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火行动-香艳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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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真不愧是省城,入夜之后,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

    东西十里的长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笑语喧阗。沿街两面,商店,酒楼、戏院、影院、妓馆、大烟馆、澡堂,一家挨着一家,生意非常火爆兴旺。

    街道两旁亮着电灯,有些地方还有煤气灯。主街是柏油的,辅街还铺着石板。那些古玩店,满是青砖到顶、黑匾金字的中式铺面。

    还有乐器店、南纸店和书肆,什么“翰文斋”、“来熏阁”、“二酉堂”、“聚珍阁”、“文锦堂”更是紧紧相邻,灯火明亮,顾客盈门。

    间或有几家日本料理店,什么“大和料理店”、“富士料理店”、“京都料理店”错杂其间,进出的多是日本军人和时尚青年。

    街面上熙来攘往,煞是热闹。各式小轿车来来往往,不时有几辆日本军车

    隆隆驶过,行人大都避在两旁,侧目而视,等车一过,又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该逛照样逛,该吃照样吃。

    街上有骑马赶驴的,有乘车坐轿的,有推车挑担的,最多的当属那步行闲逛的。逛街的人有的着长衫,有人穿西装,姑娘们大都穿洋装、学生装,妇女们多数身穿旗袍。

    此时,远远地有一辆黄包车驶来,一个青年男子头戴黑色礼帽,帽沿压得很低,警惕地瞥一眼身后,挥手让车停在一个高大的门楼跟前。

    安徽同乡会馆到了。

    青年男子付了车资,信步走进大门。

    进了那扇挂有“安徽同乡会馆”牌匾的红色油漆大门,大厅内很是宽敞,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万寿牌,牌下摆着一套古色古香的八仙桌,蛮有气派。

    “哟,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一个男佣礼貌问道。

    男子摘下礼帽,原来他是方逸舟。

    “多有打搅,我找蒋会长。”方逸舟捋了下头发客气说道。

    一位身着蓝色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大步迎了上来,“哟,稀客,稀客,方先生,多日不见了,最近在哪里发财呀?”

    方逸舟握着蒋会长的手,亲热说道:“老蒋啊,托您的吉言,最近跑了趟南洋,做点茶叶和丝绸,进口、出口都玩玩。怎么样,你还好吧?”

    蒋会长:“还好,还好,里面请,快请,小虎子,泡壶龙井来。”

    蒋会长拉着方逸舟进了会馆另一间隐蔽客厅。

    这客厅也很宽畅明亮,开间足有百十平米大,内里布置得典雅高贵,富丽堂皇,墙上挂着钟表,名人字画,条案上摆着古琴、景德镇瓷香炉,博古架上摆着各色名贵古董。

    二人在一幅花梨木茶几旁落座,相视一笑,小虎子端上了热茶。

    “蒋会长,没想到这杭州城繁华依旧,市面上还挺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啊。”

    “那是,那是。”蒋会长一笑,端起茶杯道:“来,喝啊。这就是中国人啊。有人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懂生活,最会生活的人,不管在什么年头,就是天上下刀子,下炸弹,他该怎样生活,照旧怎样生活。”

    方逸舟品了一口龙井道:“等赶跑了小鬼子,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更美好。”

    “说得好。”

    蒋会长起身走到门口,向外扫了一眼,回身关严了门。

    “怎么,老方,有任务吗?”蒋会长压低声音问。

    “对,也可以算是任务。钱塘江大桥的事,听说了吧?”

    “三天前看报纸就知道了。怎么,你是为那些尸体来的?”

