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薄凉,夏了夏天-苏凝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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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时候,薄凉接到乔安的电话,韩秋景醒了。

    薄凉一听,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韩秋景半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表情,脸上的胡碴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好多岁。他就这样幽幽地望着前面,不说任何话。乔安拿着一碗粥,劝他喝,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薄凉远远地看着,心里就惨淡淡的疼。

    从前的爸爸,韩秋景,是多么风流倜傥,阳光睿智的呀!现在的他,那么萎靡那么沧桑,全然陌生的样子。

    她有些不敢走近了。

    当她知道自己不是韩秋景的亲生女儿时,他们之间,便悄然筑起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想见到她。于是,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迈开脚步。

    韩秋景一扭头,看见了她。

    他的手微微扬起,对她叫着:“薄凉。薄凉。”

    她艰难地咧着嘴笑,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叫道:“爸爸!”

    “薄凉,你茉姨她……”韩秋景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半老的男人,竟在薄凉和乔安面前,哭得毫无顾及。

    “爸爸,我都知道了。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薄凉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手足无措地哄着。

    她本想问,关于自己的身世,可是,这个时候,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于是,她只好缓一阵子,若无其事般地照顾韩秋景,徘徊于医院和学校。

    韩秋景恢复得很慢。

    医生说,大抵是因为心情太糟糕,所以,不要让他再受刺激了。

    还有什么能比茉姨的离开,更让他受刺激的了呢?

    薄凉这样想着,然后推他去外面晒太阳。

    多半在这个时候,韩秋景不会说话。他完全沉浸在回忆与思念之中。

    但有时候,他会絮絮叨叨地说起刑嘉茉。

    他说:“刑嘉茉做的绿豆糕,薄凉,你吃过吗?无人能及。谁能像她那样把这东西做得甜而不腻啊!”

    他说:“刑嘉茉就像小孩子一样,睡觉会踢被子,半夜醒来总是替她盖好被子呢!”

    他说:“刑嘉茉的胆子其实很小,她不敢半夜一个人上厕所,总是把我从美梦中揪醒,可是,薄凉,你知道吗?这样的刑嘉茉实在是太让我想去疼爱。我会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

    他说:“刑嘉茉,有时候,也会像个称职的妻子。她会帮你打点你一切我所需要的物品,会仔细地烫平所有的衬衫领子,会提醒你所有该做好的事情。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再没有犯过低血糖……”

    终有一天,他说:“我从没有计较过刑嘉茉的过去。我相信她是个善良的人。她本不想害我,是我偏要去招惹她。跟我在一起之后,她再没有去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薄凉,你知道吗?选择了我,她就等于背叛了过去。那些人,不会放过她。他们,果然,没有放过她。薄凉,其实,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我才是罪魁祸首!”

    韩秋景掩面痛哭起来。

    薄凉站在水池旁,安静地听他说,听他哭,心里一片荒芜。

    我们自以为无法泯灭的爱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空欢。

    韩秋景,大抵,永远会这样,一蹶不起了。

    韩秋景日渐衰弱,他宁愿一直待在医院也不愿回家里或者公司上班。

    薄凉便说:“爸爸,要不,让我去公司帮忙吧!我可以从基层做起,先跟别人学习学习。”

    韩秋景摇头:“公司有乔安就够了!等他熟悉环境,我相信他可以代替我的。你安心上自己的学吧!”

    “爸爸!难道我就抵不过一个外人吗?”薄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变得与自己这么疏远。

    “乔安,他不是外人,他将来要喊我爸的!”韩秋景坚持自己的决定。

    “可是,爸爸,我真的不喜欢乔安,我打算和他分手了!”薄凉亦是坚持自己的态度。

    韩秋景深深地看了看薄凉,叹口气,摆摆头:“随便你吧。无论怎样,乔安在我心里已经定格了!”

    薄凉不做争辩。

    若是平常女子,会被乔安的长相与巧嘴打动,可是,薄凉却不理解,为什么连自己的爸爸都这么鬼迷心窍了呢?

    隔一天,她向乔安提出分手。态度很坚决。

    她想借此将乔安赶出韩家,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可是,她怎么斗得过老奸巨滑的拆白党!

