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蹦乱跳龙十三-龙子传说之·霸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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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慢慢跟他解释:海是挺大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这皇城有多大,估摸着,几千个皇城大小总有吧,鄱阳湖都能顶上好几十个皇城了,不过我都没有实地测量过,回头我给你问问;鲛人么,当然是有的,就和人一样,有的长得好看,有的长得不好看,总的来说,还是好看的多,不过他们比较难以分辨雌雄。哭?我没见过鲛人哭,大概是喜欢躲起来偷着哭的一种生物,不过海里面珍珠不值钱,你要是喜欢呀,回头我堆个珍珠屋送给你。

    他古古怪怪地笑:“莫非龙公主打算金屋藏娇?”

    又问我哪里哪里几时有雨,我回复说,我们龙族虽然有兴云布雨的能力,但是什么时候下雨,下多少雨不归我们管,因为这是个严谨的事儿,得听上头的规划,不然出了篓子,动辄上万的人命,那是要龙命的,所以得谨慎,不过你要是想要在这小殿里看场小雨倒是难不倒我,你穿了雨具,我打个喷嚏就成了。

    他的脸色于是非常之不好看,我也不知道他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还撺掇着我变成人形来看看,我就不乐意了:“我又不是变戏法的,说变就变。”我不高兴要潜水里去,又被他拿好吃的给哄了上来——相处大半年,他这套惹恼了就哄的手法已经练习得相当熟练。

    何况我也不是真恼,我看得出,他是在对于外面那个世界悠然神往。他说他小的时候他爹常常带他溜出宫去,看京城里万家灯火,过年过节的时候,入了夜街道上仍然热闹非凡,有好多的人来来去去,酒坊里的酒香,清班小唱的曲儿,卖花的小姑娘,还有静默的圆顶寺庙,西洋来的和尚在庙里挂单,他们说话和唱歌一样……

    我听得也是悠然神往:“那……咱们出去看看?”

    他摊一摊手,瞅着水缸道:“你的意思是,叫我背着这大水缸出宫去?”

    ……果然是个大问题。

    说白了还是想哄得我变个人形出来,我才不上这个当呢,我悻悻然缩进壳里去,难得这个一向喜欢没皮没脸死缠烂打的家伙竟然很识相地闭了嘴,走开了。

    这天晚上他没有来看我。

    其实这时候我已经很习惯身边有那么一个人,习惯在固定的时间等他来看我,习惯他在听我说起海洋的时候一脸的艳羡,习惯他偶尔提起他的祖上怎样扬威塞外,那里有辽阔的草原和大漠,傍晚的时候可以看见圆的太阳醉醺醺地落下去。

    金戈铁马踏过,烽烟处处,那些曾经侵略过中原的异族望风而逃。

    也习惯他有时候抱了大堆的书简过来看,悠长的呼吸,烛火摇曳中侧容坚毅,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将军。

    他这一忽然不来,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不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还是没义气地一个人偷偷溜出宫玩去了,这个猜测让我十分愤怒,眼见着左右无人,我慢慢从水缸里爬出来,落地变了个人,可惜边上没有镜子,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我略略有点害羞,在殿堂里来回溜达了几步,走到门背后,小小开了一条缝,眯着眼睛往门外看去,结果正对上乌溜溜一双灵活得过分的眼睛,我吓得倒退了几步,门就开了,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的人,不是朱寿又是哪个!

    ——这算不算是守门待龙?

    他一双眼睛跟粘我身上似地,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边看还边唠叨:“咦,你的角呢,你的鳞呢……还有,你的爪子和尾巴呢?啧啧,变个小姑娘出来,还穿一身的红,跟新娘子似地,丫头,我要是你表哥啊,现在就把你给娶回去。”

    我恨恨啐他一口:“你别逼我吐口水。”

    他装成很怕的样子捂着脸连退几步,又笑嘻嘻腻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我们出去玩吧。”

    我冷哼一声:这还像点话。

    四、求佛

    出了门,踩着御林军的影子一溜儿经过长廊,又沿着宫墙七拐八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拐的,就拐出了宫。

    朱寿深吸了一口气,异常欢欣鼓舞的样子:“总算逃出来了。”——那口气,跟被关了几百年一样,至于么?

    夜已经很深了,又不是过节,街道上就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多少灯火,可是朱寿还是很高兴的样子,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有时候会突然冲到一个民宅前,使劲拍门,到门里有了动静,回应:“谁呀,有事吗?”