    “真有你的,老蒋,正是为此。”

    方逸舟语气一顿,面露难色道:“老蒋,我们得想个办法,得把那些尸体弄下来,找个地方埋了,不然,我们真的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啦。”

    蒋寿康面色凝重,俯首沉吟道:“咳,我就知道牺牲的是我们的同志。我这两天还在琢磨呢,怎么组织上一直没有动静,也没人来找过我,这些尸体不能一直这么挂下去,已经发臭了,是得尽快想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啦。”

    蒋寿康是中共浙东地下党杭州区委的负责人,对外的身份是安徽同乡会会长,兼杭州市商会副会长,典型的白皮红心。

    方逸舟笑望着他说:“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嘛。这种事找你就算找对人了。你这个商会会长,在杭州城算是老江湖了,地面熟,人缘广,路子野,上至政府官员,中到商界头面人物,下至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无人不识,就连日本人也得买你的账。所以呀,你一定有办法解决尸体问题。”

    蒋寿康谦逊一笑道:“看看看,你就会给我戴高帽子,我哪有那么神,不过是吃四海饭,喝三江酒,混了个脸熟,我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你说的办法嘛,我得想一想。这小日本,精起来鼻子赛狼狗,心肠如蛇蝎,眼睛都长在后脑勺上,千万不可小觑。”

    “老蒋,你是老地下了,这些都难不倒你。”

    蒋会长略作沉吟道:“老方,凭我的经验,要和小鬼子斗法,一定得找准他的软胁。”

    “软胁?”

    “对,软肋。硬碰硬我们绝对不行,那条桥有多少守军,你比我清楚,2500多人,你怎么动它的手?从哪里下刀?鸡蛋碰石头,还没碰够?”

    “我也想啊,可是三天了,我怎么也想不出它的‘软肋’在哪里。”

    蒋会长露出了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这软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在哪里?”

    “在人性。”

    “啊,人性?”

    “对喽,人性。我是个商人,你知道商人是干什么的么?商人都是研究人性的专家,顾客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最缺什么,抢购什么,都研究透了,你的生意就成功了。对付日本人也一样,那些小鬼子缺什么,最想要什么?不是明摆着吗?”

    方逸舟有些摸不着头脑,“小鬼子缺什么?缺什么?……缺钱?……缺美酒?……是不是缺花花姑娘呀?”

    “聪明,到底是‘老秒’神枪,一枪就打中靶心。小鬼子都好色,这就是他们的软肋,我们为什么不投其所好呢?”

    “投其所好,我还是不明白?”

    “据我了解,守桥的日军是不能进城的,更不能进妓院,那么他们想嫖妓怎么办?只能偷偷进城,单独行动,化装嫖妓。”

    “化装嫖妓?都化装成中国人么?”方逸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对呀,我刚才还介绍一个中佐去了隔壁的妓院呢,那个中佐叫中村,现在大桥归他负责,这小子是个他妈的色情狂,如果我们通过他,就有办法。”

    蒋会长的眼中闪出一种兴奋的光来,“我的办法是这样的,我们借一条船,当然最好是客轮,带上几十个妓女,从江面上开船到大桥下停泊,当然是事先和中村约好的,让那些饥渴的日本兵上船嫖妓,我们不是可以趁机下手了吗?”

    “嗯,好计!”方逸舟一拍桌子道:“送上慰安妇或妓女,只有用这个理由才能让船只靠近大桥,而且就在桥下,这个时候,我的神枪就可以发挥作用了。我把那些绳子打断,让尸体掉进江里,然后,再把尸体捞起来,藏到船上,这不就偷运出来了吗?”

    蒋会长发现话中有漏洞,立刻提醒道:“这还不行,老方,你打了尸体,日本人一定急了,立刻派人下水去捞,但发现尸体不见了,这不就麻烦了吗?”

    “嗯,这倒是个漏洞。”方逸舟面色凝重起来,略作思忖后道:“最好用一些日本兵的尸体去偷换,你知道附近哪里能搞到日本兵的尸体吗?”

