便成了学校的明星学生。儿子ELL班的同学勒晓尔可惜第二年回国了,他从波多黎各转来这所高中才一年,因为出色的球技直接进了校队,成了校队的主力,因此也成了学校最红的明星学生,进进出出,勒晓尔的名字在走廊回响,女生们的目光充满倾慕。

    篮球队常会去周边不同城镇学校,和不同球队打球,有些偏僻的小镇学校几乎见不到亚洲学生,当那些学校的学生见到球队里的O奔,就像见到外星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他,他们目不转睛,惊愕喜悦,嘴里喊着“Yao Ming ,Yao Ming(姚明的发音)”,姚明是他们唯一叫得出名字的亚洲球员,O奔一米九的个子,让他们联想到姚明。

    篮球队的总教练经常召集球队队员的家长开会,谈论球队的财政支出。从场地裁判到教练到外出时的校车接送都需要钱,篮球队员的体育课是在一间特殊的健身房,里面的大量健身器材更是一大笔开支,因此篮球队需要有财力的家长捐钱。

    除此之外,篮球队员家长也常被召唤做些志愿者工作。有些大学篮球比赛安排在高中的篮球馆进行,通常这类比赛对外卖票,学校篮球馆观众席到时人满为患,教练办公室便提前几天发通知给篮球队员家长,看谁有空去做志愿者,很快有家长应答,于是办公室马上又发通知,志愿者报名已满。

    我也有幸做过两三次志愿者,曾经在临时搭建的售货台前,帮学校的食品部出售零食饮料,在快餐摊位卖墨西哥卷饼,真是一口气都歇不了。我与一位光头爸爸合作默契,卖光了所有的卷饼,虽然他说话我很难听懂。

    正式比赛开始后,售卖的工作便结束了,赛场的欢呼声将我吸引进去。

    我是体育盲,我的视线更容易被站在观众席前的啦啦队吸引,啦啦队高水准表演令我吃惊叹服,他们的歌舞和说唱极具观赏性和鼓动性,有支啦啦队在脸上画图腾,节奏强烈的rap 像火一样点燃观众的热情。

    假如说高中男生通过球队走红,那么啦啦队的女生最出风头。曾听说在美国某个高中,有位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进啦啦队,竟人身伤害与女儿竞争的同学。

    按照儿子的说法,学校里最有权威感,或者说最让学生畏惧的,是那些资深教练,只有他们会严词甚至粗鲁训斥学生,而学生也最把教练的话放在心上。O奔的篮球教练是个刚来学校不久的年轻人,态度比资深教练温和许多,像孩子们的兄长,球队每天练球两小时,教练常常告诫队员们除了练球也要管好功课,一旦出现不及格,就开除出球队。O奔会把教练的话转述给我,也就是说,这些话用不着家长再说了,教练的话已经进了他们的耳朵。

    从十一月到来年三月,基本就是雪世界,大雪纷飞时,即使是在本校训练,教练考特也会把O奔送回家。需要他接送的不止O奔一个学生,另有一两个家里没有车的非裔学生,而这位年轻教练还在带职读博士生。

    考特下个学期要离开学校去芝加哥,我感谢他每天接送O奔,想请他吃饭。听说他喜爱中国食物,可城里没有像样的中国餐馆,请美国人吃饭,有足够诚意应该在家里招待。学期结束前,我给考特写邮件,感谢他的同时试着邀请他来家里做客,说要用中国餐款待他,未料考特立刻回邮件说十分期待。

    想到招待的是篮球教练,所以把他一个人当作三个人,菜量丰富,然而教练的食量比我预料的还大,连连叹好吃,桌上的菜所剩无几,我很有成就感。令我更舒坦的是谈论的话题,教练在芝加哥长大,不太认同小城的氛围,说这里太白了,意思是白人的比例太高了,不够开放,虽然他自己蓝眼金发是白种人,他说他还是想和女朋友一起去芝加哥找机会发展,我许诺考特离开前再请他一次,让他把女朋友一起带来。

    教练把这顿晚餐的情形向他的篮球队队员描绘了一番,应该是赞叹了一番,队员们说他们很羡慕教练有口福。我是否应该把孩子们都请过来呢?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想都觉得累,日常里各种杂事打岔,O奔提醒过我几次必须再请一次考特,然而考特离开前我自己也不在美国,没有兑现再请一次考特的诺言。

    球队的训练很枯燥,运动量非常大,我发现儿子的热情在消退,参加球队,并非像他以为的只是玩玩,每天两小时的严格训练,对于我们家的孩子,首先在体能上已经看出和美国孩子的差距。不过,这仍然是他钟爱的运动,星期六很想睡个懒觉,可这天的训练往往是在上午,他不得不硬撑着起床,不敢迟到。

    平时有比赛,家长们都会到现场为自己的孩子呐喊,儿子却不愿我到场,也因为没有车不方便,我又特别想节省时间,所以从来不去。

    在一次和外校球队的正式比赛中,O奔的球队输了。孩子们回到更衣室掩面而泣,这一个为团队失败而集体哭泣的场面,让儿子受到震动,他告诉我时还难以平复心情,这是从不曾有过的触动他心的团队意识,一次难得而值得珍惜的体验。

    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场比赛是在本校,我瞒着儿子溜进观众席,我第一次看到儿子在球场上的表现,显然他的拼搏劲头不如他的伙伴,但坐在观众席的队员家长,却不断喊着O奔名字“Oben!Oben!”,为他加油。

    我注意到一位个子瘦小的白人孩子,满场飙车般地奔跑,玩命般地冲向对手,也许正是这股不顾一切拼死往前冲的劲头,才让这矮小的男生留在多是高个子的篮球队,然而,我想到的,是在未来的竞争世界,这位小个子男生说不定是工作狂是拼命三郎。

    不过,我又问自己,假如我的孩子如此拼,我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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