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我的长篇纪实小说《郎格格温哥华卖房记》最后一稿修改完成,准备在5月1日把书稿发给美国南方出版社,以此纪念出国三十周年之际,我从加拿大大华笔会的微信群中得知《四十年来家国》的征文启事。这个征文的标题深深地触碰到了我的内心深处,三十年海外生活的种种经历涌上心头。我的经历就是“四十年来家国”最真实的记录与写照。
1988年5月1日,我带着不到四岁的大儿子以陪读夫人的身份来到加拿大东部的温莎市,陪伴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老公。初到温莎,我立刻就喜欢上了这座底特律河边的小城:春风荡漾,底特律河波光粼粼,小城街道整洁优美,到处是绿草茵茵、鸟语花香,仿佛到了天堂一样。物质生活更是极为丰富:牛肉、鱼、鸡肉及鸡蛋都非常便宜,更有多种非常可口的冰淇淋。可是这种比当时国内物质生活更为优越的日子没过几天,我就为精神上“低人一等”的贫穷而产生了巨大的烦恼。其实,人活着最重要的不是吃什么、穿什么,而是尊严和骨子里的一种自信。
那个时期从中国来的留学生给人的印象是有知识、有才华,但是贫穷。那个时候留学生都很努力学习,在实验室加班加点,在各自的领域中脱颖而出。但不论怎样优秀,因为我们的国家穷,中国留学生也还是贫穷的代名词。特别是一些来自亚洲其他地区的人在中国留学生面前趾高气扬,一派蔑视的神态。那个时候中国留学生大多在餐馆中打工,拿着最低的工资做着最辛苦的工作。
我一边陪老公读博士,一边在大学读书,同时在老人院打工,吃了很多苦。老公博士毕业后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工作,我们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善,似乎摆脱了贫困。可是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老公因去美国工作的签证出现了麻烦,失去了工作,我们一家在1994年陷入了困境。
我出国七年才于1995年第一次回国探亲。故乡沈阳的变化真的太大了:许多旧楼被拆除,盖起了高楼大厦。我熟悉的家乡焕然一新,我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感觉。当我乘出租车来到太原街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个劲儿地对出租车司机说:“我要去太原街。”“这就是太原街!”太原街就在我的母校中国医科大学附近,多少次从这里走过,这里留下了我青春的足迹。多少次与同窗漫步街头,在这条当时沈阳最繁华的大街上畅谈人生。随着时代的发展,旧貌换新颜,我再也找不回青春的记忆,再也看不到斑驳时光的痕迹: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坑洼不平的小路变得宽阔平坦。我为家乡的巨变而震撼!
故乡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改善,这里的人比我们在国外生活得还好:小弟家住上了160平方米的新房子,宽敞明亮,还有大屏幕电视机。我的家人想吃饺子就去门口的超市买,各种口味都有,生活特别便利。
第一次回国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七年“洋插队”所吃的苦、所遭遇的精神上的压力非笔墨所能描述。
为了生活,我于1997年开始在温哥华做房地产经纪人。那个时候,从中国内地来加拿大的人中做地产经纪的不是很多。在温哥华做地产经纪的中国人大多从香港来,香港移民很富有,大多住在温哥华西区“富人区”及生活便利的列治文市。富有的香港人有自己的说粤语的经纪人,我们说普通话的人很少能做香港人的生意。有些台湾客户虽然有从台湾来的经纪人,但我们说共同的语言,也可以做一部分生意。那时候内地来的移民大多是技术移民,买房子的人还不是很多,所以,对于像我这样从内地来的房地产经纪人而言,工作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随着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大批香港人回流,温哥华房地产市场上房源积压。当时的卑诗省经济低迷,大批人员失业,有的因没有能力付银行的房屋贷款,房子被银行拍卖。经济的衰退使人们丧失了购买能力,房地产市场一片萧条。人们总是买涨不买落,萧条的房地产市场使人们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钱,不轻易出手,怕房价进一步下跌。那时候做一单生意要付出很多劳动,我经常带着客户在大温哥华地区各个城市看房,有的客户看200多栋房子后才最后决定买房。
在生活的重压下,老公的身体越来越差,两个孩子又小,我拖着满是病痛的身体努力地支撑着这个家。工作的劳累、生活的压力几乎把我逼上了绝路。我不知道前途在哪里,每天都活在压力与恐惧之中,怕由于收入少而跌落在贫困之中。虽然说加拿大福利好,可是谁又愿意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呢?