    “搞尸体?你的意思是……偷换?掉包?嗯,好主意。”蒋会长一下激动起来,“可以事先就把这些日本兵的尸体藏在船上,一共八具,等船一停靠码头,就把这八具尸体先抛进江里,等你把那些同志的尸体打下来之后,我们暗中把这些尸体都捞起来,藏进船上夹层中,日本人不是去打捞吗?他们万万想不到,捞上来的,就是真正日本兵的尸体了啊。”

    方逸舟兴奋地一拍大腿,“对!这就叫偷天换日,水中掉包。用日本人的尸体,在江中偷换我们同志的尸体。好了,就这样定了。现在需要解决三个问题:1、客船;2、妓女;3、尸体。”

    蒋会长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这些事包在我身上。至于船嘛,我的一个好朋友是开轮船公司的,我可以向他借条船,就是那条排水量200吨的大型游船,最多给他几根金条,就搞定了。这些经费嘛,我还拿得出来。第二,妓女嘛,也可以通过关系雇到,没大问题。老板不就认钱嘛,认钱就好办。第三,尸体嘛,前几天附近有个宪兵营被人袭击了,打死了十几个鬼子,都埋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我们趁天黑把它挖出来,偷运上船,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方逸舟故意打趣地说:“宪兵队偷袭?不好意思,正是在下所为。”

    蒋会长点着他的鼻子笑道:“我就说嘛,谁这么大胆子,连日本宪兵都敢揍,原来是你们哪!”

    方逸舟开心地笑了,“嘿嘿,我们不揍他谁揍他,我就是他们的丧门星嘛。哎,你刚才说,要通过中村同意,船才能靠近桥下的码头?这个中村是个什么人物?”

    蒋会长:“对,现在大桥没有大佐,一切事情都由中村这个中佐说了算,所以,他就是关键环节,如果他不同意我的船靠码头,那一切都是画饼充饥,什么妓女啦,尸体啦,全用不上。”

    “那最好先跟他沟通沟通。”

    “对,我们现在就去。”二人站起身来。

    方逸舟跟着蒋会长,出了会馆的大门,拐了个弯,二人装作逛街的样子,步行了十几分钟,拐过两条小巷,到了另一条正街,走进了一间叫“活神仙”的大烟馆。

    像这样的大烟馆杭州城里有几十家,规模相当大,设施齐全,不但备有上等烟土供烟客们享用,而且还提供洗浴、妓女、赌博等一条龙服务,是一座真正的销金窟。

    门口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门后不远处竖着一面大屏风,绕过去眼前是一个大厅,厅内灯光昏暗,四边设有大通铺,上面躺满了烟民,人人手里拿着一杆大烟枪正在吞云吐雾,飘飘欲仙。

    小伙计领着他们二人,推开一扇偏门,走入二进院落,顺着曲折幽长的回廊往前走,方逸舟看见每隔一段都安装着一只小灯泡,院子充满了神秘感。

    转了四次弯,穿过两处月门,他们被人带入一座花园式院落中,这里环境幽雅宁谧,别有洞天。

    院落中共有六间贵宾室,其五间都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男女调笑的发浪声。

    “蒋老板,您带客人先在贵宾室休息,我去叫人。”那个带路的小厮说。

    二人进了贵宾室,在沙发上落座。

    所谓贵宾室,就是个大套间,外屋陈设有上好的红木桌椅,还摆放四五盘新鲜瓜果,宝蓝色的茶具相当精致,室内有淡淡的檀香味在飘动。内屋是专门用来抽大烟的,陈设相对简单一些,但摆列的家具也是非常豪华考究的,档次的确不低。

    蒋会长侧身端起檀木茶几上的青花瓷盖碗,手指拈起茶盖,轻撇碗中沏得恰到好处的铁观音,随后送到嘴边啜了一口。

    方逸舟也是神色平淡,沉默不语,点了根烟静等。

    等了一会,一个穿着平民服装的男子跟着小厮走了进来。

    蒋会长立刻起身招呼道:“哟,中村君,你好快活呀。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里的女人都是全杭州最漂亮的。”

    “蒋的,你地,大大的好人,大大的好人!”中村的肥猪脸满面油光,不停地拍着蒋会长说:“我很满意。下次,我还找你,你要给我介绍更风骚的小妞。”

