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往事如烟 雎鸣关关 更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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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而真正令人高看一眼的依旧是那些有学问的人。一街两巷都公认,读书人是这条巷子里的一等人,其余皆属下品,连那位瓜皮老爷也不敢小觑。

    深秋时分,一次周末,谯生回家,自然又须经过青石小巷。因为下雨的缘故,长长的小巷里人并不多。而他的一位同窗,端灼灼,正拿书遮着头,从小巷的南头儿往北跑,她的家就在小巷深处的一个胡同里,一见举着伞的谯生,便钻到伞下与他同行,而那时刘恒就在身后不远处悠闲地逛着。

    谯生身上全淋湿了,实在不应归罪于伞小雨大,主要是他不敢靠她太紧而有意拉开了间距。一个城里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巷的主人,一个寒酸卑微的乡下人,匆匆的过客,本应该有间距的。距离瓜皮老爷的高阶不远处的小巷转角,端灼灼走了,只留下呆呆的谯生,和一本属于她而临时借予他读以资感谢的线装书。

    也是鬼使神差,一看见瓜皮老爷,谯生竟然想起了巷子里的那句话,便决定斗胆试一试。他夹着那本线装书,踟蹰着走向这座高楼大宇。门口的瓜皮老爷面沉似水,一脸的威严,上下打量着,那目光刺得他的脸直发烫。旋而,老爷子面上竟突然浮现出一丝慈祥而宽仁的笑意,甚至还侧了侧身,以便谯生能进去。

    “小哥,有品位,好书!”身后传来瓜皮老爷的赞许。谯生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书名:《汉书》。走到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籍的海洋,多半是仿古线装书,还有一壁一壁的文房四宝,令人目不暇接。谯生没有钱,本来还要回家去拿不知道凑没凑齐的生活费,便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口。

    “里面的货不全吗,没有你需要的吗?”门口的瓜皮老爷温和地问道。谯生匆匆迈过门槛,因为尴尬,并没有作答瓜皮老爷关切的问话。“如果钱不凑巧,可以先拿去抄,字儿好的话,不收费的。”瓜皮老爷仿佛也有些不舍。谯生依旧没有作答,只是感激地回望了一眼那爿字号:经斋。

    从家里拿了借来的钱,还需再去巷口东南的城墙根儿买粮票。猴子似的票贩子极狡黠,曾少给过谯生半斤粮票,还有一斤掉了角,后来好说歹说,食堂的师傅才勉强给予通融。可没办法,他依旧得去那儿,猴子也依旧行骗,每次他都让谯生当面数清楚,可每次依旧是他得手,实在是不厚道。谯生曾发过毒誓,将来一旦成了韩信,定要严惩这个泼皮。不过,猴子很轻易地就躲过了这一劫。但是,没等谯生动手之前,他已经遭了报应。

    那一天,很晚了,街灯恍惚。猴子赚了谯生的最后一笔,估计盈余不少,便欢天喜地地钻进了青石小巷。街上行人飘零,个个失魂落魄一般。谯生忘记了带伞,淋着湿冷的雨一路疾行。猴子毕竟属于敏捷动物类,脚步要快得多,一眨眼就跳到了老嬷嬷的门口。猴子是小巷上所有人的熟人,一见老嬷嬷便喊道:“看看看,今天发了,刨去小子的纸笔,望月楼上吃三天都不用下楼!”

    “咱是不行,只能整天吃饺子,腻死人咯!”老嬷嬷可是个好强的人,说啥也不能让这个尖嘴猴腮的东西占了上风。

    “嘿嘿,怕是要断炊了吧,要不,俺跟瓜皮老爷捎个信儿!”猴子知道瓜皮老爷和老嬷嬷年轻时曾是李甲和杜十娘的关系。

    “去去,老娘有手!”老嬷嬷看来是被揭了短,有些恼了。

    猴子一蹦一跳地又奔向徐娘门前。徐娘的脸上顿时开满了花,忙起身对猴子连搀带拽。猴子不停地回头张望,转眼便被遮到了门后。等谯生蹿过那扇门时,耳畔已能听见楼上帘栊传来的吱吱呀呀的竹板颤动的声儿了。

    没走太远,谯生竟遇到了那位同窗,她正打着一柄绣着石榴花儿的紫色纸伞迎面而来。端灼灼提出送谯生,谯生本能地加以回绝。正推辞间,突然听见身后的青石板上传来“扑通”的响声。她先是噗嗤笑了,谯生转身循声望去,见猴子已躺在了经斋的门口阶下。瓜皮老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在发着怒:“混账,滚,这地方是你进的吗?脏了爷的门槛!”

