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宁一下子就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眼睛被阳光刺得生疼。睡觉前窗帘没拉严实，早上的阳光还挺强，看样子是个大晴天。新的一年了。董宁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愣了一会儿，新的一年了，会有什么不同？人们总是希望新一年的生活真的像年历一样咔嚓一下从头到尾就换成新的，怎么可能呢，谁不是多多少少延续着旧年的轨迹，失恋的依旧失恋，失业的依旧失业，要考的试必须考完，继续投简历找工作，这才是未完结的人生啊。
正胡思乱想着，老妈一推门进来，说：“儿子，快起来，陪妈逛街去！”
“妈，说多少次了，进我屋先敲门！”
“还敲门呢，妈打扰你啦？”
董宁心烦意乱地坐起来：“逛街你让我爸陪吧，我还得投简历呢。”
“投什么简历，今天元旦，看简历的人不也得放假吗？你今天投了，过好几天人家才看，不都被后面的人压到下面了吗，谁看得见你？”
“您还真聪明！”董宁懒洋洋地下了床。
董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换洗衣服往他床头一放：“新年新气象，妈把新衣服给你准备好了。快点儿穿好衣服出来吃早饭。”
董妈妈趁儿子洗漱的工夫，把他的脏衣服一件件往洗衣机里丢。拿过裤子来一摸裤兜，居然是医院的单子，一张挂号单，一张缴费收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挂号的费用和拆线的费用。董妈妈顿时急了。
“儿子，你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也顾不上董宁正在换衣服，一下子闯进他屋子里，拉着董宁上下左右看，“哪儿受伤了？怎么跑去医院缝针了？”
董宁刚脱得光溜溜正要穿衣服，被老妈一通看，臊得满脸通红：“妈，我这儿穿衣服呢！”
“我问你话呢，哪儿受伤了？”
“没事儿都已经好了。”董宁胡乱把衣服穿上，指了指脑袋，“送快递的时候摔了一跤，碰了个小口子，已经完全好了。”
“我看看！”董妈妈抱着董宁的头使劲儿看。伤口已经愈合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像她这样认真地看，是能看得到的。“哎哟，这么大一个伤口，要缝好几针吧？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你这倒霉孩子怎么不告诉妈？妈给你炖鸡汤补补血！”
“哎呀不用，之前你不是都没看出来吗。”董宁推着老妈往外走，“完全好了，别大惊小怪。”
董妈妈才稳定了一分钟，突然大叫道：“不对，儿子，你又骗妈。你老实说，你这脑袋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又跟萧飞那丫头有关系？”
“您是想什么呢，跟人家萧飞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撞的！行了行了，走，您不说逛街吗我陪您去，想买什么我出钱，好不好？”
“胡说，你哪儿来的钱。”
“我刷信用卡！”
“呸，你刷信用卡还不是我还！”
“那至少刷卡的是我嘛，走吧走吧。”
董妈妈被儿子推着去换衣服，但又停了下来：“不去了。你这刚受了伤得好好休息，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就给我在家待着。我出去买只鸡回来给你炖汤。”
“哎呀妈我不喝，我想逛街。走，您就当陪我出去走走。”
“你逛个屁。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这次反过来是董妈妈把董宁推回房间，“哪儿都不许去，敢出去野，我没收你的信用卡！”
董妈拎着菜篮子往市场走，越想越不对劲儿，先是萧飞心急火燎地给她打电话问董宁在不在家，接着儿子就脑袋开瓢回家来。这事儿有蹊跷。几年前的旧账一下子就在心里翻开了，高考前一天儿子居然为了帮萧飞打架被人打得胳膊脱臼，还被叫去派出所问话，这是多吓人的事儿啊，要不是萧飞那个扫把星，儿子肯定能考上更好的学校，说不定现在都申请奖学金出国留学了，还至于当个什么快递员？董妈妈越想越生气，掏出手机来找前些天的通话记录。萧飞的号码她早就删除了，但是隐约记得上次通话的日期和时间。本来她的电话就不多。果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她马上拨过去，下定决心隔着电话也要把萧飞骂个狗血喷头。
萧飞在晏景和的家里吃饱喝足，搭贝西西的车回城。贝西西问她回家还是回学校，她想了想，说：“去咖啡馆吧。”
“你要不要这么拼啊，咖啡馆这个时间开门营业了？”
