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这是酷暑的天气渐渐转凉的信号，塞北的天气尤为明显。

    白天，万里无云，燥热难耐。

    傍晚，日落西山，暑气渐退。

    夜间，凉爽宜人，酣然入梦。

    康熙皇上和余姚黄，前半夜的缠绵过后，都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满意足，紧紧地搂抱着，香甜地睡着了，好像连梦都没顾得上做，天就亮了。

    “睡得真香啊！好多年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皇上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

    两个月来出巡塞外，虽然没有早朝的催促，但也都是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即使看书睡下的再晚，也从不恋床不起。有时候，为了研究军情要事，或是批阅北京快马送来的急奏，通宵达旦。今天，睡个懒觉也成了皇上二十多年来的一次享受。

    皇上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贴在身边的睡美人，又燃起了欲望之火。

    余姚黄，这个昨日之黄花闺女，在似醒非醒之时，似梦非梦之中，又一次享受了御赐的疯狂和疯狂带来的快感。她，好像醉了。

    一等侍卫纳兰性德，第三次来到皇上寝室的门口。看见已经在那里恭候了一个多时辰的王公公，两人都不忍心叫皇上和娘娘起来吃早膳。

    因为，他俩的心里理解皇上的喜怒哀乐，也想多为皇上分忧解愁，更想让皇上享尽鱼水之欢。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战乱、天灾、瘟疫，还有人祸连连，当个皇上多难啊！就连一个后宫，那座深宅大院，也是钩心斗角，你死我活，皇上从来就没有过省心的时候。让皇上好好歇息，和心爱的女人一起，好好乐乐吧，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回到京城皇宫，说不定又有多少十万火急的大事，等着皇上去处理呢。

    纳兰性德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王公公还是静悄悄地站在那里。屋里，皇上和姚黄已经起来了，正在乐呵呵地说着话。

    “皇上，刚才您又一次那样了，您哪来那么大的劲啊？一定太累了吧？连我累得都快不行了，稀里糊涂地又睡了一觉。您知道吗，我这一觉，睡得太香了，还从来没有睡过这样的觉呢。皇上，我告诉您吧，我还做了一个梦呢。您猜猜，我梦到什么了？”

    “朕猜猜，你梦到了什么呢？嗯，一定是梦到和朕进宫了吧？”皇上也认真了起来。

    “是啊，皇上。我梦到了您领着我，在宫里到处地转啊、转啊，刚进御花园，看到那些正开着的牡丹花，太多太多了，好多种颜色的，我都看不过来了。您就挑一朵最大的金黄色的牡丹花，掐下来，戴在了我的头上。我一乐，就醒了。”

    “哈哈哈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朕会满足你，让你美梦成真的。起来吧，朕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唉，朕告诉你，十多年前，朕的堂妹固伦长公主出嫁蒙古的红山，朕还真的从御花园里，挑选了两株红牡丹，做了陪嫁。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还真不知道那牡丹花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适应那里的气候呢。”

    “那还不好办吗，哪天您去看看啊！您是皇上，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嘛。您去的时候，一定带上我。我也要去，皇上，行吗？”余姚黄撒起娇了。

    “那怎么不行！朕一定带你，走到哪，都把你带上。”皇上也会哄女人啊。

    穿好了衣服，叫王公公打来水，皇上和姚黄洗漱之后，就开始了早膳。

    这顿早膳，吃得也是特别可口。是姚黄的妈妈金枝半夜起来推磨，做的豆腐脑，还有姚黄的干妈和奶奶一起，起早烙的豆沙馅的黏饼子、做的“驴打滚”、炸的油炸糕。皇上吃的特别开心、顺口，还一边吃，一边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朕要年年来兴州住几天，吃几顿。”

    吃完早膳，皇上说：“昨天，朕什么公务都没做，王公公去宣几位扈从大臣来客厅议事。”

    等在房间的几位大臣，很快就来了，见了皇上，行了君臣之礼，皇上赐坐。

    “诸位爱卿，这次扈从朕北巡塞外，收获颇丰。首先，兴安一个多月，既训练了旗兵，又接见了蒙古王公，还避了暑。朕以为，从今以后，就定制每年的这个时候，举行木兰秋狝。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圣上英明！”