    “嘿嘿嘿嘿,小妞嘛还不有的是,哎……”他扫一眼身后,方逸舟起身避了出去,留下二人在屋里密谈。

    方逸舟在屋外抽了两根烟的功夫,中厅门打开了,蒋会长送走了中村中佐,方逸舟进了屋,蒋会长冲他颔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一切顺利,中村答应了,明天晚上,他们即将展开行动。二人小声计议了一番,决定分头准备,方逸舟负责准备狙击,蒋会长负责租船,雇佣妓女,和偷掘日本兵的尸体。

    第二天晚上,准8时,一艘客轮出现在钱塘江的江面。那条船在江上拐了个大弯,驶近了大桥下,码头上有一个日本兵在挥动小旗,打出旗语,让轮船靠岸停泊。

    这条客轮船长约三十来米,共有三层,每层都亮着明亮的灯光。从打开的窗户里,飘出阵阵留声机的歌声。

    那是一支日本的民歌,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歌声在夜里越发显得缠绵悱恻,哀婉动人。

    每一个窗口,都有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大桥下的码头上,两个日军士兵在大声呼喊着,其中一个急忙向桥头堡跑去。

    客轮上,蒋会长站在船头,向着大桥的桥头堡张望。

    不一会儿,士兵带着中村中佐从桥头堡方向赶了过来。

    中村来到江边码头上,顺着横梯上了船。

    “啊,老朋友,你真准时啊。你知道,我都等不及啦。”中村一把拉住蒋会长的手,上下摇晃着,激动得脸上泛着亮亮的油光。

    蒋会长拍着他的后背,亲热地说:“中村先生,生意场上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守时,第二条是守信。答应你的事,我就是抛头洒血也得兑现哪。”

    中村大笑着,“好,好,好,真有你的。都说中国人最不守信,看样子在你这里不能成立。怎么样,货色如何啊?”

    “来来来,先点上,一会儿,先让您过过目,保你满意。”蒋会长笑着掏出大前门香烟,恭敬地为中村点了一支。

    “嗯,这烟,味道上乘,旦愿今晚的小妞也都味道不错。”中村深吸了一口。

    蒋会长手一摆,意思是开路。中村跟着他上了二楼。沿着走廊往里走,每扇门都开着,里面每一间都是一个或躺或卧的妓女。

    中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看见,每间客房里的女人都不一样,但都很美艳风骚。

    客房里陈杯列盏,美酒盈杯,女人们都浓妆艳抹,性感异常。

    中村眼光灼灼,看得目不转睛,她们有的花枝招展、笑容灿烂;有的媚态毕露,酥胸半解;有的醉态盈盈,笑靥嫣然。

    “太君,来呀,人家想死你啦。”一个美艳的女人突然跑出房间,上来就拉中村。

    中村使轻拧了一把女人的脸蛋,“啪”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嗯,好,你等我,今晚我是你的俘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村转身对蒋会长说:“老蒋,女人的,一共有多少个?”

    蒋会长:“一共是48名,全是杭州美女,还有从上海专门请的名妓。”

    中村的眼珠转了两转,有些犹豫道:“我们人太多了,可能轮不过来。这样吧,你们的,明天晚上还要再来。我们的士兵,每间房每个人只有十分钟时间,48个女人,每个人每小时招待6人,以4个小时计,今天晚上可以招待1152人。我的人一共2500人,除去站岗的,两天就刚好够。”

    “随意,随意,只要太君们能满意,就是再多一天,我们也在所不辞。”蒋会长打恭作揖道。

    中村道:“很好,那我就去叫人了。你们的,准备好,大餐就要开始啦。”