“一般来说，是不会开门营业的。但今天是元旦，依我对李超超的了解，她会一大早就到店里打扫卫生开窗通风的，因为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她特别勤快，又特别爱讨彩头。我昨天早早就走了，她和其他店员一定忙到很晚，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上午早点过去能帮她做点事。”
果然，萧飞到的时候，李超超已经到了。店门大开，窗户也都开着，玻璃上过时的圣诞老人贴纸、圣诞树贴纸和相关的东西已经被李超超收起来，贴纸的痕迹被擦得干干净净，光亮得就像没装玻璃。只挂了些“Happy New Year”的条幅和雪花装饰物，以及五颜六色的节日彩灯。一进门，有一股清新的洗衣粉香气和消毒液的味道，看得出来李超超已经忙活好一阵了。
“我来帮忙！”萧飞飞快地脱了羽绒服换好工作服，帮李超超拖地。她有点心虚，昨天早退去参加新年派对，留下李超超一个人忙活，李超超一定有怨言的。没想到，李超超热情高涨，看上去心情好得不得了，还连连问：“晏景和家里是不是特豪华？是不是请了很多大明星？你跟明星合影了没？给我看看啊。”萧飞平日被她的严格要求弄得有点怕，现在看她并没有生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还讨好似的连忙把手机里拍的各种明星照片拿出来给她看。李超超啧啧赞叹道：“萧飞你真是有福气，得到戴总的赏识，又跟公子哥儿交上了朋友，这是要一步登天了呀。”萧飞连连摇头道：“哪儿啊，我纯粹是吃瓜群众，看完热闹就找个旮旯躲起来了。”
萧飞自然不会懂得李超超的心思。李超超过了个不平静的跨年，正心花怒放。昨天晚上谭鑫走了之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关门，下班。因为老板早就说过，越过节越不能早关门，咖啡师和后厨的人都建议她请示一下老板，她坚定地说：“今年跨年，大家都下班吧，如果老板批评，后果由我一个人负责。”大家乐得清闲，高高兴兴离开了。
李超超没有像往常一样认真细致地打扫卫生，而是快速地换好衣服，补了补妆，打车赶往医院——当然是马天越住的医院。她看到了朋友圈，知道马天越守着一瓶二锅头一碟花生米一个人跨年。她早就看出，戴安是个只能共富贵无法共患难的人，千金小姐最容易大难临头各自飞。
李超超敲开病房门的时候，马天越有点吃惊地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店里出事了？”
“马总放心，店里一切都好。今天跨年，我擅自做主给大家放了个假，您要怪罪就怪我一个人吧。”
马天越笑了笑，说：“没什么好怪罪的，跨年嘛，既然放假了那就好好去玩吧。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我不会玩，这几年加班加习惯了，除了上班不知道去哪儿。”
“这是我的错了，看来以后我得把下班时间提前点儿，让我的员工知道怎么放松，抽时间跟男朋友出去玩玩。”
“不不，您误会了。我还没男朋友呢，可能就是因为不会玩。这毛病是以前在蛋糕房留下的，到了咖啡馆之后上班简直是享受，下班了还不愿意回家呢。”李超超说着把一大包吃的喝的拎过来，“您住院之后我都没怎么来看望过您，今天过来看看，是不是太晚了打搅您休息了？”
“没有，我不习惯早睡，这不，”马天越指了指桌子上的二锅头花生米，“自斟自酌，消遣呢。原本想溜出医院去玩玩的，可是这儿，和这儿，”他指了指脑袋和脖子上的纱布，“还没拆呢，去哪儿都碍眼。这要是过万圣节好了，我就直接当木乃伊了。可是跨年啊，走在大街上，人们还以为遇到鬼了。”
李超超夸张地大笑了一下，说：“您太逗了。”李超超拿了个纸杯，并不客气，从马天越的酒瓶子里倒了点儿白酒，“马总，感谢您当初把我招进咖啡馆，给了我最好的学习机会，我学历低，没什么工作经验，要不是您肯收留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留在北京。我敬您一杯。”说着就干了。
马天越立刻举杯：“说这话就见外了。你聪明能干，又勤快，哪个老板招到你都是福气呀。我不在店里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该我敬你！”说着也干了。
李超超正要说话，马天越先一摆手：“咱俩喝也没什么意思，你去看看有几个值班护士，把她们都叫过来。她们跟我都熟，你就说我请她们过来一起跨年。”
“这，不好吧。她们值班呢。”
“没事，这么晚了，她们也需要跨年嘛。这叫‘特事特办’！”
李超超没办法，去请了几个值班小护士，几个小女孩还真大胆，一说马天越请喝酒，都嘻嘻哈哈地跑过来。马天越的单人病房立刻变成派对，就差彩灯和烟花了。
