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透明的思念-2008年02月06日 火树银花的绚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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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林涵,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车窗外的风呼呼刮着,我微微颤抖了下,突然想起高中时某个晚自习的课间,段青阳站在走廊上望着星空说的那番话。

    段青阳曾经说:“我们都是浩瀚宇宙中不起眼的星辰,像是尘埃一样飘散在星河里,你那么努力地发光,就是希望能够让看见自己光芒的那颗星有所反应。”

    那么现在的我是还不够努力吗?

    我所寻找的那颗星,你看见我的光芒了吗?

    4

    曾经在书上看到这样的话:“生活总有一个平衡,好与坏,爱与恨,快乐与悲伤,热闹与寂寞,不可或缺。”我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我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冷风灌进我的领口,浑身冻得直打哆嗦。我站在楼下向上望,只有我家的窗户还透着微弱的光。我在楼道口使劲跺了几下脚,楼道灯应声亮了。经久未打扫的旧式楼房过道总是堆放着许多杂物——破旧的自行车,抛弃的空水果箱子,簸箕扫帚——这些陈旧的东西让我有些动容,只是离家半年而已,却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样。待会看见我妈,她肯定会问我考试如何,和同学关系处理得怎么样。很快我听到铁门撞击墙壁的声音,我看见我妈站在门口叉着腰。

    “怎么买这么晚的票啊?”

    “被Boss(老大)扣留了。”我压低声音开玩笑道。

    “什么?”妈妈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什么啦,我走了半年,家里什么都没变啊。”我一边说一边如释重负地躺在沙发上,“老妈也是一样年轻啊。”回到家里,什么都可以变轻松,我跷着脚剥了一个橘子。

    “哎呀,你看你,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以后怎么有男生喜欢你啊。”

    “我才不要谁喜欢呢。”

    “和妈说实话,谈恋爱了没有?”

    “喂!妈,你老不正经。”

    “哟,你当初不听我和你老爸劝告,非要去H大,还偷偷改志愿,当时我和你老爸就觉得你肯定是奔着哪个小伙子去的。”

    我就那么不会隐藏吗,好像谁都能看穿我的心事一样。“没有啦,想着离家近一点又很不错的大学就是H大了啊,要是跑去北京上海,回一次家不是太不容易了吗?”

    “那也没见你放长假就回来啊。”

    “不说这个了,妈,我挺想你的,不要让我怀揣着满腔的思念到家被你说得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嘛。”

    老妈一下被我的话逗笑了,把洗好的苹果放在桌上。“你老爸撑不住先睡了,就你老妈子我还等着你。”她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我的头,“在外面念书吃得不好吧,头发都没有光泽了,明天妈给你买只鸡来炖了吃。”

    “妈,”我突然抱住了老妈,“我真的挺想你的。”

    “傻孩子,妈也想你。别撒娇了,快点吃了,早点休息。”

    “再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是啊,妈,你怎么知道女儿在外面过得不好呢,就算尽力去伪装让自己微笑,可是一面对你这样温情的问候,眼泪就止不住了。你是天下最好的妈妈,可我是天下最傻的女儿,我当初居然没有听你们的话,孤注一掷地跑去一个完全不喜欢的学校,还整天被主席欺负,甚至根本找不到我要找的人。

    我很傻,我都不敢说,说了怕你笑话。

    因为放假在家没有事情做,一下子闲下来却有些怀念被卢时寒压迫的日子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原本打算回家之后就去找段青阳,但是已经过去几天了,我也没有动身的迹象。有几天陪老妈去买菜,路过段青阳以前住的房子,想上前去敲门,但又停住了脚步。

    小区门口的大树下总是坐着几个戴红袖章的老太太,看着我挽着老妈的手买菜回来时,总是要说“你女儿哦,好标致啊”的话,接着就有“谈恋爱了吗?要抓紧啊”的建议。我妈一边抽动着嘴角赔笑,一边在我耳边小声嘀咕:“都是什么些邻居啊,我女儿又不是没人要。”转念又对着我说,“不过要是你谈恋爱了,可别藏着掖着,瞒着我们俩老的啊。”

    我和老妈的话题是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由学习转到恋爱了,这样的转变让我突然有些不适应。好像半年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和刚刚进大学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走在校园路上,看着校门口那家奶茶店里的几个高中生在贴纸上写写画画然后贴到墙上,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我心里狠狠地捏了一把。走着走着,脚就不听使唤地走到了段青阳的家,我站在楼下望了很久,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敲门,看见他要说些什么呢?

