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夜-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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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如同羽毛般轻盈飘渺,典宁的轻功与他相差甚远,无奈眼睁睁看他消失在夜幕之下,典宁心里暗自揣测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和靖儿在一起吗?”思来想去,他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靖儿必在抚仙湖附近!他抽剑将自己满心的思念和即将离别的伤怀刻在树上,凝成一个“靖”字。

    再回到宫中时已是破晓,梦瑶带着一队祭司穿过议政厅后的牌坊街道,来到士兵广场,矗立在广场两边的城市雕刻桐柱在朝阳伸出的橘红色光芒之下越显得威武肃穆,尝羌坐在广场后面的铜台上,将士已将用于祭祀的膘牛献祭于祭祀台上。

    梦瑶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如一尊玉雕般完美地承受着天地之间的供养,她实在不染凡尘,滇国自上而下所有的男人都对她心驰神往,但是她的婚事必得是由滇王亲指,家世地位都得是万里挑一的,尝羌也的确为她物色了几位王亲贵胄,但都被她拒之千里。

    彼时,典宁策马直穿过人群来到尝羌面前,俯身向尝羌请安之后,落座王然于身边。梦瑶微睁开眼,将祭祀时的圣水一一点洒在即将出征的将士头上,走到典宁面前时,她的脸上漾了一丝笑,面色霎时绯红,典宁将目光略作偏移,盯着前方的铜柱,稳如泰山地坐着。梦瑶很快将脚步一移,继续点洒圣水。

    即使是再细微的动作也没能逃出尝羌的眼睛,他知道典宁钟情于端木靖儿,可是坊间传闻端木靖儿生死未卜,他盘算着典宁也是时候娶妻立室了。祭祀即将完毕,尝羌举杯道:“恭祝汉使王大人此次出师顺利,早日回朝!”

    一众人跟着饮酒,尝羌又将酒递给梦瑶道:“太子第一次随王大人西行,请大祭司为太子送行!”

    梦瑶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领会了尝羌的用意,她接过酒盏向典宁走去,那一笑倾城倾国,浅浅酒窝里卷着桃花,深邃的眼眸中泛着春色,婀娜的身姿似清风拂柳,整个广场静得落针可闻,男子们只是看着梦瑶便心思迷离,可是在梦瑶的眼中只有典宁。

    典宁迎着梦瑶的目光,她的眼神如此颠倒众生,他意识到这是父王给他的人,当面拒绝有失体面,只好接过梦瑶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拱手道:“儿臣多谢父王!大祭司有心了。”

    “梦瑶祝太子此行顺利,请太子将此物贴身带着,能保太子平安回朝。”她将一个金丝锦囊交给典宁,双目含情地看着典宁。

    典宁双手接过锦囊,又一次避开她炙热的目光,谦谦地道了谢便不再多看她一眼。梦瑶眼中瞬间沁了泪,整个滇国没有一个男子会这样拒绝她,正当她想要上前去追问典宁时,出征的号角已经响起,典宁向她微一点头,翻身跃上马,领大队浩浩荡荡出发。广场上的人群散去,梦瑶心中不服,拍马追随典宁而去。

    梦瑶一路追到了城门,将马停在典宁面前,高傲地看着典宁,他身边的随从见状,识相地退了下去,典宁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的笑彻底激怒了梦瑶,她不服气地扬眉问他:“你为何不喜欢我?”

    “大祭司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我不够美?”

    “大祭司惊为天人,是典宁福薄。”

    “我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典宁,我是你父王指给你的人,你不能拒绝!”

    “若大祭司也和平常女子一样接受命运,典宁娶你便是,只是你得不到我的心,又何必将自己禁锢在宫墙之内?”

    “哼!”梦瑶冷笑了一声,“若我偏要接受这命运又当如何?”

    “大祭司只管受着便是,只是到时不要记恨典宁。”

    夏风中夹着莲花香味儿,此情此景应是缠绵浪漫,但眼前这两人一个表情冷峻,一个眼泪汪汪地僵在那儿,还是王然于出来替他们解了围:“大祭司操劳了一早上,想必是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一切待太子回朝之时再议,怎样?”

    梦瑶给典宁丢下一个冷冷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策马回城了。典宁看了看王然于,苦笑了一声。

    伤心欲绝的梦瑶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拒之千里,她那么完美,为什么典宁就是不喜欢她?他边拍马边抹着泪,差点儿与迎面驶来的马车撞在一起。她惊得猛一勒马,那马也被吓得半立于地上长嘶了一声才又四脚着地,梦瑶正欲看看车里是何人,里面那人自己掀了帘子探头出来:“谁啊?”

