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部队-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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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向座位上坐下去的时候她的脸上挂出了惊恐,紧紧捂住自己的包。“这是我的座位,”我向她展示了一下我的车票,5号,仿佛她是检票员,然而这并没使她的惊恐有所减少。她朝里面挪了挪,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充当着一只受伤的小兽,虽然这和她的高大并不相称。

    那时车里空荡荡的,后面还有许多的空位。车外下起了小雨,雨不大,但天阴得昏暗,在上车之前我的心就被昏暗给充满了。“我上后面去坐吧,应当人不会太多。”我晃着自己的车票向后面走去,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尽量不让自己带出小小的厌恶。而且,那时,我还有另外的心情,我的心早就被昏暗充满了。

    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下它。

    在路上。它是没有意义的隐喻,不具备深刻,却有种撕裂感。

    我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一个人。望着窗外的雨。玻璃把我和窗外隔开了,把雨也隔开了。同时隔开的,还有。

    车上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蘑菇一样的人。那个时刻,我和他们没有关系。甚至,我和我自己也没有关系,我被充满着,一种无法说清的滋味。它形成了涡流。

    车上人越来越多,看得出,他们多数也相互陌生。我坐下的座位是别人的,那个阴郁的男人冲我晃着手里的票,一言不发。我站起来,挪向最后一排。其它地方,已经被人占满了,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这样的天。

    手机的铃声响了,它让我突然一颤。我打开,是一个什么中奖的信息,我的手机意外获得了三万元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不是她的,不是。我将它删除,用了手上的全部力气。

    我发了一条信息,让它尽量平静。我告诉她,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在后面,我加入了些什么词,但在发出去之前删除了它。窗外下着雨,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努力让自己像……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个刚上车的男人叫我。我飞快地换出另一幅面孔,和他搭话,然而却叫不出他的名字。我想我换出的面孔有些尴尬,他也同样。他应当是认错人了,我猜测。我们终止了交谈,借放行李的机会,他把头偏向别处,我也朝向另一个方向,但我们之间的尴尬还在,他应当是认错人了。虽然我们都不曾承认。

    雨下得猛烈些了,大片大片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像扑向火焰的飞蛾,把自己摔得粉碎,碎成下落的水流。我将自己关闭起来,不,是我被关闭了起来,心里涌动的情绪使我无法从中拔出,我落在它的涡流里,一直下沉,下沉。

    “这是我的座。”一个女声。她说了两遍。我看了看她,她的脖颈上有一道难以掩饰的伤痕。我站起来,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走出去,她冲着我的背影说了声,“谢谢。”我张张嘴,但并没说什么。

    车里,已经没有空位。

    车里已经没有空位,包括应当属于我的。这是现实,这样的现实让我惊讶。

    我走到我的座位旁边,座上已经有了个胖胖的男人,他目中无人地打着电话,用争吵一样的语调。是的,他在生气,是一单怎么样的生意,而对方在推诿,他必须依靠语气和对方看不到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慨。我不知道应当怎么打断他,而车马上就要开了。

    邻座的女人还是那么软壳,她缩着,悄悄地瞧着我和她身侧的男人。我故意让自己硬一些,推推坐在我座位上的男人,“这个座是我的。你应当坐你自己的座位。”他依然旁若无人,竟自打着自己的电话。我能看清他的愤怒,也许我刚才的行为更让他的愤怒有所增加。

    可我还得继续,因为,车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空位,除了驾驶员的那个。那个位置肯定不会是我的。男人转过了他的脸,“我就是5号。”他有着特别的坚定。

    不会吧。我说。我说,车上不可能卖两个5号,一定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搞错了。可我,的的确确是5号。邻座的女人突然搭话了,她说,刚才我是坐在这里的。

    “你自己看。”他把自己的票甩给我。是的,是5号。那时我竟然有一种解脱,我觉得自己似乎还有理由继续再粘在这座城市,我没有理由和她离得更远,她没有把我推向更远。然而,一同看票的那个女人又说话了,她告诉那个男人,这是去A城的车,而他拿的是去B城的车票。

    “是啊,”那个男人一阵惊慌,他一边继续和手机里面的声音叫喊,一边飞快地下车,竟然撞在了门上。这个男人的慌乱引起车里几声窃笑,“真没见过这么样的……”女人也笑了一下,她又退回到自己的软壳里去。

    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下它。

    “在路上”。它是没有意义的隐喻,不具备深刻,却有种撕裂感。

    现在,依然是。

    车上已没有一个空座,离开车站的时候驾驶员也冲着上车来清点人数的矮个子女人说,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又不是节日。是的,真想不到有这么多的人,还下着雨。他们为什么也如此急于,离开?