    他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跳开去,躲到暗处,等着那些倒霉的人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起来,顶着冬夜的严寒过来开了门,看见门外空无一人,扯着嗓子大骂几声,而始作俑者则在暗处乐不可支。

    我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乐的。

    但是他显然就是一只被关久了的鸟一样,飞出来乐昏头了,一直走过好几条街才稍稍消停,也才发现一个事实,原来夜晚的街道这样冷清,什么可玩的都没有,就只有脚步声格外的响亮,仔细听,隐隐还有回声。

    朱寿踩着自己的影子走了一阵,忽然转头同我说:“我爹带我出来玩,有时候也是没有什么人的。”

    他常常提起他的父亲,那仿佛是很慈爱的一个人,我忍不住问:“你爹现在在哪儿呀?”

    “他……过世了。”平平常常的语气,像是极力压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认真难过的样子,于是扯扯他的袖子安慰他说:“他是很好的人吧,你想念他,他一定会知道的。”

    “他是很好的人。”朱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口:“也是很好的皇帝,他过世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满朝文武都还想着他。”

    “你爹——”我张大嘴:他爹是皇帝,那他岂不是亲王?

    “是,我爹是皇帝。”朱寿的语气转淡:“其实我想,如果他不是皇帝,可能会过得快活一点,可是没有法子,我祖父就只有他一个子嗣,他不得不坐上那个位置。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很少有随心所欲的时候,稍稍出格的举动,都会被朝臣弹劾,所以他一直很守规矩,规矩得就像一个圣人,但是他心里,其实是不快活的,时间长了,抑郁成疾,还没到耳顺之年就过世了。”

    他抬起头,看见天边一弯清月,就指给我看,说:“当皇帝的人,就和这月亮一样,六亲不靠,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谁都不可以信,谁都不可以喜欢,就好像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连他自己的光,都是冷的。”

    果然很可怜,我瞧着冷白冷白的月光,深度同情厚照兄。

    又庆幸道:“幸好你不是皇帝,不过你哥哥就惨了。”

    “哥哥?”他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又笑着握拳扎了个马步道:“是呀,幸好……我也觉得,还是当个大将军最威风,最好什么时候边疆有事,我就骑个马到塞外去,像成祖皇帝一样,打得他们看见我的影子都怕。”

    “你就吹吧。”我对这种没边际的话嗤之以鼻,一个从来都养在深宫里的将军,有多少本事,只能说,天知道。

    忽然他眼睛一亮:“这里我来过——我爹带我来过。”

    我定睛瞧去,原来是一座寺庙,上面挂了一黑漆匾额,匾上有字,不幸的是,这几个字……我不认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朱寿在这方面倒是知道不少,喋喋不休地跟我介绍,这是成祖皇帝宠信的一个和尚军师住过的地方,话说成祖皇帝原本是太祖的第四子,非嫡非长,太祖死后,将皇位传给皇长孙,皇孙要削藩,成祖皇帝不服,一口气从燕京一直打到南京,这和尚是出过大力的,只不知道什么缘故,既不要封赏,也没要别的什么好处,就在这寺庙里坐化了。

    合着这和尚到人间走一遭就为了造反。

    我对于他们人类的改朝换代或者皇帝更迭一向没有太多的兴趣,只觉得一和尚掺和到这里面去,有点古怪,就不怕造下杀孽被佛祖怪罪么?

    信步走进去,佛祖塑了金身,挺慈祥的一张胖脸,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

    和尚早就歇了,朱寿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几柱香过来,点燃了插在香案上,说要烧香拜佛,顺便许愿,还拉着我一起许,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临时抱佛脚。我被他拽得袖子一紧,没奈何跪下,青烟袅袅地升了上去。

    我转头瞧了一眼朱寿,他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原本没有什么愿望要许,忽地想起这一路来朱寿反常的兴奋,虽然在宫里他也有笑的时候,但是好像从来没有笑得这样畅快过,于是叹了口气,低声求佛,希望这小子以后都快快活活,不要像他爹一样。

    以后……我走了以后,希望有别的人陪他说话,陪他聊天,跟他讲外面的事。

    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啊。

    我想起他说的月亮,那样清冷冷地挂着,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确实……挺郁闷的。

    “喂,你许了什么愿啊?”他拉拉我的袖子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个道理都没听过,真是白长这么大。我挺不屑地瞧了他一眼,恍惚中仿佛看见上头佛祖贼眉鼠眼地笑了一下——眼花了吧,我皱皱鼻子,觉得佛祖不可能笑得跟一媒婆似的。

    逛了庙,又东看看西看看,天色渐渐就要明了,我和朱寿这才又偷偷溜了回去,他拍拍胸口说了一句:“好险没人看到。”

    “老奴在此等候多时。”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忽地跳了出来,阴恻恻地道:“将军,该上早朝了。”

    把我和朱寿吓得原地栽了一个跟头,我翻了好久才翻过来。

    五、出关

    回到宫里,朱寿继续做他的将军,我继续埋头苦想,那个姓王的书生到底要我帮他捎个什么信,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呢?

