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家住郴州城东牛脾山下潘家湾的潘丫丫,像往常一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河边洗衣服。
潘丫丫家位于潘家湾的东头,单门独户,土砖为墙,茅草为顶,门前一个晒谷坪。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个看上去年龄在十六七岁、眉目清秀、身子结实的姑娘,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挎着木盆,木盆堆满了要洗的脏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沿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向郴江河边走去。她,就是潘丫丫。
此时正是春耕时节,乡里人勤快,田野里,有人在犁田,有人在施肥,有人在锄草,到处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潘丫丫一路走来,遇到不少乡民,乡民们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而她,对每一位乡民都是笑脸相迎。
潘丫丫走到郴江河边,只见河边的码头上已经挤满了不少洗衣服的姑娘。
“丫丫,来我这儿洗吧。”一个处于上游位置的姑娘朝潘丫丫喊道,并主动地为潘丫丫挪出一个位置。
“好的。”潘丫丫一边答应着,一边挽起裤腿,一步步由浅入深下到河里,靠近那位姑娘。柔柔的、凉凉的河水浸过她的脚背,渐渐地又漫过她的小腿,让她感到惬意极了。
姑娘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笑声、话声、流水声连成一片,随着波浪在河面上荡漾。
可就在这时,一根长长的、细细的、非常鲜艳的红丝线,由远而近、由上而下向着潘丫丫跟前飘来。潘丫丫好奇地伸出右手正要将红丝线捞起,突然,红丝线扭动起来,一下子缠住了潘丫丫的右手腕。潘丫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情急之下,将右手使劲地甩了甩,想借此把红丝线甩掉。谁知,那红丝线紧紧地缠在她的右手腕上一动不动。慌乱中,潘丫丫抬起右手腕放到嘴边,想用牙齿咬断红丝线。可就在这时,怪事又发生了,那红丝线自动脱落,迅速滑进潘丫丫嘴中,并顺着喉咙进入到她的肚子里。潘丫丫想吐吐不出,想抓抓不住,憋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衣服没洗完就急急忙忙往家赶。
潘丫丫回到家中,惊魂未定,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洗完衣服就在晒谷坪上晾晒衣服,而是一头钻进自己的房子里,坐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正在门前枣树底下纳鞋底的潘母,见女儿回来没有晾晒衣服,便停下手中的活儿,探身朝屋里喊道:“丫丫。”
“哎。”潘丫丫在屋里应道。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晾晒衣服?”
“我、我……”潘丫丫结结巴巴一时回答不上来。
潘母感觉女儿有点异常,遂放下手中的活儿,准备往屋里瞧个究竟,这时,潘丫丫从里屋走了出来,正好与母亲撞了个满怀。潘母见女儿脸色有点难看,便问道:“丫丫,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潘丫丫走到晒谷坪上,一边往晾衣绳上晾晒衣服,一边对母亲说:“妈,我刚才在郴江河里洗衣服,洗着洗着,见一根红丝线向我跟前漂来,我好奇地想用手捞起那根红丝线,不料那根红丝线突然缠住我的手腕,我解又解不开,甩又甩不掉,便想用牙齿咬断,谁知刚一张嘴,那红丝线便自动脱落,滑进我的嘴里,并顺着我的喉咙进入我的肚子里,我想抓抓不住,想吐又吐不出来。”
“还有这种事?”潘母惊讶地看着女儿,关切地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潘丫丫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不过总觉得很恶心,心里忐忑,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潘母听了女儿这样一说,先是一愣,但为了不影响女儿的情绪,安慰道:“傻孩子,这能有什么事发生。”说完,便帮助女儿一起晾晒衣服,心里却暗暗地祈祷着:菩萨保佑我女儿一生平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不知不觉就已三月有余。这一天晚上掌灯时分,潘丫丫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小桌旁吃晚饭。桌子上摆着一碗炒酸豆角,一碗焖土豆。平时挺喜欢吃的菜,潘丫丫吃着吃着突感胸口不适,吃下肚的东西又直往上翻,只差一点没当场吐出来。她看了看正低头吃饭的父母一眼,趁他(她)们没在意,便轻轻地放下碗筷,用手捂住嘴,迅速地离开饭桌,跑到屋外,“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潘父抬起头,向妻子问道:“丫丫这是怎么了?”
潘母先是支支吾吾,想了一下后才回答说:“可能是吃了酸豆角吧。”
潘父板着脸说道:“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哪有这么娇贵,连个酸豆角也吃不得,真是的。”说完,扒完碗中剩有的饭粒,将碗筷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忙自己的事去了。
夜深人静,在潘家的左厢房里,潘丫丫脱去外衣,只穿着一件花色的兜肚和一条红色短裤躺在床上,一瞧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就知道她是已有三四个月身孕的孕妇。潘母坐着床沿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撩起衣角擦眼泪。开始,两个人一句话儿也不说,过了好一会儿,潘母才说道:“唉!丫丫,眼瞧着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这可怎么办啊?”
潘丫丫翻了个身,脸朝着里面,开始抽泣。
“唉,你爸现在还不知道,如果你爸他知道了,可不得了呀。”潘母又说道。
母亲的话戳到潘丫丫的痛处,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抱着母亲失声痛哭。
正当潘丫丫母女俩痛哭流涕时,一个黑影突然在窗外一闪,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人体跌倒碰撞的声音。
潘母警觉地朝窗外喝道:“谁?”并立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门朝外面望了望,黑暗中,她隐隐约约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潘丫丫这时也穿好衣服走近窗口,问道:“妈,什么人呀?深更半夜的。”
“好像是族长家里的大管家潘全贵。”潘母答道。
“他来干什么?”潘丫丫像是问母亲,又像是问自己,并不由得深深地思索起来。她想,如果潘全贵听到了自己与母亲俩的对话,并把这些话告诉了族长潘堂财,那可不得了,潘丫丫害怕起来。
潘丫丫母女俩说得没错,刚才躲在窗户底下偷听她们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潘姓宗族族长潘堂财的管家潘全贵。
潘全贵离开潘丫丫家的窗口,急急忙忙走进族长潘堂财家。潘堂财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个侍女为他捶腿按摩。潘全贵以为潘堂财睡着了,为了不打扰主人,便乖乖地垂立一旁,等待着主人醒来。
其实,潘堂财此时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不爱睁开眼睛,见潘全贵垂立一旁,便支开侍女,待侍女离开后,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潘全贵问道:“说说吧,事情办得怎样?”
潘全贵见主子问起,才答道:“老爷,按照您的吩咐,我走到潘福生家门口,正要敲门,不想却从他家的窗户里面传出潘丫丫母女俩对话的声音。”
“说什么来着?”潘堂财面无表情地问道。
“原来潘丫丫已经怀孕,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对此母女俩非常着急,不知如何是好,我听说有这种事,没有敲门就立即向您报告来了。”
潘全贵话未落音,潘堂财就像是打了鸡血,立即坐了起来,瞪着两只眼睛盯着潘全贵,牙齿咬得咯咯响,“什么?还有这等事,难怪这死丫头始终不答应给我外甥做老婆,原来她是有了野汉子,怀上了野种。真是岂有此理,去,把潘福生给我叫来。”
“是”,潘全贵答应着,便连忙带着两个家丁向潘福生家跑去。
潘福生正在堂屋灯光下编竹筐,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并伴随着潘全贵的吼叫声:“潘福生,快开门。”
潘福生听到是潘全贵的声音,立即站起来,答应道:“来了、来了,”心里却在想,这么晚了,潘全贵来我家干什么?
潘福生刚把门打开,潘全贵便冲上前去,抓住潘福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走,族长老爷叫你走一趟。”
“这么晚了,族长老爷叫我干什么?”潘福生问道。
“少啰唆,叫你去你就去。”潘全贵又吼道。
潘福生心里非常明白,族长潘堂财这么晚把自己叫过去,肯定没好事,但他心里没有底,不知道是什么事,一颗心七上八下,像打鼓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管家,想躲也躲不掉。他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竹筐,正要离开家,却被从左厢房冲出的潘丫丫母女俩叫住。其实,刚才发生在堂屋里的一幕,全被里屋潘丫丫母女俩从门缝里看见。潘母见潘全贵要带走自己的丈夫,估计是凶多吉少,便连忙打开里屋的门,含着泪对丈夫说:“丫丫她爸,早点回来。”
潘全贵见了潘丫丫母女俩,阴阳怪气地发出一阵冷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潘福生被潘全贵带到潘堂财的客厅,只见客厅内外布满族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潘全贵走到潘堂财跟前,小心翼翼地说:“老爷,我把潘福生带来了。”
潘堂财翻了翻白眼,对站立一旁的潘福生问道:“福生呀,你知道我这么晚叫你来干什么吗?”
“族长老爷,小的不知道。”潘福生答道。
“我问你,你女儿丫丫最近可好?”潘堂财不露声色地问道。
潘福生见潘堂财问及女儿,以为是女儿未曾答应潘堂财为其傻子外甥说媒的事,心里恼怒而把自己叫来教训一下,便说:“托族长的洪福,我女儿丫丫还好。不过,丫丫尚不懂事,如果无意中冲撞了您老人家,还请您老人家多担待……”
不等潘福生说完,潘堂财便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没发现你女儿身体有什么变化?”
潘福生坦诚地说:“没发现。”但心里却敲起了小鼓:这族长老爷什么时候关心起我女儿的身体来了?
突然,潘堂财一拍桌子,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吼道:“潘福生,你是真没发现还是假没发现呢?还是发现了隐瞒不报?”
潘福生辩解道:“老爷,我女儿天天干活、吃饭、睡觉,一切好好的,真没发现她身体有什么变化。”
“难道你就没发现你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腰身一天天粗起来?”潘堂财吼道。
“族长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丫丫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可别听他人在你跟前胡说八道?”
“什么?胡说八道?你先回去看看你女儿,再问问你老婆,她们会告诉你一切的。”潘堂财说完,冷笑着一甩袖子走进里间,丢下潘福生站在大堂里,一脸的迷茫。
“全贵,赶快陪福生回去看看,我还要等着他带回的消息。”里面又传来潘堂财的声音。
“走吧,潘福生。”潘全贵皮笑肉不笑地对潘福生催促道。
“走就走,我就不信我女儿会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潘福生信心十足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
不一会儿,潘福生在潘全贵等几个族丁的押送下,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潘全贵说:“你赶快进去看看,我们在外面等着,过一会儿我还要带着你回去复命。”
潘福生一踏进家门,潘丫丫母女俩便立即从里屋跑了出来。原来,她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潘福生回来,担心潘福生有什么不测。
“是什么事?”潘母急不可待地向丈夫问道。
潘福生也不答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女儿身上看,当发现女儿的肚子和腰身的确与前段时间有变化时,马上把脸沉了下来。
潘丫丫见父亲死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知道事情不妙,便立即转身往里屋走。
“站住,你个死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潘福生对女儿厉声喝道。
潘丫丫吓得腿直打哆嗦,立即站了下来。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潘母问道。
潘福生气愤地冲到女儿跟前,吼道:“你个小贱人,难怪有人在指我的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说完扬起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女儿的脸上,顿时,潘丫丫的左脸现出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潘丫丫双腿跪了下去,大声地呼喊道:“爸!我……”
这时,潘母似乎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含着眼泪一边拉起跪在地上的女儿,一边对丈夫说:“你发什么疯,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她怎么会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
潘福生没有罢休,又对妻子吼道:“那她这肚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说完,还怒气冲冲地从门角里操起一根扁担,指着女儿说:“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要你的命。”
潘母冲上前,死死地拽住丈夫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说:“你听我慢慢说,可别委屈了女儿呀。”接着便把女儿三个月前到郴江河洗衣服时,如何捞起红线,如何怀孕的事说了一遍。
潘福生听了妻子的话,将信将疑,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吗?我们俩正为此事愁得吃不下饭呢。”
潘丫丫再次“扑通”一声跪在父亲跟前,失声痛哭。
听了妻子一席话,再看看女儿委屈的哭声,潘福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两颗浑浊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潘母还在云里雾里,向丈夫问道:“孩子她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福生抬起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唉,不知怎么的这事让族长潘堂财知道了,他们以为丫丫偷人养汉子怀了孕,才不愿嫁与他那傻子外甥,如果真是这样,按族规这是要沉河的呀。”
“天哪,这可怎么办啊?!”潘母悲痛地喊道。
潘丫丫听说要将自己沉河,伤心地一头栽进母亲怀中抱住母亲大哭:“妈!”
正当潘丫丫一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潘全贵恶狠狠的声音:“快,快,潘福生。”
潘福生听到潘全贵的叫声,丢下扁担,“通”的一声站了起来,向门外冲去。
“你上哪去?”潘母问道。
“我要找潘堂财说清楚。”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潘福生一踏进潘堂财的客厅,潘堂财便问道:“怎么样,潘福生,情况搞清楚了吗?”
“搞清楚了,族长老爷。”潘福生答道。
“我说的没错吧,你闺女是怀孕了吧,可不知是怀了谁的种啊?”
潘福生扬起头,说:“族长老爷,我家丫丫是怀了孕,但不是跟别的什么人发生不正常关系怀孕的。”
潘堂财站了起来,盯着潘福生发出几声阴森可怕的冷笑,说:“哼,天底下竟会有这样的事,不跟别人发生关系也能怀孕,你哄小孩去吧。”
潘福生听到潘堂财发出几声冷笑,那冷笑就像是一股阴风,直透他的脊梁,他打了一个寒战,战战兢兢地说:“族长老爷,丫丫的确不是跟别的什么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怀的孕,而是因为在郴江河里洗衣服时误吞了一根红丝线,肚子才大了起来。”说完又把相关的过程和情节复述了一遍。
潘堂财问道:“按你这么说是河神让你女儿怀的孕?”接着又吼道“你骗谁,谁相信?”
潘福生苦苦哀求道:“老爷,这是真的……”
潘堂财不等潘福生说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别说了,今晚开祠堂门,你赶快回去把你女儿带来。”说完便准备往里屋走。
潘福生一听要开祠堂门,一时急了,便双膝下跪,抱住潘堂财的腿不放,流着眼泪再一次哀求说:“族长老爷,请你做主,我女儿她、她、她是清白的,无辜的。”
潘堂财瞪了一眼旁边的潘全贵,示意潘全贵拦住潘福生。潘全贵心领神会,连忙叫两个族丁拉住了潘福生,并押着潘福生往家里走。
触规沉河
潘福生回到家中,把潘堂财的话告诉了妻子和女儿。潘丫丫听到要将自己沉河的消息,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她爸,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沉河呀!”潘母对丈夫说。
潘福生双手捧着脑袋,只顾一声接一声地唉声叹气。
“你倒拿个主意,说句话呀!”潘母又催促道。
过了好一会儿,潘福生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从嘴里迸出一个字:“逃”。
“什么?逃,怎么个逃法?”潘母疑惑地望着丈夫,大声问道。
潘福生左右环顾了一下,对妻子说:“你小声点,潘全贵他们在外面等着呢。”停了一下接着又说:“趁族丁没有防备,现在就让丫丫逃走。”
“你让她一个人逃,能逃到哪里去?”