    “还有，朕这次专程来到兴州，就是为了看看皇粮庄头余道宽，朕想奖赏他。他是百里挑一的好庄头啊，大清的江山社稷，离不开这样的人。诸位，看怎么奖赏他呢？”

    “臣以为，当重重奖赏。”户部尚书伊桑阿首先发表意见。

    “言之有理，臣支持。”兵部尚书艾杭表态。

    直隶巡抚格尔古德也随声附和。

    大臣们一个个地先后如此表态。

    “纳兰、曹寅，把朕的两件宝贝取来。内务府会计司，准备七千银两，一会儿就用。还有，昨天朕已经给皇粮庄头余道宽的干女儿牡丹姑娘，赐名余姚黄了。你们记住，余姚黄以后要接进宫。此事，由一等侍卫大臣纳兰和户部尚书伊桑阿具体办理。她已经是朕的女人了。”

    纳兰性德和伊桑阿连忙领旨：“臣遵旨！”

    “王公公，去宣余道宽和黄大龙，朕马上就要赏赐他们！”

    很快，王公公领着他们两个来了：“奴才叩见皇上！”

    “二位贤公平身。现在，不是在朝堂之上，不必施大礼了。”皇上态度十分温和地说道，“我朝入主中原，已历四十年。昔日满目疮痍，今已初显康宁，可谓四海升平，江山一统。朕不忘先祖遗德，更感朝野同心戮力。余道宽自告奋勇出塞领创粮庄，年复一年，劳作不辍，为大清江山基业，奠定了坚实基础，立下了汗马功劳，褒奖鼓励，理所应当。朕专程来此，即了此愿。”

    余道宽赶紧跪下：“奴才乃大清臣民，为大清效力，实乃分内之事，皇上如此厚爱，实在受宠若惊！”

    “朕当众奖赏余道宽银五千两，并赐神龙碧玉剑一把！”

    “奴才谢主隆恩！”

    皇上接着说道：“黄大龙之女、余道宽之义女牡丹姑娘，朕甚宠爱，赐名余姚黄，待机入宫。朕念你们父女之情、养育之恩，特赏黄大龙银一千两、蟠龙虎头枪一杆。”

    “草民黄大龙谢主隆恩！民女受皇上恩宠，真是黄门有幸，光宗耀祖，皇恩浩荡，皇上万岁！”

    “好了，不必如此客气。这也是朕的一片心意。另一千两送给姚黄姑娘，以资粉黛衣装。”

    随即，王公公和几位侍卫，将银两和枪剑敬奉皇上。皇上转手分别颁发给余道宽和黄大龙。二人再次叩头谢恩。

    几位文武大臣和侍卫，平时也难见到如此宝物，奖赏仪式已过，才敢走上前来，仔细欣赏。

    只见那枪枪管铁质，外镀金，前起脊，中四棱，后托圆，在中四棱后饰锼金如环两道。近火门处饰有锼金蟠螭纹，素铁火机衔火石，侧施锼金镂花转轮击石发枪。枪口饰锼金蕉叶纹，其下端内附桦木搠杖一根。枪床为乌拉松木，床下加木叉，叉尖饰以虎头。枪体以三道皮箍加固。枪尾饰玉托镌汉文：“蟠龙虎头枪，重二斤十二两，长二尺四寸九分，受药七分，铁子一钱。”

    再看那剑，是采用昆仑山的和田碧玉精雕而成。剑长二尺一寸，宽一寸有余，通体碧绿无瑕、温润细腻，剑身鎏光佛光火焰纹，寓意薪火相传，世代兴旺；剑柄采用蝙蝠造型，寓意神龙护佑；剑把雕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寓意中国传统四方神兽护卫；剑饰的白玉葫芦，雕刻着康熙皇帝御笔“天下第一福”，寓意天赐洪福、福泽天下。整把玉剑镶嵌六颗天然绿松石，装在枫木制作的剑匣内，古朴庄重，浩然正气。

    兵部尚书艾杭感慨万端：“皇上御赐如此稀世宝物，二位当以全家老少性命护之。”

    户部尚书伊桑阿更是替二位受宠若惊地感言：“无价之宝，传世之宝，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二位尚书大人和余、黄二位，有所不知吧？此二宝物，各有来历和典故，愿听我之讲解吗？当然了，那还要看看皇上是不是让我给你们讲呢！”曹寅这时候，欲言又止。