    猴子却不敢顶嘴,弓腰爬起,一瘸一拐地朝往回走来。碰面时,他甚至还不忘冲眼前的小姑娘挤眉弄眼扮鬼脸儿,而后继续扭着那根麻秆似的腰南行,想必是奔望月楼赴他的“三日宴”去了。谯生正在发愣,端灼灼已拉住他的手:“别扭扭捏捏的,要不去俺家看看,那儿可有你一辈子也读不完的书。”

    耐不住暧昧街灯的诱惑和那伞上散发的石榴花的味道,谯生竟鬼使神差般跟着去了。那是一条窄窄的支巷,入口就在经斋的南墙侧,并不起眼。就在两人将要拐弯进巷时,旁边的瓜皮老爷竟然开了尊口:“灼灼,读书当心着凉。”

    “知道,爷爷。”她娇娇地答。

    原来他们竟是一家,同窗的乳名叫灼灼,这成了谯生拐进小巷的第一个惊奇,而接下来,惊异的见闻更是令他应接不暇了:小巷苍古而清雅,简直就是一条经年的花廊。不远右行,便是一所大宅子,足有几十间,庄重典雅,古色古香。见谯生狐疑,灼灼主动说:“这里就我们一家,还有几个保姆和园丁住,哦,珠宝店万总管两边跑。经斋也是俺家的,刚才那位老门神是爷爷,爹娘常年在外地奔波,平时各忙各的生意,回来的时候不多。”

    谯生默不作声,自顾饱自己的眼福。书架上的书太多了,不用说周围各式各样的摆设,还有同窗的檀木书桌以及她绘的书画。谯生看得沉醉,顾不上也不会喝灼灼冲的咖啡,直到门口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太晚了!读书先要懂得爱书,当心弄脏了它!”是瓜皮老爷的声音。

    谯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泥巴,还有被雨水浸湿的衣袂,瓜皮老爷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他的耳际一热,慌忙结结巴巴地打了招呼,匆匆逃了出去,身后紧跟着抛来了“不送”的冰冷的声音。雨仍在下,谯生羞愤难当,自顾在雨里淋,失魂落魄地跌向青石小巷,老爷子分明嫌弃自己是个寒酸的乡下人!

    身后传来啪啪奔跑的声儿,灼灼拿着伞追了出来。谯生不理她的叫喊,自顾疾行。她急匆匆追上来,喘着气,一把拉住谯生的手,连声道歉。谯生丝毫不动心,也不答言。灼灼将伞硬塞到谯生手里,谯生啪地猛一甩手,那伞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给我回来,不要抬举他,灼灼!”又是老瓜皮,他的话语从远处的青石板上反复弹过来,冰冷且污浊。

    经过望月楼时,谯生并没忘记狠狠地往那门口瞥上一眼:店小二正往外送客,那拨人中并没有猴子,小二拽住了最末后的一位,追着要结账。那人果然立刻掏出了裹钱的旧手绢。真是好眼力,店小二一眼便能认出哪位该是付账的主儿。最后的那位应当是个乡下人,谯生的判断绝对不会错。

    这一切全被不远处的刘恒看在眼里,他心里酸酸的,很是同情谯生,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远远地停下脚步。

    谯生学习很刻苦,时常熬至深夜。夜雨飘零时,偶尔也去大隅头,奢侈地去吃一碗徐城夫妇煮的馄饨,然后再一夜熬到天明。卖馄饨的年轻夫妇,一对来自外地的乡下人,当然没有进青石小巷经营的资格。

