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闯入者-欧洲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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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游车出发的这天,我一大清晨就坐上了车。坐在车上,丢工作的阴影偶尔会在我的脑子里闪过。我甩甩头,决定甩开所有的烦恼和忧虑,至少暂时抛开它们,反正都已经栽在了地上,还去想怎么栽的、疼不疼,有什么用呢?索性按下心来好好地玩玩,现在不玩,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将近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维也纳。维也纳,著名的音乐之乡,果真不同凡响。这是一座具有浓郁欧洲风情和文化的城市。可惜我们不能下车,只能让旅游车带着我们在城市里浏览了一番。这里的建筑既高大雄伟,又优美典雅。那些建筑物前面雕刻精美、姿态传神的塑像让你想起古希腊神话故事里的美神和天使。在这里,你仍可感受到当年兴盛强大的奥匈帝国的风采。

    我随着旅游车目不暇接地左右观看着,时不时地隔着玻璃抢速拍照。我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很多好地方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开过去了。想拍照就看不成,想看又拍不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心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来好好看看。

    来到了市中心,我看见路标牌和商店门牌都写的是德文,而且,城市的道路和现代楼房的模式也跟德国的相似。我有些好奇。我身边坐着一位60来岁的德国老太太,吃中饭时跟我聊天。

    “奥地利看起来有些像德国。”我说。

    “我们与奥地利除了语言不一样,其他都一样。”她开玩笑地说。

    “是吗?”我看着她,信以为真地说。

    其实她说的正好相反,可能她们认为是除了语言一样,其他都不一样,因为奥地利也是说德语的。

    旅游车没有停下来过夜,连夜开往意大利的威尼斯。早晨八九点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一下车,我就被这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隔着湖水,远远地我们看见了那座具有传奇色彩的水上之都。粼粼碧水映衬着层叠错落的具有古罗马风格的建筑物,给人以远古虚幻的神话般的感觉。我们乘上小艇向着那座梦幻之城驶去,仿佛我们就要进入那诱人的神话故事了。下了小艇,导游告诉我们,晚上11点来接我们,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的时间。

    时间还早,“逛欢节”还没有正式开始。我们可以先欣赏一下水城的风情。我慢慢地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城中心有一个大型的广场,大概能容纳上万人。广场四周是四五层楼高的红褐色古典式建筑,楼顶和房檐都饰有古罗马时期的造型和浮雕,门窗都呈上尖下方的形状,非常的独特。广场中心有一个大舞台,人们正在忙着装点花饰,为晚上的节日准备着。

    广场周围有一些住宅区,现在仍有人住在这些二层楼高的古式房子里面。楼房之间有的是街道,有的是水道。水道大概也就是十几、二十米宽,刚刚能通过两只小船。穿着红色制服的意大利小伙子撑着小船在水道中划来划去,有时还引吭高歌几句意大利民歌。他们不断地接上游客到城中的更深处去游览一番。我本不想去坐船,后来看着心痒痒,忍不住也上去了。坐在船上观赏又是别有一番情趣,蛮有意思的,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我从未有过。小船往前划着,两旁的古式旧石楼不断地往后移动着,时不时还会穿过一个半圆形的小石桥。这应该是一种水上的古典异国情调吧,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街道我也去逛了。街道还是保留着古老的模样,用青石板铺成,还不到十米宽,但很整洁。街两旁都是些古式的旧石楼,可商店里面的商品却是又高级、又时髦。街上的游客熙熙攘攘,挤来挤去。我觉得这种街道逛起来既新鲜又带劲,总觉得是在逛古罗马的小街,可迎面走过来的却都是穿戴时尚和现代的游客。街这边和街对面的商店可以一起逛,因为两步就去了那边,两步又到了这边。

    我在街上买了点风味小吃,就地解决了。这里的人都认德国马克,我也不需换钱,拿着马克就可到处买东西。其实,我也不想买什么东西,只是买了一个石膏做的小面具作为“逛欢节”的纪念。

