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梦-祸不单行纳兰逝 同病相怜二女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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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兴州余道宽的家里,又是车水马龙。因为,远近的人们,都知道余姚黄进京选秀,板上钉钉的能选上。因为她是当朝皇上钦点临幸了的娘娘。以后,余家就是皇亲国戚了,谁不上赶着来巴结呢?送钱、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令余道宽的家人应接不暇。

    余道宽、黄大龙、余建庄和余姚黄,坐着送皇粮的四驾大马车,一路晓行夜宿,两天以后,回到了兴州。

    太阳擦山的时候,他们到家了。家里早已备下丰盛的酒席,包括黄家的人,还有亲门近支、街坊邻居,好几十人,等待为他们远道而归接风洗尘,为他们凯旋把酒庆贺。可是,所有人一见到爷儿几个蔫头耷脑的样子,特别是姚黄姑娘没有留在宫里,又跟着爷几个回来了,大家的心里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姚黄姑娘躲进干爸为自己准备的闺房里,一头扎在被垛上,失声痛哭。

    金枝拽着黄大龙的胳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拽着黄大龙的胳膊一个劲地摇晃,心急火燎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余道宽,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心里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又加上两天的颠簸,进了屋门,就一歪身子,瘫倒在了炕头上。

    余建庄坐在炕沿边上,为妹妹选秀的事犯难,最后他终于纳过闷来了,“噌”地站到了地下,大声说道:“爸爸、叔叔,还有妹妹,你们都不要为这事垂头丧气。你们想一想,我妹妹并没有给撂牌子啊!只是让我们回家等信。谁也没说我妹妹不能进宫呀!我们为什么这么犯愁呢?该喝酒喝酒,该吃饭吃饭,到时候自有安置。”

    人们陆陆续续地围到了两张餐桌前。炕桌围坐的是长辈,地下桌坐的是晚辈。

    气氛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压抑,可也没有发自内心的喜兴。谁的心里都在犯着嘀咕!

    余道宽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吃着菜,好像在咂着酒菜的滋味,说:“我想,这事还真的不能算完。眼下,我们赶紧准备种地。等种完地、出苗了,耪完头遍地,建庄领着妹妹再去北京一趟,专门去找纳兰大人。让他必须帮忙帮到底。你们想想,这样可行吗?”

    大龙说:“内务府两个总管大人如果真的管不了,只能靠纳兰大人了,再没有什么好办法。”

    小满节气那几天,那黄、白、红、蓝四株牡丹,悄悄开放了。

    忙活了一个多月,耪完了头遍地,也到了五月节了。

    余道宽的身体,好像真的来病了。他茶不思饭不想,一天比一天消瘦。家人请来了郎中,开了几十副汤药,吃着、养着。

    过完节,道宽就催促建庄领上妹妹尽快进京。

    五月初八清早临行前,姚黄特意到花园仔细地看了看那四株牡丹,发现三株牡丹花开正艳,唯独那株蓝牡丹,花叶有点打蔫。她急忙给花浇了一遍水。浇完以后,她回到屋里,告诉翠花妈妈:“干妈,我不在家,您多照看一下那些牡丹花。我刚才看见那株蓝牡丹有点打蔫,很可能是缺水了吧?我已经浇了一遍。您千万记住,一定要按时给牡丹花浇水。”

    “孩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精心侍弄那四株牡丹花的。一株都不会有什么闪失的!”翠花蛮有把握地说。

    “那好啊,干妈,我和大哥这就走了啊!”

    “家里人和街坊邻居,都会给你送行的!”

    建庄和一个老练的庄丁赶着马车,拉着妹妹和金枝,第二次进京了。

    两天后到了北京,他们没有直接去纳兰大人的住所,而是先住进了内务府的客栈。毕竟来过多次了,建庄也认识了很多朋友。建庄让庄丁陪护妹妹和母亲随便玩玩、逛逛,他自己托朋友去打听正事。

    建庄还真是有脑筋、有计谋,竟然找到了只见过一面的新任内务府总管飞扬武的家里。建庄的真情实意,打动了这位内务府总管大人。尽管飞扬武对姚黄选秀这事知道得并不多,可一听说姚黄是皇上赐名,并且还让皇上临幸了,就更加重视了,说:“走,快领我去拜见姚黄娘娘!”

    这位大人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见了姚黄,施了跪拜之礼,口中说道:“不知余娘娘光临,奴才有慢待之处,敬请娘娘海涵!”