    “给他们讲讲无妨。你们去二位家里帮助安置吧，一定要妥善安置，免得招致遗失和损坏。朕和姚黄出去赏景了。”

    众人一起给皇上施礼：“谢皇上！皇上慢走。”

    纳兰示意王公公去叫窈窕、淑女、歌舞、昇平，一起陪侍皇上出去。

    曹寅几人先去了余道宽的家里，把那把神龙碧玉剑，端挂在了客厅正面的墙上。左一遍右一遍端详着说：“这把宝剑，世上绝无仅有，这是内务府造办处最高级玉雕大师十年寻玉备料、十年匠心独具、十年呕心磨剑，是真正的十年磨一剑的惊世巨作。工序复杂、成品效率低。赌料、开料、雕刻、打磨，稍有不慎，这薄薄的玉剑就会断裂。这把玉剑需要一百五十多道工序。

    “再说那把蟠龙虎头枪，你们知道吗？那是一对枪中的一把啊，另一把叫蟠龙豹尾枪。这对枪，是先皇传给康熙皇帝的。那把蟠龙豹尾枪，还有一段失而复得的故事呢，我给你们讲讲吧。”

    曹寅把亲身经历的这段故事，讲得津津有味——

    王辅臣是山西大同人，就是“西路马鹞子”，本为李姓。早年，他追随姐夫刘某参加农民军，嗜赌如命，一掷千金。后来，投靠王姓将领做了干儿子，改姓王。随明末山西大同守将姜瓖造反，纵横驰骋，清军直呼：“马鹞子至矣。”摄政王多尔衮两次亲征未能奏效，王辅臣因而一战成名。不久投降了阿济格，免于被诛，投入辛者库为奴。

    多尔衮死后，王辅臣获得顺治皇帝重用，监临洪承畴部，后洪承畴保举王辅臣做了总兵官；平西王吴三桂极力笼络他。以后，他就跟随吴三桂入缅甸，擒获了南明永历。康熙皇帝即位后，调王辅臣为陕西提督，镇守平凉。

    三藩之乱兵起，吴三桂派人给王辅臣送去密信，请他出任总管大将军。当时康熙皇帝嘱咐王辅臣和张勇统领陕西军务。王辅臣没有和张勇打招呼，就让儿子王吉贞把吴三桂的招降书送给了康熙皇帝。康熙皇帝见信后大喜，封王吉贞为太仆卿。

    王辅臣奉平西王之命率军征讨乌撒。有一次，诸位将官在马一棍营中聚会喝酒。吴三桂的侄子吴应期，也坐在当中。吴应期官居从一品的固山额真（后来改叫都统），应该是当时一起吃饭的将军中官职最高的。马一棍是个脾气火暴的将军，下属稍有一点过错，不容分说，常常被他一棍打死，因此人们送他一个外号“马一棍”。酒席宴上，大家喝得痛快淋漓，有的人已经开始醉意熏熏了。

    该吃饭了的时候，马一棍说：“我的厨子发明了一种因地制宜的煮饭办法，对咱们的士兵战时野炊十分有用啊！”

    他命人把那位厨师带到了酒桌附近，说：“你把你发明的野炊办法给众将官表演一番。”

    厨师点点头后蹲在地上。他先挖了一个小坑，再把周边的泥土拍紧，坑里铺上树叶，又把洗过的湿米放入坑中，上面再盖上树叶和泥土，然后在泥土的上面放上枯树枝烧火。不一会土坑里就传出淡淡的米饭香味。

    众将官对这种煮饭的办法都很感兴趣。说：“这样的话，我们的士兵就不必一日三餐，都啃那硬面烧饼啦！”

    马一棍命厨师为将军们每人盛上一碗。当厨师把一碗饭端到王辅臣面前时，坐在旁边的一位总兵，发现王辅臣饭碗中有一只死苍蝇，就大惊小怪地呼喊：“饭里有苍蝇，饭里有苍蝇。”

    王辅臣担心马一棍会以死苍蝇为由，将那个聪明的厨师一棍打死，就假装轻松地说：“我们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人，有饭吃就满足了，哪里还能那么挑剔和讲究呢！匆忙之中，死苍蝇我也能吃啊！”