    忽然朱寿旋风一样冲了进来,拍着水缸喊我:“阿夏阿夏,出来、出来!”

    “又什么事啊?”我收了龟息大法,探出头来。

    “大喜事,大喜事……据可靠消息,小王子近日就要犯边。”

    呃……犯边,是喜事么?

    还有,小王子又是哪个?

    朱寿负手走了几步:“小王子就是鞑靼族的小王子,叫伯颜猛可,成吉思汗的后代,流着黄金家族的血液,是一个很能打仗的猛人,我爹还在的时候就屡犯边疆,我爹仁厚,没跟他计较,后来又三番两次,集结兵力,先后侵犯河套、陕西、宣府、大同,前几年还率十万大军进我大明边境,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嘿嘿,这厮这一次可落到我手里了。”

    他握紧了拳头,就好像拳头里攥着一个小人,小人还在不听话地扭来扭去,最后被他死死卡住脖子,动弹不得。

    “这么说,是你这个将军,要出去打仗了?”我听他的口气,这么兴奋得不正常,也只有这个缘故了,果然,他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又凑到水边上问我:“你去不去?”

    “我么……”我朝天上看了看,不知道我爹和我舅舅有没有发现我离家出走的事实,不过六表哥也许会帮我掩饰一二,横竖闲着也是闲着,上下嘴皮一碰:“去。”

    然后就去了。

    朱寿虽然平时溜出宫有点谨慎过头,这一次倒是很有大将之风,也没多带人,就我和谷大用,三匹马,一溜儿就往居庸关去了。

    一路都很顺利。这个边关实在有点近,一日一夜就到了,到了边关朱寿却不急着出关,反是叫谷大用前去通报,没多久谷大用就回来了,哭丧着脸说:“将、将军,他们不放我们出关。”

    朱寿的脸阴了一下,我问:“为啥不让我们出关呀?”

    谷大用瞟我一眼,摆一个“说了你也不懂”的表情给我看,我只好回头去拽朱寿的衣裳,朱寿知我的意思,也就顺口问道:“巡守御史是叫张钦的吧,怎么回复你的?我不是叫你带了圣旨过去吗?”

    “张大人他说……”谷大用谨慎地低着头不去看朱寿的脸色:“他说,圣旨是假的。”

    “真是假的吗?”我奇道:“朱寿,你哥可真不够意思,不给圣旨就不给呗,弄个假的算怎么回事?”

    朱寿挠挠头皮:“圣旨么,当然是真的……”

    “那他干嘛说假的?”

    “他怕死!”朱寿还在踌躇,谷大用已经一口道破:“他要是放了皇……将军出关,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回头朝里那帮大臣肯定不会放过他,要是硬抗吧,他那脑袋也不够用,所以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圣旨是、是……假的。”

    “你要过来打仗,你没跟你哥还有朝中大臣吱一声啊?”我不解地看着朱寿,好吧我明白他作为一个战争狂人对于打仗这回事儿的热爱,但是你一个光杆司令,带一小太监和一条不怎么靠谱的龙,你确定你是打算来守卫边关,不是过来收尸的吗?

    “皇帝那儿我肯定是说过的,至于大臣……”朱寿垂着头:“我真要说了,他们肯放我出来么?肯定是一大堆劝谏,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类的废话,我要是好好坐在朝堂上,谁来打仗?难道靠他们的嘴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他起先还有那么一点心虚,却是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对谷大用道:“我亲自去,我就不信他敢不开关,大用,带路!”

    谷大用吃了一惊,又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朝我看了半晌,我不知道他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去么?人都到了关口,不出关看看,这个挂名大将军能甘心么?明显就没戏。谷大用等了许久,也许是看出我这里指望不上了,就只好唉声叹气地乖乖带路。

    快马加鞭,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关口,这一路也没什么人来挡着拦着,我正在暗自庆幸,忽然远远看见城门口坐了个干瘦老头,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亮光闪闪的剑,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一行三人,咧嘴笑的时候森森一排白牙,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没得罪过他吧?

    要说起来,朱寿还真是好样的,到关键时候,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大声道:“皇上有旨,即刻开关放行!”

    张钦眼皮也不抬,冷冷丢出来两个字:“假的!”

    这下连我也沉不住气了,帮腔道:“是真的。”

    “假的!”老头子显然不是一般的固执,我说一句,他立刻就驳了回来,顺便还扬扬手中的剑:“都给我回去,敢言出关者,格杀勿论!”

    呃……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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