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东京-在哪儿泡了个日本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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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子忽地感到,犹如坐“过山车”骤然下落失重似的,空落落心里特别难受。素不相识的王开农,为了她奋起一钵,重扣大厨,又怒骂八重老板,走得那样洒脱,真是个没有奴颜婢膝的男子汉。

    想到那难忘的夜晚,信子便两颊绯红,心似小鹿跳个不停,使厨刀的动作也减慢了。有一次,顾客的金枪鱼寿司,让她做成了“稻香黄瓜”寿司,惹得顾客大发雷霆。

    “信子,你爱他?”她不止一次扪心自问。不错,王开农是个漂亮的中国小伙儿。剑眉朗目,胡茬粗壮,阳刚之气十足。T恤衫,牛仔裤,虎背熊腰,健美的大腿。可日本男人要么嘻皮笑脸,喜爱在女人面前下功夫;要么蛮横,像高仓健似的谈恋爱时也不会笑。初次见面,王开农双手接茶,那瞬间的羞涩,好动人,彬彬有礼。

    信子,在男女的情天恨海中,卷过巫山云雨,剩下的是颗受伤的心。

    夜深人静,想到情浓之处,她不由哀叹:“没有结果的单相思,何时是个了?王开农,你在干什么呢?”

    王开农正从事日本人不屑一顾的“三K”行业,即Kitonai(脏)、kiken(危险)、kitsui(辛苦)。日本人一星期劳作五天,日本人休息,他清扫大楼夹层就是最佳时机。

    王开农穿好厚实的工作服,戴上大口罩,汗如泉涌。但他很兴奋,这活儿一天一万日元。所谓夹层,是在一楼与二楼或其它楼层之间,里面装着各种管线和空调机。他必须佝偻着身子,扛着强力气筒,挟着吸尘器,钻进夹层去清扫。

    “他妈的!”王开农狠狠地骂,“真不是人干的活!”

    夹层干净了,他却脏透了。灰尘浸入每个毛孔,渗入每根血管,鼻腔、喉咙亦被灰尘占满了,更糟的是他的腰直不起来了。他趴在出口,慢慢伸直四肢,挺直由于长时间猫腰仿佛定了型的脊梁骨。妈哟,在国内哪里受过这种苦?

    活儿干完了。走在灯光灿烂的东京大街上,王开农的情绪十分沮丧。这倒不是因为累,难受的是人脏得像个讨吃鬼——日本人不让他在大楼里洗澡。街上的日本人碰到他像躲避艾滋病患者似的退避三舍,投来的都是“卫生球眼”。他的自尊被伤害了。

    王开农寄宿在一幢高层建筑里。那套四室一厅的单元房,是日本房主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的。王开农他们十六个中国就读生合伙租下来。每丹的租金,房主除了交付购房款外,还余下能吃几回中国馆子的费用。

    猴精猴精的日本人。挨了日本人的宰,又有什么办法?

    “哥们儿,在哪儿泡了个日本妞?”张长海逗趣地问王开农,“艳福不浅呀。”

    王开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小子憋急了自己‘洗澡’(嫖的代名词)去,少拿老子过干瘾。”

    张长海嘻皮笑脸:“瞅阁下这副尊容,脸都憋紫了,是最急着‘洗澡’的喽。”

    一语双关,幽默,下流各半。

    饥饿的人最容易发火。王开农一把薅住张长海的脖领子,瞪眼吼道:“你小子再他妈的胡勒,别怪我翻脸!”说罢狠命一搡,张长诲像张画,贴到墙上。

    张长海的父亲,是个煤铺的党支部书记,恰恰是王开农在国内工作单位的头儿。是王开农把张长海弄到日本的,他比王开农小五岁,独立生活能力差,处处要靠王开农,平时,王大哥叫着,从不失礼,今儿,确实有点邪性。

    “王大哥!”张长海揉着撞过墙的后脑勺,一脸委屈,“日本妞在客厅里,等你一个多钟头了。”

    “什么?”王开农惊愕了,“真的?”

    “王八蛋骗你。”

    王开农自知理亏,掏出两千日元,说:“拿去,喝杯酒吧。”

    张长海笑了,仔细端详崭新的钞票。

    一进门,王开农面前已站起一位不认识的姑娘。她穿一身漂白的晚装,衬得她如秀竹似的。灯光下,浑圆白嫩的两臂,丰满诱人。

    “王先生,我冒昧造访,请您不要见怪。”

    她双手扶膝,深深一礼。

    王开农异常兴奋,忙还礼说:“欢迎,欢迎。我真高兴能再见到信子小姐。”

    王开农将信子让到自己的房内,道声对不起,便逃进卫生间。哗啦啦冲洗一阵,换了干净衣服,才回到房间。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信子却很大方:“不客气。王先生在哪儿发财?”