“能逃哪儿就逃哪儿,总比沉河死了好。”
“要逃我们全家一起逃。”
“一起逃?我们的田、土不要了?房子不要了?丫丫她妈,你知道吗,潘堂财那老贼巴不得我们走,我们走了,他就可以以族长的名义,将我们的房产、田产没收,名义上是充公,实际上就是他自己霸占。”
“哦,原来是这样。”
“快,快帮丫丫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以免夜长梦多。”潘福生向妻子催促道。
潘母进到女儿屋里,帮助女儿收拾好一些衣服等日常用品,潘丫丫见马上就要与父母分别,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大哭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潘全贵如狼似虎的吼叫声:“快开门,快开门。”
潘福生一听更急了,连忙对母女俩催促道:“都什么时候,还在这儿哭哭啼啼了,赶紧走。”说完打开后门,一把将女儿推了出去,
潘丫丫刚出后门,只听“砰”的一声,前门被人踹开,潘全贵率领几个族丁一窝蜂地冲进了屋内。
“哼,想逃,逃得了吗?”潘全贵冷笑道。因不见了潘丫丫,便又对潘福生夫妇俩吼道:“快,快把你们家女儿交出来。”一个族丁发现后门敞开着,便向潘全贵报告说:“管家老爷,那个潘丫丫已经从这个后门逃走了。”
潘全贵走到后门口看了看,见后门有一条小路直通牛脾山上,估计潘丫丫已经逃往山上躲了起来。躲的地方潘福生应该知道,如果抓不到潘丫丫,族长那儿不好交差,于是便恶狠狠地对潘福生说:“快把你女儿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潘福生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潘全贵见状,气就不打一处来,吼道:“哼,跟我装死猪,看我怎么收拾你,兄弟们,给我打。”说着便从一族丁手里抢过一根木棒,对准潘福生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下,潘福生脑袋顿时皮开肉绽,血流满面,踉跄几步后倒在地上,而潘全贵并未就此罢休,他举起木棒再一次向潘福生身上挥去,可就在这时,潘丫丫一声怒吼:“住手!”从后门冲了进来,奋不顾身地扑向父亲,潘全贵的棒子落在潘丫丫的身上。原来,潘丫丫并未走远,只是躲在一棵大树下观察着家里的动静,刚才发生的一幕,她看得真真切切,棒子打在父亲身上,痛在她的心里。
潘全贵见潘丫丫出现,冷笑道:“潘丫丫呀潘丫丫,你伤风败俗,犯了族规,连累了你的父母,快跟我们走。”
潘丫丫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两只手握成拳头,咬紧牙关,眼睛里喷射出怒火,瞪着潘全贵。
潘全贵见潘丫丫对自己怒目而视,恶从胆边生,趁潘丫丫没防备,飞起一脚朝潘丫丫的腹部狠狠地踢去,潘母见状,一个箭步飞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女儿,自己却挨了潘全贵一脚,倒在地上,痛得冷汗直冒。潘丫丫冲上前去,抓住潘全贵,要与潘全贵拼命。潘全贵立即命令几个族丁:“快,快把他们几个人捆起来,通通押到祠堂去。”几个族丁不容分说,把潘丫丫全家三口分别捆了个严严实实,押着向潘家祠堂走去。
潘家祠堂大门敞开,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祠堂上方站着族长潘堂财,中间两旁各站着一排手执棍棒的族丁,下方摆放着一张木梯,一副绳索,一扇石磨。
潘福生一家三口被带进大门,跪在堂下,后面挤满了潘姓村民。
“本家乡亲们,今晚敞开祠堂大门,是因为有人偷人养汉,未婚先孕,伤风败俗。遵循祖训,现在我们要在这里举行沉河仪式……”潘堂财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发出一阵骚动。
潘堂财看着跪在地上的潘丫丫一家三口,干咳了一声后接着又假惺惺地说道:“福生啊,家有家法,族有族规,你女儿与人私通,未婚先孕,坏我族规,你本应大义灭亲,主动将女儿送到祠堂才是,可你不但隐瞒不报,而且还怂恿女儿逃跑,你愧对列祖列宗,好糊涂呀!”
“不,族长老爷,我家丫丫没有做辱没列祖列宗的事,求你放过她吧。”潘福生哀求道。
“放过她?!”潘堂财冷笑着说:“福生啊,不是我不想放过你们,我倒是想放啊,可是乡亲们不同意。好了,你也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还是按族规办,你们夫妻二人可以当堂释放,但是你们夫妻俩教的女儿,得按族规沉河。”然后回头对潘全贵吩咐道:“沉河仪式开始吧。”
潘福生还想说什么,潘丫丫站起来,挺起胸膛说:“爸、妈,女儿不孝,连累了你们,没关系,死就死,只是不能为二老养老送终,愧对二老了。”说完,面对父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镇静地走上木梯,躺了下来。
这时,台下又发出一阵骚动。
“沉河仪式开始啰!”一个嗓子嘶哑的司仪敲了三声铜锣之后高声喊道。紧接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焚香烧纸,口中念念有词,拜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又朝着东南和西北方向拜了天地。
四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用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绳将潘丫丫捆在木梯上,嘴里塞上抹布,眼睛用黑布蒙着,木梯的另一头则捆绑着一扇重达200多斤的大石磨。
望着眼前的一切,潘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丫丫!”当场昏死过去。
四条大汉抬起捆着潘丫丫的木梯,出了潘氏祠堂门,急急地向郴江河边走去,潘姓乡民们紧随其后。
汉子们抬着潘丫丫来到郴江河一座石拱桥上停了下来,这时河两岸站满了围观的人群,灯笼火把的光亮映照在人们异样的脸上,有的人脸上挂着泪花,有的人在低头抽泣,也有人背过脸去不忍心观看这悲惨的一幕。
随着司仪一声“沉河”的嚎叫,四条汉子将捆绑潘丫丫的木梯举过头顶,用力向平静的郴江河里掷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刚才还月明星稀的夜空,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江面,突然间一根水柱冲天而起。那水柱托起捆绑潘丫丫的木梯,缓缓落下后,再逆流而上,两岸的人们一阵惊呼,一些年纪大一点的认为,这是河神在保护潘丫丫,都纷纷下跪朝河里叩拜。
雪地分娩
木梯逆流而上,一个通宵后,在郴江河上游的一个渡口停了下来。渡口左岸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正迎着朝阳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继而对着木梯一挥拂尘,那木梯便腾空而起,轻轻地落于左岸的草坪上。
老人走上前去,对着潘丫丫的身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顷刻间,捆绑在潘丫丫身上的绳索自动散开滑落,老人这才化作一缕青烟飘然而去。
一阵清风吹来,阳光下,因连惊带吓昏睡了一夜的潘丫丫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竟还活着,不由得悲喜交加,鼻子一酸,号啕大哭。哭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牛脾山,联想起自己支离破碎的家,联想起自己受尽苦难和折磨的父母,联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觉得自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不如死了算了。不过,她决心再回牛脾山,就是死也要死在牛脾山上。
潘丫丫爬了一天才爬到牛脾山顶,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远处传来牧牛童子归牧的歌声和橘井观里断断续续的钟声,她走到一处悬崖顶上,饱含热泪,面对蓝天和群山,悲悲切切地呼喊道:“爸、妈,我走了!”然后双眼紧闭,纵身往悬崖下跳了下去。也是命不该绝,就在她坠崖的过程中,却被伸出悬崖的一棵松枝挡了一下,正是这一挡,减缓了坠地的撞击力,她再一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潘丫丫躺在崖底的草地上,脸上擦破了皮,嘴角流着血。一开始,她一动不动,以为自己离开了人间,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并动了动腿,动了动胳膊,才发现自己又没有死。心想,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不让自己死。既然老天爷不让自己死,那自己就要好好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她环顾四周,四周漆黑一片。正当她不知所向时,只听见空中“轰隆隆”一声巨响,她背后的悬崖下方出现了一个山洞,洞口上方依稀可见“白鹿洞”三个大字。此时,潘丫丫顾不了许多,小心翼翼地爬进了洞内,由于饥寒交迫,进洞不久的她又昏迷了过去。
当潘丫丫再次醒来时,已是进洞的第三天清晨,一缕阳光射进洞内,照在潘丫丫脸上。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想站稳,接着又是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她立即扶住洞壁,迎着那一缕阳光一步一步地向洞口走去。
又饥又渴的潘丫丫走出洞口,见洞口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树上结满了果子,她连忙摘下一个尝了尝,虽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但为了能够活下来,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家是不能回了,潘丫丫从此就把白鹿洞当成了自己的家。饿了,就到山上采摘野果子吃;渴了,就喝山泉水;冷了,就以树叶当铺,野草当被。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眨眼潘丫丫在白鹿洞里已住了半年。眼瞧着自己就要临盆生产了,可什么都没有准备,潘丫丫心里自然很着急,她打算进城一趟,为未出生的孩子乞讨一些别人家孩子穿过的衣服和尿布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
潘丫丫进了城,来到裕后街,敲开了一家居民的大门,开门的是吃斋念佛的廖奶奶。廖奶奶见要饭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挺着大肚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孕妇,便问道:“哎哟,你这是哪家堂客,怎么挺着大肚子来要饭。阿弥陀佛!来来来,快进屋里坐。”说着便拉着潘丫丫的手硬往屋里拽。
廖奶奶把潘丫丫安排在堂屋里的四方桌旁坐下,然后从灶屋的锅子里盛了一碗粥递给潘丫丫,早已饿坏了的潘丫丫,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碗粥喝完。喝完粥,潘丫丫用手抹了抹嘴巴,说:“奶奶,我是潘家湾潘福生的女儿,因为误吞了郴江河飘着的一根红丝线而怀孕,族长老爷说我坏了族规而将我沉河。”
“哦!你就是潘丫丫?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廖奶奶含着眼泪惊讶地说。
“我没死,我还活着。”
“孩子,你真是命大,你等着,我给你拿点东西。”
潘丫丫见廖奶奶要进里屋,连忙喊住她,欲言又止:“奶奶,我想……”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点用过的婴儿用品,您瞧我这肚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孩子就要出生了。”
“要得,要得,正好,我那小孙女用过的衣服、尿布什么的都保存得好好的。”说完便进了里屋,拧出一大包小孙女用过的旧衣服、旧尿布之类的东西塞到潘丫丫的手里,说:“将就着用,不够的话再来找我,我可以领着你到其他几家刚生过孩子的人家家里找找。”说着又把桌子上一袋苞谷粉给了潘丫丫说:“这是一袋苞谷粉,给你煮糊糊吃,马上就要生了,不补充点营养怎么行。”接着又把自己如何生孩子、如何坐月子的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这让潘丫丫充分感受到了一种母爱,她热泪盈眶、双膝跪地,朝廖奶奶连磕了三个响头。
“使不得,使不得,乡里乡亲的,谁还没有一个难处。”廖奶奶一边说一边扶起潘丫丫。当得知潘丫丫就住在牛脾山上的白鹿洞时,又说:“过几天,我会去山上看你,瞧你这肚子,我估摸着,出不了五天,孩子就会出生。”
果然不出廖奶奶所料,到了第四天,潘丫丫正在山上砍柴,砍着砍着,突然感觉到肚子有些不适,她估计,孩子即将出生。为了不把孩子生在野外,便连忙捆好干柴背上背,马不停蹄地往白鹿洞赶。
这时正值隆冬时节,北风呼啸,雪花纷飞,田野里、山冈上白茫茫一片。潘丫丫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挪动。巨大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疼得她几乎晕过去,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体内强烈地冲撞着,几乎要挣脱她的身体冲出来。
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牛脾山山顶,一股异香在空气中弥漫,接着便是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那啼哭声在山林中回荡。只见一个浑身泛红的婴儿在潘丫丫的两腿间蠕动着。潘丫丫兴奋的脸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她紧咬下唇,慢慢地抬起上半身,脱下身上的旧棉袄,裹起血肉模糊的婴儿,紧贴在胸前,然后朝着白鹿洞的方向一点一点地爬行着,在她爬过的雪地里,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带血的雪痕。
白鹿洞中,婴儿在潘丫丫的怀抱中不停地啼哭,两只小手紧握着拳头在空中乱舞,似乎在对母亲进行某种抗议,张开的小嘴,左右两边拱动着,在寻找着能吃能喝的东西。潘丫丫撩起上衣,露出一只丰满的乳房。她把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婴儿停止了哭泣,使劲地吸吮起来。谁知,没过一会儿,婴儿又把乳头吐了出来,再一次大哭。潘丫丫见状,用手捏了捏乳头,原来乳房里竟然没有一滴奶水。望着嗷嗷待哺的儿子,潘丫丫不知所措,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奶水,没有奶水拿什么哺养儿子,这时,她想起了廖奶奶,她想,廖奶奶一定会有办法。
潘丫丫一刻也不敢耽搁,把孩子安顿好后,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就往城里赶。
她敲开廖奶奶家的门,廖奶奶望着潘丫丫干瘪的肚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生了?”
“生了,是个男孩。”潘丫丫说完羞涩地低下了头。
廖奶奶激动而又慈祥地说:“闺女,恭喜、恭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没有奶水喂宝宝,宝宝饿得直哭,不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有丰足的奶水,”潘丫丫含着泪说。
“闺女,你不能光吃野菜、野果,还要吃些催奶水的食物,把奶水催出来。如果实在催不出来,那也要熬些大米糊糊喂他,可不能饿了他。”
“可我哪有催奶水的食物。”
“唉,真难为你了闺女,我给你一点黄豆,还有半只猪脚,你用猪脚炖黄豆,吃了就会有奶水,这是先辈传下来的偏方。”廖奶奶说完,连忙进入里屋,拿出黄豆和猪脚,用小竹篮装好,递给潘丫丫。然后又从米缸里舀出一碗大米,说:“这是给宝宝熬糊糊喝的。”
潘丫丫得到这些东西,如获至宝,感动得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里含着泪花,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廖奶奶见状,说:“快回去吧,别饿坏了宝宝。”
神鹿哺乳
潘丫丫离开廖奶奶家,三步并着两步、急急忙忙地就往白鹿洞赶。就在她离洞口只有一里地时,一抬头,却见白鹿洞口上空祥云缭绕,霞光普照。她不知道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是喜还是悲。只恨不能长出两个翅膀,一下飞进洞子里。
潘丫丫一路上跌跌撞撞奔向白鹿洞,进洞内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平时黑咕隆咚、不见阳光的洞子,此时此刻金碧辉煌,通明透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肺的乳香,一只非常漂亮的白鹿正在用它那甘甜的乳汁给小宝宝哺乳。小宝宝紧抱着白鹿那鼓鼓胀胀充满乳汁的乳房,兴奋地吸吮着乳头,就像是躺在母亲的怀抱,幸福在脸上荡漾。
潘丫丫又惊又喜,惊喜的目光里饱含着热泪。
那白鹿见潘丫丫进来,既不躲闪,也不害怕,两只眼睛慈祥地打量着潘丫丫,并点了点头。
潘丫丫激动地走近白鹿,亲切地抚摸着白鹿的头,喃喃地说:“谢谢神鹿,谢谢神鹿。”
白鹿喂完奶,迈着轻盈的步伐,优雅地走出洞口,消失于密林之中。
潘丫丫抱起儿子站在洞口,朝着神鹿远去的背影拜了又拜。
仙鹤御寒
吃饱喝足了的宝宝安详地睡着了,潘丫丫心想,何不趁此机会去山上弄点干柴,供取暖和做饭用。她把儿子安顿好,提着柴刀,拿起绳索走出洞口,可刚一出洞,一阵狂风卷着雪花迎面袭来,发出几声怪叫,吹落了她身上披着的衣服,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战,又退回洞口。其实,此时的白鹿洞就像一个冰窖,寒气袭人。潘丫丫望了望熟睡中的孩子,将盖在孩子身上的破棉絮按了按,这才重新拿起柴刀和绳索走出洞子。
幸好,牛脾山上的密林中到处都有枯枝朽木,潘丫丫很快就捡了一捆,她把捆绑好的干柴背在肩上,开始往回走。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想起儿子一人待在冰冷的洞子里,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然而,当潘丫丫走到离洞口一里地时,奇迹再次出现,远远望去,又见白鹿洞的上空被祥光笼罩,从洞内溢出的亮光把前面的小树林照亮。她丢掉背上的干柴,迅速向洞口跑去,当她跑进洞里,眼前的一幕又让她惊呆了,只见一只漂亮的松鹤,张开那丰满的翅膀,用她那柔和而又松软的羽毛遮盖在自己孩子的身上。潘丫丫激动地跑上前去,看了看在松鹤羽翼下脸色红润睡得正香的儿子,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那松鹤见潘丫丫进来,礼貌地眨了眨眼睛。
潘丫丫望着眼前的一切,又联想起上午神鹿给儿子哺乳的事,心里想,这一定是神灵在帮助自己,神灵看到自己无力抚养孩子,才派来神鹿和仙鹤为自己的孩子哺乳和御寒,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如果真要是这样,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打这天起,那神鹿和仙鹤,一个白天为孩子哺乳,一个晚上为孩子御寒,非常守时,从不耽误。潘丫丫没想到自己和孩子会这么幸运,因此,她每天都以十分虔诚的心情,早晚各一次跪拜着神灵。
神灵护洞
郴州城内的裕后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裕后街与东街相连的拐弯处,潘丫丫蓬头垢面,蹲在地上,旁边放着一捆干柴,她时不时地吆喝着:“卖柴啰!卖柴啰!”
一妇人走过来看了看干柴,又看了看潘丫丫,问道:“多少钱?”
潘丫丫满脸笑容,答道:“您看着给吧。”
正在这时,上街买菜的廖奶奶手提竹篮走了过来,见卖柴的是潘丫丫,便问道:“闺女,孩子长得还好吧?”
