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蹦乱跳龙十三-龙子传说之·睚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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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美人睁大眼睛看着病已,病已微微一笑道:“你先放我出去,我绝对会奉上一件姑娘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美人迟疑,迟疑,再迟疑……终于一咬牙说:“好。”

    我笑得嘴都歪了,上上下下打量病已,病已被我瞧得不自在,只得问:“看够了没?”

    我大大摇了一回头,说道:“我原以为是你中了人家的美人计,想不到反是她中了你的美男计,这张脸呵……”我欺上去摸摸他的面孔,他乐得很,也不在意这么多,只在家里转几个圈,念叨着,穿件什么衣服好呢?

    最后选了玄色的衣裳,施施然带了长剑出门——他说带上长剑比较威风,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威风,就凭他?美人说得好,做强盗都不成器。

    但是到他们相见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美人眼中焕发的神采。我忽然想:会不会,他是真的爱上她?这个想法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从剑底下伸出腿来,绊了病已一下,他摔出去老远,引得美人掩口低笑,声若银铃。

    有那么一句老话,叫红颜祸水,我在那一刻看到桃花色的水从美人的眼睛里泼出来,泼得满天满地,桃之夭夭,其色灼灼,我还罢了,病已完全就找不着北了。

    那一天病已带美人骑马去郊外,放了一个老大的风筝,风筝上美人笑靥如花,病已说,这就是他的礼物。

    那一天的风很清醇地吹过耳边,青草都随风伏地,满地的花,一串一串。我记得他们说了很多的话,可是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也许是我不愿意听明白。

    我来到人间的日子不算短,但是与一个人相处,病已是第一个,我也一直怀疑,他会是最后一个,因为这世上有一种叫依恋的东西,让我舍不得离开他。

    我并不愿意看到有另外一个人插进我们中间——可能迟早会有一个,只是她出现得太早,让我失落,而且孤单,我的吼声被风掩了过去,他听不到,其实我也不愿意听到。

    后来两人跑得累了,在一处水潭旁边坐下,飞瀑如练,水花不断溅在病已和美人身上,两人互相靠着,美人说她叫霍成君。真是个好名字,比睚眦好听多了。我心里刚这样想,就听病已说:“真是个好名字,比睚眦好听多了。”晕,他怎么不说比“病已”两个字好听多了呢?我恨恨地想。

    “其实……其实还真有一样东西是我很想得到的。”霍成君仰面望着碧蓝的天空说。

    这时候病已心中必是一紧,偏又装出面不改色的模样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霍成君转过脸来,嫣然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这笑意里大有蹊跷,一念未了,忽然身上一轻,病已直直地摔进水潭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美人在岸上笑着说:“我听说这水里有一条恶龙,养了老大一颗珠子,这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东西,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就帮我捞上来如何?”

    我听见病已很凄惨地哀叹了一声,他心里肯定把岸上美人的亲属问候了个遍,但是水渐渐漫上来,他的身子沉重如石,终于沉了下去。

    六、河蛟内丹

    病已这混蛋根本就不会水,所以才进去不久就昏了过去。我一边叹气一边把避水珠往他嘴里塞,他倒好,一骨碌就吞下去了。

    我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旁边绕满了水藻,潭里很黑。我并没有现出原形来,因为我听见隐隐的呼吸声,一时长一时短,水波也随之起伏不定。

    龙族是水中的王,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我就是水中的王——我睚眦自小好斗,但是……但是——我的法术灵力是众龙子中最弱的一个,动辄挨打,连我家老九都动不动就敢给我脸色看。所以这时候我只一面屏住呼吸,一面四下打量,揣测,这个水潭虽小,但是深不见底,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妖物。若只我一人,自然不怕,拼着受点伤,没什么大碍。可是多了这个累赘在身边,束手束脚,胜算又少了好几分,所以更不能贸然行事。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然后听见一个陌生的心跳声,我一扭头去,病已正直愣愣地看着我。他说:“小鸭,我这是在阴间吗?为什么周围这么多的水?”

    我愤怒地告诉他:“阎王爷忙得很,没兴趣跟你玩这个游戏。你现在啊,正在为美女取龙珠的路上。”

    病已摸摸自己的额头,又伸手来拧了我一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那厮只半信半疑地说:“我真是没死?”