    下午三四点钟,“逛欢节”开始了。这里的狂欢节没有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疯狂,相对比较文明。大家穿着各式服装、浓妆艳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争奇斗艳。大家完全是自发的,不需要任何人来组织。有人穿着法国宫廷化装舞会的长裙,戴着眼罩;有人穿着日本式和服,绾着日本式发髻;有人穿着十七、十八世纪骑士服装,佩带宝剑;有人索性穿着自己设计的奇思异想的服装。来看热闹的游客们虽然没有服装,但也想凑凑热闹,请路边的艺人在脸上画一朵小花或小图案什么的。我看着看着也有点跃跃欲试,觉得应该跟这种气氛相吻合,也去花了两马克请人在右边脸上画了一朵小红花。我一边走,一边拿着相机拍照,一直拍到所有的胶卷都用完了为止,很想把这异国奇特而欢乐的景象都永远地记载和保留下来。

    夜幕降临了,舞台上的歌舞开始了,人们都往舞台前面挤过去。我挤了几步又退回来了,不想挤到人群中去,在外边走走算了,远远地听听音乐就行了。我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就约了一个同来的女子顺着小街往城的深处走去,想看看里面还有些什么值得看的。

    我们走了大约20来分钟就离开了闹市区,这里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看见里边这一带好像并没有住人,晚上窗洞里都没有亮光,水也都发臭了。到了最后,就只有我们俩人在街上走了,有一点阴森森的感觉。

    “哎,这里好像没有人住吧。”我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可不是吗?你闻到了吗?水都是臭的。”她说,也显出了害怕的神色。

    “我看还是回去吧。”我建议说。

    “对,再走都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说。

    我俩不自觉地挽在了一起,可以壮壮胆,赶紧转身往回走。可是,我们走了一阵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再走,还是在这里兜圈子,走不回去了,就像进了迷宫似的。当初来的时候,我们也是跟着人群拐来拐去,没有太注意看路,以为总是能转出去的。现在才知道我们迷了路,而且这个地方显得很僻静,可能不太安全。我们只好一看前面有人就跟上去,希望能跟着走出去。可是,走了半天还是在这里。我们开始有点紧张起来了,转了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是没能转出去。

    我们正在担心,突然听见那边吵吵嚷嚷地过来一队穿着服装的人群,边唱边跳地走过去。我们赶紧跟了上去。不出10分钟,他们就把我们带出了“迷宫”。到了开阔的闹市区,我俩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都快离开了,还闹了这么一场历险记,还好只是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危险。一看表,我们在里面足足转了两个多小时。

    晚上11点,我们坐船离开了这个令人难忘的城市。连夜我们就往回程的路上开了,第二天下午四五点钟,我们又回到了维也纳。吃晚饭时,导游宣布当天晚上我们就住在维也纳。她手上有几张维也纳歌剧院的歌剧票,350(德国)马克一张,有兴趣的人可以到她那里去取。350马克真有点贵,但我一想,来一次不容易,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再说,这里的歌剧一定是世界一流的,还是值得看一次的。我找到了导游,买了一张票。

    晚饭后,旅游车把我们看戏的人送到了歌剧院门口。进了剧场一看,我的票居然在二楼右边最靠近舞台的包厢里,而且在第一排。我还从来没看戏坐过这么好的位子,从这里看,连舞台上演员的眉毛都看得见。进了包厢,我找到位子坐了下来,旁边坐着的几个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大概是我看起来有点格外吧。

    歌剧“莫扎特”,讲述的是音乐家莫扎特的一生。演唱方式不是经典意大利歌剧的美声唱法,而是采用的现代通俗唱法的形式。这是我唯一不喜欢的地方。我总觉得歌剧还是意大利式的好,也许我太陈腐了一点,不合时代潮流吧。从服饰和表演来说,我觉得都不错。

    中间休场的时候,我跑到楼下大厅去看了一眼。大家都穿着礼服,在大厅里聊天、喝饮料。我是唯一的一个亚洲面孔,而且穿得很随便,上身一件套头线衣,下身一条牛仔裤。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没管那么多,心想,如果知道要来看歌剧的话,我就不至于不带一套礼服来了,免得他们觉得我像乡巴佬似的不懂规矩。

    看完歌剧,我真有些感慨,莫扎特的一生真可谓是既成功又悲惨的一生。他一生写出这么多卓越的音乐作品,可一生却穷困潦倒、英年早逝。真遗憾!不知道该是谁的过错。天妒英才?现实社会太残酷?

