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敢做选择题？

    选择向左走还是向右走，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选择固执还是妥协，选择自私还是牺牲。

    无从选择是一回事，害怕选择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的一生，就在一次次的选择里，画出了独一无二的线路图。

    我正在赶着杂志社的稿子，石天文“啊啊啊啊啊”地在他的房间里鬼叫。

    他最近的状态很不好，焦虑，失眠，磨牙，说梦话，有时还梦游。比如有一天我发现他抱着冰箱冷冻室的门睡着了，醒来后跟我说他在梦里新买了一个柔软的抱枕，抱着睡得特别香。

    住在隔壁卧室的我，每天隔着两道门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浓重的负能量磁场。他的黑眼圈和陷下去的颧骨，会让不知情人士认为他一定是个纵欲过度的年轻人。

    只有我知道，他并没有。

    石天文沮丧地对我说：“我的人生可能要完了。”

    “人生最无奈的地方，就是完和不完我们根本做不了主。”我幽幽地说道。

    “一场战争，我需要使用武器，而对方，使用无形，那么我还要不要去战斗？”石天文继续迷茫地说。

    “没有意义的事，干吗要去做？”我说。

    “好吧。不用你告诉我。”

    石天文从冰箱里拿出两块榴梿塞进了嘴里，一股幽怨的气味飘过，我躲回房间，赶下个星期的选题稿件。

    除了吃榴梿，石天文平时还靠着数榴梿壳的刺来决定他的人生。他患有严重的选择困难症。比如出门选择穿黑袜子或是灰袜子，他都要随手捡起一块榴梿壳，上面的刺是单数就穿黑的，是双数就穿灰的。甚至有一次，我看到他用数榴梿壳的刺的方式决定晚上睡觉是穿四角内裤还是平角内裤。

    都说谈恋爱要找个互补的，他的女朋友小卡，就是个目标明确的摩羯座姑娘，凡事都目标明确，从不拖泥带水。

    一个被榴梿主宰命运的年轻人，只是偶尔感觉迷茫。第一次见面时石天文是这么向我介绍自己的。

    我和石天文合租着一个小小的两居室，他经常自己躲在那个十平方米的次卧里不出来。其实他是个老板，用现在时髦点的话来说，是个创业者。比起我一个连固定办公桌都没有，去单位开完会就回家编稿子的杂志编辑，身份高端了太多。

    石天文创业的营生，和他一样小众。他是一名选择咨询师，专门帮有选择困难症的人做一些比较大的决定，比如结婚前相好了俩人该怎么选，孩子高中文理分科，大学专业，整容的新造型，等等。

    所谓办公室里的员工，也只是他和打杂大姐两个人而已。打杂大姐工作内容不多，接电话倒垃圾订外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绣点十字绣，图案什么的都不会，绣的全都是书法作品，挂在办公室的墙上。各种书法风格和文风都有，我去看过一次，进门挂着“正大光明”，会议室（餐桌）旁挂着“粒粒皆辛苦”，石天文的办公室挂着“超级智多星”，洗手间却挂着“拾金不昧”。

    我问大姐啥意思，大姐说：“就是你在洗手间里别动别人的东西。”

    我觉得这话太深了，可能再问就要收费了，只能点点头假装明白了。

    石天文为什么能帮别人做选择？

    他告诉我他自己能知道最好的那个选项到底是什么。

    我问他：“那如果明年我要跳槽，应该去哪家公司？”

    他淡淡地说：“以你的水平，还没到研究去哪里工作的水平，你得先想想，除了现在这家，还有哪儿愿意收了你。”

    虽然我心中的愤怒很想把他的头像榴梿壳一样敲开，但他手里真的抱了一个榴梿壳的时候，我被那气味顶得乖乖回房间去了。

    起初能成为他的室友，我觉得也是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记得初次见面是在我找了一圈房子后，发现这个房子这个地段这个价位，绝对没有第二个。但根据我多年找房的经验，感觉看上去很便宜的好房子，一定有问题，或者是邻居吵闹，或者是屋子格局诡异，再或者是曾经有人在屋内自杀，阴气过重。

    于是我开门见山地问石天文，他这个房子算哪一种。

    结果他说：“我不知道，你自己猜。”