    水深处传来一阵轻笑,我以为是病已,病已以为是我,四目一对,就知道全然不是。我急急一拉病已说:“我们上去吧。”

    那笑声又起,明明白白地就仿佛在耳边说道:“丫头,这么着就想走?”丫头?他叫谁丫头?我看一看病已,附过去对他说:“准是你,你的脂粉味太重了,像个丫头。”

    病已推开我,眼睛气得鼓鼓的,像只癞蛤蟆。

    我正在笑,冷不防一个大浪打来,背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跳起来把病已推到一边去,脸上又着了一爪子,拉出长长的血痕,却也让我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深藏于此的并不是龙,而是蛟——不由冷冷笑两声,扬声道:“小小河蛟也敢在我面前威风,敢情是活不耐烦了。”说话间现了真身,潭水翻滚,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浪。

    水里面的灵物,以龙和蛟神通最大。蛟逊龙一成,它只有四只爪子,而龙有五个爪子,龙能行云布雨,蛟的能耐只是兴风作浪。龙腾于海,蛟只能畏缩于河溪山涧之中;龙性平和,蛟性好杀,喜吮人精血……说这么多,其实我只想给自己鼓气,蛟就是比我们龙要低等,我没理由打不过它。

    河蛟被我激怒,翻身上来,与我缠作一团,霎那间昏天暗地,风生水起。我分辨不出身在哪里,四下里都是河蛟的身影,他显然比我大上很多,对地形也比我要清楚很多,我不断被撞到岩石上,我知道自己受了伤,但是伤势不算重,反而激发了我的暴戾之气,打得难舍难分。

    不知道打了多久,也许有一个昼夜了。

    我只能隐约听见风的声音,隐约闻到血的腥气,奇怪的血腥气——谁的血?我的,它的,还是病已的?最后一个念头让我暴怒起来,我低吼了一声,张口咬去。

    河蛟大概没有料到我在疲惫之后尚能如此勇悍,猝不及防,被生生咬下一快肉来,可能是痛得急了,又觉得犯不着与我作此生死之斗,倏地就没了影子。这是它的老巢,它溜得太快,我一时竟是没能追得上。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沉下去,我低声唤病已的名字,风很轻,水很清,没有人应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是在打斗中被波及还是被河蛟杀死,甚至有可能是被我误杀。这个想法让我很难过,我依着记忆在潭里游了个来回,没有看到人,也没有看到尸体。

    我心里被揪得难受,话音里不自觉就带了哭腔:“你这个混蛋,怎么这么不明不白就挂了呢?就算你是挂了,我也得找阎王把你要回来!”忽然听到极细微的一个声音在喊我:“小鸭!”声音虽轻,我却听地明明白白,正是那个混蛋!我化了人形寻声游过去,那厮正躲在岩石后面冲我笑。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应我,他只是笑,不回答,只是那笑容相当难看。我皱了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他是受了伤,伤势不算重,但是流了很多的血,方才那些味道不同的血果然是他流的。我仔细检查,发现是剑伤,不由起了疑,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肯作答,我使劲一按伤口,疼得他咧一咧嘴,求饶道:“轻点、轻点!”

    “你说,这伤怎么弄的?”

    “拿剑伤的嘛,”他笑嘻嘻地说:“我看你和他斗得辛苦,想把他引过来,用剑斩了它。”

    这个笨蛋……上万年的河蛟岂是区区凡剑所能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暖和一点了,也许是因为他肯跟我同生共死——话说回来,他纵有千般不是,但一直都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我替他包扎了伤口,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我说:“其实这也是个办法,我们要取它的内丹,就只有先杀了它,也省得它成天兴风作浪地害人。你听好了,它的致命之处在下颌,下颌有鳞逆生,只要揭了这片鳞,它就活不了了。等会儿我引它过来,你就一剑刺向它的下颌,摘了逆鳞,就这儿——”我示范给他看,他看了半晌,说道:“你也长逆鳞么?”

    “我也长的。”我现出半个脑袋给他看,逆鳞就在下颌,闪着淡金的光芒。病已伸手摸一摸,忽然笑道:“我若是揭了你这片鳞,你是不是也会死?”我点头说是。病已竟然叹了口气,我问他为什么叹气,他说:“小鸭,以后对人不要这样轻信,如果我是坏人,或者我一时心生歹意把持不住自己,趁这个机会杀了你,取了龙珠,那可怎么办?”

