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锦瑟无端 明珠波涟 古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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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着淡定、守株待兔是谯生一贯的做派,等将阿辉、老阚扶进客房安顿好,他喊住正在擦桌子的满箩,作了简短交代:“你早点儿休息,天亮进城帮我找辆越野车,车况要好,费用我出,不要讲价,此行不比别的,安全第一。”

    满箩连连应诺:“这不算个事儿,咱朋友多。”他知道二叔的沃尔沃越野车前些日子刚被北京的朋友开去,暂时指望不上。

    谯生不再管他,自顾去了西侧角房,那里放着远行的必需之物,他喜欢那些东西,里面藏着够他回味一生的酸甜苦辣和传奇过往。一番点检,确认就绪,这才悄然上了楼。

    天蒙蒙亮,微风习习,鸟鸣清脆,雨后初秋的天气很是清爽,丝丝阳光斜穿过叠翠的绿荫照到园子里,一切是如此祥和。三人都醒得早,院中相遇,相视一笑。老阚说:“恁这酒可真不孬,八两下去,一觉醒来没咋地,反倒更精神啦。”

    阿辉打趣道:“那是你喝得少,你看我,咋有些晕哩,昨晚是说去西藏吧,俺咋记不清了呢,是定了吗?”

    谯生也不接茬,抬头望着树上啼鸣的鸟儿,故意调侃老阚:“你说这鸟儿在唱些啥哩?江湖艺人可都懂。”

    老阚清了清嗓子,心中快速盘算着,瞬间便有了答案,遂高声应道:“它在唱—祝你一路顺风哩,哈哈!”

    几人正在清谈,门外传来了喇叭声。满箩拎着早点走进来,将东西放好,便对谯生说:“二叔,车放在门外拴马石旁边了,本来想找辆陆巡,那朋友出门了,又联系一辆长城,这哥们儿得了腮腺炎,感染了咋办?结果就是它了,越达SUV,俺检查了,都没问题。”

    满箩是个要脸儿的人,他心里清楚这事费了多大周折,先是四处求人碰壁,最后还是私下找了谯生的朋友刘恒才救了急,直接从二手车行开来的。刘恒最近热衷骑行,便将这辆已经跑了三十万公里的旧车送到车行朋友处,托他们卖掉,中间也可以先租着。满箩说有人要租车,这么早,刘恒虽然奇怪,也还是热心地帮他联系了车行。

    老阚二人心领神会,连说辛苦。谯生并未多问,吩咐满箩装上必备物品,张罗早饭。其间,几人边吃边聊,敲定了大方向:川藏线进去,青藏线出来。经老阚提议,6:16吉时出发,细节物品,随走随办。当年在倾城,谯生就与阿辉经常旅行探险,老阚也算老江湖,说走就走,不到半个时辰,谯生已驾车飞驰在永登高速上了。

    不知是困乏还是场景突然转换,车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路噪,就剩呼吸的嘘嘘声了。三人思绪升腾,各怀心事,相对无语。为缓解尴尬氛围,谯生首先开题,随便找了一个引子问老阚:“我出来得早,后来的情况不清楚,你内退时倾城金窝子矿的领导变了没?”

    “嗬,都换两茬了。改制时咱汤谯金葫集团派董智去当了头儿。不知是国外归来不适应,还是人家懒得干了,也有人说他大彻大悟了,总之是走了,不到一年,据传回了西藏,对了,人家有藏族血统。后来派去一个叫杨扎根的接替他,也是咱汤谯的,前些日子又去了一个助理,叫潘顺生,好像就是这镇上的人,在城里上班,也是留过洋的。现在矿上一边出煤,一边在搞什么文化产业,就是将金窝子东南那片塌陷区给治理成景区,要不也不像话,脏乱差不说,还容易出事儿。还别说,这一治理竟有了新发现,听说还挖出了古墓。”老阚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乱侃。

    万事开头难,只要一破题,往下的文章就好作了。这不,还没等老阚讲完,阿辉便抢了话:“到底是说书的,你这整得也忒复杂了,情况俺最清楚,地头蛇嘛。”

    这下老阚真没词儿了,阿辉是土生土长的倾城人,又在金窝子矿办公室干那么多年,上下左右一府两院,哪有人家不清楚的事儿。见此情形,谯生会心一笑,往下该有好戏了,这一道指不定会发生啥事呢。

    阿辉也是当仁不让,越扯越远:“啥叫地头蛇?就是官私两面黑白两道正传野史都得门儿清。就说这董智吧,他和文化局的柳叶儿会长就有纠缠不清的故事!”

