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逐鹿天下五十年-北邙!大汉天子的流离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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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袁绍正在前往拜见叔父袁隗的路上。袁隗身为本朝太傅,显然这个混乱时刻让他出面主持大局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袁隗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假传圣旨,把樊陵、许相召过来。这两人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就到了尚书台,接着又稀里糊涂地跟着一列士兵往前走,没走几步便在巷子里被士兵们一刀剁下了脑袋,可怜临死都来不及问:

    “这是为什么啊?”

    同样死得稀里糊涂的还有那车骑将军何苗,他一听说哥哥大将军何进被害了,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与袁绍会合,带领着各路兵马去攻打皇宫的南门(朱雀门),恰遇上吴匡以及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一干人等来会合。

    在这期间,他们发现了在宦官人群中走失的中常侍赵忠,不消多问,这位被汉灵帝称为“我父”的宦官头目立刻被杀。

    可是,愤怒的士兵要杀的远不止赵忠一人。吴匡等人一瞧见何苗,烈火便在胸中焚烧,他们跟袁绍嘀咕:

    “本初,进宫之前,有一个人,不杀不足以平军士之愤怒!”

    袁绍自然明白,他很清楚吴匡说的是谁,他也乐见其成。

    何苗在一旁正卖力地指挥攻打城门,远远地看见袁绍与吴匡等人嘀咕,他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听见吴匡对军士们大喊:“诸位,杀害大将军的人,除了那帮宦官,还有一个,那就是车骑将军何苗。他与宦官勾结,杀害自己的哥哥,这样的人,我们该怎么对待他?”

    何苗偏袒宦官,不与哥哥何进同心,素为坊间所传。当下军士群情激愤,大喊:“愿效死力!”

    莫名其妙的车骑将军何苗根本没有想到军士会把矛头指向自己,此时就算想跑也来不及,立马被几个士兵拖下去,当场处决。

    而在兼并何苗的人马之后,袁绍便成为眼下围攻皇宫的总指挥。

    宫门毕竟不是城门,皇宫的围墙也不是坚固的防御工事,很快,袁绍、袁术指挥下的狂怒军团便突破宫门,袁绍下令:

    “紧闭宫门,不放过一个宦官!”

    这,其实就是一场屠杀。平日里受了宦官不少欺压的士大夫与军士早就按捺不住,在袁绍的布置下,他们关上宫门,来了个关门打狗。

    “凡见宦官者,不论老少,一律格杀勿论!”

    这便是当日唯一的军令,在这样的命令之后,士兵们开始对宫廷展开地毯式的杀戮。

    “饶命啊,军爷!啊——”

    “不要啊,我昨天才进的宫,什么都不知道,啊——”

    “俺是好人啊,俺真的没干过坏事!啊——”

    “别杀俺,俺有钱,都给你!啊——”

    “天哪,我真不是公公,给你看我的……啊——”

    显然,面对杀红眼的士兵们,任何辩白都是苍白无力的。当日被杀之宦官人数高达两千有余,更有不少在宫廷任职的年轻郎官因为未能及时蓄须而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士兵当作宦官杀死。紧急时刻,有人想出了保命绝招,那就是见人就主动脱裤子。

    而此时,与宦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联的曹操,也带着他的本部军马来到宫城。

    因为之前反对袁绍的计划,他被排斥在此次行动之外,然而也正因如此,得以避免此种场面,对于曹操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十常侍该杀吗?该杀!

    所有宦官该杀吗?未必!