    我一愣,他从来没有这样正经地对我说话,也许是因为我们未必能逃出生天——但是我忽然生出无穷的勇气来,我握住他的手说:“可是我知道你不会。”

    “是,我不会。”他别过脸去,再转过来的时候又是嬉皮笑脸,说道:“不过我要是穷疯了的时候说不准会把你当了换钱。”我微微一笑,忽然想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把我当了,那我也认命。

    潭水又浑浊起来,乌黑黑一个大尾巴“啪”地打过来,我纵身一跃,与它缠斗起来,它全无方才受伤的景象,步步紧逼,我竟然被他逼到壁角,连立足都困难,更别说把它引到什么地方去了。

    河蛟仰天长笑一声,说道:“东海睚眦……啧啧,这次算是捡到宝了。啧啧!”他舔一舔牙齿,踌躇满志,“嘶啦”一声扯掉我一块鳞去,我奋起反抗,但是几个回合又被他逼紧,我感觉到力气正一分一分地消失……也许是血流得太多了。忽然颈间一凉,我警觉地一缩身子,河蛟哈哈大笑,我却是遍身冰凉,想道:难道我睚眦英雄一世,竟要在这小阴沟里挂掉吗?我努力舞动爪子,但是连自己也知道伤不到它。

    忽然河蛟身子一震,没有再逼近,我大觉奇怪,勉力睁眼看去,只见病已手持长剑正站在河蛟背后,而河蛟的背上汩汩流出血来,我万万想不到他一剑之下竟然有这等威力,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只抓紧时间,趁河蛟愣神的功夫嗖地飞回剑里去,病已祭起长剑,精光四射,向着河蛟砍过去。

    河蛟怒了,掀起滔天的浪,病已被打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一个不小心就被河蛟吸了进去,眼看着就往蛟口中奔了,而我身在半空,正无着力处,只拼着吐一口血去,再无力支撑,就地昏了过去。

    也许……我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吧,我不无遗憾地想。

    七、山盟海誓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总之最后我醒了过来,病已蹲在旁边很忧郁地看着我,他说:“你终于醒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上岸去,我快饿死了。”这是我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我因此很想再度昏过去。

    我一边很利落地把河蛟给剖了,把内丹取出来,一边听病已大吹大擂他的英雄事迹。话说,在我颓然倒下,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个身近蛟口的英雄奋起神威,伸手就将河蛟的逆鳞给摘了下来——为什么伸手就能摘到逆鳞,哈,那可简单,因为他这时候就在蛟口之下,而河蛟又被血迷住了眼睛……“只那么一刹那的工夫,”病已感叹着说:“就那么一刹那的功夫,我将你从蛟口救了下来,小鸭啊,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啥?我谢谢他,他怎么就不问问我们俩怎么落到这种地步?我郁闷地把内丹丢给他:“行了,总不能叫我以身相许吧。”病已尴尬地笑一声,没有接口。

    我们出深潭的时候,星月灿烂,一排的玄甲士兵将我们俩团团围住,说是:“奉小姐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得了吧,我白了他们一眼,估计着他们就是前来给我们收尸的,看到活生生的人上来,没准还吓了一大跳。

    霍成君见了蛟龙的内丹果然欢喜,对病已说:“我一看到你就知道是个大大的英雄。”几碗迷魂汤灌下去,病已又找不着北了。

    这一仗我累得惨了,所以闷不作声地回剑里面去休息。这一休息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时日,我醒来的时候灯半昏,月半明,病已在和美人幽会。

    成君正在逼问:“……若是日后你娶了他人,当如何?”

    病已仰头望月,信誓旦旦:“我若是另娶他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放下心来——之前我生怕他说出“凌迟”或者“汤镬”之类的死法,那我可救不了他,幸好没有。天打雷劈?不要紧,雷神号称天界第一丑神,和我算是惺惺相惜,只要我求个情,没有不放过的。

    可是这一刻我的心里忽然非常的难过,非常非常的难过,原来这个油滑的小子终于爱上了一个人,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这一切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难过地像要粉碎一样?

    成君狡黠地一笑,说道:“我才不要你死呢,你只要答应我,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娶了别人,那么你的妻子一定会流尽全身的血而死,你答应我。”

    病已一怔,垂头道:“我答应你。”

    两人击掌盟誓,成君偎在病已怀中,有多少缠绵自不待细说。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到处都是灰,天与地,每一寸景光,都是灰烬。沧海桑田,我见过多少次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觉得无法忍受。我闭了眼,可是仍能听见他们的甜言蜜语,我闭了耳,可是口鼻之中仍能闻到那样如痴如醉的空气,我索性闭了六识,可是脑袋里仍然在反复浮现他们亲密的一幕……我终于忍无可忍,右手擎剑,刷地砍下去,血光迸发,一溜的血珠子流了出来,手心剧痛。忽然一个硕大的龙头在窗户外面晃一晃,老头子现出人形,跳进来喝道:“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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