    乔安不吵不闹,不纠缠不留恋,转过身,跑到韩秋景面前,声泪俱下。

    他假意地说:“叔叔,对不起,我想,我不能照顾薄凉照顾您,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明天,我会递上呈辞,离开韩家,离开公司。”

    他料定韩秋景不会让他走。

    果然,韩秋景不久就对外发表了言论,正式收乔安为义子,全权代表他处理公司各项事务。

    于是,乔安名正言顺地继续住在了韩家。

    薄凉气极,更不肯回家住。韩秋景身体不好,她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

    可是,有件事,她却一直想不明白。

    为什么,陈律师不愿意告诉她,爸爸和乔安之间的秘密,却告诉她,她的身世。

    所有的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发觉自己好久没有看到沈轻忧了。

    有时,她去上课,沈轻忧没有来。

    有时,她也因为照看爸爸,没有去学校。

    也许,沈轻忧正忙着照顾苏嵩吧。也许,她有自己的事。

    总之,彼此都深陷于自己的故事之中,忘记去拨一个号码。

    自从得知茉姨离开的消息,薄凉更加不敢与苏嵩联系。

    她与苏嵩之间,从来都不该相识。因为,从遇见的那天起,便注定了在往后的生活要经历这么多的挫折。并且,相互亏欠相互刺痛相互隐忍。

    见了彼此,就像是将心底的伤口揭给别人看。

    他们,到底是连朋友都做不得。

    她甚至不敢去问沈轻忧,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苏嵩呢?知不知道?

    或者,他若是知道姐姐不在的事实,会接受得了吗?

    会不会像爸爸一样,从此一蹶不振。

    薄凉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她仰望天空,无垠的完美的没有一丝破裂的痕迹的苍穹下,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鲜血淋漓的真相。

    这生活,过得如此蹉跎。以至于,将人的棱角都磨破了。

    苏嵩快要死了。

    他的样子真的比死还要难看。

    薄凉帮他收拾好的明亮干净的屋子,转眼间,又变成了原本的一片狼籍的样子。

    他无法顾及,他什么都不想顾及。

    他恨上帝,为什么他不能像平常的孩子一般无忧无虑地幸福地成长。为什么,他的世界永远阴雨绵绵。为什么,在他每次想振作起来全新生活的时候,会有更大的灾难等着他。

    像是有人蓄谋已久的,偏偏和他过不去一般。

    要不然,那张异地的报纸为什么就那么恰巧地压在他的琴谱之上,那么明晃晃的刀子一般地,将姐姐的照片逼进自己的眼睑。

    他全身颤抖地看完这则新闻,“啊”得吼出来,吓得酒吧里所有的客人都闭上了嘴,面面相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酒吧里跑出来的,听不见酒吧老板在身后叫嚣着怎样的三字经。

    他只想死。

    全世界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似的,死一般的沉寂,没有希望,没有动力,没有激情,没有依靠。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了马路中央,闭上眼睛,等待车辆的经过,来结束他卑微已久腐朽已久的生命。

    醒来的时候,沈轻忧在身边。

    他记不起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的小屋的,头痛欲裂。

    沈轻忧连忙扶起他,关切地问:“你有没有好一点?”

    他粗劣地甩开她的手,冷漠地说:“你不要管我。你走吧。”

    沈轻忧不肯,固执地站在那。

    苏嵩望着她,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坚硬起来。

    他突然用力一扯,将她拉到床上,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粗暴而霸道地吻着她。她的唇,她的脸,她的脖子。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进了沈轻忧的身体里。

    他的声音低下来:“我这样没有明天的人,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沈轻忧的心,恁得柔软起来。

    见到苏嵩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甚至看的见,埋藏在他心底的伤痕在暗夜里悄悄生根发芽。她只想爱他。无论他爱不爱她。

    每个人,都会遇见属于自己的情劫。

    宛悦舞的劫难,是乔安。沈轻忧的劫难,是苏嵩。

    她心疼地捧起苏嵩满脸无望的脸,执著地说:“我爱你。因为,我爱你。”

    苏嵩似乎被她触动了,开始回应她的爱。

    这世界太薄凉,他太需要一个人的温暖。于是,他不停地索取,缠缠绵绵地纠结在牙齿与舌之间。

    莽撞的稚气的少年,背着一身的疼痛,进入了另一个从未探索过的世界。

    从此之后,长大,成人。

    “苏嵩,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遇见你,然后一起承受这场灾难。”

    “苏嵩,我想生个女儿,她必定明眸皓齿,黑发如丝,我们叫她思凝。”

    “苏嵩,好好活着。苏凝姐姐也想你为了她,继续活着。”

    “苏嵩,若你丢下我,我就同你一起死。”

    沈轻忧将自己滚热的唇贴在苏嵩冰冷的脸上,轻轻地,轻轻地吮吸着咸湿的泪水。

    她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苏凝,没有夏薄凉,也有一个沈轻忧,属于苏嵩。

    完完全全的,属于苏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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