    在馄饨摊,有两次谯生竟然碰到了猴子,他显然不是来补食,应当是正餐,并且还加了鸡蛋。不过,吃完后猴子并未付钱,一次是那夫妇听猴子说他在本地如何如何了得,便没敢要,再一次,是猴子顺水推舟,见人家说“没零钱就别给了”,就趁机借坡下了驴。

    后来,谯生那位美丽的同窗远行了,据说是去了香港,再后来又回到汤谯当了医生,几年后又去了英国留学,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因为谯生也离开汤谯去了倾城市。她留给谯生的,是她那永远妍若桃花的面容、石榴花的纸伞和那所深深如海的大宅,这些在他心底留下的深深烙印,多年以后也磨不去。

    可世间就是那么奇怪,如此刻骨铭心的情节,谯生却从未对人提及,甚至连回忆都已尘封。岁月如烟,沧海桑田,青石小巷长长依旧,而那位威严的瓜皮老爷,早年却因家中突遭变故,竟不幸作古,就连其子端飞云也被牵连其中,以致家道中落,一蹶不振……

    刘恒斜靠在河边的大柳树旁,往昔的片段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谯生后来到倾城工作,有些事一直没有机会交流,几年前回到汤谯归隐后,虽然两人时常会面,却也没有合适机缘沟通。他至今不明白,为何这位女同窗提前从英国结束留学回国,而回来后又一直独身。她在国外似乎有过心仪之人,听说是同乡,不知为何那人竟然与别人生了孩子,这些信息零散而飘忽,连她的同事都不清楚。凭直觉,刘恒一直认定此事应与倾城的某个人有关,或许与谯生也有关,至少他该知道一些细节。

    今天倒也是个好机会,不妨去找谯生聊一聊,晚上还可以在他院中赏那一轮弯月,他那里好茶好酒总有,据说还有一种从倾城带来的石榴红酒,可谁也没喝过,今天必须给它搜出来。

    轻车熟路,不久刘恒就到了谯生的清风苑。莫问当年事,依旧白云多,果然是一个幽静所在。门上着锁,他连叩几下,并无动静,便欲转身离去。满箩正路过门口,见有客人来访,一瞅是刘恒,当即侧身躲开,不料却被刘恒瞧个正着:“躲什么,也不是生人,谯生去哪儿了?”

    “嗯、嗯,这个,刘委员呀,没……没躲,进家喝茶,喝茶。你是问二叔呀?他和两个朋友出……出了远门,不让说,还特别嘱咐不……不要打扰,连电话也不让打。”满箩支支吾吾。

    刘恒对谯生的性格很是了解,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满箩的话有些蹊跷,便追问他,车借给了谁?满箩见已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刘恒又问他谯生到底去了哪里,远不远?满箩说,你要答应不跟二叔说穿这事我就告诉你,刘恒微笑着应下。满箩说,他们去了西藏。

    “什么,西藏?坏了,你小子咋不早说!”刘恒叫苦不迭,再说别的已于事无补。他越想越觉不妙,“没有事故就没有故事”,谯生一遇到意外总爱说这句话,一语成谶哪,这下可真的要应验了,十有八九在劫难逃,现在说啥也晚了,只能听天由命,看他造化吧!刘恒忧心忡忡地离开清风苑,品酒赏月的雅兴早已荡然无存。

    此时,谯生一行正在高速上奔驰。车上,三人计划赶到西安歇息,高速800公里并不算追得慌。经许昌、登封一直到三门峡都没事,服务区用过午餐,本打算经渭南到西安,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前方突然传来消息,说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十几辆大小车辆撞在一起,估计天黑以前路也疏通不了。

    三人一碰头,阿辉说正好,不如取道北上,正好故地重游。谯生笑道,这也是天意,经运城奔合阳,次日一天到成都,时间也算宽裕。老阚不解何为故地重游,阿辉尴尬地笑了笑,说若干年前自己曾与谯生西行,不料折多山上波折多,意外遇险,计划自然成了变化,结果半途而废,所以谯生一提改道线路,不免勾起往事。他还自嘲说:“英雄都讲过五关斩六将,谁愿意讲走麦城,这不赶上了嘛,也算是还还愿。”

    老阚猜想其中定有故事,便打探究竟。阿辉不愿旧事重提,遂岔开话题,冲老阚道:“说书人老讲,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看这句话就不对。”

    “咋不对啦,这不是做人的根本吗?”阿辉所言多少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老阚颇为不服,当即反驳。见老阚上了道儿,阿辉便继续道:“有的人都过了不惑之年,为求转运,不也连名带姓都改了,就差变性啦!”