    然后，又使了一个眼色，让吓得浑身发抖的厨师赶紧离开。

    那位总兵生性愚蠢，他不了解王辅臣的苦衷，就提出与王辅臣打赌：“你能把这只苍蝇吃下去，我就把我的坐骑输给你。”

    王辅臣无计可施，只好勉强把苍蝇吞了下去。

    这时，吴应期也早就喝多了，他在旁边插话：“他的马那么好骑吗？人家跟你赌吃死苍蝇，你就吃下去。如果再跟你赌吃大粪，你也吃吗？”

    王辅臣听完大怒：“吴应期，你仗着平西王待你如子，当众污辱我。别人惧怕王子王孙，我却不怕。我要吃王子王孙之脑髓，再嚼其心肝，挖出他们的眼睛。”

    说完，王辅臣挥拳猛击餐桌，餐桌的四条腿应声折断了，桌面上的瓷碗、菜碟、酒杯稀里哗啦，全都甩掉在了地上。吴应期和旁边的数名侍从见势不妙，全都逃避了。众将官也极力劝阻暴跳如雷的王辅臣，让他消消气，不要因小失大。

    第二天酒醒气平后，王辅臣后悔不已。

    左右下属也劝他道：“固山额真也就是顺口说一句玩笑话，您却骂得有些过分了。还是主动去固山额真的大营赔礼道歉为好。”

    王辅臣也感到有道理，他命人备马准备出门。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薄雾朦胧的林间小路上，几名精悍的侍卫簇拥着吴应期飞奔而来。

    王辅臣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吴应期的马队已停止在王辅臣面前。

    吴应期翻身下马，他抓住王辅臣的双手，跪拜不起：“昨天小弟酒醉失态，出语伤兄。你昨天骂得对！我今天特地来给为兄请罪。愿兄长饶恕小弟，不要再生气了。”

    王辅臣也赶紧跪拜于地：“是我喝醉了酒，酒后无德，得罪了兄弟，你不责怪我反而自责，令我无地自容。”

    吴应期又拿出一只精制的描金木盒，里面放着一棵东北野山参。他说：“这棵老山参是先帝赏赐给伯父平西王的，伯父后来因军功又赠送给我。今天我把它送给兄长以表心意。”

    王辅臣一看，这棵山参足有一两，价值超过一千两银子。他大喜之余又把昨天参加会餐的将军都请到他的大营，重新开筵设席。

    他说：“我有一坛陈年浔酒，是卑职离京前皇上赏赐给我的。多年来我都不舍得开坛畅饮。今天我要拿出来请吴兄和各位将军痛饮。”

    那位总兵问吴应期：“什么叫浔酒啊？”

    吴应期告诉他：“浔酒出产于浙江的南浔，绍兴老酒跟它比，有时也要甘拜下风。”

    从此以后，王辅臣与吴应期和好如初。王辅臣以为就此该息事宁人了，但实际上却没有那么简单。

    吴三桂知道王辅臣和吴应期争吵的事情以后，心里很是不痛快。

    这时正好王辅臣的部下，从曲靖到昆明提领军饷，临别前向吴三桂辞行。

    吴三桂说：“替我问众位将官好！再给你的头儿带上一句话。”

    王辅臣的部下忙说：“王爷有话尽管吩咐，卑职一定带到。”

    吴三桂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听说上次征讨乌撒，辅臣跟应期酒后争吵。少年兄弟喝多了闹事也正常，就是拳脚相向也没什么。哪个是妇人啊！肚子里私怀了孩子怕打出来？但是他们打就打了，别把老夫拉进去嘛！他说什么，你是王子，我还要吃王的脑髓呢！这种话成何体统啊！老夫平日爱惜王辅臣视如左膀右臂，今日一旦想到他要吃我的脑髓，岂不令人寒心？”

    王辅臣听完部下的传话后闷闷不乐，说：“我和平西王都是朝廷的大臣，又不是他的家奴。他却向着自己的侄儿说话，视我为外人，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王辅臣利用自己当过御前侍卫的条件，派人把皇帝身边的人都给收买了。那些得到王辅臣好处的人，每天在康熙皇帝身边美言王辅臣。康熙皇帝原本也很欣赏王辅臣，就钦点王辅臣升任从一品的平凉提督。