    姚黄姑娘不知所措地说:“大人快别这样说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既见不着皇上,又得不到准信。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飞扬武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既然来到了内务府客栈,就住下来,慢慢打听吧,不能着急。海拉逊大人早就知道此事,我俩再商量商量。你们娘儿几个吃住在这里,都由我来负责。我明天就和海拉逊大人商量,然后尽快回信。”

    “那太好了,麻烦大人了,谢谢您和海拉逊大人!”娘儿三个异口同声地答谢。

    飞扬武走后,一连五天,都没有音信。

    建庄实在等不起了,就又一次去了内务府官邸,去找飞扬武打探消息。

    飞扬武见到了建庄,就说:“我知道你们着急,我比你们还急呢!海拉逊大人最近公出了,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他不在家,所有的事都要我管,连去客栈告诉你们信的机会都没有。别急,再等等吧!”

    一直到了五月十八那天的下午,海拉逊和飞扬武两人一起来到客栈,请娘儿三个吃晚饭。在饭桌上,两位大人特别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们,这事确实是爱莫能助了,实在是力不从心,内务府是无能为力了,劝他们再去找纳兰大人。

    余建庄心想:这两位是内务府总管,官不小了,他们俩都说这样的话了,我妹妹入宫这事,看来真的没什么戏了!

    第二天上午,在内务府官员的引领下,姚黄和妈妈金枝、哥哥建庄,到了纳兰的家里——明珠府。

    当时,纳兰性德不在家,正在朝中。家人问明了来意,把他们娘儿三个和赶车的庄丁,安排了住处和午饭,说:“下午,纳兰大人回来后,我就马上禀报,大人一定会接见你们的。”

    晚饭前,纳兰大人回来了,见到了姚黄几位,说:“既来之则安之,住下来,容我慢慢想办法。必须想办法让姚黄见到圣上!”

    听了纳兰大人这话,娘儿三个自然是喜出望外,对纳兰大人千恩万谢,就差没跪下谢恩了。

    纳兰大人说:“你们不必客气,我当然会竭尽全力。过几天,我府要举办一个诗会,说不定,皇上还会来呢。”

    姚黄和妈妈金枝、哥哥建庄,住在纳兰家里,过了几天达官显贵的生活。也在一天天地熟悉着府上的人和府里的事。

    这个明珠府太大了,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出出进进,热闹非凡。

    姚黄在不知不觉之中,认识了府上的一些人,也知道了一些纳兰大人的逸闻趣事,还听说了纳兰大人和一个叫沈宛的女人的故事。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纳兰公子邀约了当时的诗词演艺名流,在自家的明珠花园渌水亭举办了一场盛况空前的诗会。顾贞观、朱彝尊、梁佩兰、吴天章、姜宸英等文人雅士都前来赴约。他们都是和纳兰性德齐名的当世名流,也是他的知己。

    那天的纳兰性德,气度潇洒,文采风流。他是当朝最负盛名的第一词人,皇上驾前最得宠的一等侍卫,首辅明珠的嫡长子,文武双全,前途无量。拥美酒,对美人,以夜合花为题,吟诗会友,怡情歌舞,人生何等得意?

    余姚黄虽然没有资格参加那样的诗会,可也知道了那次诗会的盛况。她还知道,那位沈宛姑娘,也应邀参加,并且献舞助兴。

    余姚黄怎么也没想到,诗会后的第二天,纳兰大人突患急病。姚黄听说,皇上每天三次派太医来府上给纳兰大人看病、送药。

    可纳兰大人的病情没有一丝好转。第七天,皇上亲赐丹药,派使臣飞马送往明珠花园的时候,药未至人已死——纳兰死得多么匆忙,就好像急不可耐地要赶赴一场诗会那样匆忙。

    “纳兰大人死了!?”余姚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姚黄怎么能相信呢,她急了,就问府上的人:“前几天,我还见到大人了,他让我在这玩几天。他什么病啊,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寒疾!”府上的人,阴沉着脸,不多不少,就回答了这样两个字。

    年仅三十一岁的纳兰性德,心里装着的什么事也顾不得了,遗憾化作了遗愿!时为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

    噩耗传出,举国皆惊。明珠府内外白绢如雪,吊唁宾客盈门,水陆道场的诵经声穿街过巷,日夜不断。

    也有一些没有资格进得府上参加吊唁的人们。大门口外的人群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纤弱漂亮而又异常忧伤的女人。

    有人认出,她就是京城第一名妓沈宛。

    七天前,纳兰公子曾招她在渌水亭的诗会上献舞。现在,她被拒在这哀悼的队列之外——她只是一个清音阁的妓女,哪有资格参加当朝一等侍卫的吊唁?