    我决定不理我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蜷缩,却闭着眼,用眼睛的余光在审视我。看上去她应四十多岁了,有一张大嘴,抹着并不适合的口红。是的,对她的观察我也是用余光完成的,我不愿碰到她的惊恐。何况,我有自己的心事,它已经将我填满了。当车开到高速路上去时,我再次陷入到涡流中,努力地低着头。我不愿意被别人看见。

    售票员放映了一个香港的片子,《大内密探009》。大约是这个名字,很夸张很喜剧,它和我当时的心境格格不入。我关闭了自己的耳朵,但留着一条小小的缝。我期待,手机铃声的响起。它或许能成为一根稻草。

    可她,一直关机。

    “我终于失去了你。”

    她递过来一张面巾纸。

    接过纸,我擦擦泪水,它流得让我尴尬,却不受控制。我用最细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声音是哑的。用掉了这张纸,我再次垂下头去,不受控制的泪水被她看见是我不愿的,因此上,我不愿意和她再有任何交流。

    可是不,她不。她说话了。她问我,兄弟,你去A城?是在A城上班还是?

    离开挣扎的涡流,我点点头,朝着电视的方向。可她没有顾及我的情绪,而是竟自说下去,她,太需要有个人说话了。而我,恰好坐在她的身侧。

    “你知道CC技术学校么?”没等我答话,她接着说,“我去A城,是因为孩子。他在那所学校上学。”

    我盯着电视,她说的内容和我距离遥远,我不准备再说什么。电视里,皇帝像小丑一样出现了,他的话引起一片没有内容的欢笑。我也跟着笑了笑,虽然我觉得并不可笑。

    “他打架了。把人打伤了。”那个大嘴的母亲摇晃着自己的手机,“老师叫家长过去。打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这孩子。”

    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下它。这是事实。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它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子。它有一部分是写给我自己的,另外的那些,则描摹了现实,而现实往往并无确切的指向。它总是浮在表面,像一层油渍。

    似乎,我得顺着时间和故事的顺序先处理掉那层油渍。我谨慎而克制地向她表示了同情,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心烦的事。需要耐心,需要……“我怕他被开除。在我送他去上学的时候人家就告诉我,别的都没什么,就是,不要打架。一次也不行。”她又露出了那幅紧张而惊恐的模样,尤其是她涂了口红的嘴。我想说,这样一次会见,她也许不应涂这么重的口红,这句话在我的口里冲了几下但还是被咽了回去。我说,孩子在这样的年纪,打架应当不算是一件特别的事儿。只要别把人打坏就行。

    “老师说,120都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更有些加重,“我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可是,他总是不接。真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

    “在家里上学的时候,他爱打架吧?”

    那个女人想了想,坚定地说,“不。”只有一个不,她没为这个不做任何解释。

    也许已经了然。

    我不再说话,路还相当漫长。我盯了一会儿电视然后闭上双眼,窗外雨还在点点滴滴地摔在玻璃上,它模糊着向外的视线。在间歇,我一次次偷看自己的手机,它那么安静,没有任何消息。期待一次次扑空使我有了更深的沉陷,真是一种撕裂的感觉,这里面没有惯用的夸张。这种撕裂也是突出其来,之前,我并没有意味到它会如此。

    其实,本不应该期待。我早就知道,她不会再,不会了。

    “爱上你,我的快乐与痛苦同时得到了叠加,而被你爱上,你让我感觉自己的罪恶是如此深重……”我将它编成信息,但在即将发出的一瞬间按下了删除。

    邻座的女人用她的手捅了捅我。她大概始终注意着我的窘态,再次递给了两张纸。“你,你怎么啦?”

    我说出的是一句谎言。“家里,有病人。”这句谎言让我有了小小的轻松,我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它本来就难以掩盖。“你不用着急。孩子打架是经常的事儿,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如此。正是这个年龄”——我不希望她对我追问,于是便抢过话题,而她也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他不想去,早就不想去。前两天打电话说肚子疼想回家,又说自己的衣服脏了。为他上这个学,我们可花了不少钱。”见我搭话,自然引发了她的滔滔不绝,她太需要有个人说说了。

    可我不想听。实在没有那个心思。我对她说,你自己必须先要稳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先要接受下结果,然后再想如何处理,减轻结果造成的损害。既然事情出了,那你就得接受,不能自己先乱了。现在,你应当换一下脑子,不想这些了,譬如,看一下电视。我指了指正在播放的影片,“这个片子很好看。”

