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县长在这次会议上讲了很多硬道理,他的讲话被誉为全县“教育的春天”。在这个春天他提出了全县教育发展的三部曲: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发展高中教育,创办高等教育(师范学校要升格为大专院校)。
两河乡再一次成为会议的焦点,他们的捐集资政策被副县长称为崭新的教育融资手段,带动了两河乡教育事业的超常规发展,为全县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路,探明了新方向。
副县长说:“全县都要学习两河乡的经验,走教育的超常规发展之路,唱响三部曲,要力争用两三年的时间把我县打造成西部教育强县,变人力优势为人才优势,为我县在新世纪赶上东部发达地区奠定坚实的发展平台。两河乡是全县教育的一面旗帜,他们原计划三年后办高中,现在看来他们下半年就可以办高中了。按常规发展行吗?不行!他们打破常规、走非常规发展之路,一举成功了!这种胆识和魄力值得学习和借鉴,大家都要到两河乡去看一看、去学一学。到两河乡去看了、去学了,你就知道教育该怎样发展了。”
卓乡长还在会上交流了经验,更是把两河乡的教育吹得天花乱坠,一时成为光芒四射的领军人物。
会议结束时,副县长要求各级领导说干就干,回去后各乡镇要大唱三部曲,各中小学要立即行动起来,为实现教育的跨越式发展探索新的融资手段和经验。
卓乡长、顾校长、武校长唱着三部曲从县上回来了。他们不愧是副县长手里的硬件,沐浴着教育的春风,盛开着满脸的微笑。由于在县上出了风头,回来后三人更是干劲十足,想尽快把两河乡的教育事业做大做强。
当然荣誉的背后是巨大的危机,两河乡中学远没有副县长在会上说得那样好,两河乡的教育发展也不是乡长说得那样快。两河乡教育成了副县长手中的王牌,旗帜树起来了,观光客就要来,两河乡这张王牌就得打出来。可这张牌拿出来实在见不得客,时间又是如此短,这张王牌该怎么打?
还是那句话,在两河乡没有他卓乡长搞不定的,情急之下,乡长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办法总是有的,实在没有办法,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弄虚作假”,诸葛亮唱“空城计”,其实就是“弄虚作假”。
只要想办法把观光客挡在城外,让他们看不清城内的虚实,假王牌就可以变成真王牌。两河乡有国道线,有大丝厂,有很多小企业,还有些歌舞厅,这些东西都是牌,关键看你怎样布这牌局。牌局布好了,会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观光客就如同坠在云里雾里,他们手里这张假王牌就能显得光彩夺目了,副县长的三部曲就有了一个好的序幕。
接下来,乡长和校长为了布好这牌局,有的是大事要干。通过李妈的教具厂,他们没有买不到的货、没有搞不出的假。他们和李妈不愧是捞钱和造假的高手,国道线上的村小包装得比城里还好,初中的装备更换标准比高中还要高。
参观两河乡的客人来了。副县长与全县的校长和乡长坐着客车来了,顾校长的鼓号队和礼仪队再次派上了用场。
副县长面带微笑地给大家解说:“两河乡中学的变化真是太快了,我看很快就会超过市里的重点中学,大家要认真看、认真学,要争取成为全县的重点……”
卓乡长陪着副县长,带领他们先参观丝厂,再看乡镇企业和李妈的教具厂。
两位校长再客套一下,客人就非常感动了,他们感叹两河乡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哪有办不起来的教育。
然后沿着国道线看村小,回到中学校快到中午了,当然只能看一下外面的花架子,看不到里面的内瓤子。看一下校园,听一下汇报、翻一下资料,副县长这张王牌就打成功了。
最后乡长把几车客人拉到丝厂,请客人在两河口鱼馆吃野生鱼,这些客人更是感动不已,认为两河乡的教育发展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快。
两河乡的观光成功了,副县长的三部曲在全县演奏起来了,他发展教育事业的大手笔成功了。可两河乡的教育融资已山穷水尽了,向老百姓捐借的钱还没派上用场,就已经花光了。
客人来得多,走得快。正是在这热闹场面的掩盖下,方塘和水南的爱情复苏,才没有引起大的波澜,他们获得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方塘和水南虽有了远走高飞的计划,但他们教学都相当认真,对学生的关怀特别到位。