    沈宛跪在府外头,远远地望着明珠花园的树冠旗幡,悲哀地垂泪,想着七天前与纳兰公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莫非,因情生孽,才是纳兰之死的真正原因?

    沈宛的真心实意,打动了纳兰的朋友们。经过他们的帮助,她终于在明珠府花园里住了下来。

    偌大的西花园里,就只有沈宛和几个丫头婆子。一到晚上,都早早关了房门,不敢出门,也不敢出声。

    姚黄让府上的人领着,来到西花园,见到了沈宛。

    两个苦命的美女,怀着相似的悲情,渐渐地,以沈宛为姐、姚黄为妹,凄凄惨惨地聊了起来。

    原来,自从公子死后,人们便传说西花园里闹鬼,夜里经过,每常听到有人叹息,偶尔还有吟哦声,却听不清念些什么。

    人们都说那是公子留恋着渌水亭的最后一次相聚,灵魂还徘徊在亭中不肯离开。

    但是沈宛反而喜欢,因为如今的西花园是她一个人的西花园,如今的渌水亭,却是她与公子两个人的渌水亭。她走在渌水亭畔,自言自语,或吟或唱,回味着一首又一首纳兰词……

    五月二十三那天上午,清音阁里沈宛的住处。

    沈宛坐在镜子前,对着镜子,把头饰一样样捏起来,一排排地插在鬓上。再把白的、粉的、红的那些化妆品,一样样、一层层地细细涂上,是那么的得体、自然。她的每个动作都比往常慢,仿佛不是在梳妆,而是在进行某种盛大的仪式。鼻尖上,微微腻出一层细汗来。

    同伴倚红从她身后伸过帕子,帮她轻轻印去鼻上的细汗,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有这么要紧?”

    因为时候尚早,倚红只穿着家常衣裳,却也打扮得花红柳绿,领口半开着,露出尖尖的锁骨。她手搭在沈宛的椅背上,说是帮沈宛装扮,眼睛却只瞟着镜里的自己,嘴里叮嘱道:“我催了老板几回,他才答应替你安排这次宴舞。如今朝中有品之臣严禁召妓佐酒,你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我一定会。”沈宛重重点头,眼中泛起亮光来,“我要好好记着今天的日子。为今天,我已经等了七年。”

    虽然不是第一次盛妆、第一次宴演,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因为今天,她将为之献舞的人,是纳兰性德。

    “七年了……”倚红沉吟着,“七年前,你刚进清音阁,才十二岁吧?那一年,我十七岁,正红得紧,京城的王孙贵族来清音阁,没有不点我的卯的。”

    每个人的历书,都是照着自己的记忆打制的。七年前的回忆,给予倚红和沈宛的,是不同的颜色。那一段日子,沈宛刚刚被卖进清音阁,整日里哭闹不休,任凭老鸨打着骂着,只是想逃,生命里满是伤痕与泪水。

    一天,清音阁的生意正好,所有的姑娘们都应接不暇,连未上头的童妓,都被装扮起来端茶递水,往来不停。沈宛趁乱逃出,可惜还没出大门,就又被龟奴捉了回来,紧扣着两只手腕拖曳着穿过长长的走廊。

    沈宛放声大哭。尖利的哭声在莺歌燕舞的清音阁响彻。“哗”的一声,清音阁最好的房间茂兰轩房门拉开,雕花镂空的门扇里,走出纳兰公子。他凝眉盯住沈宛,不待龟奴说话,便拉起她,做了一个手势:“手下留人,等下再说吧,让她先进来陪我看完这支舞。”

    沈宛记得,那天,他穿着宝蓝底暗花长衫,羊皮云头便靴,并没看出怎么富贵华丽,浑身上下却有种说不出的高贵优雅。她止了哭声,跟着他走进房间,静悄悄地坐在他身旁,看他用那么激赏的眼神欣赏舞蹈。

    那个领舞的人,正是倚红。倚红穿着一件极宽大的通袖过肩素白杭绸袍子,上面疏疏落落地绣着红梅花,颜色极简单,却偏有种张扬恣肆的美艳。她载歌载舞,丝毫不被刚才的小插曲打扰,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歌舞中,一转身一挥袖都似有千钧之力,偏又做得行云流水。