    “好好好。”蒋会长把中村送到栈桥边。

    码头上,日军士兵已经排好了队,整整两排,人数众多,一直排到江边的坡上。几个士兵在讲下流话,几个人在做猥亵动作,引得身边的人哈哈大笑。

    中村下了船,对站在码头上的一名少佐耳语几句,少佐点了点头,回身大声宣布道:“你们都听着,大家守桥大大的辛苦,今晚中村中佐为了慰劳大家作了特意的安排,让你们好好地放松放松,以后更好地为天皇效忠,为大日本帝国效命。今晚规定,每人一个花姑娘,可以尽情地玩,但是,每人只有十分钟时间,到了点就得离开,不得有误。另外,酒的,不能多喝,只准一杯,谁喝多了,闻出来,一律军法从事。好了,山田上尉,你的带队,上船吧。”

    “哈依。”山田上尉手一挥,带着一队鬼子登船了。

    鬼子们很守秩序,排着队,一个挨一个进了房间,而山田却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显然他是执行检查和监督任务的。

    三楼的楼梯口,也站着一名上尉,但每间房门都关严了。

    传来喝酒的呼喝声和女人“咯咯咯”的浪笑,有的房间,还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蒋会长看见鬼子们都进了房间,走到船舷边,招了招手,小虎子跑了过来,蒋会长使了个眼色,虎子点点头,下了二楼,走到甲板层,拐进了一个梯口。

    小虎子进了底舱,七八个青年迎了上来,虎子对众人小声叮咛了几声,几人一起来到底舱的一间工具房,从里面推出一辆小车,小车上放着一个大方木箱子。虎子打开箱盖,露出几具日本兵的尸体,这些尸体都还穿着日军的军装,但尸体脸色煞白,肢体僵硬地摞在一起。

    几人强忍着扑鼻的恶臭,虎子轻轻拉开船身上一个偏舱门,露出一个三米见方的上货口,下面就是乌黑的江面,水流声哗哗传来。

    虎子探出头在舱外,露出精芒四射的眼睛四下扫视,又侧耳倾听。他听见船上二层和三层隐隐传来阵阵的音乐声、碰杯声和浪笑声。不远处的大桥上,守桥日军还像平时一样在站岗放哨,江边碉堡口闪着鬼火一样的灯光。

    虎子又扭头,看见斜上方的大桥横梁上,那几具挂着的尸体,被船上的灯光映得清清楚楚,还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从船的这个位置看,距离也就一百来米。

    一切正常,一切顺利,可以按计划实施。

    虎子缩头进舱,与几人相视一笑。

    虎子和一个小伙子从箱子里抬起一具尸首,轻轻地抛进江中,几个年轻人跟着他,把剩下的几具尸体挨个儿抛进了江中。

    抛完了尸首,几人收拾好箱子,虎子冲几人点点头,小声道:“注意了,等会一听枪响,你们都一起潜下去,要把那些掉进江里的尸体都捞起来,然后藏进箱子里,动作一定要快,听见了吗?”

    “听见了,放心吧。”几个年青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虎子上了甲板,他从舱里拎出来一个水桶,两眼向江边看了看,一扬手,把桶中的水倒进江中。

    “哗……!”水进江心,激起一阵浪涌。

    虎子用倒水发出了开枪的暗号。

    间隔五秒,只听见“啪、啪、啪、啪……”几声不大的枪响,虎子急忙扭头望向大桥,只见原来挂着的尸体,全都不见了,再一看江里,那些尸体掉进了江心,正随着阵阵浪涌,或沉或浮,随波起伏。

    枪声虽不大,但还是惊动了日本人,日本人的机枪立刻响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探照灯“唰”地一下全亮了,雪亮的光柱来回扫射,把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大桥上的日军开始调动,上百个日军持枪跑步,列着整齐的队伍冲上大桥,立刻严密封锁了大桥上下。

    不到一分钟,桥上日军已经沿桥站成一排,持枪对准了客轮。

    “瞿……瞿瞿!”尖利的哨声由远及近。

    “哇呀呀,有情况,快跑,快跑!”船上的日本人都冲出房间,有的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有的提着裤子,有的光着上身,但都没有枪,因为上船的时候,他们的枪都没有带上船。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江边碉堡里射出重机枪子弹,打在船的周围,江中泛起浑浊的浪花。

    中村冲出二楼一个房间,望着狼狈逃窜的手下,高喊道:“八格牙鲁,不要慌,不要慌,都快快回到桥上,快快回到自己的岗位,准备战斗!”

