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徐悲鸿任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主任兼教授时,他就与张大千建立了画谊。据张大千的学生、北京画家刘力士回忆,1932年秋,他拜张大千为师学画时,在上海的张先生家里,曾看到过两幅老师的画像。一幅是张大千的《三十自画像》,另一幅是徐悲鸿为张大千画的全身正面像,无背景,画上题写着郑曼青的一首五言长诗。
张大千是个十分好客的人,他的家里经常高朋满座,当时徐悲鸿就是他家里的常客。他们在一起看画谈诗,一起用膳,一起摆龙门阵。徐悲鸿曾在《张大千画集》序中写道:
大千蜀人也,能治川味,兴酣高谈,往往入厨作羹飨客。夜以继日,令失所忧,与斯人往来,能忘世为二十世纪。
1933年1月,徐悲鸿应欧洲多国的邀请,前往举办“中国画展”。他携带了向国内的好友(如齐白石、张大千、高剑父、吕凤子等人)征集的作品和自己的佳作、收藏品,共二百余幅,先后在法国巴黎、比利时布鲁塞尔、英国伦敦、意大利米兰、德国柏林和苏联的莫斯科、列宁格勒等地展出。这次中国画展览震撼了欧洲艺坛。法国政府选购了其中的十二幅作品,并在国家画廊内开辟了“中国现代绘画展览室”,十二幅作品中,有一幅就是张大千的《金荷》;张大千的另一幅作品《江南景色》,被苏联政府购藏,陈列于莫斯科博物馆。这是张大千的作品第一次在欧洲展出。
徐悲鸿不仅向国内美术界介绍和评述张大千的作品,而且在他主持美术院系工作期间,多次聘请张大千担任中国画教授,而且与他一起带着艺术系学生上黄山写生;课余,徐悲鸿还请张大千到家里鉴赏自己收藏的名贵字画。
1946年8月,原在四川盘溪开办的中国美术学院迁到北京,院址就暂和北京艺术专科学校在一起。徐悲鸿任中国美术学院院长兼北京艺专校长,他又聘请张大千为北京艺专的名誉教授。
徐悲鸿十分推崇张大千独具个性的创作,尤其喜爱张大千的山水、花鸟画。他在《中国今日之名画家》一文中对张大千的评价是:
大千潇洒,富于才思,未尝见其怒骂,但嬉笑已成文章,山水能尽南北之变(非仅指宗派,乃指造化本身),写莲花尤有会心,倘能舍弃浅绛,便益见本来面目。近作花鸟,多系写生,神韵秀丽,欲与宋人争席。夫能山水、人物、花鸟,俱卓然自立,虽欲不号之曰大家,其可得乎?
张大千对徐悲鸿的人品和画品都很赏识。20世纪30年代,张大千在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的第一本画集,就是请学西洋画的徐悲鸿写的序。他对徐悲鸿能将西画的长处融入中国画中,深表钦佩。他认为,徐悲鸿的画,笔墨好,能够寓书法于画法之中。他叹服徐悲鸿画的人物,但是更叹服徐悲鸿画的马。他曾经不止一次对人说:“徐先生画的马很绝,我学不到这一手。”
据说,有一次,有人问他对郎世宁和徐悲鸿画的马有何感想,张大千说道:“郎世宁的马,有许多西洋的笔法,不能算纯粹的中国画。”他还说过这样的话,从前我和两位中国画马的名家都是好朋友,一个是徐悲鸿,一个是赵望云。但是因为徐悲鸿比赵望云有名,因此赵望云很不服气。有一天,赵望云来问我:“大千,人家都说徐悲鸿画的马比我画得好,你说说到底是谁的好?”我说:“当然是他的好。”赵望云听了以后,大失所望,追问道:“为什么?”于是我说:“他画的马是赛跑的马和拉车的马,你画的是耕田的马!”从这段谈话中,也可以看出张大千对徐悲鸿画马的评价。
当然,张大千对徐悲鸿的作品也有过批评,比如他认为徐悲鸿画的马有一些是跛足的,而这种跛足是一个缺点。应该说这也是一种艺术批评,正如徐悲鸿认为张大千画荷喜欢用浅绛也是一个缺点一样。
过去一些有名望的画家,往往都喜欢收藏古代字画。他们的收藏是为了便于鉴赏,而鉴赏又是为了丰富和提高自己的创作能力和水平。徐悲鸿和张大千也不例外,而且是两位收藏颇丰的收藏家。有趣的是,这两位收藏家,由于鉴赏标准的不同,还交换了一幅在一般收藏家看来价值相差甚远的画卷。这就是张大千曾经用一幅清代金冬心的《风雨归舟图》换取了徐悲鸿的一幅北宋董源的巨幅中堂山水《西岸图》。关于换画的经过,徐悲鸿在《风雨归舟图》的题跋中这样写道:“一九三八年秋,大千由桂林挟吾画董源巨幅去。一九四四年春,吾居重庆,大千知吾爱其藏中精品冬心此幅,遂托目寒赠吾,吾亦欣然。因吾以画为重,不计名字也。”在徐悲鸿看来,金冬心的《风雨归舟图》“乃中国画中奇迹之一。平生所见,若范中正《溪山行旅图》、周东村《北溟图》,与此幅可谓世界所藏中国山水画之支柱也”。徐悲鸿与张大千这段换画故事,倒也不失为收藏史上的一段佳话。
1949年冬,张大千往返于澳门、香港与成都之间开画展。当时,成都尚未解放。徐悲鸿以老友的身份,致函张大千,劝他到新中国的首都北京任职。可是张大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到印度大吉岭去讲学了。从此他没有再回祖国内地,这两位艺术知音天各一方,再也没有机会晤面,惜哉,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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