    透过纳兰公子的眼光,沈宛第一次发现,倚红她们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优雅清越的美。那天她们唱的曲子叫《画堂春》,直到今天她还清楚地记得: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后来她才知道,填词的人,正是纳兰公子。

    歌停舞罢,纳兰公子转向沈宛,怜悯地看着她。她被笼罩在那目光中,如望神明,不能动弹。一种比痛苦更强烈比幸福更战栗的情绪使她充溢而轻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纳兰公子叫进老鸨,吩咐道:“我替这女孩儿赎了身吧,你把她送回生身父母身边去。”

    老鸨脸上堆着笑,心里却不大乐意,嘟哝着:“就是她父母死绝了,她叔叔才把她卖给我的。送回去,还不是被卖?别家的妈妈未必有我对她好。”

    纳兰公子凝眉看了看沈宛,又说:“那劳烦妈妈,替她找个好人家收养,每月我再贴补些就是了。”沈宛却出人意料地忽然跪下来,不等老鸨回话,抢先说道:“公子,我不走,我愿意留在这儿。”

    康熙十三年,无论对于皇室还是明珠府,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年。

    在这一年里,赫舍里皇后生下了皇子保成,而纳兰成德为了避讳,改名为纳兰性德。

    改了名字的纳兰,似乎连心气都改了。那不仅仅是一个“成”字,那是皇权的标志。因为皇子叫了保成,“成德”就只能变成“性德”,他连一个名字都不可抗争啊!

    纳兰公子彻彻底底地灰心了。他终于答应娶亲,娶的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卢氏一进门,就给明家带来了兴旺之相——这年底,明相的妾侍为他生了第二个儿子揆叙。

    人们从来都不怀疑,纳兰容若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是卢夫人。却原来,纳兰碧药才是他的初恋。

    他的情殇,走进他心里的第一个女子,他情窦初开时就发誓要娶的人。

    “相看仍似客,但道休相忆。”不过说说罢了,若果然能做得到,又怎会一次次地朱门瑶阶,伫立遥望?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爱上一个人,原是一辈子的事啊。

    但是,碧药既已入宫,被皇上封妃晋嫔,两人还怎么能见面?

    沈宛将纳兰容若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卧室里,每天早晚上香,不知道要看多少遍,无论更衣梳篦都要先问一下纳兰:“公子,我这样打扮可好?你看着喜欢么?”

    她有时甚至会左手执簪,右手持钿,娇嗔地问:“梳辫好还是梳髻好?你说呢?”

    “钗钿约,竟抛弃”。她和他虽然没有钗钿之约,却不妨有钗钿之选。

    晚上,她抱着那只絮着荼蘼、木香和瑞香花瓣的青纱连二枕,想着这或许是公子用过的枕头,便觉得与他并头而眠了。

    自从入纳兰家门后,她处处留心,事事讨好,见了人不笑不说话,低眉顺目,恭谨和善,将在青楼里学来的处世精明用上十二分,待客手段却只拿出一两分来,已经足可应付这些足不出户的侯门贵妇了,仆婢下人更加不在话下。因此只住了半个多月,十停儿人倒认得了九停儿,人人都赞她和气有礼,连丫环婆子也莫不对她连声说好。

    谁会想到,纳兰公子竟会先她而去。

    对余姚黄来说,纳兰公子之死带来的悲痛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事已至此,时已至此,京城里,纳兰大人这唯一的靠山,意想不到地突然倒塌了!姚黄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她又一次来到西花园,与沈宛洒泪道别:“姐姐,明珠府不是我的长留之地,北京城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宫里还没有我的名分,唯一能帮助我的纳兰大人,也驾鹤西游了。皇上说过让纳兰大人帮助我入宫的事和学兴州话的事,都没了指望了。妹妹想明天回老家去,把自己的命,就交给老天爷了。唉!老天爷不长眼啊!”

    姐俩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然后,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挥泪告别了。

    姚黄和母亲、哥哥,最终还是一路惆怅地再次回到了兴州。到家一看,那株蓝牡丹,竟然死了!干妈告诉姚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蓝牡丹是在五月三十那天死的。”

    “什么?五月三十死的?纳兰大人就是在那天死的啊!纳兰大人和那株牡丹,都死在了五月三十这一天,怎么那么巧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姚黄更难以接受的现实是,干爸余道宽的病情,在这一个多月里,一天比一天加重了!吃了不少药,都不管事,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了。

    姚黄扑在干爸的身上,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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