    我在屋里转了俩小时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最后他给我指了指对开门的银色大冰箱说：“那个冰箱100%使用权归我，你不可以动它，这是唯一的要求。剩下的，你租下的主卧，主卧里的阳台，整个大客厅，都是你的。咱们唯一需要分享的，就是卫生间。”

    对着这个壮汉，听到“分享卫生间”这句话的时候，我顿觉身后一紧。

    但他淡定地说：“哥们别紧张，你用的时候我保证不打扰你。”

    入住后，我才知道，那冰箱的冷藏柜冷冻柜，塞满了榴梿的果肉，离十米远就能闻到新鲜的榴梿气味。以至于我宁愿顿顿吃外卖快餐，也不肯接近厨房一步。

    有句老话说得好，我之砒霜，彼之榴梿。

    比如那一冰箱榴梿，就是石天文的命根子。

    石天文曾经在某个夜里，约我一起喝酒，那天他和女朋友小卡吵架。他喝得迷迷糊糊的，就跟我分享了自己的秘密，关于他和榴梿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说：“我上高三那一年，简直痛苦得要死掉了，物理要么考满分，要么考十分，不存在中间的数值，可这两个分数能考上的学校就千差万别了。那时候刚开始流行网络购物，我上了一个叫‘天堂小卖部’的网络商城，榴梿这东西稀罕呀，可不跟现在超市到处都有卖。我就想，万一高考失败想不开活不下去了，还没吃过这么新鲜的东西得多遗憾，于是就订购了一个，还是偷偷用了爸爸的信用卡。高考那两天，每天早饭都吃上一块。你知道怎么着？吃完的榴梿核上，就写着当天的考试答案。”

    “后来呢？”我催促他快点继续说。

    “从那以后，只要我吃了榴梿，无论是在哪儿买的，核上都能看到问题的答案。所以呀，现在别人有选择困难来问我，我吃了榴梿就可以告诉他。”

    “别吹牛，你自己还有选择困难症，内裤穿什么颜色都不知道。”我想起他之前数榴梿壳的刺，用单双数来做决定。

    “我自己选有困难，帮别人选可……可不困难。”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终于理解了石天文。

    石天文觉得自己的人生要完了的原因，一方面是他一直以为独一无二的咨询服务，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另一方面，就是他和小卡的未来。

    他和小卡，在临近30岁的高龄还保持着纯洁的精神恋爱，最大的出格也不过是相拥而眠。石天文跟我说过，为了保持从榴梿核获取选择答案的能力，他从不碰女色。这些年，碰到地铁里乞讨的，路边要饭钱的，甚至微博微信里的转发锦鲤，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他说：“上天赏了我吃饭的能力，我要感恩这个世界。”

    他和小卡是在某个社交网站上的榴梿同好组中认识的。小卡知道自己喜欢榴梿，也知道自己喜欢在25岁的时候找一个创业男青年来恋爱，知道自己要26岁结婚，知道28岁要生孩子，知道恋爱的第一步是去看电影，然后再牵手。

    石天文觉得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的女人真的太迷人了。她们从不浪费时间在犹豫上，好像出了门，就直接走到了人生目标一样。每次石天文和她约会吃饭，他瞪着菜单左右摇摆的时候，小卡总能点出几道两人都喜欢吃的菜，并跟服务员说，我们不忌口，忌慢。

    石天文有时候会和小卡吵架。因为小卡的目标明确和超强的行动力，推着石天文像个木偶一样往前，来不及思索自己的意愿。小卡说她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如果他不娶她，就嫁给别人。如果石天文要娶她，就给一百万的彩礼。没的商量。可石天文的所有资金，都在错误的股票选择上套得死死的。

    石天文那个胜过他于“无形”的对手，是在和他抢夺一笔大生意之前出现的。有个投资人让石天文帮忙选投资项目，一家是软件公司，一家是餐饮公司，详细的资料见面会提供。如果选择的项目最终成功运营下来，可以获得一百万的酬劳。

    石天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开口让大姐订一箱酒来准备庆祝。可那投资人又说，这一次，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咨询师和石天文一起来竞争解答，两个人到时候要现场给出答案。

