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然

    麦子去城里赶集，刚出村不远，就听到路边的玉米地里有咔嚓咔嚓的响声。那可是他家承包的地一该不是有人偷玉米吧？他急忙停下摩托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哪里是什么小偷，原来是一只拖着大肚子的老母猪正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啃玉米。不知这家伙啥时就来了，连吃带糟蹋，把一大片玉米都毁了。这玉米刚挂穗，还不到成熟的时候。

    麦子一眼就认出这是斜对门二婶家的老母猪。这二婶平时就爱占点小便宜，牲口经常不上圈。麦子气不打一处来，顺手在路旁折了一根杨树枝，蹑手蹑脚绕到老母猪身后，狠狠朝老母猪打了下去。老母猪疼得吱哇大叫，叉开四蹄窜了。麦子仍不解气，紧迫不舍，棍子雨点一样落下去。刚好路边有两块小碗大的鹅卵石，麦子顺手拣起，使劲朝母猪掷过去。那石头不偏不歪，刚好砸在老母猪的大肚子上，猪疼得嗷嗷大叫，钻进玉米地不见了。看看追不上了，麦子这才骑上摩托进城赶集去了。

    麦子赶集回来刚进家，母亲就唠叨开了。麦子，你二婶的老母猪让人打了。

    母亲又说，不知是谁打的，下手可重了！

    麦子漫不经心地说，是吗？

    母亲说，可不是嘛，十来个猪娃呢，都早产了，一个都没有活。你二叔二婶心疼死了！

    麦子心里一惊，后悔自己下手重了，口里却说，活该，谁让它糟蹋人家庄稼！

    母亲瞪了麦子一眼说，畜生知道个啥？碰上撵撵就行了。不知哪个天杀的，下手恁重！

    麦子不耐烦了。人家的猪，你心疼个啥？

    母亲又瞪麦子一眼。你这娃。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二叔二婶供养着大学生，不容易哩！

    麦子没再说什么，自个儿进屋去了。

    吃午饭时，麦子发现爹不在家，问，妈，我爹哩？

    母亲说，去你舅家了。咱吃，不等他了。

    吃了饭，麦子有些过意不去，就到二婶家去看个究竟。二婶，你家老母猪咋样？要紧不要紧？

    二婶哭丧着脸说，一窝小猪娃全糟蹋了。还指望它供大学生哩！这可好，指到瞎地里了！×××，哪个野种下手恁狠！

    麦子脸红了，忙说，婶，你咋不把猪看好？拱谁庄稼谁会不打？

    二婶说，咋没看？谁知它啥时把圈拱开跑出去了？我说咱没有养猪的命，你二叔偏不信。这可好，傻脸了吧？一开学就要用钱，我看他老东西咋整，指头剁了给人家？

    麦子安慰说，婶，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二人正唠着，母亲失急慌忙跑来了。麦子，快！麦子，快……急得一时话也说不好了。

    麦子说，妈，别急，你慢慢说！二婶也帮着劝她莫急。

    原来麦子爹在回来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镇上的医院里。他二话没说，回家骑上摩托就奔镇上医院去了。

    当麦子推开病房门时，愣住了。原来病房里除了爹外，还有二叔在陪着他。

    麦子忙问，爹，伤哪儿了？要紧不？

    爹说，碰着头了。大夫说幸亏送得及时，不碍事，歇歇就好了。娃，多亏你二叔，不是他把我送来，还不知要出多大祸哩！

    麦子说，二叔，谢谢你！

    二叔忙说，这娃，客气啥？我赶巧碰上了。谁让咱们是邻居呢，远亲不如近邻嘛！

    麦子要去交钱，爹说不用去了，你二叔已经替咱垫上了。麦子更是感激不尽，越发对自己打猪后悔不已。

    半月后，爹康复出院了。麦子取了一万块去了二婶家。二叔二婶都在，见麦子拿了这么多钱来，两人都愣了。娃，咋拿恁多？

    麦子说，叔，婶，这三千块是还你们的垫款，这七千块让我弟上大学先使唤。

    二叔二婶忙说，娃，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也正用钱。你妈说你后半年结婚，哪会不用钱？万万使不得！

    麦子一把将钱塞到二婶手里。咋使不得？谁叫咱们是邻居呢，远亲不如近邻嘛！婶，这两年我在外边打工挣了些钱，不碍事。不够你们言一声！

    二叔二婶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对，远亲不如近邻，远亲不如近邻。

    走出门来，麦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搁在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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