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不想回家,在这样互相误解而又各怀心事的情况下,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父亲。
她口袋空空,无处可去,掏出手机,在通讯簿里搜了好几圈,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乔安这几天一直没有消息,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沈轻忧的电话,却一直在通话中。
她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她蹲在地上,不停地拨弄着手机,悦舞的号输入了又删除,删除了又输入,真的发狠拨了出去,却又显示是空号。
她更加泄气了。
而突然有来电,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显示。
薄凉没有接。
这个号码再熟悉不过,薄凉闭上眼睛也能背出来。这是她唯一能够记住的号码。凌暮光的号码。
手机响了很久,焦虑的,发了疯的响。薄凉的心里有点慌。她多想狠下心来,掐断她。可是,她没有勇气。
这样凄冷的世界,她多希望有人能伸出温暖的手,给予她一点点的温暖。
她缓缓拿起手机,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眼泪就顺着手指的缝隙汩汩流淌下来,淹没了她的嘴唇。
凌暮光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新闻我看到了。薄凉,你还好吗?”
“不知道。”薄凉低声说。
凌暮光听出她的异样,手机里有些嘈杂,他担心地问:“你在哪?”
“不知道。”薄凉仍然说。
凌暮光更加着急了,他不停地问薄凉,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薄凉突然就崩溃了。她不停地喊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然后对着手机就哭得无法收拾。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很久,可是,当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发现电话已经断了。
手机的电池,连同她一起,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不想让凌暮光看见自己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可是,她却是期待他来找她的。只是,现在,她大抵,只能留宿街头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很困,她多希望可以和父亲冰释前嫌,躺会自己的床上。或者,降低一点要求,她的面前出现一张温暖的床,她会毫不犹豫地爬上去。再不然,有谁在身边给她依靠也好。
然后,她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从远处奔来的男孩。很久没见,他越发清瘦了。可是,他还是那样优雅俊朗,他穿着低调的紫格子大衣,也格外亮眼。
薄凉的心里,一下子被某种莫名的情绪充实的满满。
她真的难以置信,他找来了。他真的找到她了。
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凌暮光气喘吁吁地拉起薄凉,拥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傻孩子,哭什么。我不是来了吗?”
他显然是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生活里发生了多少难以置信的事。
薄凉暂时忘却了凌暮光曾给过的伤害,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况下,她狠狠抓住唯一可以感到温暖的人,就像刑嘉茉消失时苏嵩抓住她一样。
她感觉度过了好漫长的一段时光,而凌暮光,已被时光抛得很远,在她的世界拉开了长长的一段距离。她的故事,再无法说给他听。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凌暮光安顿好薄凉之后,打开了电脑。
他用百度搜索了关于韩秋景的新闻,心里陡然一惊。
这样类似的情形,与当初发生在他身边的一模一样。他甚至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未能捕捉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罪魁祸首是谁。
他不敢对薄凉说出全部的真相,他害怕她像宛悦舞一样不相信他,破了他的计划,然后重倒他姐姐的覆辙。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遏止事情的恶化。
然而,整件事情,似乎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控制得了全局的。
他担忧的事,终究逐一发生。
醒来的时候,薄凉发现自己穿着毛衣睡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宾馆里。
她光着脚丫,从床上跑下来,四处看了看。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她努力地回想,前一夜,都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哭着睡着的,她好像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凌暮光带她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到处是青瓦红砖,还有一个个红得像火的灯笼,迎风轻轻摇曳。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疼痛没有伤害没有纠葛没有仇恨。
她的头有些疼。大抵是因为前一夜哭得太久。
她甚至,不记得,凌暮光是真的来找她了,或者,那也是梦的一部分。
她赶紧穿好衣服,打算下楼退房。打开门,却撞上了站在门口的凌暮光。而他的手里,提着热腾腾的早点。
薄凉退到了房间里,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烧。她努力回忆自己昨夜是否太失态,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很不希望,凌暮光看到她的窘样。
于是,她没事找碴道:“你干嘛把我带到宾馆?你昨晚对我做什么了?”
