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前任2-爱人不出席,狂欢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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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飞和晏景和都没再说话,专心致志打球。专注真是能让人忘记一切,忘记时间,忘记八卦,忘记冷。晚上聚会那会儿萧飞冷得直打喷嚏,现在注意力都在球桌上,心无旁骛只想着赢晏景和,居然觉得热了。两局下来,两人各胜一局,晏景和开口道:“小姑娘你真是有点天分的,路边摊能够练成这样,跟我打平手,要是专业学起来可怎么得了啊!”

    “你是不是专业学过?”

    “也算不上专业吧,就是容易玩物丧志,有一阵子爱玩,找了老师上课。”

    “最初跟你玩斯诺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根本没认真跟我玩,让着我,还不露痕迹,只有高手才做得到。”

    “只有高手才看得出来。”

    “别夸我了,我就是野路子,瞎玩。”

    “你这么喜欢,怎么没去拜个老师好好学学,说不定能走职业路线的。”

    “没有那个职业眼光,也没想过当职业球手。很小的时候纯属好奇,后来有段时间心情非常不好,又无事可做,又没钱去玩别的,就整天在自己家的台球厅晃来晃去。专注地做一件事,转移注意力,伤心的事也就不那么伤心了。”

    “什么事,伤心成那样,说来听听?”晏景和放下球杆,倒了两杯红酒,递给萧飞一杯。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豪门恩怨,没有杀人越货,无非就是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萧飞喝了一小口酒,盯着酒杯发呆,“可是对于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啦。”

    “概括得真是精辟!那个让你觉得天塌的人,是不是那个快递小哥啊?”

    “你怎么知道?”

    “嘁,就你看他那小眼神儿,都快喷火了,年轻人的热情啊,真让我老人家羡慕呀!”

    “行了吧你,你是从来不认真面对,你要是认真,眼睛都能发射出激光。”

    “这么了解我?”

    “小说里都这么写,浪子最专情。”

    晏景和笑得酒杯直晃:“来,跟浪子走一个!”

    酒杯一撞,清脆响亮。

    “后来怎么样了,你那个名牌头盔,送给小哥了没?”

    “别提那个头盔了,我都在后悔,是不是自己选错了礼物。我原本想着吧,他成天骑电动车在外面送快递,又辛苦又不安全,送他一个头盔也算有个温暖的保障。结果呢,头盔还没送,他就替我跟人打架被打破了头。后来终于到了平安夜应该送礼物了,我又记错了日子,把二十四号当成了二十三号,礼物一直塞在我的床底下,根本没送出去。后来他得到一个工作面试的机会,他很珍惜的,也没面试成功。今晚他给我发短信,偏偏我给明星拍照把手机弄没电了,没及时看到。我真是个扫把星。我这种人活该单身吧,连狗都嫌弃。”

    “你这都什么歪理邪说啊,风象星座的吧,思维太跳跃了。”

    “不是歪理邪说,是事实。也许他妈说得对,董宁就该离我远点儿才会过得好,否则就不得安生。”

    “哟,你们这些小屁孩闹初恋都闹到家长那儿去啦?”

    萧飞喝了几口红酒,脸有些红,心口有些热,忍不住话多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董宁差点儿因为我耽误高考,他妈妈曾经堵着我家门口骂我是丧门星,所以我想,我这辈子大概永远都没机会和董宁在一起了。”

    酒力发作,眼睛有点模糊,记忆却清晰起来,眼前又出现胡同里穿红裙子的时髦女孩和光膀子坐在胡同口吃炸酱面的大爷。六月初,已经有暑气,空气黏人潮湿,像干不透的被单裹在刚刚裸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上。高考的前一天下午,学校放了假,闷热,躁动,兴奋又紧张,书是完全看不进去了,复习资料也早就在废品收购站换成了零花钱。萧飞大咧咧地在电话里跟董宁说:“你怎么还在复习啊,出来打球嘛!我才不看呢,越看越觉得什么都不会,没听老师说嘛,考试前要放松,大考大放松,小考小放松,不考不放松。明天就考试了,今天就该爽翻天。你不来是吧,那算了,我约别人了。”

    萧飞跟胡同里常来打球的几个小伙伴拉开架势要大战三百个回合。当时店里没客人,他们就占了两张美式台球桌。玩了一会儿,来了一伙染着红头发黄头发的“杀马特”,他们说是要玩,却站着没动,在萧飞身边围观。萧飞和一个小伙伴正酣战,看他们不着急开球,也就没停下来。直到这一局结束,萧飞获胜,一个“杀马特”才开口道:“老板呢,谁是老板呀,怎么哥们儿在这儿站了半天,一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萧飞连忙赔不是,说:“对不起啊,我刚才净顾着玩了。你们用哪张台子?”