    “还好吗”还是“我们和好吧”,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听起来都像是烂俗的言情剧台词,那么我到底要说什么呢?久未见面的两个人,曾经那么喜欢彼此的两个人,一心想要狠狠地与对方走很长很长的路的两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却连一句要开始对话的开场白都找不到。

    斑驳的旧楼道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小小的地方蕴藏了我多少青春年少的记忆。都说人最怕的其实不是变迁,而是时间流逝但周遭不变的恐惧,好比我们都变了,长大或者衰老,离开或者死亡,但是那些念念不忘的事物还是停留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然,肯定没有记错,我是在四楼的过道和段青阳第一次牵手,我胆怯而又急迫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低着头,不说话地往上走,那个时候的我以为我们的路怎么都不会走到尽头。但现在,我站在段青阳家的门口,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老太太望着有些尴尬的我。

    “请问,段青阳在家吗?”

    “段青阳?”老太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小姑娘你找错地方了吧。”

    “找错地方了?”

    “噢。”老太太好像想起了什么,“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啊,高中的时候租了我的房子,不过好像考上大学就走了吧。”

    “租,租的房子?”

    “对啊,当时他好像很舍不得,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提着行李走了。”

    “那,那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东西,好像没有。”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是四年前了,当时我记得政府说要拆这一片的房子,正巧这里离学校近,就有几家人租出去给外地来的高中生了。当时,他说他也是外地的学生,就在茗相念高中,觉得我价格便宜就租下来了,一租就租了三年呢。我想,他应该是回家了。”

    回家了。

    5

    刚刚十一点,往常的这个时候我没有任何困意,但我今天却特别想睡觉。人在逃避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睡觉,好像闭上眼睛就与整个世界隔绝了,好像再醒过来的时候,那些倒霉的东西都像梦一样消失。没几分钟,我睡着了,我又一次踏进那个熟悉的场景。

    那是一条我再熟悉不过的路,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高大而茂盛的榕树就在那扇门的后面。我不断地跑,不断地跑,但是好像无论我怎么跑都离那扇铁门非常远。其实,我只是想看清他的样子,看清那张我从来没有看清过的脸,但是我看不见,因为那扇铁门关上了。天快黑了,街道口卖豆腐脑的大爷都准备挑着担子回家了,他们与我擦肩而过,都不说话,好像我完全游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然后我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听见了手机铃声。

    “林主任。”卢时寒的声音就像是电击一样穿过我的大脑皮层。

    “在!”我打包票,有一秒钟,我以为我躺在学校的宿舍里,甚至下一秒的动作是想马上下床用便笺纸记录一天的工作。好在我又反应过来我是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确实是卢时寒的声音。

    “涵姐姐!”对话空白了几秒钟,紧接而来的是卢小弟兴奋的声音。

    “啊?”

    “我和小寒在火车站,到你家附近搭几路车?”

    “什,什么?”我怀疑我出现了幻听。

    “我也拿小寒没办法,说在家无聊,一定要来找你玩。”

    “你们真的到了C市?天啊,等下让我缓缓。”

    “当做学长来旅游也不可以吗?”

    “没,没有,我的意思是,有点,受宠若惊。”

    “几路车?”

    “21路,然后转7路,过了拐角,再搭3路,看见……”

    “我们上的士了,告诉我你家的具体位置吧。”

    我承认在听到卢时寒说他到达C市的消息时,我的心脏已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不知道这莫名的紧张从何而来。站在小区附近的超市门口,我侧着头望了望贴在大门口的“今日特价”,阳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强烈到无法直视的光芒。我吁了一口气,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可是,我真的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当然,卢时寒的到来确实冲淡了一些我找不到段青阳的失落感,我甚至心里一直默念“阿弥陀佛”不要让对方看出我一副“快要断气了”的样子。

    早上九点正是超市生意兴隆的时候。我还真是失误,定在一个这么热闹的场所,希望路上来来往往的三姑六婆不要看见我和他,然后就把消息传遍整条街才好。

    但是,当我看见卢时寒那挺拔的身段的同时,也看见了我妈提着小包从巷子口走过来,就在我浑身冒冷汗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们俩的目光都锁定了我!霎时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还有千万把刀对准心脏。我的面色惨如白纸,双脚早就不听使唤,想躲也躲不掉了。就在这心肺俱寒的时刻,我听见了我妈与卢小弟同时喊我的声音。