水南经常说,一定要把这届毕业班教好,一定要对得起这一届学生。
教学之余,他们经常畅谈历史,研习数学,钻研英语,讨论文学,过着学者一样内在而悠闲的日子,享受着生活一点一滴的流逝。一时间水南和方塘感觉自由宽松无比,所有的错失和遗憾都被找回了。
大观光结束了,一切又回到生态圈中。生物链的各个环节在悄无声息地演变——修复、破坏,净化、污染,生长、灭亡。两河乡的几个能人,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有了更加急切的追求。
两河乡中学的三连冠和创重点也胜利在望,大家都在为各自的目标执着追求。这种时候,人往往不会顾及事情的反面,认为执着地追求,就一定会走向成功,而实际的情况是若不顾及事情的反面就恰好要走向反面。
卓显龙下海经商后,财运不错,赚了不少钞票,经济上获得了暂时的独立,思想上摆脱了父亲的专制。在卓乡长的主导下,卓显龙疏远了何超女一段时间,原以为超女会找上门来,投入显龙的怀抱,结果超女反而把显龙抛到了九霄云外。
显龙还是重感情的,也摆脱不了超女姿色的引力,多次找超女想重归于好,奈何超女燃起了新的追求,有了新的寄托,不为显龙的财气和言辞所动,对显龙日益冷落。显龙财运尚佳,相信超女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不急于求成,而是把心思放在赚大钱上来。
从外表上看,显龙父亲正红得发紫,自己又会经商,这样的兴旺发达人家招亲屠户之女自然会趋之若骛,外界还以为是卓公子处于升腾之中要把超女蹬了,所以舆论上显龙占上风。
屠户把发展重心转移到了丝厂,心思也放在了艾妹身上,两河乡的经营基本上交给老母虫了。
屠户经历的事多了,对女儿的事不愿多费嘴舌,只好听之任之。
显龙的生意做得这样好,正好可以掩盖他在情场上的败绩,在街上显得更加不可一世,下决心要做更大的买卖。可显龙和当时所有想发家致富的人一样,有的是主意和门路,缺的是资金和技术。但显龙有的是办法,他要搞大额贷款。经过巧妙运作,由苏学秦主任担保,显龙搞到十万贷款。有了这十万,显龙比他爹胆还大,心里盘算起几十万、上百万的产业来,当然少不了在超女面前挥金如土。
其实显龙搞贷款这事是打着他爹的旗号背着乡长干的,乡长并不知道儿子是搞贷款做起了大买卖,还以为犬子做生意有两下子。
超女慧眼识得山峰是英雄,和山峰已是心相连、情相通,彼此经常偷偷约见,但碍于超女和显龙的名分还没抹去,他俩还不能正式建交,俩人的相思相盼经常阻隔在人间。
山峰和显龙是同事朋友还是生意上合作过的伙伴,更不敢和超女公开往来,只有在白色恐怖中小心地开展地下活动。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恋爱进行得相当艰难,但这地下恋爱远比公开恋爱有穿透力,超女甘心在山峰的溪流里做一根水草,而山峰还要把这根水草带向更深更宽的水域。他俩多么想由地下转为公开,但又害怕受到舆论的声讨和制裁,只好更加隐秘地相爱。
这天下午,山峰无课,骑着摩托沿公路奔出几十里,来到离乱石窖不远的一处河湾,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原来超女已等候在那里。山峰停下摩托,和超女坐在离公路不远的江边,一边看着“大江东去”,一边“遥想公瑾当年”。他们的思想碰撞着、共鸣着,一时间仿佛“小乔初嫁了”,他们进入到三国的风起云涌中,进入到唐诗宋词的浪漫中。
看着江水涌动,听着熟悉的涛声,山峰对超女讲起他在乱石窖的那段生活——当初他被分配到乱石窖教书,那是一所偏僻的村小,教室和寝室是一座破庙改建的,靠近江边,跟这里有点相似;那里还要荒凉和冷僻一些,一到夜晚就只有涛声和风声相伴,所以分到那里的老师待不了一年都调走了;他在那里工作了三年。那时,到了晚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学校,但他是既不怕水也不怕鬼,夜里还要到江中游泳。当地的人都很尊敬他,学生也很信服他,他也下决心就在那里扎根。他和附近的农民水乳交融,以致当地的故朋旧友,风花雪月,他都一一跟超女道来。他在那里坚持读完了函授专科,后来还有女子看上了他这个破庙的书生,不知不觉竟讲起了乱石窖的初恋情人。
超女开始还听得心潮起伏,后来忍不住打岔道:“你最好去一趟乱石窖,说不定她还在等你呢。”
山峰反应过来,不该在超女面前对初恋情人那样动情,忙说:“其实现在我非常想和你去看一看那个地方,不知你愿不愿意?”