潘丫丫答道:“廖奶奶,还好,就是缺奶水,现在天气寒冷,穿的盖的也不够,不过,幸好……”她本想把神鹿哺乳、仙鹤御寒的奇事告诉廖奶奶,不料廖奶奶一听到潘丫丫说孩子还是缺奶水,缺衣少被,同情之心便油然而生。不等潘丫丫把话说完,便连忙抢着说:“孩子,这柴我要了,走,背到我家去吧。”
潘丫丫满心欢喜,背起干柴正要跟随廖奶奶走,这时,潘全贵带着两个族丁,迈着四方步子横着走了过来。
“慢着,这柴我们要了。”潘全贵指着潘丫丫背上的干柴对两个族丁说。
廖奶奶听到潘全贵要潘丫丫背上的干柴,心里想:这个潘全贵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强买强卖,横行乡里,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说:“大管家,你……”本想说几句狠话就了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潘丫丫听到是仇人潘全贵的声音,心中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她本想丢下干柴与仇人拼个你死我活,但转念一想,白鹿洞里还有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如果自己死了,孩子怎么办?于是她只得放弃这个念头。但她不甘心就这样把柴卖给仇人。说:“这柴我不卖了。”说完便紧走几步,想躲起来。不料却被潘全贵一把抓住,潘全贵一看卖柴的是潘丫丫,便冷笑着说道:“嗯!原来是你!潘丫丫,你是人还是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潘丫丫两眼圆睁,盯着潘全贵,愤怒地说道:“我是人,你才是鬼,你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说完,便用力挣脱潘全贵的手,丢下干柴,躲到廖奶奶背后。
廖奶奶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潘丫丫,说:“潘管家,你们几个大男人不可以欺负一个月婆。”
潘全贵一听“月婆”二字,恶狠狠地对潘丫丫说:“好呀,你个死丫头,已经生了野崽子了,走着瞧,有你好果子吃。”说完便率领几个族丁扬长而去。
潘全贵急急忙忙跑到族长家里,见族长潘堂财正在后花园中的假山前喂鸟,便跑到潘堂财跟前结结巴巴地说道:“报、报告老爷,我刚才在郴州城内裕后街看、看见潘丫丫了。”
“什么,你看见潘丫丫,她、她不是沉河死了吗?”潘堂财一脸的疑惑与惊愕。
潘全贵说:“老爷,潘丫丫没有死,我亲眼所见,就在裕后街卖柴,而且还生了个孩子。”
“什么?什么?她潘丫丫还生了个孩子,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那廖老太婆说她是‘月婆’。”
“哦,还有这等事。”潘堂财说完再也不吭声,而是眯着眼睛、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样子。
潘全贵问道:“老爷,您看这事怎么办?”
潘堂财说:“你赶快跟踪潘丫丫那小贱人,看她住在哪儿,要找到她那孩子,决不能让那个小野种留在世上。”
遵照潘堂财的嘱咐,潘全贵立即率领几个族丁,鬼鬼祟祟埋伏在廖奶奶家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他知道,潘丫丫常来廖奶奶家走动,只有守住廖奶奶家,不愁守不到潘丫丫。
果然,在蹲守了三天之后,潘全贵终于守到了潘丫丫出现。随着“吱呀”一声大门开启的声音,潘丫丫从廖奶奶家屋里走了出来。
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潘全贵两只眼睛紧盯着潘丫丫,一眨不眨。潘丫丫从廖奶奶家出来后,便拐向左边一条通往城外的小巷,出了小巷,又沿着一条小路向白鹿洞方向走去。潘全贵率领几个族丁,远远地、一步一步紧跟着。潘丫丫走到白鹿洞口,刚想进洞,却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正要躲避,潘全贵率领几个族丁突然冲了出来,紧紧地抓住潘丫丫不放,并迅速地用绳子将她捆了起来。
潘全贵一边捆一边恶狠狠地说:“哼,臭不要脸的,还想跑,这一回看你往哪跑。”
潘丫丫拼命地挣扎着:“快放开我,你们这些天打雷劈的。”
“放开你,没那么容易。你得在祠堂那地牢里待着,除非你把那小野种交出来。”潘全贵冷笑着吩咐两个族丁押着潘丫丫向潘家祠堂走去,自己则与另外两个族丁留了下来。他已经猜到,白鹿洞就是潘丫丫藏身的地方,说不定那孩子就在洞里,他要留下来搜索洞子。
潘丫丫流着眼泪大喊:“潘全贵,你不能伤害我的儿子。”
潘全贵见潘丫丫已被押走,便率领几个留下来的族丁凶神恶煞地扑向洞口,刚要进洞,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石壁一晃,洞口不见了,潘全贵与几个族丁被崖壁碰得头破血流。
血流满面的潘全贵恼羞成怒,与几个族丁到处寻找洞口。然而,石壁天衣无缝,根本没有洞口的痕迹。
“嗯,怪事了,明明有一个洞口,怎么顷刻间就不见了。”潘全贵一边寻找洞口,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可能是神灵在保护潘丫丫。”一个族丁说。
“放屁,什么神灵保佑。”潘全贵恼怒地吼道。
正在这时,又听“轰隆”一声响,那洞口又在悬崖底部显现。紧接着,从洞内跑出来一只白鹿,消失在密林之中,而一只松鹤则掠过长空,飞进了洞内。
潘全贵与几个族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快,我们进洞,捉住那个小野种。”潘全贵突然清醒过来,连忙对几个还在发愣的族丁吼道,并带头向敞开的洞口冲过去,没想到怪事又出现了,石壁一晃又合上了,洞口再也不见。潘全贵几个人再次被碰得头破血流。
潘全贵摸着被碰伤的头对几个族丁道:“他妈的今天碰到鬼了,走回去报告族长老爷,就说潘丫丫的小野种一时半会儿找不着。”说完便狼狈地离开了白鹿洞。
折柳驱牛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十个年头过去了。
十年后的一个早晨,在牛脾山的南山坡上,一群放牛的孩子们正在尽情地嬉戏、打闹和玩耍。
“牛吃禾苗了!”有人在对面山坡上喊道,虽然喊声在山谷里回荡,却被风声、笑声淹没了。其他的孩子都没有听到,继续玩耍着,唯独一个叫桐古的小男孩,正在树上摘野果子,喊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几头水牛牯趁人不备,冲进禾田,一口一兜禾苗,吃得津津有味。桐古知道,放牛时牛吃了人家的禾苗,损坏了人家的庄稼,放牛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于是他迅速地从树上下来,拿起地上一根小竹条,冲进牛群,一边驱赶,一边喊道:“山崽哥,快来呀,牛群偷吃禾苗了。”山崽等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这才听到喊声,知道闯祸了,连忙停止游戏,迅速地冲到禾田边,使劲地驱赶着牛群。
牛群不听使唤,四散奔逃,奔逃中,连踩带吃,一块禾苗长势很好的稻田,顷刻间便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看着被牛群糟蹋的禾苗,孩子们束手无策,有的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躲在大树后面看热闹的小男孩走了过来,只见他从旁边的一棵柳树上折断一根小柳条,往牛群一指,牛群竟乖乖地走出稻田向他跟前跑来。这奇迹般的一幕,令在场的所有孩子都目瞪口呆。大家吃惊地望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小男孩,都想从小男孩身上发现点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小男孩羞怯地低下头,满脸通红,一双赤脚在草丛中交叉地蹭擦着。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招”,人群中一个叫娟妹子的小女孩这样对小男孩说。
桐古也友好地问道:“是呀,为什么牛群只听你的,不听我们的?”一开始,小男孩只是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这群经常见面、却从未打过交道的小朋友,见大家并无恶意,才怯怯地走上前,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们,只不过我是躲在树后远远地看着你们。看着你们开心地放牛和玩耍,我好羡慕。我也不知道牛群为什么会听我的,我只是看到牛群不听你们的使唤,糟蹋庄稼,心里着急而不由自主地跑出来驱赶牛群的。”
娟妹子说:“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小伙伴、好朋友,今后我们就一块玩吧。”
小男孩听说可以让自己与大伙一起玩耍,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喊道:“喂!大山听到了吗!我也有小朋友玩耍了。”喊声在群山中回荡。
小男孩很快融入了娟妹子、山崽、石伢子、桐古等几个小伙伴之中,与他们一起在追逐、嬉戏和打闹。
小男孩觉得这样玩还不够刺激,他想给同伴们一份意外的惊喜。于是他把食指和大拇指放入嘴中吹了一声口哨,一只松鹤和一只白鹿突然来到小男孩跟前,听候小男孩的使唤。小男孩一会儿骑着白鹿在山野中来回奔跑,一会儿跨上松鹤在树林上空腾飞,其他孩子都停止自己的游戏惊奇地看着小男孩,羡慕极了,有的甚至跃跃欲试。等小男孩玩累了停了下来,山崽走上前,指着白鹿和松鹤对小男孩说:“让我们也玩一玩吧。”
小男孩爽快地答道:“行”。
于是,山崽和石伢子两个人也学着小男孩,分别骑上白鹿、跨上松鹤,可没等他们坐稳,便被白鹿和松鹤从背上颠了下来。
小男孩见他们一副狼狈相,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来,其他人也跟着一阵大笑。
石伢子揉了揉被摔痛的屁股对小男孩说:“你笑、笑,笑掉你的大牙,砸烂你的脚背。”
娟妹子停住笑,好奇地向小男孩问道:“为什么白鹿、松鹤只听你的话,不听我们的话?它们都是你家里的吗?”
小男孩先是摇摇了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娟妹子一脸迷茫,又追问道:“它们到底是你家的还是不是你家的?”
小男孩答道:“是我家的,对我可好呢。”
“你家在哪里?”山崽问。
小男孩指了指白鹿洞的方向,说:“我家就在前面的山洞里。”
“是不是白鹿洞?”石伢子问。
“是的。”
听到小男孩说他的家就在山洞里,大家更感到奇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桐古摸了一下脑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娟妹子将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一下,问:“你今年几岁?”
小男孩还是摇了摇了头,说:“不知道。”
山崽问:“那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答道:“我没有爸爸妈妈,白鹿、松鹤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饿了,白鹿给我喂奶,冷了,松鹤为我御寒,是它们陪伴我长大的。”
听到这里大家更加惊奇。
石伢子想了一下,对小男孩说:“你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难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
小男孩笑着说:“我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桐古眨巴眨巴眼睛,问:“什么?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上好玩吗?”
小男孩嘿嘿地笑着说:“我逗你们玩呢,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知道天上好不好玩。”说完又反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我叫娟妹子?”
“我叫山崽。”
“石伢子就是我。”
“我嘛,叫桐古。”
大家都抢着答道。
小男孩又问:“你们都是哪个村的?”
娟妹子答道:“我们都是潘家湾的,就在山下。”
“你们都有爸爸妈妈?”
石伢子说:“是呀,我们都有爸爸妈妈。”
小男孩摸了摸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太阳西下,晚霞飞舞。山崽抬头看了看天,对娟妹子说:“娟妹子,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家了。”
小男孩听说小伙伴们要回家,依依不舍地说:“再玩一会儿吧。”
娟妹子说:“不行,我们不能回去太晚,太晚了父母会着急,更何况,明天一大早,我们还要上学堂读书呢。”
“读书?读什么书?”小男孩又好奇地问道。
石伢子神气地说:“读书就是认字、算数,你连这个也不懂。”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娟妹子说:“你也到我们学堂来读书吧,我们学堂就在潘家祠堂。”
“好,明天我一定去。”小男孩答道。
山崽对着大山高声喊道:“走啰,回家啰!”接着便爬上一头水牛背,从怀中取出一根自制的小竹笛,悠闲自得地吹着自己编的曲子,在前面引路,石伢子、桐古各自骑着一头水牛走在中间,娟妹子则拿着一根竹条走在牛群的后面。
小男孩站在山坡上,依依不舍地望着小伙伴们离去。
见景取名
在潘家祠堂东南角的一间屋子里,有序地摆着十几张桌子。娟妹子、石伢子、山崽、桐古等二十几个男女孩子端坐在书桌前。一位看上去大约50岁左右的私塾先生正在教孩子们一字一句地读《论语》,读完后,老先生放下书本,对大家说:“现在请你们回答一个问题,说说《论语》是谁编写的?他是哪个朝代的人?”
课堂上鸦雀无声,竟无一人能答。
老先生瞪圆眼睛,正要发作,这时窗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回答,《论语》是春秋战国时期孔夫子的弟子及再传弟子记录编撰而成。”
老先生没有想到课堂外面有人回答,而且回答得非常准确,感到很意外,也很奇怪。他走出教室,想看个究竟。其他孩子见老师出了教室,也一窝蜂地随着老师走了出来。大家走出教室一看,只见一衣衫褴褛、光着脚丫的小男孩站在窗户底下发愣。
娟妹子几个人一见,心里想,这不是我们的好朋友吗?
“你是不是天天在窗户外面听我讲学?”老先生走到小男孩跟前问道。
小男孩低着头看着地面,两只赤脚互相蹭着,胆怯地说:“不,不,我是前两天才来的。”
老先生问:“为什么不进学堂读书?而要站到外面偷听?”
小男孩答:“我交不起学钱。”
老先生又问:“你家在哪?父母是谁?”
小男孩含着眼泪说:“我没有家,我……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娟妹子在一旁说道:“他是个孤儿,住在白鹿洞里。”
老先生蹲下身子抚摸着小男孩的头,说:“孩子,你想不想读书?”
小男孩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响亮的回答:“我想,我做梦都想。”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老先生一边问一边拉起小男孩的手走进课堂,其他孩子也跟着走进课堂。
没等小男孩回答,石伢子在一旁说道:“他、他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老先生惊讶地看着小男孩,“上学堂读书,没有名字怎么行?”老先生说完捋着山羊胡子想了想,接着说道:“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字。”
小男孩想也不想,高兴地说:“好!好!好!”
取个什么名字呢,老先生捋着胡子思考着,孩子们七嘴八舌,有的说取这样的名字,有的说取那样的名字,老先生一个也没有采纳。
突然,老先生对小男孩说:“你从这祠堂的大门走出去,将你第一眼看到的情景告诉我。”
小男孩有些疑惑,但还是高兴地走了出去,片刻后,他返回了学堂。
老先生问道:“你走出祠堂大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
小男孩说:“我走出大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农夫将用禾草串起来的几条鱼,悬挂在树枝上,然后,躺在树下枕着树根睡大觉。”
老先生听了小男孩说的情景,眯着眼睛沉思。小男孩望着老先生,眼睛一眨也不眨。
突然,老先生眼睛一睁,兴奋地对大家说:“有了。”大家听到老先生说有了,一个个凑上前,凝心静气,看老先生给小男孩取了什么名字。只见老先生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说:“禾草串鱼,这应该是个‘蘇’字,那人枕树根而卧,应该是一个‘耽’字。”稍停一下后,便对小男孩说:“这样说来你应该姓苏名耽,今后就叫你苏耽吧。”
小男孩听到老先生给自己取名叫苏耽,虽然不知其中有什么含义,但毕竟有一个名字,别人可以叫自己了,便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跑出教室,向祠堂大门口跑去,其他孩子也紧随其后。
苏耽走出祠堂大门,举着双手,对着蓝天高喊:“老天爷,你听到了吗?我有名字了,我叫苏耽!”说来也怪,天空中立即回荡着“苏耽”“苏耽”的声音。旁人也跟着一起欢呼:“苏耽!”“苏耽!”
寺内认母
在白鹿洞前面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苏耽、娟妹子、山崽、石伢子、桐古等一群小孩在嬉戏玩耍,有的踢毽子、有的跳绳,有的放风筝……
这时,神神道道、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潘丫丫低着头向草坪走来,孩子们立即停止玩耍,开始戏弄潘丫丫。几个顽皮的小男孩,跟在潘丫丫后面,有的往潘丫丫身上扔泥巴,有的往潘丫丫身上吐口水。石伢子拿着一根小树枝,悄悄地向潘丫丫背后捅去,潘丫丫没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仰八叉,其他孩子见状都哈哈大笑。
苏耽则立即跑上前去,搀扶起潘丫丫,并将她送出小树林。望着潘丫丫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苏耽动情地对小伙伴们说:“你们不要这样,她是一个病人。”
山仔说:“她又不是你妈妈。”
石伢子说:“一个疯婆子值得你对她好吗?”
