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国传奇-东归还是自立——麴氏家族的两难选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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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麴文泰袖子一甩,大声说道:“这西去之路,到处都有我的军队,法师不可能离去的。要么就留在我高昌国内,要么我就送法师归回中原,请法师自己掂量着办吧。我劝法师还是和顺的好,以免大家伤了和气!”玄奘见麴文泰武力恐吓,气愤难当,报曰:“我玄奘此番西去,定为佛法而归,现今遭到阻障。即使我身被留在贵国,但只可这身骨肉被王国留住,而识神必定还要西去!”

    麴文泰留住法师之心有如玄奘西去之心一样坚定,玄奘法师泣涕不止,也没能使麴文泰稍动,吩咐手下一日三茶六饭好生供养,每日法师进食,麴文泰亲自捧饭,以期感化法师,可真是针尖对麦芒。玄奘见文泰定要留下自己,便发誓从此不食,直至国王放行西去。于是玄奘端坐,三天三夜不进一水一饭。

    可想而知,麴文泰与玄奘彼此相敬,但实质上二人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战争。这边麴文泰每日亲自捧饭来挽留法师,另一边玄奘以不饮不食来表达自己西去之决心。玄奘西去求法之心必不是假,麴文泰崇佛留僧之意也情同意真。究竟谁能胜呢?

    2.真心向佛:大唐圣僧的国王兄弟

    法师毕竟是法师,麴文泰甘拜下风,玄奘绝食第四日,麴文泰发现玄奘法师气息渐轻,唯恐法师因绝食而丧命,于是稽首礼谢法师:“任法师西行,乞愿法师早食。”玄奘唯恐麴文泰所言不实,要求麴文泰指日为誓。于是一场心理战以国王麴文泰的投降而告终。

    毕竟是相无恶意的心理战,因此谁败谁胜并无关两人的感情。麴文泰与玄奘握手言和后,一同共进道场礼佛,并到麴母张太妃面前共进拜寿,约为兄弟,结成金兰之好。

    如前所约,麴文泰任法师西去,玄奘为表示自己的诚心,与麴文泰再次约定,取经东还之日,定要在高昌住上三年,受高昌供养。果然,十几年后,玄奘以其精深的佛学造诣名震印度,但是印度的戒日王也欲意留玄奘,只是在玄奘坚决推迟下才作罢。戒日王见留玄奘不得,为表诚意便问玄奘回国路线,如果是取南道海路回国,戒日王可遣使护送。

    玄奘并没有忘记与麴文泰的君子约定,报戒日王:“玄奘来到天竺,到我国西边界,有一国名叫高昌,其国国王明睿乐法,先玄奘西去求道,深生欢喜,资给丰厚,相约回国后并重经高昌。实在不忍相违。因此,我还是从北路走吧!”

    为了约守与麴文泰的约定,玄奘舍弃了归国比较方便的海路,而重走陆路,可见玄奘与麴文泰的深情厚谊。这些都是后话。

    在麴文泰决定放玄奘西去之后,彼此的相处更为融洽。玄奘对高昌国内的一些要求都满口答应。如在高昌继续停留一月,讲《任王般若经》,为法师营造行服,等等。麴文泰别开大帐开讲佛法,帐内可做三百多人,太妃以下以及朝内大臣都临坐而听。每到玄奘开讲,国王麴文泰都会亲自执香炉导引玄奘升座,低跪为蹬,令法师蹑上就坐,日日如此。

    因为麴文泰与玄奘结为了兄弟,麴母张太妃欣喜若狂,愿与法师永为眷属,代代相度。玄奘在高昌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无怪乎,有人说高昌是玄奘取经的第二个起点。

    玄奘在高昌讲经一个月,麴文泰就这样一边听玄奘讲经,一边准备玄奘西去的行资。先是为法师度了四个小沙弥以充当给侍;制法服三十具;以西土多寒,又造面衣、手衣、靴等一应生活用品。另外,黄金一百两、银钱三万、绢及绫五百疋,备够了玄奘往返二十年所需之资。

    对比一下,我们就知道了这些物质的含义。根据出土的阿斯塔那48号墓的一组延昌二十七年(公元587年)的高昌兵部买马奏行文书可知,一匹马最贵的是45文,便宜的32文,银钱的价钱在高昌大约是每斤25文,金价是每斤百文。可知玄奘只这三万银钱就可买750匹马。麴文泰在玄奘临行之际,又送马三十匹,受礼二十五人。因为高昌存在着雇佣劳动力,因此据学者考证,这二十五人的劳力也相当于高昌银钱五万多。