    底舱中,小虎子打开了侧上货门,露出那个舱口,等了不一会,只见七、八个小伙子从江中冒出头来,人人背后都背着一具尸首。

    尸首很快就被拖进舱中,小虎子指挥大家把尸首装进木箱中,盖好盖子,把箱子藏进工具棚中。

    中村此时已经来到码头上,指挥着十几个日军士兵跳进江中,山田上尉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久,有个日本兵从江里探出头,高叫道:“快快放条绳子下来,这里有一具尸首。”

    一条绳子放下,捞起了一具尸体。不一会,又一具尸体被找到并被捞起来。一具接一具的尸体都找到了,全都捞了上来,整齐地排列在码头的地上。

    枪声已经渐渐稀落下去,中村吊着脸,目光阴鸷,背手来到尸体停放地点,俯下身来,仔细地看了看尸体:那的确是日本兵的八具尸体。

    中村眉头皱了皱,思忖片刻,抬头厉声下令:“把这些尸体,全部垛碎,全部垛碎,烧掉,烧掉!”

    几个士兵把尸体抬起,沿着江边石阶向桥头堡走去。

    蒋会长凑了上来,悄声问道:“中村太君,您看,我可以走了吗?”

    中村扭过头,严厉地盯着蒋会长:“你的?那些,打枪的什么人?”

    蒋会长:“中村先生,您真会开玩笑,我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商人,杭州城最大的良民,我怎么会知道打枪的是谁呀。”

    “你地,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中村满面疑云地盯着他的脸。

    蒋会长苦笑一声:“我我我……我只知道伺候皇军,让太君们舒坦、高兴,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中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好啦,好啦,你可以走了,走得远远地,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见,你地懂了吗?”

    蒋会长眼中流露出一丝阴笑,“我懂,我懂,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我一定效劳,一定效劳。”蒋会长连鞠了几个躬,返身上了船。

    客船很快启航,迅速驶离了大桥码头。

    江边密林中,一个黑影拨开树枝,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夜色浓重,明月高悬,星斗阑干。

    12点之后,杭州城郊外一个荒无人烟的墓地上,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衣黑裤的魅影。

    几个魅影抡镐挥锹,掩埋了那八具尸体。

    “偷天换日,功德圆满。”蒋会长把一块无字的木牌插进坟头。

    “入土为安,烈士可以安息了。”这句话从方逸舟嘴里吐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边说边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蒋会长握着方逸舟的手,“逸舟同志,要走了吗?”

    “不能久留了,我得赶回部队了。”方逸舟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唉,一下死了八个,真要命,下一次见到我,我可能就是一名士兵了。”

    蒋会长宽慰地打趣道:“哦,我以为该叫你‘方团长’了呢,没想到会叫你‘方士兵’。也好,怕什么,总比叫你‘方平民’强吧。”

    “叫什么都无所谓,就是别叫‘方叛徒’。”方逸舟别过头,咬紧嘴唇,紧紧拥抱了一下老蒋,转过身大步离开。

    黑夜张开庞大的羽翼,将大地和它的秘密完全覆盖。

    “八格牙鲁地!偷袭,偷袭,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大桥快完啦!”

    “哈依!”

    “凡是参与嫖妓的,每人二十皮鞭,一鞭都不能少!”

    “哈依!”

    “领头的是谁?”

    “报告司令官阁下,是中村中佐。”

    “打四十军棍!撤职查办!”

    “哈依!”