苏耽无言以对,眼眶里含着泪水。
桐古说:“听大人们说,她叫潘丫丫,因为偷汉子怀了孕,在一个山洞里生下了那个孩子,听说那孩子被狼狗叼走了,她就疯了。”
娟妹子说:“不,她不是气疯的,她是被逼疯的,族长说她偷汉子坏了族规,被沉了河。可不知怎么的她并没有死,后来生下那个男孩。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把孩子藏在一个山洞里。族长知道后,逼他交出孩子,她死都不肯,于是族长就把她关进了地牢。”
山崽说:“听说她有爸爸妈妈,她被沉河后,她爸爸妈妈就被族长赶走了,不知去向。”
苏耽含着热泪说:“其实她怪可怜的,也不知道她摔伤哪里没有?我们应该去看看她才是。”
正在苏耽后悔和懊恼之际,突然,从树林中蹿出一只小白兔。那小白兔蹦蹦跳跳来到草地上,见到人们竟无一点畏惧之感,它一边吃草,一边还有意蹭一蹭这个人的脚背,碰一碰那个人的脚跟。那纯白发亮的毛发,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那活泼可爱的神态,一下子把在场所有孩子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小白兔的到来,引起了小伙伴们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大家都想捉住它,好好地玩个痛快。于是,小白兔在前面跑,小伙伴在后面追,小白兔跑到哪,大家便一窝蜂地追到哪,奇怪的是,小白兔跑得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当小伙伴们快追到跟前,正要抓住它时,突然间便不见了,就在大家四处寻找时却又发现它神气活现地站在远方,做着怪样子。待小伙伴们赶上去正要捉住它时,它又一个闪身不见了,似乎是在有意地引诱着小伙伴们去抓她。
大家伙追着追着,不知不觉便来到橘井观,只见那只小白兔在橘井观大门前的台阶上故意做了几个动作后,蹿入大门就不见了。
小伙伴们紧跟着也进入了观内,并分头寻找起来。
橘井观多年失修,到处是断壁残垣,破烂不堪,加上香客寥寥,香火不旺,无人打扫,又脏又乱。
苏耽与娟妹子两人刚走进大堂,便从神龛后面传来一个女人微弱的呻吟,娟妹子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苏耽却壮了壮胆子,从神龛上取下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来到神龛后面一看,只见神龛后面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女人,痛苦的呻吟正是这女人发出的,同时散发出来的还有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这不是刚才从我们跟前走过的那个叫潘丫丫的疯女人吗?怎么会躺在这里?”娟妹子捂着嘴巴说道。
苏耽见状,走近潘丫丫,使劲地摇晃着潘丫丫的肩膀,含着眼泪焦急地呼喊道:“阿姨,阿姨。”可任凭苏耽怎么摇晃,怎么呼喊,潘丫丫一动不动。
“不好了,疯阿姨死了。”苏耽伤心地大哭起来。
娟妹子说:“不,疯阿姨没有死,她只是生病了,我们得找个人给她看病,不然的话,她就真会死了。”
苏耽问:“我们找谁给她看病?更何况我们也没有钱呀?”
“要不我们去找廖奶奶,请廖奶奶帮忙。”娟妹子说。
“廖奶奶是谁?”
“廖奶奶是个好人,是个非常善良、非常慈祥的老人。”
“那我们赶快去找廖奶奶,别耽误时间了。”苏耽恨不能马上能见到廖奶奶。
“好,我们马上就去见廖奶奶。”娟妹子说完便领着苏耽往外走。
说来也巧,苏耽与娟妹子两个人刚跨出橘井观大门,迎面就碰上了正要进观烧香的廖奶奶。
娟妹子喜出望外,连忙说:“廖奶奶,我们正要去找你呢。”廖奶奶在橘井观内见到娟妹子几个小孩,也感到很诧异。正要开口问,一旁的苏耽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廖奶奶抚摸着苏耽的头,爱怜地问道:“怎么啦,孩子们?”
苏耽哭着说:“廖奶奶,疯阿姨病了,病得快死了。”提起疯女人,十里八乡的乡民没有不知道的。廖奶奶当然知道疯阿姨是谁。“什么?疯阿姨病了,疯阿姨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看看。”廖奶奶问道。
苏耽和娟妹子在前面带路,廖奶奶紧跟其后,三个人一起来到神龛后面潘丫丫躺着的地方。
苏耽指着蜷缩在黑暗角落里不断呻吟的潘丫丫,对廖奶奶说:“廖奶奶,您看,疯阿姨就躺在这儿,我们喊她她都不醒。”
廖奶奶从苏耽手中接过蜡烛,借着烛光一看,只见潘丫丫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直喘粗气。她弯下腰,摸了摸潘丫丫的额头,连忙说道:“哎哟,孩子们,疯阿姨额头滚烫,正发高烧呢!病得可不轻啊。”
“那怎么办?”苏耽焦急地问道。
廖奶奶看了娟妹子和苏耽一眼,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疯阿姨在这里?”
娟妹子抢先说道:“是这样的,廖奶奶,我们几个小伙伴正在白鹿洞口的草地上玩耍,玩得正起劲时,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只小白兔,这只小白兔很可爱,我们想捉到它,于是,它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不知不觉就追到这儿来了。说来也怪,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小白兔进了观里,可大家找遍了观内每一个角落,再也没有发现小白兔的踪影。”
廖奶奶说:“阿弥陀佛,这是只神兔呀,是神兔引领你们来这里救疯阿姨的。”
苏耽摸着后脑勺问道:“廖奶奶,疯阿姨怎么不回家,却要住在这个破庙里?”
廖奶奶看着苏耽,觉得很面生,但其长相又似乎像一个熟悉的人,她没有回答苏耽的问话,而反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娟妹子心直口快,抢着答道:“他没有爸爸妈妈,是白鹿洞里长大的。”
廖奶奶惊奇地打量苏耽,脑海里马上浮现潘丫丫的影子。心里想,这孩子难道就是潘丫丫的儿子,她不敢确定,便问道:“孩子,你真是白鹿洞里长大的?”
苏耽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廖奶奶仔细端详着苏耽,见苏耽胸口上有一颗黑痣,便含着眼泪说:“孩子,你就是这疯阿姨的亲生儿子呀,疯阿姨就是你的亲生母亲,还不快叫妈。”
苏耽听到廖奶奶说眼前这个疯阿姨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便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廖奶奶,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以为自己听错了。
廖奶奶含着眼泪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孩子,没错,你就是疯阿姨的亲生儿子,你刚生下不久,我抱过你,见过你胸口上这颗黑痣。”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又在她眼前呈现。接着她又说道:“那一次,我随着你妈进白鹿洞看你,当你妈将你放到我的怀里时,你还在我怀里撒了一泡尿。我在给你换尿布时,发现你身上有这颗痣,当时我还对你妈说过这样的话,说胸有大痣的小孩,长大后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不过后来有人说看到你被狼叼走了,我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苏耽相信了廖奶奶的话,但他不放心,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潘丫丫又补问了一句:“廖奶奶,她真是我的亲妈?”
廖奶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她就是你亲妈。她把你生下来之后,就被族长潘堂财抓去关进了地牢,潘堂财逼她交出你,她宁死不肯。她是想你想疯的,也是被潘堂财逼疯的。”
苏耽望着廖奶奶,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那颗黑痣,又深情地望了望躺在角落里的潘丫丫,突然,他双膝跪地死劲地摇晃着潘丫丫,流着眼泪呼喊道:“妈!妈!你醒醒,我是你的儿子苏耽。”可任凭苏耽怎么呼唤,潘丫丫仍一动不动。
廖奶奶、娟妹子等人都被苏耽的举动所感动,也流出了热泪。
廖奶奶拉起跪在地上的苏耽,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说:“孩子,走吧,这里又黑、又臭、又潮湿,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不,廖奶奶,你们走吧,我要在这里陪伴我的母亲。”苏耽哭着说。
廖奶奶说:“可你还小呀,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能照顾好你有病的母亲。”
“廖奶奶,你放心吧,我能,我一定能。”
这时,石伢子、桐古、山崽等几个人也走了过来。
廖奶奶见劝不了苏耽,便说:“这样吧,我们大家伙一起收拾神龛左边一间工具房,那房子比这儿大,又有窗户。收拾好以后,把疯阿姨挪到那儿去。”大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七手八脚忙乎起来,很快便把这间房子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接着又把潘丫丫抬到这个房间,一切停当,才准备离开。临走前,廖奶奶对苏耽说:“孩子,你在这儿待着,明天,我又会跟大家一起来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用的东西。”
苏耽千恩万谢,依依不舍地将廖奶奶等人送出橘井观大门,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背影。
吸脓除痛
送走了廖奶奶,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苏耽望着母亲因高烧而干裂的嘴唇,便用一个破竹筒从橘井里舀来泉水,一勺一勺地喂进潘丫丫的嘴里,可潘丫丫毫无反应,水又顺着潘丫丫的嘴角流了出来。苏耽束手无策,急得直挠脑袋。突然,他灵机一动,含了一口水,掰开母亲的嘴唇,将水送进母亲的喉咙里。只听见“咕嘟嘟”一阵声响。潘丫丫将水吞进了肚子里。苏耽见状,这才放下心来,但他仍然不敢怠慢。虽然夜深人静,困意一再袭来,他也强打精神,守护在母亲身旁,不停地为母亲扇风驱蚊,等待着母亲从昏迷中醒来。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不一会儿,透过窗户射进来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阳光照射在潘丫丫痛苦的脸上,也照射在苏耽的身上,苏耽感觉到身上暖洋洋的,一夜没合眼的他,此时此刻由于太困而坐在床前打起了瞌睡。突然,潘丫丫一声尖叫,坐了起来。叫声惊醒了正在瞌睡中的苏耽,苏耽以为母亲苏醒过来,立即抱住潘丫丫,哽咽道:“妈、妈,我是苏耽,我是你儿子。”
然而,潘丫丫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坐了一下,又仰面倒下,再次昏迷过去,任凭苏耽怎么摇、怎么喊,仍毫无反应。
当太阳升起一竿子高的时候,昏迷了一夜的潘丫丫终于醒了过来,但仍胡言乱语,神志模糊。虽然如此,苏耽却激动不已。他立即背着母亲艰难地一步一步来到橘井观大门前的石凳上,为她洗脸洗头。洗完脸,洗完头,又烧了一盆用橘叶熬成的热水,为她洗脚。他扶着母亲靠着一棵大树坐着,捧起母亲两只脚放入盛有热水的破盆子里,一边洗一边按摩着。洗着洗着他发现母亲的小腿肚上有一个很大的脓包,脓水和着污血顺着小腿往下流,将裤子粘住,又腥又臭。苏耽轻轻地撕开粘在脓包上的裤子,潘丫丫痛得大叫一声,又昏迷过去。
苏耽曾经听小伙伴说过,长有脓包的地方要想痊愈,必须要把脓包里的脓水和污血挤净洗净,然后再在疮口上敷上药。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帮助母亲挤出脓包里的脓水和污血,可刚一用力,母亲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听到母亲的惨叫,苏耽立即停止了动作。他心想,看来只能用嘴把脓包里的脓水和污血吸出来,才不会让母亲产生痛感,但是母亲身上的异味和这脓包里流出来的脓水和污血发出来的腥臭味,实在是令人作呕。他憋住气,一口又一口地将脓包里的脓水和污血吸净,当他吸完最后一口时,实在忍受不住了,“哇”的一声狂吐了起来。
尽管有苏耽精心的护理,潘丫丫的病情仍得不到根本好转,看到母亲痛苦的表情,苏耽也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他走进橘井观大堂,跪在神像前,非常虔诚地一拜再拜,心里默念着:神灵在上,求您消除我母亲的疼痛,把她的疼痛给我吧,我愿意代母受痛。
想到母亲的疮口还未敷药,便从小树林中拾了一捆干柴,背在肩上,向城里走去,他要用卖干柴的钱为母亲买点药回来。
苏耽进城后,很快便把干柴卖掉了。他听说南街有一间药铺有治脓疮的膏药,便向南街走去,当他走到东街与南街转角处时,见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小女孩背后插着一块木牌,木牌上歪歪斜斜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字,小女孩跟前放着一个破瓷碗,时不时地有路人向破碗里丢钱。苏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想,原来这样可以讨得更多的钱。他似乎有了主意,立即向一条小巷子跑去。
不一会儿,人们发现,在西街与北街的转角处跪着苏耽。苏耽的脸上挂着泪水,背上也插着一块木牌,木牌上歪歪斜斜写着“卖身救母”几个字。苏耽前面放着一件摊开的旧衣服,旧衣服上面有路人刚丢上去的几个铜钱。出于关切与好奇,有的路人停下来向苏耽问这问那,苏耽一一作答。其中一位肩挑货担看上去70多岁的老大爷,凑上前向苏耽问道:“孩子,你母亲怎么了?”
苏耽答道:“我母亲得了疯病,成天疯疯癫癫,生活不会自理,而且,全身长疮,疮口流着脓血,又腥又臭,很难治疗……”
正在这时,廖奶奶挤了进来,一看跪在地上的是苏耽,非常惊讶,问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跟我走。”说完,不由分说,拉着苏耽就往外走。
苏耽跟着廖奶奶拐弯抹角进入廖奶奶家,廖奶奶从锅里盛了一碗粥,又夹了一块咸萝卜放进粥里,对苏耽说:“饿坏了吧,桌上还有红薯呢,”说着又把桌子上的防蝇罩拿开。从碗里拿出一块红薯,递给苏耽。
苏耽接过红薯,一口红薯一口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望着苏耽狼吞虎咽的样子,廖奶奶心疼地说:“慢点儿吃,孩子,别噎着。”停了一下又说道:“孩子,你为什么要卖身救母?”
苏耽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说:“我妈的病可能好不了了,我想,谁要是能治好我妈的病,我愿意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苏耽说着说着,突然双膝跪地,向廖奶奶连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头一边说:“廖奶奶,救救我妈吧,我给你家干活,干一辈子活也愿意。”
廖奶奶立即把苏耽拉进自己的怀抱。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长叹一声,说:“唉,孩子,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说完转身进了灶屋,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说:“这是你廖爷爷采的草药,兴许对治好你妈的脓疮有些好处。”接着又把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了苏耽。
苏耽接过药包,热泪盈眶地说:“廖奶奶,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过几天我会去看你妈。”廖奶奶说。
苏耽拿了药,辞别廖奶奶,迅速往橘井观赶。
苏耽回到橘井观,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烧火熬药。药熬好后,他把汤药倒进一只破碗里,自己先尝一下,觉得有点烫,便鼓起腮帮子吹了又有吹,直到他觉得可以了,才端到潘丫丫跟前,一勺一勺地往潘丫丫嘴里喂。可药汁又顺着潘丫丫的嘴角流了出来。
正当苏耽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时候,廖奶奶推门进来。
苏耽见到廖奶奶,意外惊喜,但嘴上却说:“廖奶奶,你怎么就……”
廖奶奶摆了摆手,说:“我不放心呀,孩子,这不,你前脚走,我后脚跟着就来了。”
廖奶奶说着,走到潘丫丫床前,掀开盖在潘丫丫身上的破棉袄,弯下腰仔细地察看着潘丫丫的病情。然后直起腰从怀里取出一株小草,对苏耽说:“孩子,你妈身上这种毒疮特别难治,据说东江湖中间有一个叫兜率岛的悬崖上长着一种草,用这种草熬药汤,每天三次,连服一百天,就会慢慢好起来,如果想要好得更快一些,还要配以龙女温泉的泉水泡澡,早晚各一次。可这些事,大人都难以做到,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怎么做得到啊?”
“做得到,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你就放心吧,廖奶奶。”苏耽高兴地说。
“孩子,真难为你了。”廖奶奶动情地说。
洞中得道
天还没亮,苏耽便来到了东江湖心的兜率岛上。只见他身背药篓,手拽一根古藤,正吃力地往悬崖上攀登,脸上和手上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汗水与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一块突兀的石头缝里长着一株小草,在晨风中摇曳。苏耽一看,这不就是廖奶奶说的给母亲治毒疮的那种药草吗,他欣喜若狂,立即伸出药锄进行采挖。然而就在这时,脚下的岩石松动,手中的古藤断裂。苏耽说声“不好”,话未落音,便从高高的悬崖上掉落下来。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苏耽并没坠落在悬崖下面的石头地上,而是坠落在一个溶洞里。溶洞深不见底,据说直通大海。苏耽在坠下去的那一刻,以为死神已经降临到自己头上,一辈子就这样完了,自己再也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了。他眯着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飘飘荡荡,忽忽悠悠,苏耽就像似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落到地上。待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屋的一张石床上。“我这是在哪里,是死还是活,你们又是谁?”苏耽疑惑地向站在石床边的一位白发飘飘的老人和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问道。
“苏耽,你还活着,你到了该到的地方。”老人答道。
苏耽惊奇地看着白发老人,说:“老爷爷,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呀,不但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而且还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从什么地方来,要做什么事。”
“你?”苏耽又看了一眼漂亮的女子。
“我叫东江仙子。”女子自我介绍完,接着又指着白发老人介绍说:“他叫兜率仙翁,是我的师父。”
兜率仙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哈哈笑道:“苏耽,那年你母亲被沉河,还是我救的呢。因你对母亲的孝心感天动地,我奉诏来点拨你。我先让徒儿东江仙子教你一些本领,今后用得着,你可要好好学习。”
听说有人教自己本领,苏耽兴奋地一翻身从石床上跳下来,双膝下跪,对着兜率仙翁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又向东江仙子作了三个揖。并连声说:“谢谢!谢谢!”
