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北方念给你听-邓记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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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西北的老邓头,今天整六十岁,这岁数的人,日子该是咋过的呢?

    老邓头姓邓,名如来。

    一间瓦房,无妻无子。

    在这镇子方圆几里,这名啊,真是被叫邪性了。谁家生了娃,就在炕头放着,老邓头拿了蒲扇,一扇,就算是给这娃还了灵,镇里的人都叫,如来还灵了。逢着街坊邻里,都喊他“如来”。

    老邓头听了心里美啊,酸爽到家了。

    老邓头耳不聋,眼不花,他的饭桌,永远离不了大红干辣椒、蒜,还有那碗杂碎。

    那是一碗肉类的、杂烩类的东西,就像西北的面糊糊。南方人见着,总会退避三舍,可在老邓头这,那就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

    老邓头爱杂碎,在镇子上是出了名的。

    杂碎是啥?咋做?

    我爷总说:“杂碎对老邓头而言,岂止是碗能喂进嘴、填饱肚子的俗物?那里面的汤汤水水,肉末零碎,绿的香菜,红的辣椒,那红通通的汤底,对老邓头而言,都是心爱之物。”

    老邓头一口下肚的杂碎,总是出奇的烫,搁在地上,能见着烟的那种烫。旁人就问他:“这么烫,可咋吃?”

    他用胳膊抹掉嘴角的油,吱溜吱溜吸进去,然后看汤底,说:“兄弟,能忍受的疼痛都不叫痛。”

    老邓头说,这话茬,让他的故事跳出一个新高度,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如同那碗杂碎,红青分白,格外清晰。

    2

    西北的平洛镇。

    一到夜晚,就撒了泼似的热闹,为啥热闹?看戏呗,还是木偶戏。

    老邓头是木偶戏里拉线的,我爷是喊唱的。

    家国的动荡和不安,这些平民老百姓懂啥?他们只懂得脚底抹油,没事填饱肚子,玉米面馍馍换成了白面馒头,就跟着了魔似的好。

    七十年代初,这镇子并没有啥好气象。从南方赶来的三五个知青,到了平洛镇,本是顶着支援家乡建设的帽子,却奈何被耍木偶的三五夜折腾,活生生被弄成了卖艺的。

    镇子上的壮汉,双手托举木偶,拉了三条线,就甩给了这些小知青,他们也觉得好玩,在那舞刀弄枪的。我爷说,那群知青里混着一个女娃,虽是男儿装,戴顶黑帽,可身材娇小,皮肤白净,奶声奶气的,一听就是个女娃。

    老邓头说她跟着我爷学木偶戏。他听得我爷讲,那是女娃,手都摆欢了,摇着头说:“不像不像,一看就是男娃的模样。”

    日子久了,这女娃还是和一般男娃无二,长得秀气,灵巧,老邓头他们就亲切地唤她“小秀气”,她也喜欢这名,逢人喊她,就笑。

    小秀气大名为何鸟鸟,我纠正说:“错啦,是袅,何袅袅。”

    老邓头犟啊,我找来纸笔,摊开,写上“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这几个字,老邓头才恍然大悟,又说:“那她肯定还有个妹子叫何簁簁。”

    何袅袅来到西北时,还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那段日子总是口发干,舌尖起泡,她学木偶戏倒是机灵得很,举起那木偶,足足三尺,这娇小的身子,大力一挥,袖带飞舞,每每舞出,必是一番美舞,灵动乍然,好看得很,木偶戏班头就说:“以后啊,凡是舞,都让秀气袅袅来举。”

    老邓头说,他那时傻啊,没眼力见儿,一直以为这袅袅是个男娃,那穿着那打扮,可看她走路的姿势,玩木偶的模样,又让他有种迷离的错觉。乍一个瞬间,像个女娃。

    何袅袅初玩木偶时,老是举不动这木偶,总会扛了肩,再往上举,这一举,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老邓头那时只二十岁出头,他正端着狗盆在旁边喂狗,一看这架势,一个没忍住,撒了狗食,大喝一声:“你这城里娃,长得小身板,一点没我们这农村大汉结实,赶明,哥教你些功夫,来练练你这身板。”

    何袅袅蹲在地上,望着老邓头,眯起眼就笑。

    3

    老邓头的练身板,不是打武松,也不是练耐打,而是在大日头底下,扛着䦆头,领着这群城里的知青,下地干活。那时国内的省城,基本上已经包产到户,可这西北,烟卷摆摊,甚是懒散,还是大锅饭的旧体制。