    “你是老板?”

    “我妈是,我妈没在,我帮忙看着。”

    “不错呀,挺有本事啊。你不上学啊?”

    “上呢,高三了,明天高考,今天放松放松。”

    “打得不错。”

    “谢谢。”

    “你家还有斯诺克呀,不错,你会?”

    “不太会,瞎打。”

    “跟哥玩一局?”

    萧飞已经没耐心了,但是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礼貌应答:“我哪儿上得了台子啊,就是知道规则,胡打。你们玩吧。台子很干净。我可以帮你们记分。”

    “不用你记分。你跟我们玩儿。我赢了免费,你赢了我给双倍的钱,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们没这个规矩,你们要是玩就好好玩,不玩就算了。”萧飞冲自己的小伙伴一招手,说:“咱们接着玩。”

    小伙伴见势不妙,小声对萧飞说:“要不你就跟他们玩一局,输赢无所谓,就当给个面子呗,省得他们下不来台。”

    “我说了,店里没这规矩。”萧飞白了“杀马特”一眼,声音特别高,然后和小伙伴继续打球。

    这几个小伙伴也是从小玩到大,见萧飞不怕,他们也不惧,就当没那几个人,玩得心无旁骛。几个“杀马特”生生被晾在了那里,面子有点挂不住,跟萧飞说话那位又凑过来,在萧飞身后站了一会儿,说:“怎么着,考大学了不起啊,你不是还没考上呢吗?”

    萧飞没说话,继续打球。

    “我说你聋了怎么着?”“杀马特”说着就抄起一只球杆在萧飞身上捅了一下。

    萧飞顿时奓毛了,说:“你给我安分点儿!不打球就滚远点儿。”

    “你再说一遍?”

    “我说,”萧飞把声音提高,语速放慢,“不打球就滚远点儿!”

    说话的同时,萧飞的几个小伙伴已经全部站到了她身后,“杀马特”的几个同伴也站到了一起。“你他妈的有种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信不信老子拆了你的破店。”“杀马特”开始骂人。

    “我还就不信了,你当我萧飞吓大的?你拆一块砖头试试,姐让你那一脑袋鸡毛一根不剩!”萧飞原本手里还拿着球杆,顺势往球桌上一扔,几个球被砸得噼里啪啦乱滚。

    “砸!”“杀马特”冲他的人一挥手。身后的人真的开始行动,先是把周围的椅子都放倒,接着有人砸了饮水机,一桶纯净水才装上去没多久,基本还是满的,被他们咕咚一下摔在地上,水瞬间流了一地。接着他们就要动手掀球桌。萧飞和小伙伴见事不好,都冲上去阻拦,拽胳膊的拽胳膊,掐脖子的掐脖子,两伙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起初只是厮打,后来有人想到了收银台旁边的冰箱,天热起来,里面除了塑料瓶的饮料,还有玻璃瓶子的可口可乐和北冰洋汽水。一个“杀马特”先动了抄家伙的念头,冲到冰箱前拿了两瓶汽水当武器,冲着人群一通乱打。其他人很快效仿,都冲过去拿玻璃瓶子。玻璃碎裂的声音很快传出来,伴着人的惨叫。汽水的泡沫混着年轻人的热血呼呼冒了出来。紧接着,人撞在球桌上球桌挪动的声音,台球被撞散到处滚动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受伤的人呻吟叫嚷的声音,全部混在一起,情况完全失控。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两分钟。但是在萧飞的记忆里,那段回忆就像电影的慢动作片段,每一个镜头都非常逼真,再加上这些年不断在脑海里闪回,强化了每一个细节的清晰度。直到那天萧飞才真正理解,人都是有兽性的,平时掩盖得太好不容易察觉,一旦自身安全受到威胁必须自保,那种隐藏在血液里的攻击性爆发出来会引发山洪海啸。她那些小伙伴平日里嘻嘻哈哈不过是半大孩子,这次都变成了嗜血的猛兽,唯恐自己下手轻了给敌人反攻自己的机会。萧飞完全忘记了害怕,也变成兽群里的一只,骁勇善战。