    回到慕尼黑后,我感觉有些累,休息了两天。杨莉打来了电话。

    “玩得怎么样?”她在电话里问。

    “还行。觉得值得看看。”我说。

    “还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她又问。

    “行啊,来商量商量看去什么地方。”我说。

    杨莉是我前些天在慕尼黑的华人春节晚会上认识的。她大概三十八九岁,在德国读的工程博士。她人非常开朗直爽,并且能干,对人真诚而豁达。我们之间很投缘,一见如故。杨莉没结婚,但有一个5岁的小女儿。她有一个男朋友,在慕尼黑附近的一个小城市里工作,经常来看他们,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错。杨莉没把婚姻看得很重,无所谓结不结婚。她觉得现在就过得不错,有工作,很自立,又有年轻英俊的男朋友,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我很理解杨莉的情况,人追求的是什么?是幸福感不是吗?有了这样的幸福感,什么样的形式又有什么重要的?

    真正将我和杨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她的女儿。她女儿是我见过的最可爱、最聪明、最漂亮的小女孩。她皮肤洁白如玉,小小的脸蛋上两个眼睛又黑又亮,虽只有5岁,小嘴会说得要命,很有亲和力。她一点都没有被惯坏的小女孩的刁钻古怪,非常善解人意。有时我都觉得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能读得懂大人的脸色。自从见过这个小女孩后,我心里就萌发出想要有一个女儿的愿望,很想自己能有这么个女儿。若不是后来的大难临头,我一定会想办法生一个女儿的。

    杨莉说她去旅行社打听过了,有一条路线非常适合现在去,那是西班牙巴利阿里群岛中的一个岛屿,马略卡岛。它位于地中海之中,与西班牙大陆隔海相望。它气候温暖,环境优美,就是冬季时分,那里也是阳光灿烂,草木翠绿,鲜花开放。这正适合现在去旅游,而且价格很合算,来回机票加一个星期的旅馆住宿费才一千多马克。我一听,立刻决定跟她一起去。特别高兴的是,她的女儿,小詹妮,也会跟我们一起去。

    出发的那天,我们三人一起登上了飞机。这一次不再是我一个人了,而是杨莉,詹妮,还有我。我感觉队伍壮大多了,不再那么孤单了。我一路都在跟小詹妮玩,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了飞机,客车把我们拉到了一个漂亮的海滨酒店安顿了下来。

    我们三人迫不及待地脱下了冬装,换上了短袖T恤和裙子。下了楼,詹妮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她妈妈,我们一起向海边走去。我们恨不能马上就能领略到这里的阳光、沙滩和大海。这里沿岸几公里长的海滩宽阔而平坦,沙滩银白又细腻,海水清澈而透亮,从未被污染过。我们漫步在白色的沙滩上,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时而有微风轻轻拂面。啊……真是一种享受。二月里能享受到这样的阳光实属不易,想想几个小时前慕尼黑的冰天雪地,实在是反差太大。若不是我现在的境况和那挥之不去的阴影时不时地会从我的脑海中和我的心中浮现出来,把我从美好和欢快的心情中拉回到阴郁中来的话,我一定会尽情地欣赏和享受这一切的。

    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那么泰然自若,竟然有心情去旅游。但是,尽管是在这种心境下旅游,这可是我出国后这么多年难得的、也是少有的几天快乐的时光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当时决定出来旅游一下确实是一个英明之举,因为后来的灾难带给我的是万劫不复的、地狱般的日子。我不可能再有机会和心境享受这美好的一切。

    我们在岛上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开始计划要去哪些景点参观。这里有山间村庄,艺术馆,文化历史馆,音乐家肖邦的旧址,海上世界等等。我们都准备去。

    中午,我们在海边的一家风味小吃馆里吃了一顿午餐,味道不错。这岛上来旅游的基本上都是欧洲人,德国人很多,我们是少有的亚洲面孔,店里的服务员对我们都很客气,问我们是不是从中国来。我说从美国来,说完了就有点后悔,蛮好应该说从中国来,本来也是原自中国。我们下榻的酒店每天为我们提供早餐和晚餐,晚上还有西班牙歌舞。我们回到酒店,用完晚餐后就等着看歌舞了。

    这里的歌舞当然是最地道的西班牙歌舞了。姑娘们身材高挑,穿着各色的西班牙长裙和高跟舞鞋,头发挽着高高的发髻,真是美丽动人。我本来就比较喜欢西班牙的柔中带刚的舞蹈风格,那种优美果断的风姿真是美妙绝伦,让人兴奋不已。这一次,我可是大饱了眼福。在几位姑娘中,我最欣赏其中的一位。她相貌出群、气质高雅,舞姿潇洒而优美。我的相机镜头总是对着她。我指了指这位姑娘,杨莉会意地点了点头。