    “柳叶儿不是柳副市长的千金吗?她很早就去英国留学了,还带着一个据说是收养的小女孩儿回来,我离开倾城时她就是古文化研究会的会长了,咋能与董智扯到一块儿。哈哈,你这不是野史吧!”谯生忍不住插话道。

    “看嘛,啥叫真人不露相。你那时在衙门里,哪能听到这些奇闻逸事!所谓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这里儿的情节多着哩,等有空时俺再详细给你说。”这家伙,关键时刻竟卖起了关子。长安宫阙九天上,此地曾经为近臣。也难怪,人家曾在金窝子矿领导身边泡了多年,无论领导干部还是一线工人,就连胡屯的乡野村夫,都能尿到一个壶里。尽管岁月沧桑,谯生也忘不了这个茬,没准儿阿辉真就知晓点儿什么江湖传说。

    此刻,谯生心中愈发难以平静,也许自己想多了。他宁愿相信昨日的相遇真是一场邂逅,毕竟与阿辉相知相交那么久,别后经年,千里访故也是兴事。而老阚,叶落归根自在情理之中,可咋就这么巧,偏偏赶上此时此地此番风景,难道真就无巧不成书?就算是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大小进赶到这儿了,可那一拍即合的西行又是为何,莫非都喝多了?所有这一切若是一场梦,倒也说得通,可分明不是嘛!谯生下意识地掐了一把大腿,确定真不是梦,既然不是梦,那便是命!看来这一程是无法回头了,既然如此,那就走,端的看他如何?

    谯生自幼痴迷冒险,也没少干些个荒唐出格的事,至今身上头顶还留着不少壮举的烙印。就是在倾城那些年,也是一半尘世一半江湖,尽管身后的那些传奇少有人知,但多半已隐藏在他那些文章中了。虽已中年,可谯生的心一天也没沉寂下来,譬如眼下,明明料知前途凶险,却仍义无反顾,甚至心底深处隐约还有一丝期盼。如若某种危险注定要来,不妨早些步入场景,祸福自有天数,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想到这些,谯生的心渐渐平复下来,那就慢慢享受和品味这段旅程吧,至少不能总这样心里结着疙瘩。

    车行路转,阿辉不甘寂寞,便问老阚:“阚师傅啊,俺能问您老个事儿不?”

    “领导您请问。”老阚呵呵笑道,“咋忽然恁客气哩,喊俺老阚就行。嗯,估摸着也不会有啥好事儿!”

    阿辉摸了摸已经亮出内胎的头顶,欲言又止,嘿嘿两声之后,还是没能忍住:“当年你给官家主持典礼,献花环咋……咋就喊成了献花圈呢?”

    “去,你可真会聊天儿!”谯生虽然开着车,也能想象此刻老阚尴尬的模样,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阚老,到了西藏准备买点儿啥呀?”显然,谯生是想解老阚的困局,也是在给阿辉台阶下。

    到底是游走四方的人,老阚一点儿也不在意,一听谯生问话,忙接话搭音儿:“别、别,谯先生别折煞俺这糟老头子啦,喊老阚就行,不改口了。买东西嘛,那儿有啥可买的?反正俺也没去过,也不知都有啥,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还不都是乱花钱!”

    阿辉毕竟不是一个无趣的人,人有脸树有皮,玩笑可不能开得太过,见老阚拐了弯,也赶紧趁势借坡下:“有喇嘛哩,就是从南面来了个喇嘛,提拉着五斤鳎目的那个喇嘛,见过吧?瞅他们身上那衣服不错,既宽松又保暖,瞅着布料也不错,俺倒想整一件。”

    谯生听得好笑,亏他想得出来,遂接话搭音儿:“要整就整一套,鸡冠帽,还有鞋,防止晒黑喽。最好再弄一条洁白的哈达,回来献给嫂子,那才够味儿!”

    老阚不吭不响,窸窸窣窣地卷好一卷烟,吧嗒点上火,紧忙着滋滋两口,等到鼻窍通畅了,这才悠悠地开了腔:“阿辉这个主意不错,你就听谯先生的,到那儿先置备行头,一套喇嘛袈裟,一顶鸡冠帽,一双僧鞋带袜。置备好了,先不要穿戴,叠好收起来,对了,是得有一条哈达,白的,不怕长不怕好,都收好了。然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风啊雨啊,日头多毒无所谓,你只管晒,晒得面色酱紫,与当地人并无二致,这时候就成了。”说到此,老阚又开始嘘溜嘘溜嘬起旱烟来,再也不说话。