    此一时期,西域的求法僧人还是很多的,有些或是被历史湮灭,有些或是命丧于沙海之中。而玄奘独能功标千古,当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如此丰厚的行资与伴侣当是其成功的最重要的物质基础之一。我们知道,茫茫沙海,万里西行,如果没有侍从、经费,其一路走下来是难以想象的。在那罗僧河城,玄奘便遇到了一伙强盗,要不是小沙弥灵机一动,恐怕玄奘也难以保全性命。多人同行,艰险尚且如此,更何况玄奘只身一人,野马泉失水都可以要了他的命。因此,玄奘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个好兄弟麴文泰,一个慷慨解囊的高昌国王。

    不仅如此,麴文泰还专门遣人护送玄奘,并写下国书附上聘礼为玄奘开路。麴文泰派御史欢信送玄奘到当时的突厥统叶护可汗衙所。又作了二十四封书信,通西域屈支等二十四国。每封书信附有大绫一疋为信。特别是突厥叶护可汗,麴文泰还专门帮着打点,绫绡五百疋,果味两车献给叶护可汗。书信中说“法师是我结拜兄弟,欲求法于婆罗门国,希望可汗怜悯法师如怜悯我一样,并请敕以西诸国送法师出境”。

    麴文泰的这二十四封国书及信物,可是给玄奘帮了一个大忙。大家知道,高昌是丝绸之路的重镇,与西域、中原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国虽不大,但是国书的影响还是有的。就连当时雄踞漠北、西域的突厥汗王,见到国书及礼物都欣然接纳玄奘。史称,叶护可汗看到国书及信物后,“目之甚悦,令使者坐”。几天后,玄奘要西行辞去,叶护可汗还找到了通汉语及诸国语言的人为玄奘作诸国书,令摩拙送法师到毕迦试国。施舍绯绫法服一袭,绢五十匹,可汗亲与群臣送法师十余里。

    有了高昌和突厥的两份国书,简直是如虎添翼,玄奘所到之国,国王群臣亲自来迎,受到了国宾级的礼遇。诚然,玄奘法师道高德昭,修养极深,但是似乎这些西域诸国看重的并不一定是他的道德文章,而是其代表的国家。我们从突厥可汗劝解玄奘一事便可看出。

    可汗说:“那婆罗门国,夏季多暑,十月当此五月。看法师容貌,到了西方恐被当地的湿热天气给消融了。那地方的人,裸露、黝黑、无威无仪,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可汗以此理由劝解玄奘不要万里辛苦到印度。由此可见,可汗虽然陈酒设乐款待玄奘,但是并不理解玄奘西去的意义。可能是和高昌的姻亲关系,才促使突厥可汗如此善遇玄奘。突厥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西域小国了。

    因此,玄奘真应该感谢麴文泰大哥,没有麴,他真的不一定能顺利到达印度。玄奘也确实被麴文泰所感动,在当他看到麴文泰送与他的沙弥、国书、绫绢时,感动甚深。一气呵成写了一篇感谢信,洋洋洒洒好几百字表达了自己对麴文泰的感谢。麴文泰见玄奘如此客气,便宽慰玄奘:“法师既与我约为兄弟,高昌国所蓄自当与法师共有,为什么还要感谢我呀!”

    麴文泰的知遇之恩,玄奘并没有忘记,十七年后,玄奘取经回国,本想赴当年与麴文泰的三年之约,只可惜天不作美,沧海桑田,西域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昌国已不复存在,麴文泰也在国灭中身死。因此,玄奘并没有再去高昌,而是直接回到了中原,开始了自己译经的宏伟事业。

    似乎玄奘并没有把这位兄弟给忘掉,虽然玄奘在给唐太宗的进表中,丝毫没有提到麴文泰,但是这并不表示玄奘涂掉了这份记忆。此时的麴文泰早已成了唐朝的罪人,是唐朝出兵高昌的罪魁祸首,玄奘在向太宗的进表中如果大谈麴文泰对自己的帮助,明显是要犯忌讳的。不过,我们如今还是看到了麴玄二人的金兰之交,显然是玄奘不想让这段故事消失。他时常向自己的徒弟们描述着自己在高昌的待遇,特别是与麴文泰的交情,以及自己是如何受到麴文泰的资助而完成取经大业的。后来的徒弟慧立终于写成了《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描述了唐玄奘西域求法的经历、见闻,其中就包含有我们看到的麴玄之交。其文辞恳切,表达了玄奘对麴文泰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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