没能跟马总单独相处，李超超多少有点遗憾，不过好歹算是陪着孤单的人一起跨了年，马总看上去非常高兴，李超超就很满足了。她激动得一夜没睡，一大早就跑到咖啡馆打扫卫生了，真的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萧飞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暗自高兴李超超没有生她的气。她想抢着多干点活儿，可是活儿好像都被李超超干完了。一转身，发现收银台下面的小垃圾箱还没倒，她高兴了，赶紧去倒，发现里面有个很精致的红色信封，像是装贺年卡的那种，封得严严实实还没拆开过。萧飞担心是什么重要东西不小心掉了，就捡起来，拆开封口胶。里面居然是一封短短的手写信。
超超：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离开北京回老家了。在北京的这几年，最幸福的时光就是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们很穷，但是很相爱。我知道你恨我没出息，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向你道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礼物送给你，这是我这几年存的一点钱，留给你吧，密码是你电话的最后六位数。你总爱用生日做密码，这不太安全，以前提醒过你，希望你已经改掉了。做男朋友时都没有送你一套像样的衣服或者一个名牌包，我太失败了。愿你以后能够遇到情投意合的人，过上理想的生活。
信里掉出一张银行卡。
萧飞像犯了一个重大错误，心里咚咚咚跳个不停，赶紧把信叠好，把卡塞进去，又把信封按原样粘好。刚巧李超超过来，看她傻呆呆地愣着，笑问：“干吗呢你，又偷懒？”
萧飞在短短的一秒钟内做了一万次心理斗争，说，还是不说？如果说她不小心看了她的私人信件，她会不会生气？如果不说，会不会耽误她跟男友复合？李超超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这位前男友，但是这个从来没出现过的“透明人”仅凭一封短短的手写信就赢得了她的好感。这么好的一个人李超超为什么不珍惜啊。不过，萧飞又想，自己的事还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呢，别人的事还是别多嘴了。于是，她咬了咬牙，说：“我在垃圾桶里见到一个信封，还很新呢，你看看是不是你掉的什么有用的东西？”
李超超的脸上明显飘过了一片乌云，她接过信封冷冰冰地说：“哦，是我的，难怪找不到，掉了。你快干活儿吧。”说完就转身去后厨了。
萧飞松了一口气，继续整理垃圾，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起来。来电显示居然是董宁的妈妈，她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紧张起来，第一直觉是董宁出事了。昨晚他给她发短信她没回复，他不会是出来找她遇到什么事了吧。她迅速接起电话，寒暄道：“阿姨，我是萧飞，董宁他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倒要问问你！”董宁妈妈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我不是早跟你说离我儿子远点吗？你又让他去干什么坏事了把头伤成那样？”
萧飞顿时傻了。她确实有点心存侥幸，以为这次不会被董宁妈妈发现的，看样子没躲过去。她恨自己蠢，惹了祸老老实实认错就好了，就算董宁不怪她，她也应该满怀愧疚的呀，怎么才几天的工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真真应了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飞这时候除了拼命自责拼命道歉，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阿姨，都是我的错，我在咖啡馆打工，跟人吵架了，董宁帮我出头，被人打了。真的对不起。”
董妈妈原本不明白事情原委，只是凭直觉判断儿子的伤跟萧飞有关系，听萧飞这么一说，火气像一万吨炸药同时点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萧飞，你个女孩子，怎么成天就想着跟些不三不四的街头混混在一起呢？混你就混吧，还总捎带上我家董宁。你说说你，从小到大，让我们家董宁跟着流了多少血？”
萧飞的眼前不断闪现往事，小时候骑自行车董宁为了保护她受伤，高考前打群架董宁为了保护她受伤，这次又是为了保护她受伤……董宁成了她的保护伞，而她则是不断给他惹麻烦的扫把星。
“萧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女孩子应该有点分寸，有点廉耻之心，你妈没教过你吗？说起来你也是上过重点高中考上了大学的人，怎么一丁点儿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整天缠着我家董宁也就算了，遇到麻烦还总让他去给你挡刀子，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阿姨您就骂我吧，都是我不对。”
