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树有根水有源。土地承包,万民皆欢。姥爷姥姥,家中领衔。今姥爷虽已作古,然姥姥尚在,名下土地,神圣不可侵犯。故二老卖地之款,全归姥姥所有,与旁人等无关。“有侵犯者,死后不许入祖坟。”
第二:佘太君百岁尚挂帅,姥姥虽过古稀,比之还属年轻。且耳不聋眼不花,能数钱能算账不糊涂。故她有权按个人意志支配,旁人不得干涉。她想给谁就给谁。“谁横插一杠子,不得好死。”
第三:人生在世,孝敬为先。考虑到大姐目前抚养老人辛劳有加,建议姥姥可从这钱中拿出一部分给大姐。“谁不同意,滚球子。”
第四:养儿防老,男儿有责。饮水思源,不忘母恩。大舅二舅三舅愿各出两万元人民币,作为母亲养老费用。逢年过节,要人到礼到,不得逃避。“哪个不给,死了喂狗。”
第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家卖地收入,应计划使用,节俭为先。大舅不可顿顿吃驴肉火烧;二舅不可停妻娶妻;三舅不可耍钱胡来。“哪个不听,老太太就到谁家去住,不走!”
特此明晰,望各位认真遵守。签字画押,不得反悔。某年某月,谁谁谁……
需要解释,每条后面的话,是我姥姥说的,加进去,是为了增加《决议》的权威性。至于说这决议咋写成这样?对三个舅舅是不是狠了点,这您就放心吧,没事。这符合“乱世用重典,对操蛋人不能心疼”的基本原则。你就是再厉害点,也辖治不住他们。一上来话就软,他都不往心里去,写了也白写。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顺利、简单。
大舅问:“那个‘故二老’啥意思?不是就死了一个吗?咋说故去俩,俺娘不是在这儿吗?”
二舅说:“闹半天,不就是让我们多出血呀……”
三舅说:“几万?两万?没了那天办事还出钱不?”
穆凤英说:“当初妈也跟我们过过,那我们就白受累啦?”
花丽竿说:“我俩都这些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咋也得给我个说法,不能一脚踹出门。地主家对长工都不能这样。”
……
听听,我都怀念当年一发表“最高指示”就敲锣打鼓了。难怪有的领导爱搞一言堂,你看看,形成个决议有多难呀!多亏我妈坚持不改,我姥姥拐棍一抡,他奶奶的就这么定了,把他们几张嘴暂时给糊上了。但我妈最后一句话把我给毁了,她说:“往下有啥事,我这儿就由小娥子去办了。”
“那好!那好!我们找她。”
我想说我不管,但又说不出口,我不出头谁出头?而且这里面也有我的利益,你想呀,姥姥的钱我妈的钱,说到家还不是我的钱。我在报社拼了命的写呀写,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大舅他们这回人在家里坐,钱往头上砸,一砸就是几十万呀!可别听一些人讲什么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失了地的农民未来就没了希望。这话分说哪儿,江南鱼米乡、中原麦浪滚滚,冀中大平原,搁那儿有道理。可让这些专家学者往过山沟子走走,他准不那么坚持了。这破山沟子烂河套,谁守着谁受穷,谁跳出去谁就致富……
哎哟,跑题了,sorry, sorry.
那天往下的事,是应该有一次聚会,就是大伙在一起撮一顿,庆祝决议草案的诞生。我也准备出一回血,请大家下馆子。顺便说一下,过一会儿大舅妈和她儿子大柱子来了,带来大舅的棉袄和存折。应该感谢银行和保安,保安把衣服交给银行,银行从身份证(大舅带着身份证去的),找到村找到户,把我大舅妈找去了。由于有惊无险,大舅高兴,拍拍鼓鼓的兜子说他要请大家下馆子。但坏事了,大舅妈说啥也不同意,说家里的猪还没喂呢,死拉硬拽地把大舅带走了。他们走了不说,也不知啥时,二舅和花丽竿也脚底板抹油溜家伙了。二舅一走我妈急了,折腾溜够,我姥姥的钱还没影呢。我就想找二舅,这会儿三舅却不开眼,在一旁嚷嚷,在哪儿吃呀,我都饿了。我姥姥说你回自己家吃去吧。把他给撵走了。
功亏一篑呀。看来,落实决议的任务还很艰巨。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决定杀下去,一定要杀出个子午卯酉来。
我对我妈我姥姥说:“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姥姥说:“小娥子,你把事办成,我给你买件狼皮大衣。”
我说:“哪有穿狼皮的,是貂皮。”
姥姥说:“中,别说貂皮,猫皮都中。”
我说:“到时给我钱就是。”
姥姥说:“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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