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芷江-洽降会的降使席上,今井老是掏出手绢擦脸上的汗珠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8月21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片清平气象充溢芷江城,人们在晨曦中醒来庆贺自己光荣伟大的节日,要急于看到骄横残忍的200万日本强盗的代表怎样吞下自作自受的苦果。

    洽降会议的地点设在芷江县城西北角的七里桥附近的招待所,离机场也不远。这套房子全部是平房。左右是两排营房,居中一座礼堂长约20米、宽约8米,很像一间大教室,可容两三百人。前面是天井,呈长方形。为了今天这个日子,除了大门上扎有牌楼一座,松叶匾上贴上“和平永奠”四个大字,中为“V”字,房前空地上高竖中、美、英、苏四国国旗以外,并没有其他装饰,一切都简单而朴素。进门来走到两排营房的末端就到了小礼堂——今天的会场,也是今天中国乃至全世界目光所关注的目标。

    会场布置得简单而严肃,颇似法庭。右端的中墙上是一张很大的孙中山像,像两边挂着国民党党旗和国旗,国父像的前面排成弧形的几张桌子,上面仅仅铺着一张洁白的桌布,好像是法官的案台。在案台前不到两米的地方面对面摆着四张黑漆椅子,这是为降使而设的座位。在会议室的左端有为新闻记者预备的一张大餐桌,靠墙还有一圈椅子和凳子,门口没有任何装饰,桌上没有花瓶和茶水,一切都异常简单,明显地显示出这是一个接洽投降代表的地点,对于投降代表是犯不着客气的。

    参加会议的,除了正式代表外,还有中方高级官员及文职人员多人列席会议,高级将领汤恩伯、王耀武等坐于一旁。旁听席上有中美新闻记者数十人,从会议室一直挤到会场外面。礼堂外,有宪兵数名持枪侍卫。

    会议开始前,会议室里有过一度热闹甚至紊乱,记者席完全为外国记者和他们带来的打字机霸占,而且打字机“哒哒哒哒”的声音盖过了来宾的嘈杂声;喜气洋洋的中美军官互相道贺,而最突出的是主持会议的中国陆军总参谋长肖毅肃将军和美国代表柏德诺将军响亮的笑声。肖毅肃坐在桌前正中,穿着全新哔叽制服的柏德诺准将坐在他右手边,他左手边是副总参谋长冷欣中将。译员和记录坐在他们四周。他们三位起劲地谈着,显得很亲热。大家微笑着注视着他们,会场也渐渐安静下来,像是法官已经入席,只等犯人进来的那一刻。

    会议即将开始时,肖将军先站起来声明三点:第一,今天在场的中外记者都不得发问;第二,日本代表进来的时候,大家要安坐不动;第三,所有中国方面的发言,都先译成日文再翻译成英文,而所有日本方面的发言,都先翻译成中文再翻译成英文。他的话立即引起一片议论和打字的声音。一位中国军官走到屋子另一端打电话:“立即去把日本代表带来,只准四个,那个参谋长,两个参谋,和那个翻译,立即去。”停了一会又补充说,“不准他们带枪。”

    人们纷纷向门外探望。

    忽然间肖毅肃又站起来宣布:“还有一点要清楚,这里就是中国陆军总部。”大家不解地向他看,他又补充说,“中国陆军总部已经从昆明迁来芷江,就在此地,这所屋子里。”会场立刻引起一片惊讶的声音。

    门口传来一阵“来了,来了”的声音,这时大部分的人还遵守肖将军的命令,安坐不动,但摄影记者已经紧张地准备着了。

    肖将军说了“请进来”之后,四个代表鱼贯而入,还是早先一样的装束。今井入门时连忙脱下帽子拿在手中,但腰间仍佩着军刀——这是会谈前经再三请求后特许的。据说日本军人将军刀视同生命,取下军刀等于丧其生命。为了会谈的顺利进行,就姑且同意这位“武夫”保留这种特殊的“习俗”吧!会后,今井对这一“照顾”非常感谢。

    起先,今井的态度故装傲慢,其余随员则无精打采。今井行至中央,立正,脱帽,恭敬地向肖毅肃行了个鞠躬礼,笔挺地站着。肖坐着点头为答,两目直视,并冷淡地说了声:“请坐。”于是今井第一个在空椅上端坐下来,然后他的随员也坐下了。他们端坐在肖的对面:今井在中间,显得很呆板,白衬衣的衣领绉折着翻在军服外面,两个参谋在他左右,翻译木村在最右。

    摄影记者又蜂拥而前,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有位美国摄影记者,以临战的紧张姿势,挨近今井面部拍了一个特写镜头,颇觉得意。

    会场里有一刹那的寂静,肖毅肃就开始说话了:“本人是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肖毅肃中将,今天代表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上将来接见贵官。”接着他又指着他的左右介绍说,(指左)“这位是总司令部的副参谋长冷欣中将,(指右)这位是在中国的美国作战司令部参谋长柏德诺将军。他们两位是陪同我来接见贵官的。”今井等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肖毅肃继续说:“现在首先请贵官说明身份,并交出身份证明书。”