    曹操并非激奋无知之徒,他知道本朝初期,所谓宦官其实并不完全就是所谓的“阉人”,也曾“引用士人,以参其选”。只是在中兴之后,这才出现了“宦官悉用阉人,不复杂调他士”的局面。而阉人又分两种,少数人是因犯下过失而被处以宫刑者,譬如当年触怒汉武帝的太史令司马迁,便是因宫刑而改行做起了中书令(当时这一职务多由宦官担任)。而大多数,则是因为家境太过贫寒,不得不申请阉割,到皇帝的宫廷后院讨碗饭吃。

    自然也有第三种人,据说自愿阉割了到宫廷做公公以谋取富贵的。这样的人有没有呢?说不定还真有,可是绝不会多,因为毕竟太过独特。

    而阉割生殖器会导致身体发生怎样的变化?尤其是会对心理造成怎样的创伤?显然这是一个明显存在只不过无人愿意研究的问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创伤一定存在,至于程度是多少,会不会因此造成扭曲变态的性格,因残缺而自卑、自卑而仇恨、仇恨而报复世人……这一系列的后续作用,难以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过,若是因为宦官的变态、十常侍的贪纵,就把东汉王朝的溃烂腐败这一笔账完全记在宦官头上,那就有些偏执得莫名其妙了。东汉王朝的覆没,倘要追究责任人,第一责任还是要追究到皇帝身上。眼下这位小皇帝自然没什么错,可他的父亲以及往上许多前任皇帝,显然没有尽到应有的治国重责,这才是东汉溃败的最主要原因。其次则是满朝的文武官员,包括外戚,也包括士大夫们,尤其是长期担任大将军与三公这种位极人臣的人,他们才是帝国政务的真正执掌者。因为他们有意无意的失职,推动了大汉的沉没。至于挖墙脚的宦官之流,虽然可恶,毕竟属于第三层原因。

    这一场发生在大汉都城的混战,一直持续到第三天,也就是公元189年的8月26日。北宫的宦官,目睹南宫同僚的惨死,唯有拼死抵抗,纵然是无根之人,在这无望时刻却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足以与全副武装且疯狂屠戮的士兵们抗衡一时,虽然也仅是一时而已。

    然而,当袁氏兄弟终于突破宦官的防御攻入北宫,却意外地发现:皇帝不见了,陈留王也不见了,张让、段珪,居然也不见了。

    难道他们隐身了,或是别有地道潜逃了?

    袁绍慌了,这回他真的慌了。

    此时,夕阳亭下,那支西凉骑兵也有了异样的动静。

    听到部下的报告,董卓庞大的身躯居然瞬间自榻上弹跃而起,他三两步走到院子里,凝望着夜空里明亮的大火。

    “那是皇城啊,居然起了如此大火!”他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判断,“显然那不会是不当心而致。”

    双手击掌,他忽然大笑。

    身边的士卒不免莫名其妙,京城着火,做臣子的为何大笑?这委实难以捉摸。可是谁也不敢问,这便是董卓军队的风格。

    “让伙计们把火把都给我点起来,咱要进京啦!”董卓笑完,便如此吩咐道。

    转身入帐,不多时,庞大的身躯已经全身武装。而帐外,他的军马也已准备停当——这,便是西北军雷厉风行的特色。

    “向着皇城那起火处,全速前进!”

    董卓大吼,就是强行军的信号。抛下锅碗瓢盆都不要,重武装也都丢下,骑兵上马疾驰,步兵轻装一路小跑。

    为什么这么赶呢?董卓自有他的逻辑,皇城里火光冲天,那便是开打的信号。早一点赶到,看哪一边占上风,便帮哪一边吆喝,看哪一边快不行了,便赶上去给他一榔头,到时候自有好处。若是错过了,可就亏大了。何进取胜,便会责怪他的迟到;宦官取胜,断然也不会放过旁观的他!

    所以万言千语都是一个字:快!

    董卓快马加鞭地赶来,而张让等人也唯有一个字“快”,快点跑出洛阳城,快点脱离群臣的追击。

    京师洛阳的北面有两扇门,靠西的一扇叫作夏门,靠东的一扇叫作毂门,预料防线将被突破的张让、段珪,带着皇帝、陈留王两个少年,数十人步行出了毂门,向北方遁逃。

    问题在于,张让的逃跑,完全是被迫与盲目的,甚至跑去哪里都全然没有计划。

    “去北邙山吧!”