    西北的日头是真晒,大黄山的草啊、树啊都成了精,一脚踩进去,就陷进这土里,死活拔不出腿。这可难倒了这帮知青,跟在老邓头后面,犹犹豫豫的,不知以怎样的姿势去下地。

    何袅袅第一次下地,感觉格外的新鲜,她倒没有其他知青的羞涩和不安,一脚下地,就忍不住大笑,只觉这泥土传上来的知觉,攻占了整个灵魂。

    老邓头见这情景,大笑一声,指着身后的知青喊:“看人家,这魄力,你们是赶不上了,这小身板,还结实得很,哈哈。”

    剩下的知青见状,也纷纷下了地,跟在何袅袅身后,走了几步,就举起䦆头准备挖,这一挖不要紧,倒是䦆头一倒,把这泥,都挖到了老邓头嘴里。老邓头睁开眼睛,就看见何袅袅蹲在地头笑,和其他知青一般无二,他恍惚摇头,不对啊,为何她笑,也同别人不一样。

    那之后,何袅袅就爱上了下地。日落时,何袅袅就跟在老邓头屁股后面,穿一件灰衬衫,戴一顶帽子,老邓头扛两把䦆头,何袅袅背一个背篓,就翻了山,踏过那成精的草堆,到了大黄山,老邓头告诉何袅袅,下地能养性,结果她就信了。

    原本不咋说话的人,下了地,倒是话很多,何袅袅同他讲,自己家本是省城开酒馆的,家传的酿酒法子,无奈被市井小人偷师学艺,弄得整条街都成了酒馆子。生存本领受到挑战,她哥去了部队,她就跟着市里的人插队,正好来看看这西北,吹吹风,学门手艺。

    老邓头对何袅袅说:“这就对了,这西北的风养人,吹几年,就真的结实了。”

    4

    西北话里的“杂碎”,基本就是“杂烩”的意思。

    那是夏季,蝉子声吵得震耳朵,夜间的平洛镇搭了戏台,长桌子一摆,热锅烤好的窝头,再配一碗面糊糊,就算是一顿饭了。老邓头端着这碗面糊糊,挤在听戏的人堆里,屁股挨着长凳子,就坐了下来。抬头就能看到木偶人物举在空中,这戏台简陋,都是图个热闹罢了。

    老邓头说,当年我爹凭他的小身板,举着那木偶玩耍,靠着戏子的才艺赢得了美丽姑娘的芳心,这才有了我。

    老邓头又强调:“要不是老子,你爹指不定还不能成功呢。”

    我说:“知道知道,继续讲呗。”

    老邓头说那晚何袅袅没举木偶,而是改成了唱戏的,她那晚唱白蛇,靠着木偶师傅,就开唱。

    “食叶女修炼千年,本以为思凡把山下,那世间任何状况都可以不为所动,不想风雨途中邂逅翩翩少年郎,竟也情窦初开,平地起了波浪。”说来也怪,那时候,戏台底下站着的都是汉子,可真没个女的,可这娇滴滴又勾魂的声,是从哪发出的呢?

    老邓头坐在板凳上,上下一琢磨,不对。他索性上了前,推开那门,站在戏台背后,这一看不要紧,自己倒是跌了一跤,半张着嘴,老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的娘哎,这是个女娃啊。”

    老邓头当着众人面,尴尬的动作,迎来一阵大笑,有人起哄:“嘿,老邓,这是货真价实的女娃啊,亏你那眼睛,一直以为人家是男娃,这下遭罪了不是?”

    台下的何袅袅一听,憋红了脸,却也没说啥。老邓头尴尬地挠头,从地上爬起来,取笑自己说:“哎哟,眼拙了眼拙了,愣把姑娘当小伙了。”

    5

    老邓头说,他们家祖传的不是木偶活,而是那杂碎。其实这我是知道的,邓记杂碎,在这平洛镇,甚至整个县城都是出了名的,店铺子招牌,不管谁家的,底下都得挂上一个“邓”字,问出处,说是有面子。

    老邓头家中正屋中堂上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的啥字我不认得,只听他说,是杂碎的老传人。

    老邓头说,这杂碎的做法,只传给了何袅袅。

    他还说,祖上规定,传男不传女,他是坏了规矩的第一人。

    这杂碎讲究,乍一听是骂人的,其实是西北当地的一种吃食,现在的杂碎,和以往那个动荡不安年代的杂碎不同。

    没肉,没排骨,有的就是一碗面糊糊,配大红辣椒和蒜。这不算正宗杂碎,老邓头家传的杂碎,是每年腊月,杀猪宰羊时,才能做的杂碎。有牛肠、羊肠和猪肠,最重要的是那汤,熬时要加米酒,再配香料,这法子,是独家的。

    城里来的何袅袅,无缘无故,为何她学了这活?