    车呼呼飞驰,车内顿时安静下来。谯生、阿辉的耳朵都已竖起,就等着听下音儿呢。老阚也是稳当,竟然将唠嗑说成了歇后语,迟迟不见下文,端的急死个人也。

    “老阚,你断气儿啦!谯生说我不会聊天儿,你这叫聊天儿吗,吃半饱长大的?”阿辉显然急躁了,好奇心早已顶到了嗓子眼。

    “嗯,是这样,等咱们从西藏回来,你进家之前,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袈裟鞋袜换上,鸡冠帽戴好,然后手捧哈达,哐哐一叩门,弟妹肯定得开门吧,这时你就虔诚地将哈达双手擎过头顶,同时高喊一声:扎西德勒,注意腔调儿啊,然后再看你媳妇儿的反应,那才叫惊喜哩,哈哈哈……咳咳咳……”老阚强忍着不笑,却被憋得不停地咳嗽起来。

    阿辉出奇地沉静,慢条斯理地接茬往下推想:“嗯,俺媳妇儿一看,嗬,家里来了个大喇嘛,接过哈达一看是俺,晒得再黑也能认出来,她肯定说,阿弥陀佛,当即就得转身奔了倾城寺,俺没事儿,媳妇儿出家啦!”正嘟哝着,他忽然扭过头,一把抓住了老阚的手,“你这个老东西,捞够本儿了吧!”

    哈哈哈……

    这次西行的车主刘恒,乃是谯生的同窗挚友,在媒体工作,无论面相还是职业,都应将其归入文人一派,可人不可貌相,他却自幼酷爱摔跤,早已是黑带的水平。近几年,刘恒又爱上了骑行,对外称为锻炼身体,而真实的原因只有他的老师也是骑友江先生最清楚,这样更方便去考察那些湮没在荒野里的文物,当然也包括走街串巷,譬如百步大街、凌西湖、大铁桥这些地方。寒桥也去,不过不一样,去那儿主要是观风景,顺便再去三角洲扁舟赏月。

    有个地方刘恒早就想去,他一直在策划一件大事呢,可直到最近才抽得出时间,这还得感谢老友侄子满箩借车时的意外提醒,正好顺便探访故人。

    要去的地方叫坠珠桥,在汤谯城北三十里,离谯生隐居的地方不远。现在的桥新修没几年,原本禁止重车通行,村民可不管那一套,人走车轧加上疏于维护,已经破烂不堪。可别小看这座桥,之前的古桥是石头的,据说包公赶考都走过呢,后来兵荒马乱的,就剩下几块烂石头,直到民国,文盛楼闹劫匪,汤谯团总纪爷将匪首花面虎缉拿归案,完璧归赵时追来的夜明珠不慎滑落黑风沟河里,此处才又修了便桥,倒不是这地方没人管,主要是西边一里地就有夺命堤,那儿也可以过河。

    刘恒是政协委员,对文物保护情有独钟,琢磨着这座残破的古桥早该修了,应当抓住时机恢复到旧时的样子,名字可以保留,那也是一段故事。

    出城北行不用拐弯,沿着大官路一直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荫洒到河面上,金光粼粼,微风过处明珠涟波,清凉而惬意。刘恒将车子斜靠在岸边树旁,简单测量了几个数据,又根据设想画下草图,在树下小憩片刻便过桥前行了。

    刘恒要去找谯生聊聊,以了却心底那段埋藏已久的往事,这么多年,却始终让人云里雾里,总也弄不明白。若问为何,须得从头说起,还得拐进那条幽深的青石小巷—

    青石小巷是汤谯文艺老青年对百步大街的雅称,多半因为其中藏有自己青涩的情感记忆。刘恒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打小他就在小巷深处的胡同里居住,直到中学才从这里走出去,即使现在,老宅仍在。唯一不同的是,小巷的青石板已被有司翻修,那些躺在这里历雨经风数百年的青条石以凸凹不平有碍行走而被独具慧眼的商人运走,换成了平整崭新的水泥路。

    刘恒对巷子里发生的故事一向留意,譬如小巷之于谯生,其祖上原也在此开有字号,刘恒家附近那一大片都曾是人家的祖业,民国后不知怎的就去了乡下。打这儿论,他就觉得与谯生有缘,况且后来彼此又成了同窗,你能说这不是缘分,更深一层,其中还有一段越发难解的情感纠结。

    青石小巷极有名,不是说它有百步大街的名号,而是大有名气。这只是对外人讲,于当地人,由于天天行走其中,便不觉得,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它特别有味儿。谯生初次行走在这里,是从乡下进城求学,从文盛楼出发,西行南行,七拐八拐,不久便来到汤水岸边,再往西一拐,便见一个陡下坡,这个地方唤作二桥口,古称灵津渡,现在是横在江中的一排浮桥。咚咚咚地一路走过,再从南桥头爬坡上去,便钻近幽长深远的小巷里了。