    圣旨发到昆明，吴三桂非常不舍，又无可奈何。他说：“这小子肯定花了不少钱。他有多少钱啊！敢如此铺张！”王辅臣到昆明向吴三桂辞行时，吴三桂握着他的手流下了眼泪，说：“你到平凉不要忘记老夫我啊！你家里贫穷、人口又多，此一去万里迢迢，没有钱怎么行。”他命人取出二万两白银赠送给王辅臣，又摆宴为王辅臣送行。

    吴三桂指着桌子上一盘鲜红的蒸肉，对王辅臣说：“这道菜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威火肉。它的外观红润、吃起来香味浓厚，金华府的火肉也不一定赶得上它。你带一些进京，有机会替我贡奉给皇上。”

    王辅臣点头答应。火肉就是色红如火的肉，后来的火肉多改称火腿，但早先都叫火肉。

    吴三桂又请王辅臣喝茶。王辅臣说：“卑职有洪承畴大人赠送的福建乌龙。”

    吴三桂摆摆手，意味深长地问：“洪承畴没有改喝奶茶吗？他不是最爱喝老参汤？哈哈！”

    王辅臣知道吴三桂在说皇太后一壶参汤劝降洪承畴的往事。

    吴三桂接着说：“在我看来他福建泉州府的乌龙茶就是干树叶。我这个是我们江苏的阳羡雪芽，比龙井还好。当年苏东坡喝了阳羡茶后，你猜怎么了？他想到阳羡定居养老啦！”

    吴三桂对洪承畴长期心有不快之感。前些年心情郁闷的先帝顺治受到洪承畴的挑唆，秘密率领大军到厦门征讨郑成功，结果身受炮伤，回京不久就伤重不治。康熙皇帝亲政后，洪承畴又多次上奏“削藩”，把朝廷与诸位藩王的关系逐渐推上了悬崖绝壁。

    王辅臣来到北京以后，却一直见不到皇上。因为他只是跟皇帝的近侍熟悉，跟六部九卿的满汉大臣没有深交，故无人引见。他去兵部，兵部说：“朝见皇上事关仪制，应由礼部安排。”礼部又说：“引见提督是兵部的事情。”两边相互推诿，就把王辅臣的事情给耽搁了。

    深秋的黄昏，北京寒风瑟瑟，枯黄的树叶在天空中无助地飘荡，王辅臣无奈地又一次无功而返。他命仆人在路边买了一只京城大名鼎鼎、外观红润、芳香扑鼻的烧鸭子。他回家取过烧鸭子仔细一看，才发觉仆人上了京城小贩的当。原来这只烧鸭子只有头和脚是真的，中间的肉已被小贩剥去，然后小贩在鸭子的骨架上糊上泥巴，外面又用油纸包好。王辅臣恼怒地把烧鸭子扔出窗外。

    王辅臣深深地感觉到了世态炎凉和官场险恶，回想起平西王对自己的关爱和军中袍泽的生死情谊，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散尽家财来到北京。现在的他别无他途、只有默默地耐心等待。

    有一天，康熙皇帝在休息，偶然想到王辅臣。他问：“平凉提督怎么还没有来啊！”近侍中多有王辅臣的好朋友。

    当时，曹寅正在当值，赶紧奏报：“早就来了。那次群臣上朝，皇上给群臣赐饮龙井茶，奴才亲眼看见平凉提督站在下面。”

    皇上说：“马上内廷引见！”

    王辅臣在总管太监的引领下走进内廷，跪拜于地：“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把他搀扶起来，命赐座。他端详着英武逼人、精神焕发的王辅臣，几年未见，南方的气候令他的外貌变得黑红，性格也如南方的秀美山水，显得沉稳、平和、内敛了一些。

    康熙高兴地说：“有如此威猛之武将，朕还有什么忧愁呢！”

    又问：“提督是什么出身啊？”

    王辅臣答：“奴才是内务府的仆人出身。”

    因为英亲王阿济格被顺治皇帝赐死后，他的家人都投身为奴了。当时叫“身者库”。

    康熙大惊：“像你这样的朝廷股肱之臣，怎么能隶属于内务府的奴仆啊！”

    康熙马上命人将王辅臣改隶为汉军白旗。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用膳时候。康熙又留王辅臣吃饭。