    “西班牙女孩挺漂亮的。”我小声对杨莉说。

    “是啊,据说西班牙的姑娘出嫁前是很守名节的,是要保持处女的,决不随便发生性关系。”她说。

    这可有点让我意外,没想到西方国家中也还是有这种守节操的姑娘,让我对她们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

    歌舞结束片刻后,音乐又起了,只见台下的观众们一个个都跑上舞台跳起来。当然不是跳西班牙舞,而是交际舞和迪斯科。我们在底下看了一会;最后,耐不住,也跑上去跳起来。我拉着小詹妮的手在人群中乱蹦。可能是我以前学过一点舞蹈,虽然是乱蹦,但舞姿和节奏感还是有的。周围的人都在往我和小詹妮的方向看,搞得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了。跳了一会,我们也不想太出风头了,就退场上楼回房间了。

    一进房间,詹妮就冲着我叫起来。

    “阿姨是个小蛋糕。”她说。

    “为什么是小蛋糕啊?”我问,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就是香饽饽的意思,”杨莉说,“我以前说香饽饽她听不懂,就给她解释成小蛋糕了,告诉她很受欢迎的人、人人都喜欢的人就是小蛋糕。现在她叫你小蛋糕,意思是大家都喜欢你。”

    我听了大笑,小蛋糕的解释倒是真挺有趣的。

    “以后我就跟着阿姨了,不要妈妈了,给阿姨做女儿了。”詹妮一脸表情严肃地对她妈妈说。

    我和杨莉听了这话都愣住了。过了一会,杨莉沉着脸,拿着浴巾进卫生间了。我还在有点发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想大概是平常詹妮不听话的时候,妈妈说不要她了。她心里也感觉出来我很喜欢她、很关心她。她可能也挺喜欢我的,跟我在一起觉得很愉快。

    我坐了下来,把詹妮拉到身边。

    “詹妮,你现在还小,不懂得你妈妈的心。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妈妈这么爱你。你妈妈决不会舍得把你送给别人的。”我对她说。

    詹妮低着头,不说话,大概也感觉刚才的话有点冒失。这个时候,杨莉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我跟詹妮挺投缘的,就让我认个干女儿,我就作詹妮的干妈吧!”我对杨莉说。

    若不是后来我的遭遇让我顾不得任何人,我会一直与她们保持联系,会常常关心我干女的成长的。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奔赴各个景点。首先,我们去了山间村庄。我们顺着山路爬上了山,从山顶上观看底下的地中海真是美极了。我虽去过不少的海岸,但从来没见过这样湛蓝湛蓝的海水,像蓝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光。蓝色的海水与山下绿色的丛林形成了一个蓝与绿的反差,同时又遥相呼应、相得益彰。真是让人感动。

    村庄在半山腰。通向村庄的路弯弯曲曲,用石板砌成,一直通到村庄里。在村庄里,路的两旁都是山民的石砌小房,房子紧挨着房子,一直向上、向山顶延伸着。石房修建得既讲究、又有特点,每栋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风格。房子背后是葱郁的山林,一路走来,闻得到草木的清新和野花的芬芳。每家的大门几乎都开着,让人感到好奇。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懂得不能偷看别人的居所,这属于隐私。但既然门都开着,想必是允许看的。我忍不住走近了些,向里窥探。屋内的陈设挺不错,有沙发、有电视等。看来山民们的生活水准并不低。看着看着,我不禁羡慕起这些山民来,住在这里多好,真正的世外桃源。

    岛上有一家小小的绘画艺术馆,里边收藏了一些毕加索早期的作品,我们也去参观了。

    之后,我们来到了肖邦的旧址,实际上是肖邦与他的情人,一个贵夫人,在岛上的居住地。它在一所天主教堂的旁边。他们当时为了躲避众人的耳目跑到岛上隐居了几年。里边展出了肖邦的卧室,肖邦当年用过的钢琴,以及肖邦的一些手稿等等。周围的环境幽静而雅致,它实际上是属于这个旧教堂的一部分。

    这几天我们都是一大早出来,晚上才回到酒店用晚餐。这天用晚餐时,我们看见旁边桌子来了一对瑞士夫妇,也带着一个小女孩,年纪与詹妮的相仿。两个小女孩边吃边互相看着,看样子很想一起玩,但又苦于不认识。饭后回到房间,詹妮就对她妈妈说:“你快去联系联系吧,我就可以跟她玩了。”我听了就笑了起来,她小小年纪也懂得要去联系联系,长大了一定是个社交好手。“联系”这个词一定是听大人们说的,可用得还挺恰当。