遵照师父的嘱咐,东江仙子领着苏耽走出溶洞,走进一片小竹林,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东江仙子说:“苏耽,你看我的,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说完,便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再站起来,闪、挪、腾、跳,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苏耽站在一旁,跟着东江仙子,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比划着。
兜率仙翁见苏耽一学就会,非常高兴,说道:“不错,苏耽,你悟性很高,一学就会,过一会儿我还教你隐身术和远遁术等一些法术。”
苏耽高兴地答道:“好,太好了,不过我现在就想学,老爷爷,你现在就教我吧。”
“你先休息一会,别累着。”兜率仙翁说。
“不累,一点也不累。”为了证实自己不累,苏耽一弯腰,毫不费力地抱起了一块大石头,举过头顶,脸不红,气不喘。
兜率仙翁被苏耽的吃苦精神所感动,只得答道:“好,好,我马上教你。”说完,便念动咒语,一会儿隐身,一会儿远遁。
苏耽仔细揣摩,心领神会。
两天后,兜率仙翁对苏耽说:“苏耽,该教你的,我们都已经教你了,你可以回去了,你母亲还在等着你回去给她治病呢。”
提到母亲,苏耽又伤心起来,他含着泪对兜率仙翁说:“老爷爷,我母亲的病总治不好,您有什么办法吗?”
兜率仙翁捋了捋胡须,说:“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但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兜率仙翁说到这里,又动情地对苏耽说:“唉!孩子,虽然你在我这儿只待了两天,可我舍不得你走呀,但你又必须得走,这是天意。你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我只要你随身携带的几件工具看一下,一件是你背篓里的那把药锄,另一件是你手中的那根打狗棍。”
苏耽疑惑地看着兜率仙翁,将药锄和打狗棍递给他。
兜率仙翁从苏耽手中接过药锄和打狗棍置于桌上,然后举起手中的拂尘对着药锄和打狗棍连挥三下,又吹了一口仙气。
“好了,这两件东西再不是两件普通的东西了,如今已有了相当的法力,当你遇到难处时使用它,它便会发挥威力。”兜率仙翁说。
苏耽心里想,就这样这两件东西便有法力?
兜率仙翁接着又说道:“我再送你一本书。”说完便在空中划了一道符,然后伸手一抓,手中便有了一本书,随手将书递给了苏耽。
苏耽接过书,翻了一下,上面竟无一字。
“这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苏耽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东江仙子说:“这是一部无字天书,上面记载的全是治病救人的各种草药名称及治病的方法,常人是看不到字的,只有非常之人才能看见字。”
兜率仙翁说:“现在我教你几句口诀,你每次看书之前,静心闭目念出这几句口诀,上面的文字就会出现,不过,一合上书,字又会隐去。”
苏耽看着兜率仙翁,将信将疑。
兜率仙翁走上前去,附在苏耽耳边轻轻地念了几句口诀,然后问道:“记住了吗?”
苏耽点了点头,说:“记住了。”
“那好,你试试看。”
于是,苏耽按照兜率仙翁的吩咐,先将书本打开,接着闭目养神、平心静气,双手合一,把刚才兜率仙翁教给他的口诀轻轻地念了一遍,果然,刚才还是一字不见的无字天书,骤然间图文并茂,清晰可见。苏耽惊讶之余,又试着将书本合上,再打开时,又一字不见,如此再三,一一应验,苏耽欣喜若狂。
兜率仙翁说:“苏耽,从此以后你就是乡里的郎中了,你可要全心全意为乡民们救死扶伤啊!”停了一下,他又长叹一声,对苏耽说道:“可惜你母亲全身毒疮,很难治愈,都是因为你母亲长期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不见天日,邪气入皮,毒气攻心所导致的结果,要治好她,其实也不难,在那牛脾山顶上,有一棵千年的桃树,所结的桃子是吸收了日月之精华、孕育了大地之灵气,已成仙果,你去摘几个下来,每天让母亲吃一个,要不了两个疗程,你母亲的毒疮便可以痊愈。”
“还有这种好事。”苏耽喜出望外。
兜率仙翁叮嘱道:“记住,那桃只能摘7个,多摘无益。”
苏耽说:“记住了。”接着又想,可惜母亲的疯病无药可治,也不知道这老爷爷有没有办法,于是又长叹一声:“唉,只是……”
兜率仙翁看见苏耽话中有话,便追问道:“只是什么?”
苏耽说:“我母亲神志不清,整天神神道道,疯疯癫癫,不知如何是好?”
东江仙子一旁答道:“你母亲神志不清,是因为想你想的。”
兜率仙翁说:“要治好你母亲的疯病,你先要认真研读这无字天书,天书上有专治你母亲这种疯病的良方,你要仔细揣摩,对症下药。”停了一下,兜率仙翁接着又说道:“好了,这一下你可以走了。”说着便引领着苏耽走出小竹屋。
苏耽走到门口含着眼泪说道:“老爷爷,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以后我还能见到你们吗?”
兜率仙翁说:“该见时自然会见到,这是天机,现在你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穿过小竹林,就到了码头,有一条小船停靠在那里等你,记住,切不可回头。”
苏耽顺着兜率仙翁手指的方向,依依不舍地向前走去,可刚走出不远,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那兜率仙翁和东江仙子已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去,小竹屋也不见了,原来小竹屋的地方竟是一座悬崖,崖底有一洞口,洞口上方的岩石上赫然镌刻着三个大字:“兜率洞”。
苏耽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他们都是神仙。”
山顶摘桃
苏耽回到白鹿洞,相约了石伢子、山崽、娟妹子、桐古等几个小伙伴,于第二天早上到牛脾山顶摘仙桃。
牛脾山不高,山崽他们经常到山上放牛,但从未见过千年桃树,如今听苏耽说山顶上有一千年的桃树,都感到很惊讶,也很兴奋,一个个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张罗着往山上爬,当他们爬到山顶,找遍了山顶的每一个角落,也没发现有什么桃树。正在他们扫兴时,苏耽也爬上了山顶,听说大家没找到千年桃树,也感到很奇怪,他不相信兜率仙翁会骗自己。他要亲自寻找,要用事实证明给大家看。然而,他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那棵千年的桃树。正在他感到有些失望和难堪时,远方的树林里传来一声鹿鸣,他猛一回头,没想到那棵千年古桃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树上结满了一个个又红又大的桃子。他喜出望外,立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娟妹子他们,他们蹦蹦跳跳来到桃树跟前,满树鲜桃令他们连连称奇。
为了安全起见,苏耽、石伢子、山崽三个年长点的男孩上树摘桃,娟妹子和桐古则在地上接桃。苏耽还一再叮嘱大家说:“只摘7个,多了没有用。”
不一会儿,树底下的竹筐里便已装了满满一筐桃子。苏耽见状,连忙制止道:“好了,好了,说好了只摘7个,如今却摘了一筐。”
娟妹子说:“嗨,大家都在兴头上,忘记你的叮嘱了。”
石伢子说:“没关系,多摘一些,你妈吃了不是好得更快些吗?”
苏耽本想告诉大家说:“人家仙人说的,多吃无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句,“既然摘了,那就背回去吧。”说完便亲自背着一筐鲜桃与娟妹子等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往山下走去。
眼看着就要到达橘井观,苏耽兴奋得忘乎所以地大喊:“妈,我摘桃子来了……”然而,就在这时,他脚下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一筐鲜桃滚落一坡。
苏耽顾不得自己被摔疼了的胳膊和被擦破了的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忙与小伙伴们一同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桃子,然而,任凭大家怎么寻找,不多不少,只找到7颗。
娟妹子很纳闷,自言自语地说:“刚才还是满满一筐,怎么只找到7颗呢?”
其他人也好生奇怪,都看着苏耽。
苏耽说:“我说只摘7颗就够了,可你们偏偏不听,摘了满满一筐,现在只剩7颗,7颗就7颗呗,这也是个定数。”他心里清楚,其他的桃子都变成了石头。
大家见苏耽这么一说,也不再说什么。
苏耽回到橘井观,将7颗鲜桃洗净,一天一个,切成一片一片喂进母亲嘴里。
7天后的清晨,橘井观洒满了阳光,鸟儿在树林中欢唱,像往常一样,苏耽搀扶着潘丫丫走出橘井观,来到台阶上靠墙壁的一长条凳子上坐下,说:“妈,你坐好,我给你洗脚,剪脚指甲。”说完,便像往常一样,从里面端出来一盆热水,放在潘丫丫跟前,然后捧起潘丫丫两只脚放入盆中,轻轻地轻轻地揉搓着。洗着洗着,他惊喜地发现,母亲的小腿上已见不到一个脓疮,连一块疤痕也没有。他心想,这一定是因为母亲吃了仙桃,顽疾才得以根治的。
苏耽见母亲的毒疮已经痊愈,兴奋不已,想起兜率仙翁和东江仙子,他连忙跪在地上朝天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感谢上天,治好了我母亲的毒疮。”
潘丫丫眯着眼睛,傻傻地看着苏耽,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
“妈,你想说什么?”苏耽问道。
潘丫丫傻笑着说:“嘿嘿,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妈,我是你儿子呀,我叫苏耽。”
潘丫丫仍然傻笑着说:“嘿嘿,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才这么长。”说完还打着手势比画着。
看着母亲疯疯癫癫的样子,苏耽伤心地落下了眼泪,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治好母亲的疯病。这时,他想起了兜率仙翁说过的话和那本无字天书,心里想,那无字天书上一定有治愈母亲疯病的方剂,于是,便立即找来无字天书,认真地阅读,果然,那天书上记载有治疗疯病的特效药——无影花。可上哪去找那无影花呢?这时,他又想起了廖爷爷和廖奶奶。廖爷爷、廖奶奶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哪儿有无影花。
晚上,苏耽在伺候好母亲睡着了后,便只身来到廖奶奶家。灯光下只见廖奶奶在纳鞋底,廖爷爷在编竹筐,两位老人见苏耽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估计这孩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廖奶奶起身倒了一杯冷开水递给苏耽,苏耽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差一点呛到。
“孩子,这么晚你还来找我们,一定有什么急事吧?”廖奶奶问道。
苏耽喝完水,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对廖爷爷、廖奶奶说:“爷爷、奶奶,我告诉你们一件大好事,我母亲自从吃了牛脾山顶古树上的桃子,毒疮已全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多亏你了。”廖奶奶高兴地赞赏道。
“可是,可是……”苏耽一急,就显得语无伦次。
“可是什么?”廖奶奶催问道。
苏耽说:“可是我母亲还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
廖奶奶安慰道:“孩子,不着急,慢慢来。”
苏耽说:“我知道有一种能治好我母亲疯病的草药。”
“什么药,你快说。”廖奶奶又催道。
“无影花。”
“无影花?什么无影花?”廖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影花是一种草本植物,不知道哪个地方有这种植物。”苏耽说。
廖爷爷停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抚摸着苏耽的头说道:“传说离郴州城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叫莽山,山上有一石峰叫金鞭神柱峰,那峰顶上就长着这样一种草。如果能采摘到这种草,把它长出的花瓣晾干捣碎,再用黄酒调和搓成药丸给病人服下,只需一个疗程,病人的病立马见好。但这种花极为稀少,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莽山才有,莽山也只有这座金鞭神柱峰峰顶才有,而更奇特的是,这种草的花蕾只有七月初七这一天太阳出来之前的半个时辰才开,而且只开半个时辰,太阳一出来,它就隐去,所以人们叫它无影花。可这座山峰整天云遮雾罩,很少露出它的真面目,也从来没有人上去过。”
廖爷爷话一落音,苏耽就抢着说道:“爷爷、奶奶,我想上莽山,到金鞭神柱峰上采摘无影花。”
廖奶奶说:“苏耽,别听你爷爷胡说八道,世界上哪有什么无影花,即使莽山的金鞭神柱峰上有,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怎么上得去。”
廖爷爷见苏耽当了真,也着了急,说:“孩子,你不能去,金鞭神柱峰下面的石洞里,有一条修炼千年的蟒蛇老妖,蟒蛇老妖统领着耗子精、蜘蛛精、蟑螂精、蜈蚣精四大妖怪,经常兴风作浪、祸害百姓。”
“那蟒蛇老妖每年都要出来施放瘴气,瘴气一来,瘟疫流行,我们郴州城每年因为瘟疫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廖奶奶含着眼泪一旁帮腔道。
廖爷爷接着又补充道:“每当瘴气笼罩大地,瘟疫流行时,那蟒蛇老妖便逼着当地乡民给它送去童男童女一对,供它享用,如果乡民不答应,他就继续施放瘴气,祸害乡民,乡民们苦不堪言,无法生存,只得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所以郴州民间流行这样一句话: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
廖爷爷、廖奶奶本想用登莽山难、登金鞭神柱峰更难的话阻止苏耽,没想到反而更加激起苏耽上莽山、登金鞭神柱峰的决心和雄心。
“爷爷、奶奶,我一定要上莽山、登金鞭神柱峰,采得无影花,为我妈妈治病,活捉那蟒蛇老妖,为百姓除害。”苏耽愤愤地说。
听说苏耽要独自一人到莽山捉妖降怪,上金鞭神柱峰采摘无影花,小伙伴们也闲不住了,一个个慷慨激昂,摩拳擦掌,要与苏耽一同前往,共同战斗。
面对小伙伴们的热情与勇气,苏耽非常激动,但他心里清楚,此去不是游山玩水,也不是嬉戏打闹,而是要流血流汗,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不管怎么说,自己有东江仙子教的武功,兜率仙翁教的法术和那两件会变的武器,对付一两个妖怪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他们几个人手无寸铁,力不从心,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住他们几个人的父母。
苏耽严词拒绝了小伙伴们的请求,但他恳请他们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小伙伴们虽然放心不下苏耽一个人前去冒险,但面对苏耽的执着与倔强,也只得认可和佩服。
雾峰采药
经过短时间的准备,一切就绪。这一天,天还没亮,苏耽就身背药篓,手握药锄,只身前往莽山,经过整整一天的艰难跋涉,他终于来到莽山脚下。抬头望去,只见山高林密,涧深谷幽,云雾缭绕;又隐约听到虎啸狼嚎,猴嘶猿啼,水鸣鸟吟。一阵冷风吹来,苏耽打了个寒战,本能地抱紧了两条胳膊,后退了一步。是继续前行还是到此为止?这个念头虽一闪而过,马上又意识到,母亲正等着自己为她采药治病呢,只能前行,决不能后退,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想到这里,他整了整行装,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继续往上爬。
这时,一座悬崖挡住了他的去路,悬崖上面,张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只脸盆大的蜘蛛张牙舞爪,等待着苏耽进入网中,苏耽毫不犹豫地举起药锄朝崖石上使劲一划,只见崖石上火光四溅,药锄变成了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把,苏耽举起火把点燃了蜘蛛网,蜘蛛精仓皇而逃。
苏耽继续攀登,来到一棵古松之下,突然,一条巨大的蜈蚣从古松底下的树洞里窜出来,扑向苏耽,苏耽不慌不忙,沉着应战,只见他挥动药锄,念了一个咒语,顷刻间,药锄变成了一只大公鸡,大公鸡拍打着两只巨大的翅膀从天而降,向蜈蚣精追去,蜈蚣精慌忙逃走。
经过一路拼杀,苏耽终于来到了金鞭神柱峰下,他抬头看了看,金鞭神柱峰就像一根顶天立地的巨大石柱直插云霄,上面云雾缭绕,不见峰顶。在离地两丈左右的地方,有一个阴森恐怖的洞口,只见一条巨大的蟒蛇横卧于洞中,正闭目养神。朦胧之中蟒蛇老妖感觉到有人要登金鞭神柱峰,顷刻间便把自己变成人首蛇身的女妖。
那蛇妖扭着屁股跳出洞门,来到苏耽跟前,阴阳怪气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金鞭神柱峰。”
苏耽答道:“老妖怪,我叫苏耽,我要上金鞭神柱峰上采摘无影花,为我母亲治病。”
老蛇妖发出一阵冷笑,那笑声阴森恐怖,令人头皮发麻。好一阵后它才突然刹住笑,说:“要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人通过我这儿到过金鞭神柱峰顶,你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屁孩,想通过我这儿上金鞭神柱峰,别做梦了。”
苏耽说:“我告诉你,老妖怪,为了治好我母亲的病,就是刀山火海、虎穴龙潭我也要闯。”
老蛇妖把脸一沉,说:“哼,那你就试试我的厉害吧。”说完,把手一挥,说:“小的们,给我上。”
话音未落,便从洞中冲出一群妖怪,将苏耽团团围住。苏耽虽从未见过这种群妖乱舞的场面,但却毫不畏惧,他飞出手中药锄,念声咒语:“变。”只见药锄在空中迅速地旋转开来,接着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无数把药锄铺天盖地向众妖怪打去,妖怪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蟒蛇老妖见状,腾空而起,吼道:“看我的。”随即一扭腰,现出原形,张开那血盆大嘴,向苏耽袭来,妄图一口把苏耽吞进肚子里。苏耽闪过,纵身一跃,跳到大蟒蛇的后面,骑在蟒蛇身上,举锄就打。蟒蛇老妖挨了打,疼得很厉害,一转身吐出一团妖雾,把苏耽罩住。
苏耽念了个咒语,化作一阵狂风,驱散了妖雾,自己则隐去真身,等待时机。蟒蛇老妖不见了苏耽,以为苏耽逃走,又变成人首蛇身的女妖,自鸣得意地仰天发出一阵冷笑:“嘿嘿嘿,小小毛孩,敢跟我斗,还嫩了点。”
蟒蛇老妖话未说完,突然,从高空中飞下来一只大雕,那大雕伸出两只利爪向蟒蛇老妖俯冲下来,蟒蛇老妖见势不妙,变成一条小蛇钻进草丛中不见了,原来这只大雕正是苏耽的打狗棍变的。
苏耽见蟒蛇老妖逃走了,这才收起打狗棍,继续向金鞭神柱峰攀登。这时已是夕阳西下,一轮明月慢慢地从东方升起,月色之下,金鞭神柱峰更显得神秘莫测。
经过一夜的攀登,就在东方欲晓的时刻,苏耽登上了金鞭神柱峰峰顶,只见草丛中,开满了一朵朵紫色的小花。苏耽弯腰采摘下一朵放在手中,仔细地观看和欣赏着,情不自禁地说道:“无影花,这就是无影花,太美了。”他抬起头,望了望朝霞飞舞、红日欲出的东方,立即蹲下身子,迅速地采摘,不一会儿,就采摘下满满的一篓。这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果然,阳光下,草丛中的紫色小花全都隐去。
便江抓鱼
告别莽山,苏耽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橘井观,来不及休息,便立即把采得的无影花制作成药丸,一天三次服侍母亲服下。一个疗程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苏耽又搀扶着潘丫丫来到橘井观前面的草地上,为她梳头、捶背、按摩。
此时此刻的潘丫丫,再也不疯疯癫癫,神神道道,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着智慧的光芒,她一个劲地盯着苏耽,看了又看。
苏耽心里想,看来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为了证实这一点,他试探性地对潘丫丫说道:“妈,我是你儿子!叫苏耽,是潘家湾学堂教书老先生给取的名。”
果然,潘丫丫再不像以前那样糊里糊涂,懵懵懂懂,傻傻乎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是皱起眉头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你叫苏耽,你是我儿子?”