    王开农苦笑着说:“发财?谈不上。只不过出卖廉价劳动力而已。信子小姐,请不要称我什么先生,叫我开农好了。”

    “行,我就叫你开农君。”

    王开农第一次见到信子这么美的笑。

    王开农不知说什么好,尴尬地搓搓手,终于想起个事,说:“信子小姐,我们北京人,客人到,要泡小叶茶招待的……可我,唉。”

    “自来水就行。”信子一笑,接过王开农递过来的水杯,她一饮而尽,十分爽快。

    “开农君,您为我丢了那份工,至今我还深感不安,不知如何报答才好呢。”

    王开农笑道:“言重了。眼看着大厨欺负您,我再不说句公道话,还能算个男人嘛?”

    “他说您是中国人的这个,竖了大拇指。”日本人就这点好,只要你比他强,他就从心眼里佩服你。巨开农没想到大厨还有这等胸襟。

    “那天也怪我,自己心情不好,待客不热情,怨不得大厨骂我。”日本女人贵有自知之明。信子笑道,“不瞒您,我结过婚,又离了。我也是出卖廉价劳动力的。因为是女人,境况比您更不如。”

    “为什么不回娘家?凭你自身条件,总会谋个比厨师强的职业。”

    信子说:“我没有父母。在东京举目无亲。”她两眼泪光点点。

    “啊,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

    “没什么,说说我心里痛快。”信子揩去泪水,重露笑容,“你常往家里寄信吗?”

    “一月一封。”

    “父母的信呢?”

    “他们也常来信。”

    “您真幸福。”

    “儿行千里母担忧,人之常情……”他想家,想他的母亲,母亲做的炸酱面。母亲熬的白薯粥,母亲淹制的芥菜疙瘩……但是,在一位父母双亡的日本姑娘面前,大谈母亲对自己的爱,未免太那个了。

    “您妈妈对您好吗?”

    王开农立刻振奋起来,话像打开闸门的库水:“……上中学时,我游泳游疯了,风雨无阻,总要去京西的‘八一湖’游个痛快。一次刚下水。大雨瓢泼而至,湖面蒙蒙一片,浪大雷响,好像龙王爷跃出水面,卷起波涛。我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可我还是游,畅快无比。水里岸上都见不到人。游啊、游啊、我忘记了一切。雨渐渐的小了,我猛然见岸边站着一个人,她撑着伞,可雨已打湿了她的裤子……”

    “母亲。”

    “嗯。事后我才知道,每次我游泳,母亲都悬着心。我的姨父就是因游泳而溺死的,母亲怕水夺走我的命,常常倚门而望,从那以后,我再没游过泳。”

    “我也想我的母亲,真的,我却没有了家……”信子哽咽起来。

    王开农不知如何是好,动则失态,言则伤情。

    “对不起,您会笑我是个软弱的女人。其实,我有一年多没流过泪了,攒得太多,太多了。”

    “谁能笑你?你不向命运低头,自强、自立、自尊,是最好的自爱。我给你竖大拇哥!”语出肺腑,情动于衷。他情不自禁,抬起手要替信子揩泪,手到半空,忽然停住了。

    “多谢您的夸奖。”信子边抹泪边笑,“今晚打扰了,我是专程给您送信的。”

    王开农接过信,迫不及待地看起来。“是母亲来的?”信子问。

    “不,是我女朋友来的。”

    “女朋友?”信子脸色有些变。

    “嗯,确切些说,是我的未婚妻来的。”

    “啊,您订婚了?”

    “没有。我们中国人和你们日本人不一样,年轻人相爱到结婚,不需要什么订婚仪式,只两人心心相印,就等于你们日本人举行了订婚仪式一样。”

    信子黯然失神,端坐在榻榻米上,像尊观音玉像。

    终于告辞了。

    张长海听完王开农的解释,一拍脑门,惊喜地叫道:“王大哥,你真有两把刷子,一下子就抓住了日本妞的魂,八成这日本漂亮姐要和你演出一场‘生死恋’呢!”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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