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海君,不舒服?”
禾男跪在榻榻米上,摸他那宽宽的额头。
张长海猛然将禾男抱住,如同非洲豹捕获了羚羊,动作狂猛。他把禾男压在身下,炽热的双唇吸吮住禾男的红唇。禾男很快作出反应,疯狂地回吻。
“禾男……我们,我们结婚吧。”
惊涛骇浪般的激动过后,张长海一边亲吻禾男的脖颈,一边央求。
她是北海道人,在东京商学院毕业,进入小岛跨国公司任职,结识了老板的少爷。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不过禾男不愿拿别人的眼光来修正自己的形像,那样会把自己越抹越黑。她我行我素。转到外国航空公司做事,买了房子和欧式家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偏东风不与周郎合作。少爷是个标准的日本人,听从父母之命。毅然决然,一刀斩断了他俩的情丝。
禾男自走绝路。
天赐良机。她这个日本漂亮姐,如果不是遭受感情上的摧残,绝不会轻易委身于他张长海的。
禾男心满意足地承受着张长海的癫狂,右耳垂下出现一块胭脂般的吻痕,她眼里流露出全身心投入爱的满足。
“订个日子,禾男,我们好好筹划一番。”张长海急于求成,想板上钉钉。
“不嘛,长海君……”
张长海一把推开禾男:“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爱?”
对女人,不能太“尊重”。否则她会认为你不是个“爷们儿”。张长海像个情场老手,优秀的猎艳者。
果然,禾男着急了:“不不,长海君,我从未怀疑。”
“那还等什么?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蒙上暖昧的色彩,这在我们中国叫通……”他没有将那个字说出来。
“长海君”禾男坐起身,低垂着眼睑,“我已经把一切交给了您,您应该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眼下,面临考试,这关系到你的前途。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何必为一个‘名分’花费宝贵的精力和时间。长海君,考完试,我们就结婚,不好吗?”
“好。”
张长海心头热乎乎的,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狠吻着。她脸颊绯红,眼角四周的皮肤润滑平整,眼神疏远迷茫,柔嫩的双手在张长海赤裸的身上探寻揉压,甜甜地爱抚。
禾男是个处女,这不容易。东京欧化,性开放,难得纯情少女。张长海男人的自尊得到极大的满足。有了禾男,他再没打过工,用不着听那老板吆三喝六,把他当牛马一样使役了。
考期临近,禾男挑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拉着张长海去参拜神社。
神社是日本特有的宗教建筑和宗教组织的所在地,类似中国的庙宇。尽管日本的科学教育相当发达,但日本人仍视神为信仰之最,不时举办奇特的祭祀。全日本,大小神社有八万余个。大的祭祀,盛况空前。随着“唉依啸、唉依啸”(快集合)的喊声,一台台神坛被人簇拥着,从四面八方汇集拢来,排成长龙。抬神坛的人穿着印有“祭”的无领丐襟褂子,着短裤,头围布巾,足登日式布袜。被男女老少簇拥着,涌向街头。响彻云霄的乐曲,日本味十足的舞蹈,充分体现了日本人浓厚的集团意识。
张长海紧跟禾男之后,学着样子,先洗手,漱口,以洁静之身参拜崇敬之神。他俩步入香烟缭绕气氛肃然的殿堂,深鞠两躬,“啪、啪”拍了两下手掌。这叫拍手“振魂”,一拍招魂,二拍神魂与人魂共振,所祀祷的事,即可受到神的庇护。
“请神保佑,长海君红榜高中;我俩结成百年之好。”她心中默念。她欲望很多,最主要的是为张长海生下一男半女,这样张长海不战自降,永远是她和孩子的保卫者。
张长海立刻由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无神论者变成了,虔诚的神的崇拜者,他急于入日本国籍,确信中国一句老话:心诚则灵。
禾男取出六枚硬币,投入算命箱,就像自动售货机似的,箱口吐出一张纸条;禾男将纸条打开,刹那间脸色大变,头晕目舷,险些跌倒。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里。
张长海只顾抽签,根本没注意禾男。他的签上书写“大吉”两字,高兴劲甭提了。他像个孩子拉住禾男的手,让禾男看。
禾男笑了笑,很勉强。
“你的呢?让我看看。”
“别看,这是我的秘密。”禾男笑着说。
“不吉利?”张长海觉察禾男的神情有点诡秘。
“小吉。”
“管它大吉小吉,只要是吉就行。”
临考前两天,张长海忽然想到王开农,不是什么关心,仅仅是需要个伴儿。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何况是在异国他乡。
张长海赶到王开农的蜗居。眼前的景像惊得他目瞪口呆——王开农正在榻榻米上翻滚,额头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按住肚皮,犹如孙悟空吃了“紧箍咒”。
“王大哥——”张长海顾不上脱鞋,抢前抱住王开农。
“海子……”王开农疼得扭曲了的脸,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到底是“同胞”,一股暖流涌遍王开农的全身。
“去医院!”