可是,凌暮光什么也没有回应,他只是说:“怎么不多休息一会?看看你,眼睛还是肿的。”
他自顾自地低头摆弄着早点,把热豆浆递到她的手里,说:“快趁热吃了,继续睡吧。”
然后自己躺到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为了照顾自己一夜未睡,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很快,就起了鼾声。
薄凉有些歉疚,她觉得自己的无理取闹挺没有意思。
她凑近了凌暮光的脸。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清这个男孩,就像他明明是对她好的,那样真实的好,薄凉不相信可以伪装得来。可是,他好似一阵风,她伸出手,感觉得到,却抓不住。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难受。
薄凉,深深叹了口气,抽了床被子,轻轻地盖在了凌暮光的身上。
她仍然觉得困,又倒床睡着了。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他的梦呓。他不停地叫着别人的名字。
他叫着薄凉,叫着姐姐,叫着爸,叫着妈。
一声比一声悲伤,而后来,他的声音陡然充满了恨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道:“林桅安!”
薄凉惊醒。看看手表,他们竟然,浑浑噩噩地睡到了十二点。
她摇了摇凌暮光,问他,怎么了?林桅安是谁。
凌暮光不知自己说了梦话,有些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林桅安?”
薄凉如何说了,凌暮光松了口气,却不肯说他是谁,只是搪塞道:“我们走吧。”然后,起身,将背影留给了薄凉。
薄凉知道,那个叫林桅安的人,一定是与她或者凌暮光的家人有关。她知道,凌暮光心里有事,可是,他不说,她也像从前一样不问。
更何况,她并没有原谅凌暮光。她只是,真的无所依赖。
退房的时候,前台的美女司空见惯的神情让薄凉煞是难堪。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地,低着头走出去。
凌暮光看她的样子有些好笑,跟着她走了出去,他微微侧了侧头,敏锐地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他们。他用余光扫了扫那个人,那个人却下意识地将帽子压得更低,更何况他还带着墨镜,凌暮光根本看不到他的五官。他警惕地拉着薄凉,低声说道:“跟我来。”薄凉一头雾水,却什么也不问,跟着他匆匆离开。
而那个人,也出了门,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似乎知道凌暮光已经发现他了,却毫不避讳。他似乎在等凌暮光停下脚步。
凌暮光心生蹊跷。于是,他带薄凉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停了下来。薄凉憋不住了,问:“你干什么啊?”话音刚落,那个人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他摘了眼睛,取下帽子,露出自己的脸。
薄凉惊呼道:“左渊哥哥!”
左渊来不及寒暄,便抓住凌暮光的胳膊,说:“别想着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去对抗他们。没有用的。你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凌暮光甩开他的胳膊,淡然地说:“我和你,还有苏凝都不同。我相信因果报应。”
“暮光,别再逞强了。苏凝都已经凶多吉少了。我不想,你,我最好的兄弟,也会出事。”左渊仍然劝着。可,似乎,凌暮光并不为所动。
薄凉发觉自己的智商开始降低,否则的话,她为什么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呢?她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瞪眼看着。
有脚步声慢慢接近。左渊又重新戴上帽子和墨镜,低声说:“我只是特意来给你忠告。不要再轻举妄动,还有,不要和薄凉靠得太近。会互相连累的。”
他拍拍薄凉的头,说:“小东西,保重!”然后,疾步离开。
薄凉望着他的背影,一脸迷茫。她问凌暮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呢?”
凌暮光的眼神突然充满忧伤。他一字一顿地说:“告诉你,你相信吗?告诉你,我喜欢你是真的,你相信吗?告诉你,我和宛悦舞什么关系也没有,你相信吗?告诉你,乔安是个骗子,你相信吗?”
薄凉,沉默了。
她怎么能相信乔安是个坏人呢?他明明给了自己太多的温暖,她几乎要沦陷了呢。可是,凌暮光的话,她却像当初不敢太过接近一般,始终不敢完全相信。
如果两个人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么,任何感情都不过是虚妄。
她默默地跟在凌暮光的后面,却不知道,他们的尽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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