    石天文第一次知道他这个对手的时候，撬着榴梿壳子的手差一点被割伤。他看到电脑屏幕上写的对方的介绍——脑电波选择帮助咨询室。老板杜十八，通过和咨询者的脑电波连接起来，就能迅速给出答案。这比起石天文要吃一块榴梿再从核上找答案，足足提升了一倍的工作效率，每天的接单量更是他的三倍。

    在和投资人见面之前，石天文每天焦虑，失眠，磨牙，说梦话。他说：“我在担心的不仅是这一单生意，更是以后自己在行业中的立足和存亡。”

    连续几天浑浑噩噩，石天文的咨询评价上又多了几个差评。

    有个咨询出国学校的女大学生投诉说，石老师咨询的时候眼神游离，神态猥琐。而且办公室脏乱差，一直有股臭味。虽然帮我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但是咨询体验真的是太差了。

    为了控制情绪，石天文让我陪着去工作室一起上班，不然心慌慌的，看见大姐绣十字绣心更慌，觉得这几天所有的时间一秒一秒地都变成了针扎在他的胸口上。

    于是我就带着笔记本，坐在他办公室门口一直空出来的前台座位上。大姐时不时地来给我续杯茶水。她最近手里在绣的十字绣文字是“少女心”，要送给自己准备结婚的女儿。

    这一天有个刚工作的小护士来找石天文咨询，说有两个她给扎过针的病人，都说爱上她了，想和她谈恋爱，要选哪个好？

    “你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男的很有钱，好像家里有亲戚是山西炒房团的，家产几个亿，就是有个缺点……”

    “什么缺点？”

    “他说话结巴，喊我名字跟喊俄罗斯名字似的。”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也是个男的，没啥钱，可能一个月工资还没我拿得多，可是有个优点……”

    “什么优点？”

    “他唱歌特别好听，就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的那种好听。”

    石天文示意我去冰箱给他拿一块榴梿过来，他吃下去，看了眼榴梿核，对小护士说：“你去和第二个谈恋爱吧。”

    结果过了一个星期，小护士又来了，她生气地对石天文说：“退钱退钱，你这怎么咨询的，根本就不对。”

    原来她和第二个男人恋爱之后，那男人嫌弃她花钱大手大脚，喜欢吃法餐还爱买奢侈品，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居然还有很多爱听他唱歌的女粉丝，整天缠着他一起拍照片，或者约会喝酒，一点不把小护士这个正牌女友放在眼里。

    她对石天文说：“和第一个人在一起才幸福，你帮我选择得不对。”

    石天文只好说：“那你就按这个做，下周再过来吧。”

    小护士下周又来的时候，给石天文带了一大箱口罩，他问：“这干什么？”

    小护士说：“哎呀石大哥，这是我们医院特制的防霾口罩，做答谢的礼物给你，上次啊真是错怪你了。和那个穷小子分手之后吧，就和土大款在一起了，他因为说话结巴，平时我俩约会他基本上不说话，反正我想买东西，他都是点头，想买啥都点头，也没人烦我，日子过得太舒心了。”

    送走了小护士，我问石天文：“榴梿核上的答案到底是哪个男人？”

    “第一个。”

    “那你干吗跟她说第二个？”

    “选对象这事，你就得让她自己把一条路给走死了，她才肯往另一边走，要不然啊到老死都不甘心。就好像，你要想觉得草莓甜，吃之前就得来一口酸柠檬。”

    我不禁对石天文跷起了大拇指。

    石天文最近的咨询量确实少了很多，其实和那些差评没有什么关系。大姐跟在脑电波公司的大姐交流了一下，听说他们的咨询费很便宜，咨询时间又短，大家就慢慢转到那边去了，石天文仅靠着几个忠实的老客户勉强糊口。

    他焦虑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回答他：“我咋知道，问榴梿呢？”

    “现在是我自己的问题，问榴梿没用。”他举着一个刚吃完的榴梿核给我看，上面什么都没写。

    “上次那个一百万的项目呢？”

    “投资人说最近没空，太忙了，天天都在咖啡店听创业者演讲，一天要听20个，喝20杯美式咖啡，晚上high得想出去跳舞。”

    石天文焦虑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小卡好几次来办公室找他，石天文连顿饭都没和她出去吃过。她有时候带点小礼物，比如榴梿蛋糕啊，榴梿饼之类的，放在前台桌上说让我拿给石天文当下午茶吃。不过大部分时候，那点心都让我和大姐给瓜分了。