张长海当即打电话叫来救护车。
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倒霉事全让王开农撞上了。
王开农太玩命了。热天。臭汗、倒胃,厌食,缺觉;冷天,房间没暖气,榻榻米冰冷,铺盖薄,像在冰窖里。快节奏的生活,超负荷的劳动,终于把他弄垮了。在日本根本没有“泡病假”这一说,真正的“不劳者不得食”,再碰上个黑心的私人医生,不榨干你最后一点油才有鬼呢。
王开农挣了不少钱,全是血汗呀。国内有多病的老母,山西、陕西、内蒙古,有插队的两哥一姐,他不能不管。还有他的那个她,他不能让她失望,打工的钱,三分之一寄给了她。
王开农隐隐听到抽泣之声,当他强睁开双眼,眼前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信子。
“开农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胃穿孔,慢性胰腺炎,开刀切去三分之一的胃。
“别哭,信子。我不想见到你哭。”
信子揩去眼泪,说:“您何苦呢?”
“我……我要挣钱……”
“是在挣命!”
“命?我已保住了命,还能挣钱。”
“您就这么看重钱?开农君,挣钱是为了活着,活着可不是仅仅为了挣钱。”
饱汉不知饿汉饥。如果有基本的生活保障,自己也会清高、享受。王开农没有辩解,说:“信子,我记住你的忠告。”他想问她现在如何?张了张嘴,却没吱声。人都有点自己的秘密。
“想喝水?”
王开农点点头。
信子一边喂水一边说:“开农君,多保重。”
隔三差五,信子就来探视。王开农有了吃不完的日本点心、喝不够的中国式米粥。整整一个月,他没有想到过国内的恋人。他也想张长海,可张长海没露面,他想知道张长海的考试成绩。
张长海的心情糟透了。他接到早稻田大学的电报,电文:“稻子结穗未果”。一下子他没回过味来,再细看,明白子他被校方委婉地拒之门外。
“狗日的,日本鬼寒碜老子!”张长海怒骂。
其实,这是日本高校的惯例。每个考生报名费四万日元,高校自然为他们用电报通知。电报吗,当然言简意明。如果录取,电文常是“樱花盛开”、“您登上了富士山”、“海市蜃楼已现”一类的话。
日本人很少让人难堪,就是不赞同你,也是一幅赞同的模样,哼哼哈哈,客气个没完。高校更不例外。
“再补习一年,会成功的。”禾男劝道。
“成功个屁!”
张长海愤愤地骂着,第一次在禾男面前讲粗话。他很想发作,大骂禾男是女妖精,害得他沉溺于酒色,掏空了身子。一上考场,头晕目眩,心动过速,无法应考。但他没说出来。他还有点自知之明——那都是他自己找的,就在临考前的晚上,他还缠着禾男不放,一幅宁做花下鬼,死去也风流的劲头。
“是我不好,长海君。请您原谅我。”禾男不知怎样劝才好。一连几天,张长海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没有一点朝气。
“我拖累了您。如果您搬出去住,换换环境,心情会好起来的。”
“赶我走?”张长海想骂忘恩负义的混蛋,他没勇气。他吃的是“软饭”,身上的法国名牌西装、脚上的意大利名牌皮鞋,腕上的瑞士名牌白金手表,哪一样不是她给他买的。
“怎么会呢,您是我的。”禾男扑到张长海的怀里,喃喃地说:“我心疼你,没被录取,我比您还难过。长海君,难过又有什么用呢。您这样下去,岂不是我把您毁了。”
“我真没用。一年多的苦心,四万日元,只换了个‘早稻未果’。这份洋罪我她妈的受够了!”
“您想回国?”禾男情动于衷,惊恐不安。
张长海没有回答。回国?不,绝不回去,就算张家祖坟没长那根蒿子,考不上日本大学,又有什么了不起。万一混不下去,光凭打工挣钱,带回国吃利息,也能舒舒服服过他一辈子。但张长海的最高理想,却是做一个日本国的国民。
禾男见张长海一幅木鸡样,心便毛了。最近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名落孙山的考生。寻短见、入佛门、精神分裂,实在怕人。张长海外表英俊,内心狭窄,没有大丈夫的气概,却有守着媳妇睡觉的本领。他毕竟对自己一往情深。
“长海君,”禾男揽着张长海的脖颈亲吻着,泪水抹了张长海满脸,“我们结婚吧。”
张长海呆懈的目光开始凝聚。
“我们结婚,长海君,结婚。”
“你不骗我?”
“怎么会?”
禾男被强壮有力的胳膊抱住,窒息中充满甜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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