    她看了两眼电视。然后冲我点点头。“我从昨天接到老师电话之后就没吃没睡。当母亲的,唉。”

    手机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身子一颤。不是我的,虽然他所使用的铃声竟然和我的一模一样。是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枚巨大的戒指。昨天不是给你发过信息了么,我在B城,有一单生意,我必须……不行。我当然想你啦,想得我都……好了好了我回来就去看你当然当然。你说的那事儿……得给我些时间。我,我是有难度,好了好了……

    他是说谎,在这辆开往A城的车上。窗外的雨停了,但天却更加昏暗,仿佛我们要赶的是夜路。前面的车已经亮起了灯。邻座的女人朝他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后对我说,“真不要脸。”她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惊恐的神色——但我却感到了某种的惊恐。好在,那个男人继续着他甜蜜的谎言,不时抬起他黄金戒指的手。

    “别人的事……”我低低地劝告,可她的声音依然没有压低:“我丈夫也是这种人。”

    我偏过脸去。背对她的方向。

    不想再说什么,一句也不想。

    雨又来了,这次更大,更为猛烈而且昏暗,它让我产生错觉,仿佛这辆汽车并不开往A城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地点,仿佛,我们行驶在水上,它只是一艘有汽车样子的小船,前面的风浪足以将它击碎。

    涡流,从我的体内来到了外部。车窗的雨刷迅速不停,一截折断的树枝斜在路上,驾驶员不得不急打方向。是的,仿佛这辆车所驶向的不是A城而是另一个地点,就像在科幻片里看到的,我们正在被什么吞没。

    车上的人全部心事重重,至少在我看来如此。我又发出了一条短信,让它没入大海或者是窗外的昏暗。不知是否是因为大雨的缘故,车前电视里放映的影片被卡住了,皇帝夸张的嘴巴下面是纷乱的马赛克,他仿佛想把这些马赛克吞到自己的嘴里去,但就要完成的那刻,时间停止了。

    没有谁理会它的放映,包括售票员。她伸着脖子,注视着车窗外面。

    “怎么卡住了,”倒是我的邻座,说了一句。

    我的手机里,一下出现了两条短信。

    一条陌生短信,它的意思是,只要我提供我妻子、情人或商业对手的电话号码,它就可以使我的电话成为监听器,他们的短信、电话我都可以轻松掌握。联系电话,XXXXXX。另一条是妻子发来的,简短,没有色彩:妈妈病了,三天了。

    刚刚的谎言似乎成一语成谶。

    低着头,我编好一条短信,删除。然后重新编好,再次删除。另一个涡流更加湍急,在涡流的中间,我挣扎,摆荡,麻木,放弃,完成欺人和自欺……车窗外,雨水连绵,所能见的整个世界都被雨水笼罩,而我身侧的那个女人,抬着头,张大嘴巴,已经完全被影片的滑稽所吸引,放下了刚才的惊恐和不安。

    真是没心没肺。

    那我呢?那我呢?……那一刻我的确想到了我。可更多的,我偷偷看到的是那个女人。她儿子的所做,也许和她不无关系。我想。

    身后那个男人的手机又响了,表面上,我是盯着前面的电视。他说我在谈生意,现在不方便。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真的不方便,回头我给你打。放心。余光中,我瞧见,身侧的那个女人也一幅若无其事,她随着剧情露出木木的笑容,表情中有我的影子。

    她看到我的余光,快速地把它抓住了。“你在A城工作很多年了吧?”

    没。我刚来不久。

    “那你知不知道CC技术学校?听说还挺有名的。可孩子一到,就报怨这报怨那的,不想来。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他费了多大的心思。”

    我说,这个情况也不能光怨孩子。“是啊,我们当年……兄弟你没我大吧?”

    接下来,我和她感叹了一番中国教育,感叹了一番“希望”和“未来”,这都已是套话。我没有说话的欲望,可她有,她不想停。哪怕,我故意显现给她疲态和不耐烦。

    抓住影片里一个并不非常好笑的桥段,我使劲地笑起来,并指给她看。她也笑了笑,但随后,依旧接续她的旧话题。

    雨突然就停了,甚至乌云也变得很淡,它和刚才的昏暗几乎没有过渡。甚至还有了一缕缕的光。车里的喧杂也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它和刚才的静默也没有过渡,我想不清楚它们原在哪里埋伏。