    我们也觉得她应该有个玩伴。于是,晚上看歌舞时,我们就遵照詹妮的指示,主动跟那对夫妇打招呼、攀谈,让这两个小女孩认识了。两个小女孩高高兴兴地玩了起来。小女孩名字叫海伦,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跟詹妮同年。这对夫妇也挺高兴他们女儿能有个伴。从这天起,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情绪,我们两家几乎行程一致,可以让孩子有伴。俩孩子也真不错,从不争吵打闹。

    第四天,我们准备去海上世界了。早上爬起来,我们急急忙忙地准备去吃早餐。杨莉和詹妮先下去了。我正准备要下去,看见杨莉又上来了,说忘了东西上来取。

    “我跟詹妮在底下,”她说,“一个住这个酒店的德国老太太问我:‘你丈夫呢?怎么还没下来?’当时听得我一愣,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后来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你,大概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呢。”

    我一听就大笑起来。

    “什么?我是你丈夫?哈哈……”我边笑边问她。

    “哈哈……你觉得怎么样?”杨莉笑着说。

    “他们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两个女的在一起就一定是同性恋吗?”我又说。

    “不可思议吧。”

    我俩在电梯里笑得捧着肚子,腰都直不起来。幸好电梯里没什么别人,不然一定莫名其妙。出了电梯我们还没止住笑。

    后来,我只要一想起这事就觉得想笑。看来,在西方社会,人与人的关系主要是以性关系来确立的。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如果关系密切,就会认为是性关系使然。人与人之间好像除了性关系之外很难有什么别的关系。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待友谊,也许认为友谊不可能使人如此亲密吧。

    “海上世界”是詹妮她们的最爱,整个旅程中大概就是这里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这里有各色的海底动物展览,有大型的海上滑水表演,还有跳水表演,海豚表演,鹦鹉表演等等。虽说这里是儿童乐园,但各种表演水平都是世界一流的,所以大人也感觉叹为观止、饶有兴致。

    从“海上世界”出来,离回程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我们就在附近的街上闲逛,没想到被几个小偷盯上了。我们的亚洲面孔很引人注意,再加上装束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旅游的,大概身上一定有些钱。我们正在街上走,周围并不拥挤。小偷们胆子很大,其中的一个小偷就从后面靠近我,我们并没在意。我感觉我的挎包有点动静,转脸一看,一个小偷正在开我的包。我立刻把包一扯,大叫了声。他马上退到了一边,居然也不逃跑,而是与另外几个一起在我们后面慢慢地尾随着。我一看,包盖都已经被他打开了,但里面还有一个拉链没能来得及打开,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他们偷窃未遂,好像还很不甘心,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小詹妮一看形势紧张,吓得哭了。杨莉把她背了起来,我把她们的背包挎到了杨莉的胸前。当时,我担心的已经不是怕被偷了,而是怕被抢。我们两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几个大男人,如果真要强抢,我们是不可能有什么反抗能力的。

    幸好我们已经到了火车站,他们也尾随着进来了。好像车站里的工作人员知道他们是小偷,将他们赶了出去。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包里也没有多少钱,要抢也就抢了;关键是我的那些护照、身份证、机票等都在包里,如果抢了就完蛋了。过了一会,大家心情都平静下来了,我对杨莉说:“所幸没偷走什么东西,我们也不要为这几个小偷破坏了我们游玩的兴致,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明天把重要东西锁在酒店的保险柜里就行了。”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只剩下在岛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吃完晚饭,我们一起去海滩走走,散散步,聊聊天。我跟杨莉聊得很多,聊家庭,聊婚姻,聊事业。我们聊到出国后我们处在一个白人的社会里。

    “詹妮学前班的同学都是白人,不知今后詹妮对她的环境能不能适应,不知他会怎么想。”杨莉说。

    “是啊,白人的优越感处处可见,但愿她不会有什么自卑感。”我说。

    “我想是个白人。”詹妮突然在旁边冒出一句。

    詹妮常常这样说一些话让我们发愣,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我想,她大概所处的环境大多是白人的环境,连她的姨父也是白人,她可能也感觉到了在这个社会中白人的优越感。我想了想,对她说。