“我骂你？你说我骂你？这是骂吗？你是没听过骂人的。我告诉你萧飞，我这是警告你，你爱怎么野怎么浪都随你，但是别拉上我家董宁。董宁眼看就大学毕业了，正是找工作进入社会的关键时期。你还读书呢，我不管你什么咖啡馆饭馆的刷盘子的，别耽误他大好前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惦记我们董宁，想都别想，我儿子重点大学毕业，眼看就去大企业当领导了，就你这种满大街跑的野鸡似的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萧飞原本满心愧疚，听到这最后一句，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一下子空了，愧疚没有了，自责没有了，甚至连心都没有了。是啊，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事情不就是董妈妈说的这一件吗？她虽然说得难听，但是说出了事实不是吗？别说什么“爱情是爱情，跟婚姻无关”，对于她那样守旧的人来说，爱情就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跟他结婚，给他做饭洗衣，给他生儿育女。而这，都需要融入他的家庭、跟他的家人和睦相处的。在他妈妈的眼里萧飞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论家庭，她不及他；论毕业院校，她不如他；论前程，她不如他。她除了在平安夜里向圣诞老人借个胆量向他表白一下，还能有什么更多奢望呢？
董妈妈还说了很久，但是后面说的什么，萧飞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机械地举着手机，听她的声音源源不断在那头传过来，直到手机渐渐发烫。过了很久，她听清董宁妈妈说了句：“你死了这条心吧。”电话就断了。
萧飞放下手机，愣愣地一动不动。
好半天，她觉得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
“别太在意。谁说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
原来是李超超。
萧飞的手机漏音严重，刚才董宁妈妈的话，李超超都听见了。
“泼妇骂街什么都说得出。我见的多了。你别在意。她拿儿子当块宝，却不知道这世间宝贝多得是，咱什么样的宝贝得不着。别理她。”
“没事。”萧飞深吸一口气，“干活儿吧。”然后拎着垃圾袋出去倒垃圾。
李超超迟疑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对萧飞说了声：“妞儿，你前两天不是说丢了张律师的名片吗？你看看是不是这一张？我扫地的时候在椅子下面发现了。”
“啊，太好了。”萧飞终于缓过一口气，“我正发愁耽误了正事呢，谢谢你超超！”
看着萧飞的笑脸，李超超心情有点复杂。从萧飞进店做兼职第一天起，她就有点妒忌她，本科生，有学历，又是本地人，出来兼职都能挣到不少钱，还会打台球赚小费，这些都是李超超比不上的。后来更是不得了，萧飞得到了戴安的赏识，还认识了戴安那些非富即贵的朋友，李超超每天每夜都在担心萧飞抢走她店长的位置。可是她永远没法骗自己的一点是，萧飞笑起来实在太可爱了。她一直从事服务行业，见的客人数不清，很少看到人像萧飞那样笑得开心，笑得彻底。她真是容易满足的人，一点点小目标的实现都容易让她感慨人生的美好。有时李超超想，或许应该跟萧飞学学。不过这个念头很快打消，她笑自己幼稚，容易满足或许是因为她得到的原本就多，她有本地户口，家里房子拆迁的话又会有很多赔偿金，她认识了公子哥儿几句话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人各有命，她李超超是学不来的。她一个靠勤奋和小心机闯社会的外地姑娘，哪里能有那样不设防的笑容。或许梦里会有吧。也许是有过的，在谭鑫身边，有过。曾经非常满足。曾经非常安逸。送到手边的香喷喷的饭菜和压在枕畔的洗得干净叠得整齐的衣服，都曾经让她那样发自心底地笑出来。但那是一时的，不是她永远想要的。
想到这些，李超超也笑了。她觉得自己挺棒，自知之明，最宝贵的东西，她是有的。一个人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有限的时间精力才能填补无限的欲望。在她眼里萧飞那么好，不同样被暗恋的男生的妈妈在电话里骂得体无完肤吗？她没有萧飞的一切，却也不需要为了所谓的爱情跪地求饶。这点小小的骄傲足以让她挺起胸膛。
李超超胡思乱想的时候，萧飞已经兴高采烈起来了。
“超超，我今天又要请假了。我联系了晏景和帮我找的律师，他今天有时间见我，我得马上赶过去。我有事着急问律师。对不住了我先走，回来加班帮你打扫卫生，再请你吃海鲜比萨！”