    谯生去城里的次数极少,因而不识路,经这么几拐,早已经晕头转向,目光也迷离不定。不常进城的他很是羞涩,不敢专注地去瞅哪一处景观,害怕两旁的人看见自己这身不入流的行头而投来的鄙夷的目光,眼里满是泛着淡淡青光的条石板,一条、一条、一条……

    走得次数多了,便熟了,偶尔他也敢抬起头来看一眼两旁的风物。这其实算不上一条道儿,它只是一条狭长的老街,甚至连街也算不上,只能算条小巷。两边是高低错落紧密相挨的古式建筑,三四层或一两层不等,间或也有石子搭建的小棚子,起初显得那么不入流,岁月久了也就成为了古街的一部分,就像空中蜘蛛网一般杂乱的电线,久了也就顺眼了。也有几家雕梁画栋的,丹青色的字号镶在黑而亮的底儿上,黑漆大门,高台阶,阔气得很。

    最大的那一家号子叫“经斋”,卖文房四宝和古籍的商场,高阶上常有一个长袍马褂水烟袋、水晶眼镜瓜皮帽的老爷,威严地踱来踱去,让谯生这样的乡下人和外来人一看便很不知所以,所谓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凡是走向这家商铺的,莫不先暗暗捂一下口袋,叫花子是不敢在此停留片刻的。

    也有较矮的楼,比如两层,最大的那家斜对过就是。夏日半晌,门口常坐着一个绣花的半老徐娘,不过,她一个晌午也绣不了一张帕。伊的正差多半是招徕客人,起来又坐下,屁股下的竹椅时不时也得跟着吱哑几声,颇似一个个客人匆匆进去,而后楼上便传出的声儿。不久,便有前客心满意足地从门里钻出来,先是站在门口望一望天,正一正眼镜,然后将一根纸烟在指甲上磕了磕,随手接过徐娘递来的火点上,再乘机掐一把那女人的肥臀,等那女人扭动腰肢以示搭头儿已经完毕,那厮才在笑骂和嬉弄声中吐着烟圈儿昂首而去。

    也有破旧得怕是要漏雨的窄门面,一间浅而灰暗的房子,门前半蹲着一个老嬷嬷,编织些竹屉花篮什品,顺便也卖些叮叮当当的饰物。她偶尔会停下来,趁着隔壁铁匠老汉也歇脚的空当儿,慢悠悠地攀上几句,不过是要变天了、张先生又上了徐娘楼上之类。只有当两个旗袍粉黛细腰鼓臀的女子风摆柳般扭过时,她才会摘下眼镜,盯上去一直瞅,直到艳色淹没在晃动的人群里。这时候,那个黑黝黝的铁匠便会拍着看直了眼的小徒弟的光头说:“瞧瞧,俺年轻时候,老嬷嬷比她们可好看多着哩!”

    谯生从不敢在街上停留,哪怕是放慢一两下脚步。地上的青石于他对视最多,那是长长的条石,横直着铺的,两条一排,表面糙涩,行在其上不容易仆跌,也不会存水。那些商户泼洒的脏水和上天恩赐的雨水流到哪里去了呢?他一直在冥想,至今仍搞不明白。这是它的好处,要说小巷的不好之处,也有,就是太逼仄。每次穿行其中,谯生都会莫名涌出一股浓重的挤压落魄感,或许因为他要离开家独自生活的缘故吧,别人也许不见得如此。

    百步大街其实不止百步,如果不算中间拦腰冲断的一条大街和两座石狮子把守的古城门,光青石板的路就足有三里地。小巷的南头是大隅头,属于推倒的旧城墙上的平台。大隅头的东侧埋伏着曹操的地下运兵道,那是一代枭雄的痕迹,抗战时期,国军与日军在此厮杀,牺牲了不少人。而西侧,便是黉宫,属于明清官学旧址,一个大门朝北的堂堂之地。

    三年时光,每次走进那条小巷,谯生都会先憋上一口气,唯恐呛了水而走不出去,每次蹿出小巷,也都会长出一口气,不是单单因为巷口的光亮,也不是因为能够走出远古步入当代而终于不至迷失,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温暖的驿站。

    哎—各位看官恁听俺言,锦瑟无端它五十弦。清风有意送君走,岁月它无情都走远。相隔千里能相聚,流水一去不复还。叶落归根也难免,恍然间,人事代谢鬓已斑。身在其中恁看不透,三界之外住着神仙。可哪一个敢说封侯非吾意,到如今才觉得风轻云又淡。唉,这世上总有那英雄汉,自古他英雄出少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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