    “为什么要作白人呢?你妈妈和我都是中国人,我们不是白人,不是也活得挺好吗?詹妮,你虽然不是白人,不是也一样漂亮、一样可爱吗?”我说。

    她好像是听懂了,点点头。

    “作个中国人多好啊!跟爸爸妈妈一样。”我接着说。

    她又点点头。

    “你爸爸为什么还不过来跟你们在一起啊?”我又问她。

    她看了她妈一眼,没说话,只是像个大人似的耸了耸肩膀。这是西方的一种形体语言,意思是不知道。她大概觉得这个问题很微妙,当着她妈的面不太好回答。我故意装作不懂,又问一句。

    “为什么呀?”我说。

    “我不知道。”她不耐烦地说。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问题还是很敏感的。

    “不管是他过来,还是你过去,一起生活对孩子要好得多,相互也能有个照应。”我就对杨莉说。

    “是啊,正在想办法。”杨莉说。

    我换了一个话题,让詹妮给我们跳一个舞。这几天有空的时候,我教詹妮跳了一个我们小时候最欢喜跳的新疆舞“我们的祖国是花园”。她很聪明,学得很快,动作也做得蛮到家的,除了那个动脖子的动作做不到外,其他都做得很好了。我告诉她用摇头代替动脖子,她照做了。现在当着她妈的面,让她跳一遍,作为汇报演出。她跳了,跳得非常好。杨莉高兴极了。我让詹妮要经常练习,不要忘了,以后可以表演给朋友看。

    次日早晨,我们坐上了回程的飞机,回到了慕尼黑。我很快就订了回美国的飞机票。到了要退房的时候,我却遇到了麻烦。我跟房东老太太说,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不能留在德国了,要回美国去,所以要退掉这个房子,里面的家具就贱卖给她了。老太太一听,脸色就变了。

    “你这是毁约,两个月的押金我不能退给你了。”她立刻说。

    “我并不想毁约,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待在这了。”我有点着急地说。

    “那是你的事。你毁了约就该扣押金。房里的家具我也不想要,你想办法处理掉。”她说。

    我一听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原则上说,我是不占理。一年的租约,我只住了几个月,按理她是可以扣下押金。可是,这是在我预料之外发生的一切,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她真扣下押金,3000马克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我只好去找方毅商量对策,方毅听了有些生气:“她不是欺负人吗?我找她说去。”

    方毅用德语跟她交流起来方便一些,跟她解释了我是处于无奈才要退房的,希望她能谅解。老太太根本不听那一套,还把她儿子也叫来了,像是要示威似的。

    方毅跟他们说不通,最后都吵起来了,我只好劝方毅算了。他们走了以后,方毅还是很气愤。

    “她如果真扣押金,我们搬出去时把她的坐便器砸了!”他恨恨地说。

    “算了,我们不能这么做,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我说,知道他也是说气话的。

    次日,我和方毅一起将所有的家具都运到方毅家的储藏室里堆起来,就算送给他们了。以后他们能派点什么用,就派点什么用吧。真是够折腾的,前几个月刚把家安好,现在又把家拆掉。折腾我就算了,真辛苦了方毅,帮着我没少受累。离开他们家时,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方毅一家。我从脖子上取下了金制的项链,戴在了方毅女儿的脖子上,给他们作个纪念吧。

    走之前,我还需要把存在银行的钱取出来。去银行时,我准备把房租的账也都结了。德国的房租、押金等都不是房东和房客自己交易,而是通过银行来办理的。我把情况跟银行说了,说老太太要扣押金,银行认为这不合理,把老太太叫来了。老太太态度变了,没做任何争辩,居然同意把押金还给我了。我还觉得有些意外,可能公司跟她作了交涉,这房子本来也是公司给我找的,他们有一定的责任。我把房子钥匙退给了老太太,这事就算结了。

    临上飞机的前一天,我请方毅一家、杨莉母女俩,到一家中餐厅举行了告别酒宴。在饭桌上,我对他们给予我在德国期间的帮助表示了最真诚的感谢。我最后举起酒杯说:“我们能相识算是有缘分,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机会相见,欢迎你们到美国来玩。”

    第二天,方毅送我到机场。在机场,方毅陪我喝了一杯咖啡,我们没太说话,心情都有些沉重。我在想,这次回去不知会面临些什么,方毅大概也在为我现在的处境有些担忧。临上飞机前我跟方毅招了招手,眼睛有些润湿。这些好心的朋友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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