    这要从那年腊月,老邓头下山时说起。

    四十多年前的腊月,老邓头赶了一头毛驴,拉了一辆架子车,车上放一些酒和高粱,他打算去山下换些羊,以备过年。与以往不同的是,架子车上还坐着一个姑娘,何袅袅。

    那是正逢《中原镖局》上映的日子,老邓头还打算载着何袅袅,下了山,换了羊,再翻过一座山,去城里看场电影。

    何袅袅在路上问他:“你知道《中原镖局》吗?”

    老邓头摇头,说:“我只知高粱和面糊糊,不知道那些洋玩意,和你们城里人没法比。”

    何袅袅赶紧说:“哥和镇上那些人不同,你是没读过啥书,可是说的话在理,让人爱听。”

    他一听,那心就像上撒了欢那般快活。

    刚走到山头,他正得意之际,听闻身后一阵蹄子声,震得地都差点裂了。他想不对啊,这年头,山里的土匪都在关中一带,这西北的匪事,早就没了,按理说,不应该遇到匪。

    心里本打算消了这念头,透着一点微光,他盯着远方瞅,换来一句:“妈呀,袅袅,快下车,野狗来了!”

    何袅袅的骨头瞬间像断裂一般,跳下车,躲在他身后。乍然之际,她回头去看那群冲击而来的野兽,混在黑夜里,如同饿狼般咄咄逼来,老邓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捏住,告诉她:“待着,不准动!”然后转身踢了脚下一堆土,捡起一根木棍,捏在手心里,跳过坑,用柴架将何袅袅藏好,何袅袅抓住他的胳膊,死命地摇头,他还是站了上去,拿着棍子,像一个英雄。

    西北的水不养娇柔的汉子,他知道那群靠嗅觉生存的生物,不和人决斗是不罢休的。

    何袅袅两腿发软,动弹不得,她一个女娃,哪见过这种场面,自然是大气不敢出,想寻求一个突破口,可看周围,不知该如何解决。

    6

    这是他生平第一见这种生物。可偏偏是三只野狗,听到这我想笑,不过是野狗,能有多凶残?

    老邓头摇头,此狗非彼狗,这是鬣狗,可那时不知,只知是野狗,那个年代,那狗类闹得那一带不得安宁,它和狼的区别,就是号叫声不一样。

    只见三只野狗从远处奔来,它们后肢较前肢短弱,躯体较短,肩高而臀低。颈后的背中线有长鬣毛,牙齿大,是否粗壮看不清。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与这种生物对峙,他先是对着这无边的黑夜大喝一声,然后对着这生物大喝一声,手拿棍子,前脚跨出,后脚一摆,他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老邓头正思考,如何去绞杀,可思考之际,这生物哪能给他机会,其中一条扑上来,刹那间,棍子被怪力所推,他被猛扑的惯性力扑倒在地上,钩骨的骨头都碎了,他也害怕,趴在地上向后退,恍惚间摸到土里一把坚硬之物,掏出一看,是一把刀,这下好了。他拿了刀上前,画面形成单打独斗式。

    老邓头灵敏地一闪,到这生物脚下,一把刀当即插到这生物脚下,它因疼痛倒下。分秒之内,他用手掰开它的嘴,一刀插进去,血顺着喉咙流出,这生物,呼吸尽消。

    这下,其他两条怒了。第一条死亡,剩余的一看,怒气冲天,张着口,露着牙,飞扑上前。显然之前那招已不奏效,老邓头找准位置,本想再来一刀,可前面一条,身后一条,只朝那腿而来,“啊”,他发出害怕的一声叫,迅速闪过腿,可还是难逃这一围攻,脚踝处,已是一片血迹。

    千钧一发之际,何袅袅从柴架里跳出来,她两腿发抖,可她躲不住,她目睹了面前的英雄,为了保护她,用命拼搏,她只知要上前,要去救。

    其中一条见状,朝何袅袅狂扑而来。“不!”老邓头顾不得脚踝的痛,他深知这走兽无论如何是不会罢休的,它的猛扑,会伤了她,哪怕是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都会让他的灵魂皲裂而死。

    它们不会权衡利弊,它们的獠牙,是恶魔的化身。

    他顺着它飞奔而去,像斩杀第一匹那般的姿势而去!这生物一个猛扑倒地,落了个空,这是老邓头所预料到的动作。

    电光火石间,那利爪要伸向何袅袅的千钧一发之际,这男人迅速伸出一条腿,塞在猎物嘴里,他用尽浑身之力,将那把刀,刺向它身体。

    它的嘴里,流淌着鲜血,那血,湿透了他的整条腿,以及整个胸膛,何袅袅抱着他,猛烈摇晃。他努力撑着身体,余光看到剩下的一条扭头离去,才闭上眼睛。

    一切结束之时,四周黑暗。那夜里的哭声、喊声、风声,他已听不到。

    7

    在西北,人断了腿,死了是不能入族谱的,成了没人管的瘸子。

    这是西北脾性,源于人类内心深处最原始的保护主义意识,老邓头说,他知道自己生存不下去,或许饿死,或许冻死。可那晚,他心里没多想其他的,他只记得,柴架里有个女娃,要他来保护。