    可我真真切切地看见，每次小卡走的时候，眼里都挂着泪。他们吵架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她没了力气，失落地走了。

    接连几周总是下暴雨，比往年这时候下得都大，外面不少交通要道都给水淹了，超市里很多东西供货出了问题。冰箱里的榴梿快要吃完了，却一直买不到新的。

    石天文惶惶不安，整天对着冰箱发呆。

    我们杂志社每周的选题会改成了微信群里的会议，看着总编一句一句发着超长时间的语音，我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我知道，此时其他的人，有的蹲在马桶上，有的躺在被窝里，也有的人，在小资的咖啡店里喝着焦糖玛奇朵逛着时尚网站，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话。

    这一天晚上我和石天文从办公室回了家，小卡站在屋子外面等我们，她的头和手里的雨伞都湿漉漉的。

    小卡对石天文说：“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靠着这些榴梿为生，能做一辈子吗？”

    “可我不知道我的一辈子是什么样的。”

    “我就知道我的一辈子要变成什么样，我的一辈子在我的手里，不在榴梿里。我也不想你的一辈子都在榴梿里。我爱的是你，我们的未来要在一起，和别的什么都没关系。我想牵着你的手，分享彼此一生的重要决定。可你呢，为什么要质疑？我等你的回答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躲起来？”

    石天文在暗处动动嘴唇，只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小卡转身跑出去了，长头发甩了我俩一脸雨水。

    她刚才站的地方，摆了一箱榴梿。我和石天文两个人合力才把它搬进了屋子里，不知道小卡自己是怎么把这箱子弄上没电梯的五楼的。

    石天文把榴梿塞进冰箱，我看到他有滴眼泪掉下来，从榴梿壳子的刺上滑下去。

    石天文和投资人见面的那一天，大雨初晴，整个地面像个蒸笼，肆意地蒸发着水汽。他用餐盒带了几块榴梿，是小卡送来的那批。临出发前，他过来拥抱了我。

    我说：“兄弟珍重。”

    他说：“吾不负汝。”

    这一天，我在改一篇领导让我改了一百遍的选题稿子，怎么写都不如意，让我想起小学时第一次写作文，来回修改一篇，把整个本子写完了老师都不满意。可现在，我居然选择了靠文字谋生的行当，人生真是看不透。所谓身不由己，不外乎兜兜转转的圈子，无论左右绕了多少弯路，还是要回来。

    这一天石天文一直没消息，天黑了之后，我接到他的电话，那一头他虚弱地跟我说，快来医院。

    原来石天文突发肠炎，在医院里挂水，脸色蜡黄得和榴梿核一样。他在选择开始前吃的榴梿变质了，吃下去之后一直往厕所跑，头晕眼花得什么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又必须给投资人一个答案，于是他在洗手间里用数榴梿壳的刺的单双数的方式，做出了一个选择，是餐饮公司。

    杜十八的脑电波给的答案是软件公司。

    回家之后，石天文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绝望地说：“我的人生真的要完了。我肚子很饿，居然连想吃什么都不知道，想吃一碗面觉得填不饱，想吃一盘肉肚子吃不消，想吃榴……哦不，一点都不想吃。”

    石天文告诉我，他给投资人答案之后，两只眼睛所见的一切都闪着白光，然后就到医院了。不知道投资人最后的决定是怎样的。

    他这次肠炎持续了一个星期才痊愈，可大病一场之后他再也不吃榴梿了，那两个字提也不能提，一想起就恶心。

    接下来的日子，石天文无法继续工作了，他就每天上网胡说八道地回答问题，很快就在知名问答网站上成了网红。女网友们纷纷主动咨询他各种困扰：前男友求复合应该原谅吗，老公出轨怎么办，粉底液和粉底霜该用哪一个，甚至还有咨询“大姨妈”不来是因为内分泌紊乱还是怀孕的。

    他凭借以往的做选择的经验，居然也回答得头头是道，一小时就能收获成千上万个赞。

    过了几个月，投资人才有回信。他告诉石天文，两家公司最后都没做成，在经济低潮中，全黄了。

    石天文跟我说，他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毕竟杜十八那家伙也没猜对。

    他的工作室还开着，只是没再做帮助咨询，大姐主动扩展业务，热火朝天地办起了家庭妇女手工艺培训班，每天都有不同的阿姨来学习十字绣、烘焙糕点、编织等技能，石天文也常常能收到学员们带来的礼物，比如自己家包的大包子，新鲜烘烤的饼干，老家带来的羊肉，家里老头泡的梅子酒……