    日英文相继译完以后,今井将硬壳帽及眼镜取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开始用低沉但是清晰的声音回答并介绍自己和两位随员:“鄙人是日本驻华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将军派来晋见中国最高统帅,负责代表任务是在停战协定以前与贵部取得联络。鄙人是中国派遣军今井总参谋副长。这位(指右)是桥岛参谋,这位(指左)是前川参谋,都是我的随员。”

    “刚才我问贵官有没有带来身份证明书,如果带来了就请交出来。”肖毅肃见对方并未拿出身份证明书,有点不耐烦地说。

    今井说:“本人没有携带刚才要求出示的身份证明。理由是,这次是来联系订立停战协定的准备工作,不是来签订协定的。更详细地说明一下:日本政府和军事代表目前正在马尼拉与盟军最高指挥官进行停战协议,在协定签订前不能任意行动。然而我们料想中国方面的停战工作,当然要由蒋委员长阁下负责处理,因此认为在礼节上应该迅速与贵方取得联系,所以不待奉召,主动前来。”他很巧妙地用“停战”代替“投降”,从头到尾,他一直没有说过“投降”这两个字眼。

    肖毅肃问:“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文件都没有带来吗?”今井回答:“没有携带身份证明。不过,奉命与贵军取得联系的日本作战命令副本却带在身边,请过目。”“命令书亦可拿出看。”肖毅肃说。桥岛参谋拿出了作战命令副本,今井立即亲自呈上。肖予以检验,说:“我认为作战命令也可以代替身份证明。”冷欣和柏德诺也拿了看过一遍,遂退还给本人。今井接着说:“鄙人只代表冈村宁次将军作联络的工作,没有权力作决定,也没有权力在任何文件上签字,这一点是要声明的。”又说,“日本政府依照天皇的圣断,接受了联合国波茨坦的文告,已经派代表到马尼拉向联合国最高统帅报告进行军事行动的停止,但是我们驻华派遣军方面则由鄙人代表向中国方面最高统帅蒋委员长的代表见面,执行停战协定……”

    会场是一问一答,进行极为紧张。有一次,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日文翻译刚把肖毅肃的话译完,今井就起来发言。柏德诺就举起手止住了他的声音,用中文说:“对不起!对不起!”肖毅肃也说:“请你停止发言,等英文译完后再说。”这把今井弄得有点尴尬,一张脸涨得发红。他的态度已由傲慢而略呈狼狈。

    肖毅肃看了今井手上的“特别命令”,接着说:“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委员长8月16日6时致冈村宁次将军之电令,要贵官随带来中国台湾及越南北纬16度以北地区内所有日本海陆空军之战斗序列兵力位置及指挥区分系统表册,想贵官业已带来,请即交出。”

    今井小心翼翼地回答说:“表册没有,只有一份略图,并且最近东三省军队向华北调动的详情还没有注明在地图上,至于越南和台湾的情形,因为不属冈村宁次将军的地区,所以没有注在图上……”桥岛打开他的黄色皮包,将一张有颜色的略图呈送到肖的面前。

    木村翻译到这里就停止了,中国方面的日方译员立即站起来说:“今井少将所讲的话有两句没有译出来,他说,东三省、越南和台湾的大概情形,他是知道的。”假如是允许鼓掌的话,这一杰作,一定博得不少掌声。

    肖毅肃说:“略图由我方保管,细节以后再继续联系。冈村宁次将军还有其他文件交贵官带来么?”今井回答:“除长官发给令本人前来联络之命令外,无其他文件。”

    桥岛和木村本来是坐在下面桌旁的,当他们毕恭毕敬地拿出他们所奉献的地图一起解释给肖毅肃听时,因为这一动,所有的摄影记者就一起活动,都忙将镜头从不同的角度对准了桌子上的地图和还在说话的桥岛和木村的脸上,咔嚓声此起彼伏,全场顿时热闹起来,也有些混乱。这样的局面持续了10分钟之久。摄影记者的努力工作固然可嘉,可是也引起了在座其他记者和来宾的不少怨声。幸好肖毅肃把话题转移到了一个新的项目,开始拿了一份备忘录来,这混乱的现象才渐渐消失。肖毅肃说:“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上将现有中华民国1934年8月21日中字第一号备忘录一件,是致送冈村宁次将军的,由我交给贵官,请贵官交给冈村宁次将军。请贵官先行阅读,读完后请在接受备忘录证书上签字。”肖氏当即宣读备忘录全文,并交今井细阅一遍。当肖毅肃高声朗诵这份洋洋千言的备忘录时,不仅今井少将和他的随员显得极度紧张,就是全场的气氛也顿时严肃起来。备忘录全文如下——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