    老邓头说,可这女娃说啊,她要照顾我后半辈子,她跟我过。

    他说,他的腿断了不久,何袅袅就不顾镇里人的眼光,搬了家,住在他屋隔壁,门口挂着大红铜艺锁,绾起自己的发,换了衣,双手泡在水盆里,翻过他的背,脱掉他的衣,擦他的身。

    他没说一句话,何袅袅也没说,他的泪啊,洒在炕头,藏在那枕头上木棉花的花蕊里。

    他教她做杂碎,在腊月里,门口总挤着一堆人,来买杂碎,大碗的,中碗的,生意还行。何袅袅用这钱,索性开了馆子,专门卖杂碎,招牌是“邓记杂碎”。

    挣了钱,她就把在炕头上的老邓头拉在架子车上,上省城,进医院,看了一年又一年,老邓头都说没希望的时候,医院说,支付一笔钱,这半截假腿,就能安上,虽不灵活,可是也能将就着用。

    何袅袅就每日每日地忙活,挣钱,直到知青返乡,一纸返乡调配令,放在老邓头的炕上,他抽口旱烟,用锤头砸打一番,无奈地摇摇头,再看看坐在炕头的何袅袅,半天,憋出一句话:

    “袅袅,这调配令也来了,你看其他人都回去了,你也回吧。”

    何袅袅不说话,低头弄手里的东西。

    老邓头又说:“其实,你待我这样,这么些年,也算还清了,其实,当初救你,就没想让你报答我啊。”

    他知道自己不会说台面上的话,便再没说。

    何袅袅弄了老半天,抬头说:“哥,这些年,我习惯了,你要我回,我就回。只要啊,这假腿能安上。”

    “不不不,你回,为了你的前途,我这腿,过半把个日子,让人做个拐,就能下地走路了啊,那什么假腿,要它干啥。”

    老邓头说,那是那些年,他第一次见何袅袅哭,梨花带雨地哭。那凶残的某夜里,都未曾见这姑娘这么哭过。

    他说,或许当时的她,心里早已万念俱灰。她人好,总盼着他能说点好的,她爱听的,可她等了那么多年,终究没盼来一句她中意的。

    第二天早晨,三五个知青,背了包,踏上返乡路。这里面,有何袅袅,她望了望那虚掩的门,良久,留下一滴泪,离开了这西北。

    老邓头,趴着身,那泪啊,又一次钻进枕头上的木棉花花蕊里。

    8

    这就是何袅袅和西北的故事。

    我问他:“那之后,你再没见过何袅袅吗?”

    “你傻啊,我和她隔着无数座山,无数条河,山不便爬,河不便过,她一走,就是一生,她无奈的一生,也是我无奈的一生。”

    “她带走了杂碎手艺,在县城开了馆子,可她,还是记得西北大山后的我,隔一年,捎回一笔钱,只一笔钱,再无其他任何口信。我也曾想从捎钱人口中听她的只言片语,可奈何,一句也没有。何袅袅啊,就像这西北的风,吹了我数十年,吹得我安心,舒坦。”

    他又说,那些年,他知道,捎回钱,就知道何袅袅的日子过得好,只要好,比啥都强。

    9

    一九九八年,中国长江及淮河发生大洪水。

    老邓头拄着拐,搭着班车,去了省城,将这几年卖杂碎攒的钱,捐了一些。省城的领导拉着他的手,叫他活菩萨。他打趣地说:“我不叫菩萨,叫如来。”

    这期间,上来一个少年,十几岁模样,他喊了老邓头,拉他去了好远,隔着马路,坐在凳子上,这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用手帕包着。

    老邓头打开,双手颤抖,他面色发黑,拐杖也丢在一边,落在地上,地面上铺着一层树叶。那本子上写着:邓记杂碎。

    少年说:“这我奶奶离世时留的,她说世间这东西,缘来缘去,是谁的,就还谁。”

    他离开省城时,天空飘着雨,一滴两滴,落在地板上,那本子,被手帕包着,塞在口袋里。

    数年前的西北,冷风吹得门扇打战,他将那本子,递给娇小的何袅袅,这本子带着他西北汉子的爽快和期待,大抵对她而言,那本子价值连城。

    她捧在手上,说:“这真是连城之璧。”

    他补上一句:“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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