    突然多起来的喧杂就像一群纷乱的苍蝇。脖颈处有伤疤的女孩跑到了前面,她问售票员要了一杯水,并向她询问某某宾馆的具体位置,是否需要在中途下车。向后走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用另一种更为柔软的语调和一个叫“周老板”的人通话,说一路大雨,车慢了点儿,她会到,肯定。嗯,不见不散。

    “是个小姐。”女人的语气有着固执的坚定。我想,那个从我身侧经过的女孩也听见了,但她没有任何表示。“我能看得出来。”女人接着说,她用出一种特别的表情。

    我不想搭话。我对身侧的这个女人有些厌恶,这份厌恶还在叠加,可她,是那么愿意猜度和判断别人的生活,“你看她的打扮。看她的脖子。”她也注意到了女孩脖颈上的伤疤——我急忙制止住她,接过话题,“你给孩子选择学校的时候为什么没考虑他自己的感受?你强加给他,他如何会给你好好学?他肯定有种破罐破摔的想法,他很可能是摔给你看的,他要让你注意到他,特别是他的感受。”

    “他的感受?他天天……他怎么不考虑我的感受?”这位母亲的话题没有得到延续,车停下来,服务区到了。我在她准备继续之前离开座位,匆忙冲她点一点头,仿佛是急于寻找卫生间。

    回到车上之前我拔出电话,依然是,你要拔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是意料中的结果,可我,还是有着某种的幻想,虽然它已经一次次碎裂。之前,我以为我会为这个结果感到轻松,在三年的时间里它悄悄出现过多次,可是,当它到来。

    “我终于失去了你。”

    “用来想你的时间和用来遗忘的时间相等,至少大致如此。在用来想你的时间里,想你小鸟的样子和娇蛮的时间也大致相等——也就是说,如果,将想你的时间看成是——你可爱的时间占有四份中的一份。”

    “这并不奇怪。在用来想你的时间里,其中也包含着小小的厌倦。”

    你知道,这是旧日的词句,而那时,在路上,我想到它们,它们有了另外的意味,包括,我谈到的娇蛮和厌倦。我终于失去了你,它让我百感交集,陷入到自己的涡流。

    那个女人也没有再和我说话,她上车,从我身侧坐回自己的座位,她的动作使我们恢复到最初的陌生里去。我也乐得如此,那时候,我沉浸在自己的氛围中,目中无人。

    她冲着电视笑得开心,至少表面上如此。而在我看来,剧情荒诞无聊,根本不值得为它发笑。

    半小时后,雨再次下了起来,它又一次追上了这辆开往A城的汽车。不过,这次是细雨,天色也无最初的昏暗,我接到了妻子的第二封短信,“妈妈的情况不是太好。”她不问我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她不问我是不是回,她什么也不问。

    背后座位上那个男人的电话又响过三次,他用着不同的语气,但全部是谎言,他坚持是去B城,坚持自己在谈一单重要的生意,坚持自己正在会场,不能多说。邻座的女人用她的眼神和口红表示着她的不屑与鄙夷,我猜测这是展示给我看的,但我装作没有看见。我的心在别处。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终于,她用胳膊碰了碰我,“我知道家里有病人是怎么样的感觉。我母亲,就在去年这个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她似乎被这个突然吓到了,而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在瞬间也变成了一块发红的铁。

    “你接电话”,我说。

    电话是她丈夫打来的,她小心、怯懦地向那边解释,孩子昨天和人家打架了,打你的电话一直不通。是是,我正在赶往学校。行。行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好好我去我去。这也不能怪他,他也……

    那个高大的女人是一只软壳的蜗牛,接过电话之后,就更是了。她甚至,对我都有所躲避,她知道我听到了电话的内容,至少是她的那部分。

    盯着窗外,我感觉自己在麻木着,不只是身体。我有些享受这份麻木,在两个涡流之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它,也许是最后,一次。

    “我是二婚。”那个女人有些突兀地说。

    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下它。

    在路上。它是没有意义的隐喻,不具备深刻。

    在女人说过“我是二婚”之后我们再没有交谈,直到汽车驶入A城车站。在车马上进入车站的时候,她突然递过来一张名片:“姓名是真的,电话也是。”她用涂着过分口红的嘴,冲我笑了笑。一路上,她没问过我的情况,在给我名片的时候依然没问。我收起名片,客气地说声谢谢,客气的里面还有别的包含。这时,有短信到来的声音。我下了车,不再看她。

    “我需要结束,过一种正常的生活。对不起。我承认,我还爱着你。”

    我马上拔出那个已经刻在骨头里的号码。“你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里,女声的提示柔和而温润,却带给我一片巨大的空荡和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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