    原来是二王子茂云,见车前是梦瑶,他马上笑逐颜开,但见梦瑶脸上有泪痕,他寻思半天,侧着脸疑惑地问:“你哭过?”

    梦瑶把心一横,紧紧地攥着缰绳,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我不哭,我偏不哭!”

    茂云望了望她身后的来路,心里思量着她刚才一定是追典宁去了,于是试探性地说道:“我这大哥是个榆木脑袋,大祭司才貌双全,他怎么就是喜欢那个妖女呢!”

    “妖女?什么妖女?他喜欢谁?”梦瑶追问道。

    “不就是那个生死未卜的端木靖儿!也不知道大哥中了什么邪,偏会喜欢她!”茂云忿忿地说道。

    “是她?”梦瑶看了看茂云,半信半疑地问,“你这话可当真?”

    “在大祭司面前茂云决无谎言!”

    梦瑶没再说话,冲茂云微微笑了笑转身便走了。茂云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不能动弹,他一直望着梦瑶,心里恨恨地念着:“哥哥,父王把一切给了你,我偏要将他给你的抢回来!”

    令梦瑶怒火中烧的是典宁居然情愿钟情于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也不愿意接受眼前活生生的她,大半年来端木靖儿的事被传的神乎其神,大部分的版本都说她已经死了,但是还有一部分的版本是说她和一个仙风侠骨的男子在一起变成了妖女,以前她从不留心这种坊间的传闻,可是这次却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端木靖儿,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既然生死未卜,那就有活着的可能,什么妖不妖的对于滇国首席大祭司来说简直毫无新奇感,她决心要找到她,于是她召来几个祭司,安排了一场灵魂出壳的法事,这种介于阴阳两界的法术本身就凶险万分,一但中途被打扰,她就会魂飞魄散,但是为了典宁,她执意这样做。

    她的魂魄游荡于滇国的阴阳两界,她丝毫找不到关于端木靖儿的半点线索,活人里没有她的气息,亡灵中又没有她的魂魄。

    她只得来到典宁府中,想寻到点蛛丝马迹,她发现在院中一棵百年紫薇树上刻着一个靖字,她记住了典宁的剑息,顺着这股剑息一路寻去,居然到了抚仙湖畔!这里居然还有一个靖字!也同样是在紫薇树上!抚仙湖?难道她在抚仙湖底?

    这不可能!抚仙湖底是神龙乌戌的修炼场,是先祖瑶姬封印他的地方,是滇国祭司世代薪火相传要守护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被神龙收纳?这不可能!她的魂魄气场紊乱,为她守魂的几位祭司及时将她的魂魄召回,半晌她才渐渐清醒过来,虚弱地躺在祭坛上。

    男祭司首领永诺跟随梦瑶多年,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又大动干戈地立坛施法,他安排其他祭司退下,并交待对今日之事必须封口,否则严惩。而后扶梦瑶回到暖阁,皱着眉头问道:“值得吗?”

    梦瑶气息微弱,但是表情极坚定:“值得!”

    永诺只是叹气,声音深沉地说:“游魂在外容易引到孤魂野鬼,今夜我在门外守着,有任何事吩咐,我随时候着。”

    梦瑶沉沉地睡去,永诺着人搬来个藤椅,在她门外静静守着。

    半梦半醒之间,梦瑶仿佛又置身于抚仙湖畔,画面是典宁用情至深刻下那个靖字,她能感受到典宁刻字时的心痛和深情,那明明是他动情的样子,和今天对她冷漠的态度判若两人,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他心里的那个人,果然不是她!

    “典宁!”她在梦中哭醒大叫了一声,惊坐床头时难掩的泪流满面,那痛即使在梦里都是如此深刻,让她分不清是梦是醒。

    “梦瑶!何事?”永诺富有磁性的声音将她从梦魇中唤醒。

    “没事,没事。”她掩面而泣,原来心痛的滋味是如此煎熬,如同将心放在针板上碾压,梦醒之时都在那梦境中久久不能脱离,是否,典宁也是夜夜在这样的梦中惊醒、恐惧、绝望?

    “永诺?”她轻声唤道,永诺立于门外,询问她有何事吩咐。

    “我要找到端木靖儿!我要去抚仙湖底!”

    门外的永诺脸上浮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平复了,“要去湖底需要些时日准备,我陪你去!”

    梦瑶没再说话,永诺听里面没有声音了,才又回到藤椅上静静坐着,去抚仙湖底?等同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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