超女答道:“我才不想去看那个鬼地方嘞。”
山峰惊讶地说道:“你说那是个鬼地方,的确不错,那地方经常闹鬼,我讲几次闹鬼的故事给你听。”
“真的?”超女惊异地反问山峰。
山峰说道:“不信?我讲给你听听。”
山峰讲起了他的鬼故事来:“有一天晚上,天气相当闷热,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入睡,听得屋顶上瓦响,开始我并不在意,后来响动愈来愈紧,竟哗啦啦地在房上翻来覆去……”
超女吓得紧张起来。山峰继续讲道:“我壮着胆,拿着手电筒,带了根棍棒,出门用电筒照了照房上,结果什么也没有,就回屋倒下又睡。刚躺下,房上又哗啦啦响起来了,让人胆战心惊,我只好用铺盖蒙住全身。没想到,突然一声闷响,一团东西从房顶直扑我床前来,又在床边扭动摔打起来,砰……嘣……砰……嘣……我自然怕得要命,但怕又是没有办法的,不得已,我只有重新抄起棍棒拿起手电小心地射看,这一看,我差点吓死了……”
“究竟看到了什么?”超女心跳着忍不住追问道。
“一条白蛇和一个大耗子缠在了一起,我当时吓呆了,但很快回过神来,一阵棍棒乱捶,终于把这两个怪物打死了。”
超女赶忙问道:“后来呢?”
“你猜,当地人知道后是怎样说的?”
“他们会怎样说?”
“第二天,周围的人都跑来看,有人说这是美女蛇和耗子精搞在了一起。”
“真的,幸好你把这两个妖怪除掉了。”
“哪里有什么妖精,这都是人们想出来的,其实那不过是蛇要吃耗子,耗子反咬住蛇的尾巴,就缠在一起摔打而已,不过我后来还真的碰上了鬼。”
“别讲了,我怕!”
超女越是怕,山峰越是要讲:“一次,大约是四五月份,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我女朋友来,吃了晚饭,耍到八九点钟,女朋友要回去,这是她家的规矩,晚上必须早点回去;我就送她回去,她这个人胆小,走夜路,疑神疑鬼的,一路上,拿个手电筒到处射。走到一片麦地附近,她还是不放心地照来照去。突然她尖叫起来‘有鬼!’撒腿就跑。我赶忙说‘哪里有鬼?’她往回跑出几垄田埂,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我问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她失魂落魄地说,她刚才看见一个狰狞的人,戴着一个大帽子,晃动着一双大手,摇摇摆摆地向她走来。我问她在哪里,她说就在那片麦地里。我拿起手电筒,带她回去看,她还是害怕,快到刚才见鬼的那个地方了,她腿都吓软了,紧紧地抱着我,叫我不要照了,我偏要看个究竟。我用手电筒一照,就看见了,原来是一个穿衣戴帽的稻草人,是农民立在麦地里吓麻雀的。见我把鬼的真面目弄清了,她胆子也大了,要和我回学校去住……”
超女忙问道:“可能是你骗人家回去的吧?”
“我怎么会骗她呢?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住过。”
山峰停下故事,问超女:“我们这就去乱石窖?我边走边跟你讲后面的故事。”
超女说:“我不敢去了,我怕遇到鬼。”
“何超女,你怎么在这里?”他们身后竟突然冒出一句鬼话。
超女惊疑得不敢回过头去,没想到坐在这里就遇上了鬼。山峰回过头来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哦,山峰也在这里。”
“哦,是显龙,你回来了……超女正在等你呢,我正巧碰见她,就跟她讲了个故事……”
超女这才看清是卓显龙,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显龙说:“我出去交货回来,在车上看见你们很面熟,就下车来看,没想到还真是你们坐在这里,这不,交货的车还在那里呢。”
山峰顺着显龙的手指沿公路看去,车离他停摩托的地方跑出好几十米,想必显龙是看见山峰的摩托后,才看见山峰和超女在离摩托不远的这个鬼地方的。
山峰不好意思地道:“既然你们有车,那我就骑摩托先走了。”
山峰蹬燃摩托一溜烟走了,把超女甩给了显龙。
山峰回到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正好碰见红颜走出寝室。红颜顺便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山峰回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出去?”
红颜答道:“我还到办公室去批一下作业。”红颜说完就真的奔文科办公室去了。
红颜这学期耽于调理,精心衣着,规矩了许多,外表也年轻了许多。假期中经过老公的滋养,家庭的浸泡,已显露出成家女人的成熟和风范。家庭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东西,是女人真正的靠山和港湾。红颜其实还是爱家的,可现在一与丈夫两地分居,是无家可爱,无夫可恋,日子不免落寞。好在有书可教,有事业和前途可奔,红颜在学校是积极上进特别有事业心的,这学期经常在办公室加夜班,在为毕业班和三连冠努力耕耘着。
山峰只把她作为同事敬而远之,关系已不再密切。
当然武校长还是经常会找红颜的,武校长拿着县语文兼职教研员的招牌,培养语文骨干教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红颜工作本身就积极,再加上有武校长的培养,她在学校的工作显得更加重要了,呼声和地位更加引人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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