    老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人哪,呵呵,马尾巴拴豆腐—提不起来,鸡蛋过手小一圈儿,就他那光荣历史,连胡屯的驴听见了都得叫几声,啊领导真不愧是为官一任糟践一方!”

    “咋还啊领导,糟践一方?”谯生听得好笑,却又不明就里。

    阿辉会意,笑而不语,再不搭言,而老阚却一脸不屑:“可不嘛,那东西自打改了名姓,动不动就叫唤诗和远方,一张嘴就啊呀啊的,半是谤文半媚音,有多不说少,有大不说小,整天个装神弄鬼瞎忽悠,到处挖坑糟践人,说到底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阿辉似乎不服,故意戗茬道:“咋还二流子呢,人家那叫风流,一天到晚挺忙的啊!”

    老阚一听愈加激动:“快别提了,俺还不了解他,还挺忙,忙啥哩?不就是拉着鸡腿菇合伙做文章嘛!成天心机费尽,机关算尽,一双黑手恨兜浅,万两黄金欲壑愁,贼不能见月黑头。还有那娘们儿,啊呸,当窗却羡青楼娼,十指不动衣盈箱,懒得都成精了,就一手活儿!”

    谯生似乎听出些苗头了,便问阿辉:“啊领导是那个脖粗腿短、大头小眼、一身名牌、守口如盆的家伙吧,鸡腿菇啥意思,要待客呀?”

    阿辉心有灵犀,咧着大嘴自顾笑个不停:“哈哈,守口如盆,太形象了。鸡腿菇嘛,可不是待客,接客还差不多!嘿嘿,就是一个姓谷的女人,长着一双赛鸡腿,标准的大花蘑菇,能说能喝还能脱,早就隔着门缝儿吹喇叭—名(鸣)声在外咯,还有三字经哩,鸡腿菇,白肉酥,戴小帽,尽可夫,腻死人哟!”

    老阚咂摸了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深刻,遂补充道:“咱不会看相啊,啊领导看人斜愣眼,阴藏奸白脸,老话儿讲相由心生,藏不住的,要说他敞亮,你信呢?还别说他干的那些个破事儿!”不知何故,他似乎仍不解气,“还诗人哩,哪是人呐,连一个洗光腚戴帽子的猴子都不如,邻居背后都戳脊梁骨唻!寡母老娘瘫在小黑屋炕上恁些年,他管过几回?发送时场面倒不小,还不是举着死人挣活钱儿,连吊孝的白布条都给免了,唉,连俺都觉得丢人!活着不尽孝,死了瞎胡闹,别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扭脸就笑,演戏倒是把好手,现在又是作诗又是发情的,当初也不知弄啥去哩!”

    “那叫沐猴而冠,咋还出来光腚猴子了呢!”阿辉成心取笑道,唯恐天下不乱。

    老阚曾当过大操,说的兴许不差,不过眼下也得收一收了,可不能影响了出行的心情。想到此,谯生赶紧将话题重又拽到行路上,大声打岔道:“哎,快看哪,道旁这树倒有特色,挂着小灯笼耶,风景在途中啊!”