    还好台球厅临街,里面的打斗很快被人发现,先是有人来阻拦,后来发现情况严重根本拦不住,迅速报了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董宁来了。

    下午萧飞给他打完电话他就心痒难耐,想去打球,但是妈妈拦住他,无论如何不让他出门,说是明天就高考了,忍一下午,考完试怎么疯都可以。但是董宁捧着复习资料,满脑子都是台球,他好奇萧飞究竟约谁了,同学不太可能,肯定都在家复习呢,那就只能约些胡同里的小青年,董宁不喜欢萧飞跟他们一起玩。越想越不踏实,终于趁妈妈去厕所的空儿,溜出家门。

    刚到胡同口,董宁就听有人说“不得了了老萧家台球厅出人命了”,胡同的大爷大妈奔走相告,赶着去看热闹。董宁吓得魂不附体,飞奔过去,正赶上一个汽水瓶子从窗户飞出来,啪地一下摔到地上,玻璃碴子伴着汽水泡沫飞溅。董宁直觉判断萧飞肯定吃亏了,不顾邻居拦着,推门就闯了进去。两伙人打得难分难解,有血有水,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甚至看不清脸面,只有萧飞一个女孩,正被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家伙按在地上,死死扣着脖子。董宁急了,抄起一个板凳冲着那人后背狠狠拍了一下。

    萧飞得救了,董宁急着拉她起来,看她受伤没有,没注意身后一把椅子拍过来,结结实实拍到了他的左边肩膀上。董宁啊的一声惨叫,左胳膊就再也动不了了。

    然后,就听到警车的声音。

    萧飞一口干了杯子里的红酒,长出一口气,看看晏景和:“你说,我是不是个丧门星?”

    “别停,后来呢?”晏景和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后来,警察把我们都带走了,问话,找家长,送医院。幸好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也没有出人命。董宁的胳膊脱臼了,很快被治好,但是很疼,我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胳膊疼才影响了考试发挥。要不然,他那么棒,一定能考上复旦大学的。”萧飞玩弄着手里的杯子,“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董宁的妈妈恨上了我。她在派出所就抽了我两个大耳光,在医院又要打我,被我妈妈拉住了,然后她就打我妈妈,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萧飞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但是不多说不代表忘记。她从不曾对那次打架有半点悔意,但是她恨自己牵扯到妈妈,让她那么大年纪还被羞辱。事情发生的时候妈妈正在理发店弄头发,有人告诉她店里出了人命,她吓得顶着一脑袋没烫完的头发飞奔回去。见到女儿没受伤,她才放心些,却被女儿连累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董宁的妈妈骂得抬不起头来。

    “晏景和啊,你是不是在酒了放了什么药,我觉得喝得不多啊,怎么醉了。话真多。”萧飞捏了捏自己的嘴,“可惜了,要是早让我喝醉就好了,我就会想起这些事,就会吸取教训,离董宁远点了,还表白什么啊,要是真为他好,我就应该离他远点。”

    “胡扯。我就不信丧门星这种事。”

    “有的,有的,我就是。”萧飞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你不好奇吗,我跟董宁是同学,同一天高考,为什么他大四我大三。”

    “是啊,为什么?”

    “因为那天从派出所回家之后,我失眠了,整晚睡不着,一直到天亮才睡,妈妈叫醒我说快起床要去参加高考了。我迷迷糊糊往外跑,一出胡同就被电动车撞了。”萧飞指指自己的腰,“我这个丧门星,错过了高考,还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复读一年,花的都是妈妈的血汗钱。我妈她太苦了,我得早点儿独立,让她轻松轻松。”

    “像你这么玩儿命做兼职,很快就能发家致富了。”

    “别损我了,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个光顾着赚钱整天逃学的坏学生,不过真的,我发誓,下个学期我就好好读书了。”

    “怎么了?”

    “我的钱赚得差不多啦,我的愿望快实现了。”

    “你的愿望不会就是分期付款给你的快递小哥买个名牌头盔吧?”