苏耽欣喜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是你儿子。”想起廖奶奶说过的事,接着又说道:“你看,我胸前还有一颗黑痣。”说着便脱掉上衣,光着上身,跪在潘丫丫跟前。
潘丫丫深情地抚摸着苏耽胸前的那颗黑痣,往事历历在目,她一把把苏耽搂在怀里,大哭道:“儿啊!我的宝贝儿子啊!你就是我的宝贝儿子啊,妈妈想死你了。”
苏耽见母亲终于认出了自己,知道母亲的疯病已经好了,激动之余,也含着眼泪深情地呼唤道:“妈!我的亲妈!”
母子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一个饿了由白鹿哺乳、冻了由松鹤御寒、在山洞里长大、没有母亲、也不知道母亲是谁的孩子,如今,不但找到了母亲,而且还把母亲的毒疮和疯病治好了,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所以,苏耽特别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母亲特别孝顺。
“妈,吃饭了。”这是一个雪花飞舞、滴水成冰的中午,苏耽做好饭菜,装上一碗饭,夹上一些菜放在饭上,然后毕恭毕敬地端着走到正在火炉旁打盹的母亲身边,轻轻地喊道。
潘丫丫在睡梦中听到儿子喊自己吃饭,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问道:“耽儿,今天中午吃什么好菜。”一边问一边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饭碗。
苏耽扶住潘丫丫的胳膊,说:“妈,今天,我从郴江河里钓了几条鱼,你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说完便从碗里夹了一块鱼,去骨留肉,放进母亲嘴里。
潘丫丫嚼了嚼,皱了一下眉头,苏耽见状,问道:“妈,这鱼不好吃?”
潘丫丫答道:“吃是好吃,但我总感觉到没有便江的鲊鱼好吃。”
“便江的鲊鱼?”苏耽疑惑地问道。
潘丫丫说:“是的,便江的鲊鱼好吃,你忘了?前不久,你廖爷爷从永兴归来,带了一条便江的鲊鱼,可好吃了。”
苏耽望着母亲沉思了一下,说:“妈,你等着我,我出去一下,晚饭前一定赶回来。”
不一会儿,苏耽便出现在离郴州城100多里外的永兴城便江边。此时此刻,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站在河堤上的苏耽,望着波涛滚滚的便江,先是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接着又使劲搓了搓双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纵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一个猛子下去后,不一会儿便抓上来一条鱼,又一个猛子下去,又抓了一条,就这样他一连抓了五条,才爬上岸。
苏耽穿好衣服,将鱼用草绳串了起来,正要返回,忽听江面上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江面上划过来一条小船,小船上迎风站立着一位老人,那老人不是别人,却是廖爷爷。
苏耽意外地在这儿见到廖爷爷,连忙亲切地喊道:“爷爷,爷爷。”
“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干什么?”廖爷爷问道。
“我妈想吃便江的鲊鱼,我刚从河里捉了几条,回去后制作成鲊鱼,过不了几天我母亲便可以吃到便江的鲊鱼了。”
“苏耽,真难为你了。”廖爷爷叹道。
苏耽说:“爷爷,我正准备上你家去呢,我不会制作鲊鱼,我想去请教一下廖奶奶,如何制作鲊鱼。”
“你去吧,你廖奶奶制作的鲊鱼可好吃了。”廖爷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
“好咧,我马上回去。”苏耽收拾好鱼篓,然后双手合十,念个咒语伴随着一股旋风,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一会儿,又伴随着一股旋风,苏耽从白鹿洞里走了出来。原来,苏耽来去永兴便江,都是用的远遁术。
当苏耽提着活蹦乱跳的鲜鱼在潘丫丫跟前出现时,潘丫丫疑惑地问道:“耽儿,你中午去了哪儿,怎么还提着一串鱼?”
“妈,你不是想吃永兴的鲊鱼吗?我刚才去便江河里抓了几条鱼,请廖奶奶帮忙,帮我制作成鲊鱼。几天后,你就可以吃到永兴便江的鲊鱼了。”
潘丫丫吃惊地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什么?你刚才去了永兴便江河里捉鱼?永兴便江离郴州城100多里,来去得两天时间,孩子,你可不能骗我!”说完,脸一沉,有些不高兴。
苏耽见母亲不高兴,一时急了,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样解释,如果说自己用的是远遁术,那又泄露了天机。突然,他想到了廖爷爷,便说道:“妈,我真的去了永兴便江,不信你可以去问廖爷爷,我在河里抓鱼时,还碰见廖爷爷,我们之间还说了话呢。”
潘丫丫似乎还不相信,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来去的,这么快?”
“这个、这个……”苏耽支支吾吾。
“说吧,你是怎么来去的?”潘丫丫追问道。
苏耽急得满脸通红,只得说:“妈,这是天机,不能说,但我决不会骗你。”
想起儿子为了让自己能吃上永兴便江的鲊鱼,竟冒着严寒、不顾生命危险,下河捉鱼,潘丫丫感动了,她相信儿子不会欺骗自己,即使骗了自己,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蛇妖作乱
莽山金鞭神柱峰底下的蟒蛇洞口,妖雾蒙蒙,阴风阵阵,蟒蛇老妖张着血盆大口,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妖气十足的蛇身人首的女妖坐在洞内大厅中间的石椅子上,它环顾四周,竟无一个小妖怪在旁,便厉声高叫道:“耗子精、蜈蚣精、蜘蛛精、蟑螂精,快快出来。”
四大妖怪听到呼声,立刻从各个阴森黑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并各施法术,将自己变成奇丑无比的人首妖身的妖怪,分立两边,听候吩咐。
“大王,有什么事吗?”耗子精问道。
蟒蛇老妖板着脸,问道:“那帮穷鬼还没送童男童女来?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四个小妖齐声说道:“听候大王吩咐。”
蟒蛇老妖一跺脚站了起来,右手一挥,说:“快传令下去,叫大家今晚午夜时分出手。”
“是,”四个小妖又异口同声地答道,
午夜时分,整过郴州大地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之中,各路的牛鬼蛇神,大小的妖魔鬼怪,趁月黑风高纷纷出笼,在蟒蛇老妖的率领下,布妖雾,放瘴气,闹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几天后,在郴州城西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支送葬的队伍,一路抛撒冥纸冥钱,沿着山路向山头而去。山头上已添了几座新坟,几只乌鸦在坟堆上飞来飞去,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躺着几个有气无力、背井离乡的灾民,他们本来素不相识,是瘟疫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一老者说道:“唉,没想到今年的瘟疫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到处都是因瘟疫要死的人。”
一妇人说:“是啊,这十里八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许多村庄已经找不到一个人。”
一青年说:“可恨那蟒蛇老妖还要叫我们送上童男童女供它享用,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童男童女呀。”
老者又叹道:“看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妇人仰天发出绝望的呼喊:“老天爷啊!快救救我们吧。”
悬壶济世
潘丫丫又病了。
瘟疫就像一个无孔不入的魔鬼,肆意地践踏着乡民们本来就很脆弱的生命,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潘丫丫又得了瘟疫。她时而畏寒怕冷,时而发烧怕热,怕冷时身上盖六床厚厚的棉被还无济于事;发热时,全身滚烫灼手,用什么降温的办法都解决不了问题。
面对母亲的病情,苏耽一开始也显得束手无策,后来他想起了无字天书,便从无字天书中找到了治疗母亲的方剂,母亲的病才慢慢地有了好转。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越发觉得无字天书的神奇和重要,一有空闲,就抓紧时间认真地阅读,仔细地揣摩。又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灯光下,苏耽一边拿着蒲扇为熟睡中的母亲驱蚊散热,一边又捧起了那本无字天书。就在他聚精会神看得津津有味时,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潘丫丫,见儿子这么晚还守在自己床前,想起乡间流行的大瘟疫,便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对苏耽说道:“耽儿,现在瘟疫大流行,死了不少人,你不要天天守着我,也要去帮助帮助乡亲们。”
“妈,您的病还没有完全好,我怎么能离开您。”苏耽答道。
“耽儿,妈现在好多了,您就放心吧,不信你看。”潘丫丫说完,跳下床站在原地天真地转了三个圈。
苏耽见母亲转圈时笨拙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但很快又严肃下来,说:“我还是不放心。”
潘丫丫见儿子的倔劲又上来了,也板着脸,装着不高兴的样子,说:“耽儿,你不听妈的话,你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苏耽见母亲生气了,沉思了一下,只得说:“那好吧,妈,我听您的,明早我就去采药,为乡亲们治病。”
“这才是妈的乖儿子。”听到儿子说愿意为乡亲们采药治病,潘丫丫开心地在儿子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爬到床上躺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噜声。
第二天天一亮,苏耽便踏着晨露,背着药篓进入了飞天山。
当太阳升起一竿子高的时候,苏耽已背着满满一筐草药离开飞天山,回到了牛脾山。不料刚跨进橘井观大门,就碰到急急忙忙从观里往观外走的山崽。山崽见到正是自己要找的苏耽,不等苏耽开口说话,便哭着对苏耽说道:“苏耽,不好了,廖爷爷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你快去看看吧,廖奶奶特意派我来叫你。”
“什么,廖爷爷病了?走,看看去。”苏耽听说是廖爷爷病了,一刻也没敢耽搁,放下药篓,拿起挂在墙上的一个布袋,迈开大步就往廖奶奶家里跑。
苏耽来到廖奶奶家,见廖爷爷躺在里屋的床上,奄奄一息。廖奶奶则坐在一旁,一个劲地伤心抹泪。
苏耽分开众人,跪在廖爷爷床边,仔细地替廖爷爷把脉。廖奶奶见苏耽满头大汗,心疼地为苏耽拭去头上的汗珠。
苏耽把完脉走到外间,廖奶奶紧跟着走了出来,含着眼泪焦急地向苏耽问道:“孩子,你廖爷爷究竟怎么样,他还能活吗?”
苏耽对廖奶奶安慰道:“奶奶,爷爷没事,服下我的方剂,保准会好。”说着便从带来的布袋里拿出几包草药递给廖奶奶。
廖奶奶接过药包,将药倒进药罐子里,注进清水,然后放到灶上用文火慢慢煎熬。
苏耽刚想坐下喘口气,这时,石伢子他妈走了进来,一进门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苏耽哭道:“苏耽,快,我家石伢子快不行了。”
苏耽二话没说,拿起布袋,跟着石伢子他妈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廖奶奶说:“奶奶,我晚上再来看爷爷。”
“孩子,有事你就忙,别老惦着你爷爷。”
“不,我一定要来,我相信,掌灯时分,爷爷准会醒来。”说着便随着石伢子他妈走出大门。
苏耽言而有信,晚上掌灯时分,他果然又走进了廖奶奶家。这时,廖奶奶家已经站满了人,大家都围在廖爷爷床边,凝神静气等待着廖爷爷醒来。
苏耽走近廖爷爷床边,见廖爷爷还没有醒来,便俯下身子,附在廖爷爷耳边轻轻地呼唤道:“爷爷!爷爷!”
这时,只见廖爷爷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大家见廖爷爷终于醒来,都非常高兴。
廖奶奶高兴得热泪盈眶,说:“他爷爷,你终于醒了,多亏了苏耽这孩子。”
廖爷爷看了一下苏耽,又看了一下廖奶奶,问道:“是苏耽救了我?”
“可不是,要不是苏耽救了你,你恐怕已经见阎王去了。”廖奶奶诙谐地说。
廖爷爷紧紧地拉着苏耽的手,还想说什么,苏耽制止道:“爷爷,你什么也别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醒来我就放心了,我也该走了,我都出来一天了,也不知道我母亲现在怎么样。”然后对廖奶奶说:“奶奶,爷爷还有两天的药,你每天三次,按时给他服药,到了后天,爷爷就会一点事也没有。”说完,告别众乡亲走出廖爷爷的家。
苏耽回到橘井观,见母亲还没有睡,正在烛光下给自己补衣服。以为母亲还没有吃晚饭,便说:“妈,肚子饿了吧。我立即给您弄点吃的。”
潘丫丫制止道:“耽儿,我已经吃过了,你还没有吃饭吧?”
潘丫丫说得没错,苏耽因为忙,整整一天没吃饭,当然,不是苏耽肚子不饿,是因为他太忙,忙得把吃饭的事忘了,肚子饿也不觉得。此时此刻,经母亲这么一说,他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妈,我的确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坏了。”苏耽撒娇地说。
潘丫丫说:“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在灶上温着呢。”
苏耽听说母亲为自己准备好了吃的,连忙跑进灶屋,揭开锅盖一看,铁锅里正温着一碗红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个红薯,三口两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潘丫丫在外屋问道:“耽儿,你忙了一天,连饭都没吃,是不是患病的人很多。”
苏耽吃着红薯,走出来回答道:“是啊,妈,今年的瘟疫来得快,来得猛,由于缺医少药,不少乡亲得不到及时治疗,眼睁睁地看着死去。”
潘丫丫长叹一声,说:“这可怎么办?”
“妈,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把小伙伴们组织起来,在橘井观大门前的草坪上支起两只大铁锅,将我采来的草药煎熬成汤汁,分发给乡亲们,有病的治病,无病的防病。”
“你确定你采的草药管用?”