“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萧飞工作服都没换下，穿了外套飞出店门。
时间不早了，咖啡师和后厨工作人员都到齐，咖啡馆正式营业。李超超心情好得不得了，嘴角抑制不住地笑。咖啡师问她：“昨晚有艳遇吧这是，笑得嘴都吃到头发了！”
“怎么，我就不能有个艳遇？”
“真的假的，快分享下，我们这种下班就回家睡觉的人，遇不到也听听过干瘾！”
“这种事儿，只有自己偷着乐才有意思，分享出来就不那么‘艳’啦！”
正开玩笑，店门一响，董宁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萧飞在吗？我找萧飞！”咖啡馆附近出租车经常过不来，他显然是跑过来的，还呼哧呼哧喘粗气。
“知道你找萧飞，可是萧飞不在。”
“她去哪儿了？”
“昨晚你不是来过一回吗，告诉你了，她去跨年了。”
“现在已经到上班时间了，她没来吗？”
“你找萧飞有什么急事？”
“快说呀，她到底来没来？我打她手机，她不接我电话。我找她真的有急事。”
“她是来了，不过又走了。”
“来了，又走了？去哪儿了？”
李超超白了一眼董宁：“她是兼职人员，不是我们的正式员工，她没有必要向我汇报。”
“李，李超超，是吧？你别逗我了，我找萧飞真的有急事。她不接我电话，一定是生我气了。这事儿很严重，你快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她为什么生你气？”
“我妈，是我妈。上次咖啡馆我被人打了的事儿，不小心被我妈知道了。她本来就对萧飞有偏见，这回误会更深了。她肯定是对萧飞发火了，萧飞才不接我电话。”
原来，董宁不放心老妈一个人出去，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亲妈的，知道她可能做出什么事来，就追了出去。果然，她打电话，越打越大声，后来董宁追到她身后都听见了。董宁先是跟他妈大吵了一通，然后不顾阻拦开始给萧飞打电话，萧飞却没有接。他先跑到萧飞家里，看她没在家，又赶到咖啡馆，居然又扑了空。
“超超，你就帮帮我吧，告诉我萧飞去哪儿了。”
“你妈为什么那么讨厌萧飞？”
“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小时候，萧飞被人欺负，我帮着她来着，受了点伤，我妈太担心了，就不让我跟萧飞玩。”
“就这样？”
“对，就这样。”
“那你还愿意跟萧飞玩么？”
“哎呀超超，你就别折磨我了，我真的怕萧飞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叫董宁，是吧。董宁，难为萧飞处处为你着想成天护着你，你太不了解她了。她是那种一生气就不接电话的人吗？尤其是你，你的电话她无论如何都会接啊。”
“可她刚才真的没接，直接挂断了。”
“那可能真的不方便接。你知道的，她最近很忙，认识了公子哥儿，昨晚又跟好多台球明星电影明星合影，有了很多新朋友。昨天跨年没玩够，今天新年接着玩呗。她早上过来给我看了看她跟明星的合影，就又走了，说是有约会。”
“真的？”
“是真的。”
“她真的没有看起来不高兴吗？”
“没有啊，她高兴极了，刚才接她走的那辆车好几百万呢，一看就是有钱人的车。”李超超饶有兴致地看着董宁的脸，由焦急变成疑惑，又由疑惑变成紧张，又由紧张变成失望，最后简直有点万念俱灰。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是喜欢萧飞的，是吧？”
董宁一下子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萧飞？听到她跟公子哥儿走了，魂儿都吓没了。”
“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担心她。”董宁还是不甘心，“会不会是，她先被人接走了，你看到的时候她是高兴的，后来才接到我妈的电话。我妈的话说得很重，我听到了几句。我怕萧飞受伤。”
“还算你有点良心。萧飞是接到你妈的电话了。我真是不明白，她跟萧飞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用那么难听的话羞辱一个女孩子。算起来，你跟萧飞是青梅竹马，那你们两家应该离得不远吧，她也算看着萧飞长大的长辈，就这么不喜欢萧飞？”
“我妈那人，哎，算了，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反正我得先找到萧飞。”
“萧飞要打官司，去见律师了。”
“打官司？”
“对啊。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她是去见律师了，估计是不方便接你电话。”