    康熙说：“本朝初开，各方面都应节省为要。我吃饭从不上两个菜。今天我们君臣一起吃白煮肉如何？”

    王辅臣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说：“奴才感激不尽。”

    康熙又把王辅臣扶起来。说：“白煮肉是我们满人待客的最好菜肴。当年高皇帝（即努尔哈赤）受伤被前朝囚禁，前朝的万历妈妈为了满汉和睦，力主将高皇帝释放。现在宫里还供奉着她的牌位，每天敬献给万历妈妈的就是白煮肉啊！”

    康熙和王辅臣拿出随身佩戴的解手刀，把猪肉切成薄片，然后拔出插在解手刀旁边的银筷子，夹着肉片蘸上五辛醋吃了起来。

    康熙又命太监取出一坛酒。他对王辅臣说：“这个酒叫百花酒，最早可是武则天发明的。在春天的时候宫女们在御花园采集一百种鲜花，然后交给内务府酿造出来。爱卿不必拘谨，尽可开怀畅饮。”

    第二天，康熙又诏见王辅臣。

    他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深情地说：“朕很想把你留在朝廷，朝夕相见，但平凉是边庭重地，非你去守不可啊。”

    康熙命掌管天象的钦天监给王辅臣选择一个好日子出发。

    当时已时值岁暮，钦天监奏报：“岁内出发大吉。”

    康熙说：“你们把行期定得太近了，朕舍不得他那么快就离开。上元节就要到了，王辅臣要陪朕去午门外看灯，过后再走不迟。”

    康熙命钦天监再择吉日于元宵节之后。

    临行前王辅臣进宫辞行。康熙指着御座前的一对蟠龙豹尾枪，说：“此枪是先帝遗赠给我的。朕每次出宫，必把此枪排列于御马之前，以示无忘先帝的教诲。你是先帝之臣，朕是先帝之子。其他的东西没有什么可珍贵的，朕就赐一支枪给你吧！你持这把蟠龙豹尾枪镇守平凉，见此枪如同见朕，朕见此枪也如同见卿。咱俩君臣一心，无人能敌啊！”

    王辅臣听完拜伏于地，感动得泣不能起。他说：“圣恩深重，臣即使肝脑涂地，也不能稍报万一！”

    这时候一缕阳光穿过窗棂，照射在王辅臣酒后泛红的脸上，他感觉这个天气有些温暖如春了。

    张勇的军功本来在王辅臣之上，就此和王辅臣心生嫌隙。四川提督郑蛟麟，因为响应吴三桂的叛乱，康熙皇帝遣重臣莫洛，出京担任大学士，管理经略事宜。莫洛是原来鳌拜一党，康熙皇帝赋予他全权，调动山西、陕西的兵马。王辅臣之前和莫洛有过节，而莫洛和张勇关系又好。莫洛一开始，对王辅臣就很不友好，处处掣肘。康熙十三年十二月，提督王辅臣叛于宁羌，击杀清陕西经略莫洛。

    四方震动，人心动摇，康熙皇帝让王吉贞回去给他父亲说朝廷既往不咎，希望王辅臣迷途知返。王辅臣先后攻破兰州等地，陕甘危急。豫亲王多铎之子董额用兵无方，攻平凉八个月不下，康熙皇帝后请图海出师，前往陕西平叛。

    康熙十五年，正式任命图海为抚远大将军。皇帝在太和殿亲授印信，图海号令全军：“仁义之师，先招抚，后攻伐。今奉天威讨叛竖，无虑不克。顾城中生灵数十万，覆巢之下，杀戮必多。当体圣主好生之德，俟其向化。”于康熙十五年五月攻克虎山墩，平凉震动。周培公攻心为上，招降王辅臣。康熙十五年（1676年）六月七日，陕西的王辅臣和福建的耿精忠先后投降清朝。

    王辅臣投降后，康熙仍然授给王辅臣“太子太保”的封号，授“靖寇将军”，命令和图海一起镇守汉中。王辅臣内不自安，曾经自杀了一次。康熙皇帝严令图海看护王辅臣。前年，图海还师西安时，王辅臣遣散妻妾，以酒自尽。

    王辅臣死后，图海把那把“蟠龙豹尾枪”给皇上拿回来了。这才完璧归赵。

    从此以后，皇上说这对枪再也不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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