“管用,我是照着医书上的方子配的药,从今天给廖爷爷治病的结果看,这些药还真管用。”
“好孩子,如果你治好了乡亲们的病,那可是积了大德,也是大孝啊!”
“妈,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乡亲们的病。”
“妈相信你。”
第二天早上,苏耽便下山把娟妹子、山崽、桐古、石伢子等几个小伙伴召集起来。他们在橘井观大门前的草坪中间垒起两个大灶,灶上支着两口大铁锅,大家伙挑的跳水,劈的劈柴,择的择草,烧的烧火,忙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两大锅药汤便煎熬好了,来领药汤的乡亲们排起了两条长队,苏耽给他们登记造册,一人一碗。眼看两大锅药汤就要发完,可排队领药汤的人越来越多,苏耽见状,立即对几个小伙伴吩咐道:“马上又熬两锅。”
这时,娟妹子提着两大包草药从观里出来,附在苏耽耳边悄悄地说:“苏耽,配方中有几味草药所剩不多了,得赶紧想办法。”
正在发药汤的苏耽抬起头,果断地说:“买。”并吩咐道:“娟妹子和山崽,你们两个人去城北、城西几个药铺,桐古,你就去城东、城南几个药铺,有多少买多少。快去快回,救人如救火。”
一旁的石伢子见没自己的事,着急了,说:“苏耽,还有我呢?”苏耽笑着说:“你病刚好,就别忙乎了,多休息一下。”
石伢子说:“吃了你的药,好多了,不休息也没关系。”
苏耽看了看石伢子,说:“那好吧,你就与桐古一起吧。”
遵照苏耽的吩咐,四个人飞快地跑了出去。然而,没过多久,娟妹子与山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没把药材买回来。”苏耽问。
娟妹子说:“不知怎么的,城西城北药铺里那几味药都没有了。”
苏耽疑惑地问道:“你们昨天去抓药时,不是说那里还有很多吗?”
“是呀,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娟妹子说。
“这就奇怪了,怎么只一个晚上就卖光了?”苏耽摸着脑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娟妹子和山崽说的。
娟妹子又补充了一句,说:“我问了店里的伙计,这么多的药材为什么一个晚上就卖完了?”
“伙计怎么回答?”苏耽迫不及待地问。
山崽说:“那伙计说,这么多药材是被城里另一家药店收购了。”
正在这时,石伢子和桐古也空着手跑了回来。
没等石伢子站稳苏耽就问道:“石伢子,你怎么也空着手回来,难道城东、城南那两个药铺也没有我们需要的那几味药材?”
石伢子说:“一点也没错,而且,店里的伙计还告诉我说,这是被城里一家药铺收购的。”
苏耽皱了皱眉头,说:“这就怪事了,是什么人把这么些治疗瘟疫的药材全买走了?他们买走这么多药材是为了什么?”
苏耽百思不得其解。大家盯着苏耽,等待他发话。
苏耽抬起头,对大家说:“我们暂不要去管他什么人买的,也不要管他为什么要买光这几味药材。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几味药材短缺的问题。对此,我们只有发动乡民们上山采药,实行自救,这样既可以解燃眉之急,又可以让乡亲们节约一点买药的钱。”
“大家都不熟悉这几味药,也不知道怎么采摘,怎么办?”桐古说。
娟妹子说:“我们可以把乡亲们组织起来,让苏耽告诉大家怎么采药,怎么熬药。”
山崽说:“这办法好。”
接着,苏耽对整个行动进行了安排和部署,大家按照分工,分头准备。苏耽哪里知道,做出这种不顾乡民死活、囤积居奇、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母亲的仇人潘堂财。
真相大白
正当苏耽等几个小伙伴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族长潘堂财也没闲着,他全然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叫潘全贵四处派人把全城稀缺的几味治疗瘟疫的药材全部收购,使得全城老百姓想得而得不到。当潘全贵完成任务并将这一消息告诉潘堂财时,潘堂财高兴得合不拢嘴,对潘全贵连加赞赏。可潘全贵不明白,他向潘堂财问道:“老爷,我们买那么多药材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潘堂财看着潘全贵,把眼一瞪,说:“你懂个屁,我们低价从药铺里把这几种目前人们急需的药材全部收购过来,放在我们仓库里,从而造成这几味药材的紧缺,然后再高价卖出去,这一高一低,我们便可以从中赚大钱。”
“人家会来买吗?”潘全贵问。
“怎么不会来。要活命,再高的价格都会有人来买。”潘堂财得意地说道。
“老爷,那我们赶紧往外抛吧。”
“急什么,再等两天看看。”
两天后,潘家药铺大门前挂着一个大木牌,牌子上写着“本店有药”四个大字。几个打扮成伙计模样的人在门口大声地吆喝着“快来呀,快来呀,本店有治瘟疫的特效药。卖你一剂药,救你一条命”。
不一会儿,门前便挤满了前来购药的乡民,一位大妈上前问道:“你们这药怎么卖?”
潘全贵说:“都是已经配好的专治瘟疫的特效药,一剂药,一两白银。”
“你们这也太贵了,已经高出原来十几倍。我们穷人怎么买得起啊,这不是要命吗?”老大妈说。
老大妈这么一说,众人齐声起哄,有人打算不买了,准备离开。这时,潘堂财踱着方步从店内走了出来,他用眼光扫视了拥挤而又情绪激动的乡民。吼道:“嫌贵,嫌贵不买呀,我还不卖呢。你们到别处去买呀。”
另一位老大爷站出来说道:“这不是坑人吗?你们早已把全城的药收购过来,我们到哪儿去买呀?”
老大爷的孙子扯了扯他的衣服,说:“爷爷,算了算了,贵就贵一点,治病救人要紧啊。”
潘堂财鄙视地瞟了瞟买药的乡民,然后一甩袖子又进入店内。
路过的娟妹子目睹了这一切,她急急忙忙跑到橘井观,把发生在潘家药铺前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耽。苏耽听说还有这种事,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放火烧了潘家药铺,可气愤之余,又一想,这不正是揭穿潘堂财不顾乡民死活、乘人之危、昧着良心赚黑心钱阴谋的好时机,也是发动乡民采药自救的好机会。于是,他拉着山崽、石伢子、桐古等几个小伙伴,在娟妹子的引领下迅速赶到郴州城内。
当苏耽一行人来到潘家药铺门前时,前来购药的人们越集越多,大家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有的为购不到药,不能救治亲人而呼天唤地,号啕大哭;有的为出不起高价,买不到药而伤心不已;有几个年轻人则跃跃欲试,要冲进药铺,抢走药材。整个场面闹哄哄的、乱糟糟的。
苏耽一见这个场面,心中有了主意。他走到人群前面,向人群挥了挥手,说:“父老乡亲们,药铺有药不卖,要卖就高价,昧着良心赚黑心钱,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穷人的命吗?”停顿了一下,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没关系,他们不卖就不卖,他们要卖高价,我们就不买。”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可我们要药救命啊!”许多人立即附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娟妹子见大家闹哄哄的,大声地喊道:“大家静一静,听苏耽跟大家说。”
苏耽接着说道:“你们别急,请大家跟我到东门口去,我有办法治好大家的病。”
大家将信将疑。
娟妹子说:“大家放心吧,跟我们走,苏耽保准能治好大家的病。”说完,便与苏耽一道向东门口走去,众人紧随。
大家跟着苏耽来到了东门口的石坪上,石坪上已经站满了一大群人,待大家安静下来后,苏耽手拿几株药草给大家讲解识别、采摘、煎熬等相关知识,最后他问道:“大家对我刚才讲的都听懂了吗?”
众人齐声答道:“听懂了。”
“那就好,只要大家按照这个办法去做,自救应该没问题。你们回去以后,又把我刚才讲的这些办法告诉你们的亲戚、朋友和邻居,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过不了几天时间,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些办法。”苏耽再一次向大家嘱咐道。
听了苏耽的讲话,大家才觉得心里有了底,个个感激不尽,都夸苏耽是个好孩子。
出诊衙门
夜已经很深,忙碌了一天的苏耽伺候好母亲睡着了后,也正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嘭、嘭、嘭”传来一阵紧急的敲门声。苏耽心想,这么晚了,谁来敲门呢?准是有什么急事,兴许是有人得了急病,需要自己上门抢救。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自身疲劳,连忙答道:“来啦,来啦。”不想外面又传来吼声:“快点,快点,否则我就踹门了。”
苏耽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官差模样的人,他们每人举着一个火把,凶巴巴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晚来我这里干什么?”
“你是苏耽吗?”一高个子差官问道。
“我是苏耽。你们找我有事吗?”
高个子差官答道:“我们是新任县令大人家里的差官,我们家老太爷得了瘟疫,非常严重,请了许多医生都看不好,听说你能治瘟疫。老爷吩咐,请你登门给我们家老太爷治病。”
听说是给县太爷治病,苏耽本能地产生一种厌恶感,说:“我从来没有给衙门里的人看过病,请你们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我苏耽不愿意去。”说完,顺手把门一关,准备一推了之。
矮个子差官见苏耽不买账,还要把他们拒之于门外,一向霸道惯了的差官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连忙抬起脚挡住大门,并恶狠狠地说:“真是岂有此理,你好大的胆,县令大人叫你去治病是看得起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一个小毛孩,竟敢跟我们老爷作对。”
高个子差官打手势制止矮个子差官,笑着说:“苏耽,你是郎中,治病救人是你的职责,你能忍心看着一个老人就那样死去。”
“这个……”苏耽正想说什么,却从里屋传来母亲的声音:“耽儿,你过来一下。”
苏耽立即跑进里屋,轻声向母亲问道:“妈?”
潘丫丫拉着苏耽的手,说:“耽儿,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妈,他们是衙门里的人,我从来没有给衙门里的人看过病,也不想给他们看病,我看到衙门里的人就恶心。”
潘丫丫耐心地说:“耽儿,你是郎中,郎中看病,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正常人和伤者、病人之分。”
苏耽本来就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对母亲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见母亲这样一说,只得答应。
苏耽随着两个差官走进新县令的豪宅,原来这就是潘堂财的家,潘堂财的儿子潘富豪最近花钱买了个县令,就在他得意忘形大宴宾客之时,不料其父亲潘堂财患了瘟疫,一病不起,请了许多医生救治都无济于事。眼瞧着父亲就要命赴黄泉,有人向潘富豪献殷勤,说可以请少年郎中苏耽来给老太爷看病,潘富豪这才特意派了两名差官前去橘井观迎请苏耽。
在潘富豪等一大干人的簇拥下,苏耽走进里间,见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行将就木的老头,他不知道,这人就是母亲的大仇人潘堂财。
苏耽为潘堂财把脉,潘富豪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把完脉,苏耽走出里屋。潘富豪跟着也走了出来,并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爸的病怎么样了?”
苏耽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你爸已病入膏肓,难以救治。”
潘富豪一听,哭丧着脸近乎哀求地说:“拜托你了,一定要治好我父亲的病。如果你能治好老太爷的病,我家里的钱和宝贝,你要多少,一句话。”他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像他一样,见钱眼开。
“我看病从来不收钱,更不要人家的宝贝。”苏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潘富豪见金银财宝打动不了苏耽的心,又说:“你小小年纪,既不要钱,也不要宝贝,那就留在我这衙门里当郎中吧,保证你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耽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轻蔑地说:“哼,别费心了,县令大人,我不会留在你这儿,我要陪伴我母亲一辈子。”说完,背起药篓,就要向门外走去。
这时,潘堂财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苏耽说:“你……你就是苏耽吧?”
苏耽大吃一惊,心里想,这个行将就木的人怎么知道我叫苏耽,他停下脚步,回头答道:“是,我叫苏耽。”
“你母亲叫潘丫丫?”
“是的,我母亲叫潘丫丫,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我、我就是潘氏的族长潘堂财。”
苏耽早就听说过,祸害自己母亲的就是潘家湾的族长潘堂财,过去自己一直不知道谁是仇人潘堂财,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为仇人把脉看病,他既后悔又气愤,说:“真没想到你就是祸害我母亲的潘堂财。”
“正是。”潘堂财直言不讳。
一旁的潘富豪听说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郎中就是潘丫丫的儿子,也很惊讶,他向父亲问道:“爸,您看我该如何处置他?”
潘堂财一阵干咳后,有气无力的对儿子说:“算了吧,你们不能把他怎么样,难得他对她母亲一片孝心,你、你们都要像他那样,积德行孝,将……将来会有好报的。我已经不行了,过去我做了不少坏事,到死了也想积一点德,争取不下地狱,这也是、是他的孝心感动了我。”说完两腿一伸,头一歪,便死了。
潘堂财死了。苏耽暗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奉诏成仙
黑夜刚刚退去,白天正迎面扑来,红日欲出,彩霞飞舞。苏耽正聚精会神在牛脾山上采挖草药,忽然,空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听起来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他直起身子抬头一望,见祥云中站着兜率仙翁和东江仙子。便连忙跪拜,并轻声问道:“请问仙师与仙子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
兜率仙翁答道:“苏耽,切勿管我等来去,我今奉命传诏,你如今已成仙道,三日之后就是你的升天之日,你切不可依恋凡尘。”
苏耽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升天成仙,此时此刻听到兜率仙翁一说,因毫无思想准备,一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这、这”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在细想了一下后,才答道:“多谢仙翁好意,只是我不想成仙。”
“什么,你不想成仙?人人都想成仙,为何你却不想,天庭里可好玩呢,凡间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江仙子对苏耽不想成仙的想法不可思议。
苏耽说:“仙师在上,并不是我依恋凡尘,只因母亲健在,如果我成仙升天,母亲无人终养。”
兜率仙翁说:“你有如此一片孝心,实属不易,只是天命难违,你不得不去。”
苏耽见兜率仙翁说得如此决绝,哭着道:“可怜我母亲心地善良,为我受尽屈辱,吃尽苦头,若我成仙升天,在天庭逍遥自在,而母亲却在人间吃苦受罪,我实在于心不忍,仙师在上,恕徒儿不能从命。”
兜率仙翁从怀里取出一个石匣递给苏耽,说:“苏耽,你因母亲无人终养,不愿升天,我早已料到。现我有一石匣,请转交你母亲,并告之,倘若需要什么,只需对石匣轻叩三下,要什么有什么,有了这石匣,保你母亲一世衣食无忧。”
苏耽双手接过石匣抱于胸前,说:“仙师想得如此周到,徒儿感激不尽。”说完,又朝兜率仙翁连拜三拜。
兜率仙翁又说道:“石匣万万不能开启,否则将不灵验。”
“听清楚了吗?苏耽,告诉你母亲,这个石匣是不可以随便打开的。”东江仙子又进一步叮嘱道。
苏耽接着又说:“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兜率仙翁说:“说吧,什么事?”
苏耽说:“郴州乃偏远山区,年年瘟疫泛滥成灾,据说明年更甚,敢问仙师,可有简便易行的办法防治,以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兜率仙翁捋着胡须想了想说:“用橘井泉水一升、橘叶三片,熬成汤汁,有病治病,无病防病。”苏耽再拜于地,说:“徒儿谨记,并传谕母亲。”
兜率仙翁传诏完毕,便与东江仙子驾白云飘然而去,苏耽朝空中又拜了三拜。
兜率仙翁离开苏耽的第三天,也就是汉文帝三年(前177)七月十五日,天还没亮,苏耽便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挑水、扫地、洗衣、劈柴、做饭……做完这一切,刚想歇歇气,这时天空中隐隐约约传来袅袅仙乐之声。苏耽放眼望去,只见蓝蓝的天空上白云缭绕,白云缭绕之处,南天大门徐徐开启,十只仙鹤、两队仙仗,踏祥云而出。
苏耽知道,自己升天的时辰到了,他立即跑进观内,跪于潘丫丫床前,轻声呼唤道:“母亲,孩儿奉诏成仙,即刻升天,如今仙仗临门,儿特来辞别,怪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养老送终。”说完号啕大哭。
潘丫丫得知儿子即将升天,悲喜交加,泪流满面。喜的是,儿子能够得道成仙,是儿子的造化,凡人皆求之不得;悲的是,从此儿子将离自己而去,天地相隔,终不能见面。
她翻身坐了起来,对苏耽说:“耽儿,如今你要得道成仙,离我而去,我想留也留不住,天命不可违呀,只是从此以后你我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苏耽想起兜率仙翁的话,不想哄骗母亲,坦诚地说:“母亲,仙凡有别,从此后,我们不能见面,不过我会想办法,常于云中看望你。”
潘丫丫又说:“耽儿,你走后,为母我今后如何活下去。”
苏耽拿出兜率仙翁赠予自己的石匣,双手交给母亲,说:“母亲,这个石匣是个宝贝,你只要轻轻叩三下,想什么,有什么,非常灵验,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千万不能开启,一旦开启就再也不灵验了。”
潘丫丫接过石匣,如获至宝,立即藏于枕头底下,心里想,儿子想得如此周全,连自己后半辈子的事情都考虑到了,不仅潸然泪下。
苏耽又说:“母亲,明年可能又发瘟疫,乡亲们又会遭遇灾难,为此,请母亲用橘井观旁边的橘井泉水和井边的橘树叶为乡亲们治病。”
潘丫丫含泪道:“为母已经记住,请勿挂念。”
苏耽母子俩正说着,忽然,屋外传来阵阵乐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苏耽知道自己升天时辰已到,不能再在人间逗留,便连忙告别母亲,走出大门,跨上仙鹤,腾空而起,在仙仗和群鹤的簇拥下,恋恋不舍地向南天门飘然而去。
潘丫丫站在门前,饱含深情,挥泪送别儿子。
成仙升天后的苏耽,时时刻刻思念着凡间的母亲,由于天庭的清规戒律,成仙后的苏耽不敢明目张胆地降临凡尘看望母亲,思母心切的他只得趁天庭疏于看护之机,溜出天庭,驾祥云来到牛脾山顶的古松之上,深情地遥望着橘井观前母亲劳作的身影。不料,这事还是被发现,几天之后,当苏耽再次来到古松之上一往情深地看望母亲时,兜率仙翁驾白云悄悄地走近苏耽,对苏耽说:“苏耽,你上天数日,就多次步出天庭,窥视人间,难道你就不怕因触犯天条受到惩罚吗?”