    我俩晚上的伙食变得丰盛起来，用来加热的微波炉都用坏了两个。石天文这天一手举着酱肉馅的大包子，一手举着生蒜跟我说，这才是生活，厨房的温柔，妈妈的味道，家乡的甜美，比起这些来，臭烘烘的榴梿什么都算不上。

    不，还有比这好的。他说，一提到好吃的我就想小卡了。他把包子和生蒜扔回盘子里，小卡以前给我送吃的，还总跟她生气，现在想吃都没了。

    石天文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解答女网友的疑难，就是拜托所有网友帮他找工作。要知道，现在找工作的困难不在于工作机会少，而是工作机会多……石天文看着大家铺天盖地发来的职位介绍，一把合上了笔记本：“怎么这么多，我哪里会选，给我一个就好了嘛！”

    办公室的大姐把培训班做得多姿多彩，还招聘了几个优秀学员来，同期有不同的技能学习课程。她跟石天文说，老板啊，要不你还来做培训班的老板吧，我不想管了，我就想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绣我的十字绣。

    从此石天文办公室的牌子就更新了，挂了由大姐绣的四个大字：“妇女之友。”

    石天文对外发出通知，说他要结束选择咨询的服务工作。

    但他万万没想到，选择咨询服务的最后一个客户，是小卡。

    他对小卡说：“我现在不能吃榴……嗯……那个……帮不上你了。”

    “你太自私了。你不愿意就不做了吗，怎么坚持你的职业素养？我都给你带来了，这个选择我自己做不了，还得请你出面。”

    “什么选择？”

    “我是回来找你，还是彻底忘了你。你说我该怎么选？”

    石天文抓起一颗榴梿狠狠地塞进嘴巴里，完全没有以往的享受，两只眼睛瞪得十分狰狞。他看了看榴梿核，对小卡说：“没有答案。上天收回了我的能力，大概就和霹雳贝贝一样，我的这种特异功能，被‘天堂小卖部’收走了。什么东西，我们都没有办法永远拥有，看似抓在手里的，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不见。”

    那天，小卡还是自己走了。

    石天文在办公室里狠狠地拍着桌子，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个窝囊废！”

    投资人又回来找石天文。

    “反正之前要投的钱预算已经预留出来，你跟我说说这钱应该怎么花？”

    “你去找杜十八吧，他知道。”

    “我刚才去了，他让我来找你。”

    石天文想，这小子搞什么呢？

    “那这样吧，您这个投资，也希望好好大赚一笔，不如叫上杜十八一起来，咱们三个好好研究研究。”

    后来三个人的讨论会议开了三天三夜都没什么结果。最后杜十八偷着跟石天文透了底，说其实他没什么脑电波特异功能，人们来咨询的时候，其实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心里都清楚，他要做的只是察言观色，哪里需要参透什么天机。

    “我在榴梿里看到过的答案是真的，可是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有没有试过这样想：可能你现在能自己做选择了，所以不需要榴梿了。”

    “天底下是不是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循着规律往前走。谁说我们一生的脉络，不是早就注定好的。”

    “那你想不想赚大钱？”

    “想！”

    “那这投资咱们要不要？”

    “要！”

    石天文一拍桌子说：“好了，你的答案有了。咱们收下他这钱，一起创业吧。”

    从此他们开起了线上的咨询服务，杜十八靠着他的聪明头脑，石天文有他的清醒自知。凭借他之前积累的女粉丝们的生意，每天也是客户满仓。

    石天文在这个公司有个很显赫的头衔，是CAO, Chief Answer Officer，通俗点说，是首席解答官。

    在小卡26岁生日的那一天，我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外面摆着公司大姐绣的“百年好合”的长匾。

    交换订婚戒指的环节，石天文拿出一颗榴梿核，说：“小卡，这是你上次拿来让我帮你做选择的那一颗，你问我，要留下来还是离开。这个送给你，作为你终于做了正确选择的纪念。”

    你，是我这一生里做得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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