“这个笨蛋，又摊上什么麻烦了！她怎么总是让人担心啊。”董宁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让董宁担心的萧飞，正坐在律师事务所里，手里捏着晏景和给她的那张名片，犹如持有一把尚方宝剑。
“熊律师，我向您保证，董宁他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法务人员。他没通过司法考试只是暂时的，他在您这儿实习也是暂时的，您有足够的时间考察他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对不对？考试是衡量一个人的重要标准，但绝对不能成为唯一标准。您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您的律所一个吸纳人才的机会。”
萧飞的这番歪理成功地让熊律师笑了。
“我记得晏景和说，你过来是谈你家拆迁的事，怎么变成了求职？”
“我家拆迁的事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经跟相关部门问得很清楚了，违章建筑是要拆的。我认了。但是，董宁，真的特别优秀，他适合你们这儿。”
“这个有点超出晏景和托付我的范围。你知道，我们是律师事务所，是讲求效率和效益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看晏公子面子而安排一个闲人进来的，这一点还请你别介意。”
“不，他不是闲人，听我讲。他是个非常有恒心的人，喜欢一个姑娘，一下子就坚持了十年，直到那个姑娘宣布订婚。他还很能吃苦，喜欢的人去上海读书，他就考去上海的大学，您知道的，作为地道的北京男孩到了那边很难适应环境的，他因为水土不服好长时间都拉肚子、长疹子，每次回家都像饿鬼投胎似的吃很多东西，就是因为那边的饭菜吃不惯，但是因为那个姑娘爱吃，他就陪着一起吃。他精力充沛，高中的时候总是大中午不睡觉跑出去打篮球，下午上课一点都不困。他还很聪明，我们小时候贪玩，总是放学后一起偷偷跑去打桌球，打到很晚，我都累得睡着了，他一口气把我们两个人的作业都写完了，还模仿了我的笔迹，班主任都没看出来。他还很坚强，高考的前一天，他的胳膊脱臼了，疼得抬不起来，他就是拖着这样的胳膊上了考场，还考上了重点大学。他很会照顾人，我们一起出去郊游，他可以同时帮几个人背包，肩膀磨破皮了都不喊累，还把自己的零食让给别人吃。”
萧飞说着说着，心早就飞到了董宁身上，她的眼前已经不再是熊律师的豪华办公桌，而是变成了董宁的脸，由于总是中午打球而晒得黑黑的，但是鼻梁很高，唇线好看，笑起来露出白牙，俊朗又阳光。细数董宁的优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总之，熊律师，董宁真的非常非常适合你们团队，您就给他一次机会吧。晏景和把您的名片给了我，我激动得都快哭了。这简直是命中注定的，董宁就属于这里。”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是对这个男孩子有兴趣了。”
“他真的真的非常棒。您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好吧，我也不能完全不给晏公子面子，况且我这里也需要年轻人。假期结束后我就让人力资源的负责人给他打电话，过来实习。”
“别，熊律师，您太忙了，万一假期结束后您来不及打电话，就耽误了。”
“放心，我写在备忘录上。”
“那也有可能忘记的。您现在打，行吗？”
“现在？小姑娘，现在是假期，大家都在休假啊。”
“不是说律师没有假期吗，您就打吧，好吗？现在打吧。”
“我看你倒是挺适合到我们的业务部门工作。”
“我吗？我才大三，还有很多专业课没修完，要是明年您还想要我，我第一时间赶到。现在您最需要的是董宁。您打电话吧，打吧打吧。”
熊律师给人力资源负责人打电话的时候，自己都笑了一下。元旦不休假，却在办公室接见一个一分钱咨询费都不花的小家伙已经是破天荒了，更破天荒的是，他要在这样的日子里让正在休假的人力资源负责人通知一个大四的学生，三天后可以来律所上班，而这个学生曾经在他们的面试中被淘汰过。
熊律师打完电话，问萧飞：“还有什么要求吗？”
萧飞咬了咬牙，捏了捏手中的名片说：“我答应了晏景和只欠他一个人情的，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按说我不能再提要求了。但是，我厚着脸皮再说一句吧。您千万别跟董宁说，是我帮他求来的实习机会，他会难堪的，万一有了心理负担工作时发挥失常就坏了。您就说，招聘要求调整了，或者，多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反正您千万别提我就好了。”
“小姑娘，你这么费心，是喜欢董宁吧？”
萧飞迟疑了一下，说：“我已经不敢提这两个字了。我只是想尽量帮他做点事。跟他为我付出的比起来，我做得再多也显得微不足道。”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