    北邙何累累,高陵有四五。借问谁家坟,皆云汉世主。

    所谓北邙山,其实也在黄河南岸,因为看风水的人都说这里是块落葬的宝地,所以自先秦的吕不韦以来,无数君王将相都魂归此山。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张让等人选择走北邙山,显然不是要上山落草做山大王,唯一的可能便是走投无路而已。

    越过北邙山,便是黄河南岸,若是能逃到河边,能否弄条船到河北去呢?

    可问题是,黄河南岸不能容你,黄河北岸又会如何?

    而这些宦官常侍们,平日里又是些娇生惯养的主,享受惯了,哪里跑得动,一直到天黑,总算到达黄河边的小平津渡口,但是天色已暗,哪里找得到一条摆渡的船和一个船夫!

    平日里作威作福呼风唤雨的张让、段珪,到此时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时,河南尹王允所派出的搜寻人马已经抵达附近,一名姓闵名贡的地方官员(中部掾),便寻到了此处。而最锲而不舍的大臣还是要数刘备的老师卢尚书,他居然一路追踪至此,当下便与闵贡会合。

    在苍茫的大河岸边,卢植、闵贡一群人,在夜色中发现了宦官的踪迹。

    到这时,张让、段珪已经全无办法,唯有对着小小的中部掾闵贡下跪求饶。

    而此时又岂能有宽恕的道理,夜空中但听闵贡厉声大喝:“还不快快自寻了断,不要脏了我手中宝剑!”

    卢植手持长矛,抚须叹息:“早知今日,何苦当初!”想当年士大夫被宦官陷害之际,哪一个宦官肯少要一两银子,又有哪一个肯善罢甘休?”

    众士卒上前,刀砍矛刺,其他宦官已然倒地。张让转身向着幼小的皇帝,一拜再拜,老泪纵横:

    “臣等这便要死了,不能再护佑陛下,陛下自己保重!”

    小皇帝又能说什么,究竟谁是恶,谁是善?他都很难分清楚。临死之际发出哀声的张让,似乎很可怜。可是他掌控宫廷这么多年,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又该怎么说呢?

    目睹着张让投河而死,一切似乎已经结束,大乱即告平静,朝廷又要恢复往日模样。

    无论是君还是臣,都长吁一口气。

    这时已经是亥时定昏,夜色已深,黄河奔流、涛声澎湃,这一夜月色无光、星辰黯淡,唯有荒野中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奇怪光亮,仿佛传说中的鬼火,或者是萤火。闵贡没有骑马,只能扶着少帝与陈留王在夜幕下逐着萤光而行。走了数里地,少帝与陈留王脚痛不已,总算看到一间民屋,屋内无人,但是有一辆无篷的牛车。君臣将就着上车前行,到了洛阳城北的一间旅舍,这才得了两匹马。皇帝独自乘一马,陈留王与闵贡共乘一马,向南而行,一路上陆续有公卿前来会合。

    丑时鸡鸣,天色未明,君臣一行,赫然发现原来行进在洛阳城北的北邙山墓地之间,远近鬼魅般出没的火光,原来就是北邙磷火!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邙!”

    传说这是灵帝时期在街头巷尾孩童们传唱的童谣。大汉帝国的皇帝、亲王、公卿,如今都上了这北邙山,莫非应了这童谣?莫非帝国行将入土了吗?

    就在此时,远处大片的火光舞动,由远及近,奔驰而来,大地颤动,是马蹄的动静。

    闵贡虽是小小地方官,相比宫廷的少年天子,多少有些见识,他即刻做出判断:“有骑兵来了!”

    一时君臣俱慌,何处来的骑兵?

    慌乱半天,总算有人想明白了:“应该是凉州来的那些骑兵吧,听说他们此前驻扎在夕阳亭,大概是听到消息,入京勤王来了!”

    不错!这一路人马,正是董卓的凉州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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