    新选的岔道路况一般,倒是顺畅,经黄河舟桥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合阳境内。此地往北有司马迁故里,可惜在相反方向,不过脚下即值得一游。合阳属于《诗经》众多诗篇的发生地,最著名的“关关雎鸠”即在附近。因为当年来过,所以不用打听,一过黄河阿辉就直接将车开到了河边湿地处女泉景区。下午人少,停车场没有几辆车,他将车随意一横,便一同径直奔景区大门而去。

    九曲黄河十八弯,远山翠微,绿水如鉴。眼前是大片的芦苇和沙洲,芳草萋萋,蒹葭婆娑。几人饶有兴致地沿着栈道行走观赏,耳畔不时传来雎鸠关关的和鸣。“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眼前光景恍然将人带回了远古时代,蒹葭浮萍,流水鸟鸣,清风拂柳,白云弄影,三两只小舟轻轻飘荡,好一处风雅所在。

    返程半路上,一位老渔翁招手示意,请求帮忙将一大袋摸来的河蚌递到自己肩上。举手之劳,谯生一边托起河蚌一边赞叹:“真是母亲河,都是宝啊。”

    “黄河水养人哪,趴到水里不偷懒,一天能摸上一二百个,一个河蚌就足够一盘菜,要不你们拿几个去,白送不要钱。”老翁话语淳朴,顿时将几人逗乐。老阚若有所思,一段新书在心底渐渐蕴成。

    天还没亮,谯生已经起床,将还在呼呼大睡的阿辉喊醒。而同室的老阚却不见了,谯生来到院里,见他正蹲在一块石头上吸着卷烟。那烟头一明一暗,吐出的白烟儿袅袅升起,衬托出老阚无限的心事:这一场远行前程未卜,心底的那个谜团能否解开,这胸口咋老是咚咚作响,不知是吉还是凶,连眼皮也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挨,可两个一齐跳,真让人难以捉摸。

    谯生与老阚简单交代了当日行程,计划到成都休整,补充给养。老阚不放心,问道:“有把握吗,可有难缠的事儿?”

    “你尽管放心,临行之前我已经私下让满箩给咱仨都上了大额保险,保单封好就放在我的书桌上,用镇纸压着,年轻时俺喜欢探险,惯用这个伎俩,就为落个踏实。另外,阿辉也有出行经验,教训也不少。物资钱粮都好办,你只管记好这一路见闻,回来编上它一段大鼓书,保准受欢迎。”谯生答道。

    老阚顺口搭音儿:“俺这眼皮跳得厉害,不会有啥事儿路上等着咱吧!”说罢自知不妥,连忙跟话改口,“呸呸,打嘴打嘴,吉人天相,一路顺,一路顺!”

    说话间阿辉已经起床,跑到院子里就嚷嚷开了:“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好梦好梦,好梦呀!”谯生催他别闹了,快点儿收拾,车上再聊。

    很快便收拾停当,谯生去办退房手续,阿辉则在院里边检查车辆边和老阚闲扯起倾城故事来。那些过往太传奇了,即使再木讷,也会被深深吸引,况且阿辉又属武陵中人。此时,他心底的那根琴弦又被悄然拨响:这一程,必须得将宝物搞到手,最好再能有点儿意外收获,就更完美了。

    走马长安道,飞尘正满颠。旁边就是十三朝古都长安,经临文化底蕴如此丰厚、自然风光如此壮丽的大美之地,居然擦肩而过,竟无一人提出前往。谯生心中正乱,反复纠结着如何征服那雪山高原,抬头看路标时,路口已倏地闪过,不由得暗自遗憾。

    此等时分,再聊倾城往事,实在有煞风景,谯生有意打断二人,遂冲阿辉道:“夜里你忙活啥呢?说说都做了啥春秋大梦。”

    “想听啊,还真是一段传奇。”见问,阿辉竟莫名兴奋起来,大约觉得嗟叹咏歌不足以描摹心情,开着车居然还不忘手舞足蹈,忙活了一通后,似乎觉得旁人实在难解风情,远不如讲解来得直接,于是重又绘声绘色道白起来。如果单是听声儿,此刻他俨然就是个秀才,儒雅得很,所述虽也一时难辨真假,不过倒让人长了不少见识……

    哎—各位看官听俺言,大道无形恁可别谬传。九曲黄河它经陕西,留下了故事多少篇。人都说文王他生百子啊,可怜那老大没成全。圣人有道挡不住,封神榜上都是有名的仙。老天爷睡觉睁着眼,自有那武王来夺作恶淫乱纣王的权。这为人呀就要行大道,拐弯原是也向前。且看那,只有行仁义者得天下,有谁见,有谁见拳头能治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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