    “能不能别损我啊。我这个学期拼命挣钱,就是想春节的时候带妈妈去旅游。”

    “欧洲吗?我熟。我当导游,免费。”

    “没那么奢侈,我要带妈妈去香港。”

    晏景和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带妈妈环游世界呢,敢情就是去香港啊。”

    “香港怎么啦,难道你不是看TVB长大的啊,你没迷过赌神啊?”

    晏景和笑笑,回她:“还真没有,我看歌剧长大的。”

    萧飞翻他一个白眼:“跟你这种有钱人没法交流。反正香港就是我和妈妈梦中的天堂!”

    “多大点儿事啊,两个人一起用不了几千块吧。”

    萧飞脑袋摇得像电风扇:“你看你看,你对钱没什么概念,你知道对于一个兼职的服务生来说,要端多少份咖啡点心洗多少个盘子杯子才能挣到这几千块吗?我算走运了,陪你们打球还能挣些小费。再加上我平时攒下来的零花钱,到春节就差不多啦!”萧飞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香港啊,我要来啦,递给老妈机票的时候她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晏景和开始有点羡慕她那份因为极度满足而发自心底的喜悦,于是逗她道:“你还真是个孝顺孩子,那就从今天开始别冒冒失失的,至少在旅行之前别再伤到腰。”

    “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儿吗!”萧飞做了个鬼脸,“你就庆幸吧,我要不是腰受过伤,斯诺克肯定比现在打得好,一准儿赢你!”

    晏景和哈哈大笑说:“相见恨晚呀。要不是有戴安在先,我肯定会爱上你。”

    “你不臭贫会死啊!信不信我这杯红酒也泼给你!”

    “我相信你会跟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的,并且是一个懂得欣赏你的男孩子。像你这么可爱,要是还单身,那老天爷就该大雷劈死自己。”

    晏景和话音未落,“咚”一声,天上炸了一个雷。

    萧飞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天上炸开了万朵桃花。

    “啊,原来是新年礼花!”萧飞兴奋地抓住晏景和的衣袖,“你快看你快看,放烟花了,太好看了像过年似的!”

    “傻子,本来就是新年啊。”

    “啊,新年了。”萧飞跑到院子里,抬头看天上的烟火。咕咚,东边炸了一下,无数彩色珠子从黑洞洞的天幕坠落下来,画出一条条彩线;咕咚,西边又炸了一下,五光十色的花朵四散开,把天都快照亮了。“这就叫醉眼看花花也醉吧。我怎么觉得这礼花比往年的都好看呢。”

    “因为我在你身边呀。”

    “嘁。”萧飞在晏景和肩头捶了一拳。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董宁发给她的短信,想给他打个电话说句新年快乐,号码按到一半,却放弃了。他已经睡了吧。就算不睡,迟到的祝福又有什么意义呢。所谓执念,放下也就一瞬间的事。我的心意已经告诉他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看看天,说了一句:“人生真的很难圆满啊,最美好的时候,身边站的永远都不是最想念的人。”

    晏景和笑了笑,这小孩,一张嘴就道破人生玄机。他抬头看看烟火此起彼伏的天,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元旦,是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下面,一大群中国的小留学生凑在一起庆祝新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戴安,十六岁半,还不满十七岁,已经亭亭玉立,风华绝代,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扬起,亮晶晶的眼睛让天幕中所有的烟火都黯然失色。他穿过人群站到她身边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从中国哪里来的?”她歪一歪头,诡异一笑,说:“我从天上来呀。”他相信她没说谎。

    十六年了。他一年一年都数得清楚。还以为今晚可以重新和她站在一起跨年,以后的每一年都和她在一起,可惜又被他搞砸了。没有爱人出席的聚会,狂欢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晏景和正暗自惆怅,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他懒洋洋掏出来看,居然是戴安的电话。

    “晏景和,出来陪我坐会儿。”

    “你在哪儿,我马上到。”

    萧飞还在醉眼迷蒙地看烟火,晏景和拍了拍她肩膀说:“亲,你困了自己找个屋子随便睡吧。哥们儿要先走一步去英雄救美了。”说完就消失了。

    萧飞半天才回过神来,偌大的晏宅已经剩下她一个人了,顿时酒醒了一半,急得团团转:“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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