苏耽回过头,向兜率仙翁深深地鞠一躬,含泪说道:“仙师,恕徒儿无礼,因徒儿太思念母亲,对母亲总是放不下心,一日不见,茶饭不香,所以便偷偷地步出天庭,来这儿探望。”
兜率仙翁又叹道:“苏耽呀,如今你已不是肉身凡胎,你已得道成仙,仙凡有别,你不能与母亲相见。”
苏耽又鞠一躬,说:“弟子谨记仙师教诲,不敢与母亲相见,只是于远处看一下母亲的身影,如此心里才能得到些许安慰。”
兜率仙翁说:“苏耽,你擅自步出天庭,按照天条,本应受到惩罚,但你的孝心感动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不再追究于你。”
“多谢玉皇大帝。”苏耽说。
这以后,兜率仙翁对于苏耽偷偷步出天庭看望母亲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耽在天上思念母亲,其实,母亲潘丫丫在凡间也十分想念儿子,常常因为想念儿子而独守孤灯,彻夜难眠。并因此一天天消瘦下去。
娟妹子等几个小伙伴得知苏耽成仙升天的事,是苏耽走后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几个人相约来到苏耽家中,想邀苏耽到白鹿洞前玩耍,见潘丫丫挑着一担井水,踉踉跄跄,步履艰难,娟妹子忙接过潘丫丫肩上的担子,问及苏耽,才得知苏耽成仙升天的事情。几个小伙伴羡慕之余又纷纷嗔怪苏耽不念旧情,把自己成仙升天这么大的事藏着掖着不让大家分享。
“这是好事,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几个才是,就这么走了,我们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山崽说。
“孩子们,这也不能怪苏耽呀,天机不可泄露,这是上天的规矩,连我都是临时才知道的。”潘丫丫说。
望着潘妈妈因为思念儿子、日渐消瘦的样子,娟妹子心中甚是同情,她对几个小伙伴说:“小伙伴们,苏耽已经成仙升天,离开了潘妈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潘妈妈的儿女,我们要像苏耽一样,孝顺潘妈妈,好不好?”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道:“好!”并立即动手帮助潘妈妈干起活来,劈柴的劈柴,扫地的扫地,挑水的挑水,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潘丫丫见状,说:“孩子们,别忙乎了,也该回去吃饭了。别让爸爸妈妈着急。”
娟妹子见潘妈妈家的灶还是凉的,便问道:“潘妈妈,你还没有煮早饭吧,我来烧火帮你煮早饭。”说着便走到米缸跟前舀米,谁知道米缸空空,一粒米都没有了。娟妹子以为潘妈妈不知道没有米了,便抬起头对潘丫丫说:“潘妈妈,米缸里没有米了,我帮你买去。”
潘丫丫说道:“娟妹子,不用买,一会儿米缸就会有米。”说完,便从里屋拿出石匣,轻轻叩了三下。
“什么?不用买米米缸就会有米?”娟妹子疑惑地看着潘妈妈。
“娟妹子,你再去看看米缸里面有没有米。”潘丫丫说。
娟妹子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刚才还空空如也的米缸,此刻已是满满一缸白花花的大米。
“这……”娟妹子看着潘丫丫,一脸的疑惑,一脸的惊奇,欲言又止。
潘丫丫指着自己手中的石匣对娟妹子说:“这是苏耽临走之前给我的一个宝贝,说只要轻轻叩三下,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唉,苏耽这孩子怕我下半辈子衣食无着落,才给我留下的。”说着,双手抚摸着石匣,眼睛里含着激动的泪水。不过,30年后,因受好奇心的驱使,潘丫丫打开了石匣,从此,石匣再也不灵验。但潘丫丫靠着自己的辛勤劳动,加之乡亲们的帮助,幸福地度过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这是后话。
橘井泉香
正如苏耽所料,就在他成仙后的第二年,一场瘟疫再一次降临郴州城。郴州城里城外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到处都是饿死和病死的人。
扫墓归来的廖奶奶和娟子妈,目睹这一悲惨的情景,两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悲痛的泪水,廖奶奶长叹一声,说:“这可怕的瘟疫,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娟子妈说:“去年发瘟疫,多亏了少年郎中苏耽帮了大家不少忙,救活了不少人,如今他已升天成仙,我们再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郎中啊。”
廖奶奶说:“苏耽临走时曾预言今年又会发瘟疫,尊请母亲为乡民治病,并告诉其母亲防治瘟疫的方剂,我们不妨去找找她母亲,或许她母亲正在为乡亲们治病呢。”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找潘丫丫。”娟子妈也是个急性子。于是,廖奶奶和娟子妈,一前一后,匆匆忙忙往橘井观赶。
当廖奶奶和娟子妈赶到牛脾山橘井观时,呈现在她们俩眼前的情景正如预料的一样,潘丫丫正在为乡民们治疗瘟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橘井观旁边有口水井叫橘井,井水清澈透亮。井旁有一棵橘树,橘树叶密冠大,橘井观就是因此而得名。
井边排着一条长长的问医求药的队伍,潘丫丫给前来问医求药的人每人一勺井水,三片橘叶,并耐心地解说着橘叶与井水治病的道理。
石伢子与他父亲也在这队伍之中。
轮到石伢子和他父亲时,潘丫丫特别吩咐说:“石伢子,你回去以后,马上用井水和橘叶熬成汤汁,让母亲服下,用不着几个时辰,你母亲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
石伢子问:“潘妈妈,有这么灵吗?”
不等潘丫丫回话,排在石伢子后面的一个乡民说:“的确有这么灵,我昨天就来过,我那老父亲得了瘟疫,都快死了,后来就是因为服了这里的井水和橘叶熬成的汤汁,今早就好了。这不,我隔壁住着一位孤寡老人,也得了瘟疫,我特意来为他求取井水和橘叶。”
另一个乡民接过话茬说:“现在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里的井水和橘叶能治瘟疫,所以乡亲们老远赶过来了,这就是人们传说的‘橘井泉香’”。
石伢子望着见头不见尾问医求药的队伍,说:“这就奇怪了,这么多人来这儿取井水摘橘叶,可井里的水没有看到少一滴,树上的橘叶也没有少一片。”
“是呀,这是为什么?”乡民们附和着问道。
潘丫丫说:“这是因为我儿苏耽成了仙,仙气四处飘溢,橘树吸收了仙风,有了灵性,每摘一叶,树就自长一叶,井水吸收了仙气,有了灵性,每舀一升,井就自满一升,不信你们自己瞧瞧。”
人们听了潘丫丫这样说,才注意到橘树树叶的自长现象和橘井井水自涌现象,都感到很惊奇。
廖奶奶目睹了这一切,感叹地对娟子妈说:“乡亲们有救了。”
忙碌了一天的潘丫丫,回到家中刚躺下休息,娟妹子便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说:“潘妈妈,不好了,那蟒蛇老妖见乡亲们没给它奉送童男童女,又施瘴气,刚才还月明星稀,万里无云,突然间便妖雾弥漫,星月无光。”
潘丫丫咬牙切齿地恨道:“这些可恶的妖怪,一日不除,老百姓就一日难以活下去。”
娟子问:“那怎么办?”
潘丫丫说:“我求神灵转告耽儿,让耽儿来降妖捉怪,为民除害。”说着,便走出房门,走向神坛,跪于神像前,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神灵在上,请转告我儿苏耽,叫他念及乡亲的恩德,下凡除妖降怪,给乡亲们一片安宁。”
此时此刻,苏耽正与王仙下棋,也许是心灵相通、心灵感应的缘故,正在下棋的苏耽脑海里突然出现母亲潘丫丫求神的景象,便连忙推掉棋盘,对王仙说:“哎呀,我母亲正祈求神灵叫我降妖除怪,为乡民除害,我得立即进宫,启奏玉皇大帝,请求下凡捉拿蟒蛇老妖。”
王仙见苏耽有事在身,也不挽留。
苏耽告别王仙,踏祥云而去。
莽山降妖
黑云滚滚,阴风瑟瑟,在莽山金鞭神柱峰底的蟒蛇洞内,蟒蛇老妖躺在石床上睡觉。突然,蚊子精跌跌撞撞跑进来,“报、报、告大、大、大王,不好了……”
睡得正香的蟒蛇老妖被吵醒,极不耐烦地呵斥道:“混蛋,慌什么,没看见我正在睡觉吗?”
蚊子精胆怯地说:“上次那个采药的少年郎又来了,他说要见你。”
“什么?什么?你是说上次那个在金鞭神柱峰上采摘无影花的少年郎中又来了?”老妖怪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好呀,我正要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蟒蛇老妖带着蚊子精走到洞口,这时,东方发白,天已渐亮,晨光中,苏耽威风凛凛地立于洞前,高声喊道:“蟒蛇老妖,还不快出来受擒。”
蟒蛇老妖毕竟久经沙场,不慌不忙地说道:“嚷什么,嚷什么?!你又来干什么?。”
苏耽痛斥道:“老妖精,你施放瘴气,造成瘟疫流行,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多少儿女失去父母,多少父母失去儿女。你还逼乡亲们每年送一对童男童女供你享用,你丧尽天良。如今,我已成仙,奉玉皇大帝之命前来捉拿你,还不快快就擒。”
蟒蛇老妖听说苏耽已经成仙升天,不禁产生一种悲哀和嫉妒,他想,自己修炼千年,为的就是升天成仙,可千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个妖精,而一个小小的苏耽,出生才十几年就已成正果,升天成仙。它越想越恨,越狠越怒,说道:“小小毛孩,你是来送死的!”说完便现出原形,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两根蛇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向苏耽扑来。
苏耽不慌不忙,沉着应战,待蟒蛇老妖冲到跟前,身子一闪,躲过蟒蛇老妖的蛮力,然后轻轻地一跳,骑在蟒蛇老妖身上,挥动手中的药锄,对准蛇头就打,蟒蛇老妖痛得满地打滚,立即变成妖婆,跪地求饶。
苏耽这才住手,说:“要我饶你不死也不难,但你必须答应,从今往后,你和你的那些妖怪不再施放瘴气。”
蟒蛇老妖乖乖地答道:“好,好。”
“从现在起,不许再吃人。”
“我答应。”
“如果发现你再施瘴气、再吃人,我绝不放过你。”
“是,是,是。”苏耽见蟒蛇老妖满口答应自己的要求,才放它一条生路。
云中守灵
饱尝了人间酸甜苦辣、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一辈子的潘丫丫,在她100岁寿诞之际,撒手人寰,无疾而终。
在橘井观前的草坪上,人们为潘丫丫搭建了灵堂,灵堂周围挂满了白幡,空气中弥漫着悲哀的气氛。乡亲们披麻戴孝,沉浸在悲痛之中。
远在天庭的苏耽,得知母亲离世的噩耗,悲痛欲绝,伤心不已。他一身素缟,骑着白鹤,冒着被逐出天庭的危险,悄悄地来到牛脾山顶的古松之上,面对母亲的灵堂长跪不起,痛哭流涕。由于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潘丫丫老人的灵堂在橘井观门前的草坪上摆了七七四十九天,苏耽为母亲守灵也是七七四十九天。
乡亲们为了纪念潘丫丫在帮助大家治疗瘟疫中所做的贡献,将她葬于橘井观旁边的山坡上。苏耽得知,心想,自己虽已成仙,但念及母恩,应依凡间之礼,为母亲守陵三年。于是,他开始为母亲守陵,三年中,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从不缺守。由于他每次来都是痛哭流涕,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掉到古松下面的地上,久而久之,那儿便成了一汪泉水。
苏耽为母亲守陵的故事被传为佳话,在百姓当中广为流传,也流传进了官府衙门。
这一天,新任郴州郡太守张邈一家人正在吃早饭,突然,一差官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连呼“老爷!老爷”!
张太守放下碗,从里屋走了出来,不高兴地问道:“一大早的,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
差官说:“报告老爷,小人刚才路过裕后街,听乡民们在议论,说牛脾山山顶上每天晚上都传来哭声,这哭声已经三年。”
张太守疑惑地盯着差官十分好奇地问道:“哦,还有这等事?是什么原因?”
差官说:“传说是这里有一名叫苏耽的少年,成仙升天之后,念母亲的养育之恩,在牛脾山上的一棵古松之上为母亲守陵,一守就是三年,由于他每天守陵时痛哭不已,泪流不断,在他站立的那棵古松的地面上,泪水越聚越多,渐渐地已成为一汪清泉。当地百姓在泉旁树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镌刻着‘泪泉井’三个大字。就连他站立的那棵古松,也因为他长年倾身探望母陵,其枝丫也随着他的身子往一边倾斜。当地百姓称那棵古松为‘望母松’,也在树旁立了石碑。
张太守顿时来了兴趣,说:“还有这等事,走,到牛脾山上看看去。”
差官以为太守要去看苏耽,连忙制止道:“老爷,自古仙凡有别,你我等都是凡人,是见不到仙人苏耽的。”
张太守说:“在我的治所,有这等大孝之人,是我们的荣耀,即使见不到他,在他母亲的坟前拜上一拜,也是我这个做郡守的职责。”说着便叫上随从,立即向牛脾山上进发。
张太守一行人先来到橘井观旁边的潘丫丫坟前,恭恭敬敬地献上“三牲”祭品,点上香、蜡、冥币冥钱,敬上三杯冥酒,然后拜了三拜。
接着,一行人又来到牛脾山山顶的那棵古松之下,低头看了看“泪泉井”,抬头看了看“望母松”。感动之余,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南天拜了三拜。说:“苏耽仙人在上,俗人张邈闻仙人虽已升天成仙多年,仍遵依凡例,为母戴孝守灵。三年间,你每晚步出天庭,望母陵恸哭,百姓闻之无不为之动容,今我等前来拜谢仙人,以顺民意。”说完即拜伏在地,不敢抬头。正在这时,随着一曲美妙的音乐,空中传来苏耽的声音。
苏耽说:“张太守,你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对你感恩戴德,如今你为了我母前来吊唁,实属难得,令人感动。”
张太守听到苏耽说话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下,只见古松之顶,瑞气缭绕,祥云飘飘,苏耽露出半截身子,光彩照人。
接着苏耽又说:“张太守,今念你为黎民百姓办事诚心诚意,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张太守连连叩谢:“谢谢仙人。”
苏耽继续说道:“那郴江河水流湍急,过往行人全凭小船摆渡,十分不便,苏耽我今日成桥于河上,也为乡亲们贡献微薄之力。”说完便将手中一卷仙书掷向郴江,顷刻间一座石拱桥便巍然屹立于郴江河上。
张太守再拜,拜毕,当抬头看时,已不见苏耽身影。太守随即向众人吩咐道:“从今以后,这牛脾山就改称苏仙岭,载入史册,以对苏仙的纪念。并在山顶建一道观,观内塑苏仙像,取名曰苏仙观。”
众人答:“是”。
(原载《郴州风》2016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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