    卢小弟拉起我的手问:“涵姐姐,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

    卢时寒站在旁边,右手放在卢小弟的肩膀上。但这一幕不得不让我觉得像孩子来劝被父亲踢出家门的母亲回家,好吧,我知道在这紧要关头我不应该胡思乱想,但是越是紧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是蹦出来。

    这时,老妈已经走到我身边了。

    “林涵,这是?”

    “妈。”我咽了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想出一些比较妙的点子,比如大学同学来给我讲高等数学的题目,志愿支教的小学生舍不得我,学生会主席来找我商讨校园建设问题……

    可这些借口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直到我听见旁边的卢时寒非常礼貌地叫了我妈一声“伯母”,我妈上下打量完对方露出笑容,我知道,现在不需要杜撰任何借口,有些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

    6

    水龙头哗哗地开着水,我却没有要关掉它的意思。洗手间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不知道老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拉着我站在一旁说:“我说请顿饭也是尽地主之谊,你一个主人家躲在洗手间半个小时不出去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忍受我妈抛出的那一个又一个无聊又无趣的话题,听我妈话里的意思,甚至已经有了将卢时寒纳为自家人的趋势。我捋了捋头发,然后看着我妈说:“他只是一个让我胆战心寒的学长罢了。”至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些话我根本不会去解释,我妈也就自然不懂我的意思。

    我坐回饭桌前,眼前杯盘狼藉,我微笑着看着大家,我想饭局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

    回家的时候,老妈和老爸将我们仨远远地甩在后面,原本我妈想叫卢小弟跟着她先回家玩,但是我执意留下了他。寒冷的冬夜,因为漫天的烟火热闹不少。卢时寒走在我的左边,我一只手牵着卢小弟,让他走在我的中间,但是很快我又放开了,因为这样的三个人走在一起,实在太像一家三口了。

    “我妈就是这样,你别太在意。”我尽量和他平行着走,这样他就看不见我尴尬的脸。

    “挺好的,这样才像妈妈。”卢时寒的话让我感觉有些难过,我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

    “什么嘛,不要把自己说得好像……”可我很快意识到我的动作和语气都太随便了。

    “你不要太拘谨。”

    “嗯。”我简单地应了一声。

    “林涵姐姐,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嗯。”我微微笑了笑。

    “这样问是不是有点脸皮厚?”卢小弟不忍自嘲了一下,让我笑出了声来。

    其实我反而有些希望这条路长一些。曾经有过这样的冬夜,我和段青阳也是走在这样的路上,好像那条路怎么走都走不完。走了一会儿,卢小弟说要上厕所,我就和卢时寒在小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说来,你之前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没有怎么样啊。”原本已经渐渐不去想的事情又被平白无故地翻出来,他还真是“做好事”的人啊。

    “如果已经结束了,就不要固执地去将那个句号变成省略号,感情的一方已经放弃,即使另一方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而已。”

    “别说了!”我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地站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卢时寒看着我,慢慢起身,双手落在我的肩上,温热从掌心传过来,投下来的灯光正好被他的身影遮挡,黑乎乎的一片,他看不见我的眼泪。

    “遇到再大的困难,只要想着自己仅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就没有必要去计较了。刚才的话,或许你不爱听,但是,林主任,你可以面对的,不是吗?”

    我可以面对吗?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质疑自己,我以为自己可以大无畏地去找回自己的幸福,但是到头来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我预期的那样,我想起一句歌词,“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大概就是这样吧。但卢时寒这样无比真挚的一句话,一下子颠覆了他以往的形象,顿时让我惆怅的心平静了很多。

    突然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林涵?”

    我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珊珊?”我没想到居然会碰见高中同学。

    她看着我,然后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卢时寒:“这,你男朋友?”

    “不是啦,我们学校的主席。”

    “哦,林涵你不错嘛!”说着她在我身上拍了一下,然后拉住我的手。

    “不是你想那样。”卢时寒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一手插在裤袋里,“我先去看下小寒。”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哦,你认识路吗?”

    “有人认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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