得益于国内改革开放,一部分富起来的中国人移民海外。我们移民在海外工作的人得益于“本是同根生”的优势,与这些国内来的新移民有更多感情上与语言上的共鸣,因此有机会为他们服务,在事业上越来越成功。没有国内改革开放的成果,没有富有的中国移民登陆温哥华,我们何谈成功?
从国内来的富有的中国人成了房地产市场的香饽饽,各个族裔的人都想以各种方式接近:加拿大人、韩国人、印度人学习汉语已蔚然成风。中国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
如果没有中国的改革开放,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在异乡打拼、养家糊口,我还不知道要再受多少苦,再遭多少罪。与其说我在加拿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加拿大最大房地产公司Royal Lepage的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是由于我自身的努力,不如说是改革开放的祖国把我推向了成功。
2000年以后,我基本每年都回国一次,每次都感受到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我的家乡沈阳高楼林立,街道宽敞整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我的发小及同学中很多人都有了汽车。这些年我游历了北京、上海、天津、南京、杭州、苏州、嘉兴、大连等城市,所到之处都让我感到极为震撼:北京、上海一派国际大都市的风范,杭州等旅游城市整洁干净,一切井然有序。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影响着全世界。
让人感到变化最大的是祖国的交通:高速公路四通八达,道路平坦开阔,公路两旁绿树掩映,景色宜人。高铁的开通使交通变得更加方便快捷。感觉自己刚刚在天津站坐下,一转眼就到了北京。高铁不仅快捷方便,而且特别整洁舒适。车中播放的悦耳的音乐、乘务人员亲切的服务态度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铁使幅员辽阔的祖国变得随处可去,普通老百姓也有机会旅游观光,游遍全中国。沈阳的地铁使家乡的亲人生活更便捷,从东北大学到我儿时的故乡三台子只需半个多小时。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越来越幸福快乐。我们海外的移民也觉得腰杆子直了,我们的“娘家”祖国发达了,我们在“婆家”的地位才稳定。
出国三十年了,在温哥华做房地产经纪人也有二十一年了,我经历了种种磨难。在为国内来的移民买卖房子的过程中,我接触了许多商业精英、企业家、画家、作家以及科学家等等不同的人群,从他们身上,我也看到了这四十年来的变化:刚刚做房地产不久的1997年,我的客户大多是留学生。那时出资20万加元上下,就算是投资移民,而买房的价格也就是40万加元上下,但投资移民仍不是很多。从2000年开始,很多富裕起来的中国人来到温哥华投资房地产,推动了整个房地产市场及建筑、汽车、家电、家具等等市场的全面发展,给加拿大的经济注入了鲜活的血液,中国人贫穷的印象彻底被清除,各族裔都对中国人很友好。大约在2009年,中国人来加拿大不仅仅是买现房、土地,还涉足商业地产,更有在温哥华兴建高楼大厦、老人院、高尔夫球场等获得极大成功的人士。在加拿大发展及建设中到处都有中国人的印迹。
四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这是中国发生巨变的四十年。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让全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我们身在海外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脊梁骨挺得笔直笔直。四十年努力拼搏,四十年沧桑巨变,中国经济更上了一层楼,中国人民过上了小康生活,安居乐业。感恩改革开放让中国人过上了好日子,感恩改革开放使我有机会接触来自国内的新移民,并把他们的故事写进书里。感恩我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即便身在海外也能分享改革开放的成功与喜悦,也能让我与家乡的父老乡亲一样,内心充满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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