    师团部的办公室里,冲山元正在大发雷霆,宫崎参谋长正低头站在他面前,屏住呼吸,双腿战抖,额暴青筋,浑身觳粟。

    冲山元双手倒背,虎目圆睁,怒气攻心,在办公室里来回蹀躞。

    转了几圈,冲山元怒气稍平,转身望着宫崎,缓了缓语气道:“宫崎君,你说说,这条桥重要不重要?”

    “重要。”

    “为什么重要?”

    “不……知道。”

    冲山元死死地盯着参谋长的脸,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只知道重要是不行的,要知道它为什么重要。你跟我来。”

    冲山元走到会议室的一面墙前,拉开一道布帘,露出整整占了一面墙的大型地图。

    地图上写着:支那东部沿海战略态势图

    冲山元用指示棍指着地图道:“你看,这座钱塘江大桥,位于中国东部沿海一带,它刚好座落在东部的交通要冲,它的东面,可以扼住杭州湾的咽喉,它的西面,可以控制整个江浙内陆地区,所以,它是一个战略要地,也是我们大日本皇军在整个华中地区的命脉之所系。战略,战略,我总是跟你们讲战略,什么是战略,啊?这就是战略,它的存亡关乎我第6师团的生死安危。为什么敌人要三番五次地想炸毁它,如果它不那么重要,不那么关键,有必要炸毁吗?桥又不是什么进攻性武器,它的存在不会影响任何人,为什么?啊?”

    参谋长眨着眼,盯着地图,体会着师团长的话中深意。

    “我们的敌人绝不是傻子,”冲山元眼中露出一种锐利的芒剌,“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坚决地炸?拼命地炸?明知道我们在死守,为什么还要玉碎攻击,永不放弃?我们死了47个官兵,他们死了多少?可能是147个,也可能是447个,还可能更多,这就是支那人的可怕之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是什么驱使他们硬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的,明知不可为而必欲为之,如果背后没有一个战略的动机,没有一个重要的军事阴谋,它是不会干的,不值得干的,这就是关键,是要害。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敌人到底要什么?你说,敌人到底要什么?”

    参谋长一怔,急忙说道:“我看,我看,他们是想切断我们的交通命脉?”

    “切断交通动脉只是其一。”冲山元指着铁路干线道:“你看,在杭州、宁波、镇海、定海、温州这一带,驻防有我们的十几万大军。我们第6师团的5万人马在这里,这个四角形的中心,就是这座大桥,它位于这个四角形的核心位置,你说它的战略地位重要不重要?一条命运线,一条生死线,一旦大桥出现意外,打起仗来兵力和弹药就不能及时投送,这个四角形就会被从中切开,变成一个首尾不能相顾,四面不能呼应的残局和死局。敌人为什么会炸桥,而不是炸其他什么地方,结论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如果我是这个敌人,我会选哪里,我想了整整两天,最后居然也是这里。整个战局的重心和软肋都在这里,所以炸这里就是中心开花,炸这里就具有战略价值。这个敌人太狡猾,也太可怕啦。”

    参谋长:“司令官阁下,你是说敌人是个玩战略的高手?”

    “对,此人一定懂精通战略,炸桥看起来是一个局部战斗,其实是颗战略棋子。这会是什么人呢?国民党的将军里面,没有这样的高手,三战区的顾祝同根本就是个蠢货。国民党军打仗的不行,除了撤退、逃跑就是签定城下之盟,没有这样的眼光和胆量。那会是谁?一定是共产党和新四军。再深想一层,除了新四军,会不会是美国人幕后指使或干脆就是美国人在下指导棋呢?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为什么,因为美军最近在太平洋战场连战连捷,斗志正盛,如果他们想要把中国大陆当作一块跳板,对我军进行战略反击,进而扑向日本本土的话,它会选择在哪里登陆?啊,选哪里?你看看东部沿海,还有比杭州湾更安全、更便捷的地方吗?没有,绝对没有。如果它从杭州湾登陆,最先会打击哪里?还是这里,把这座桥一炸,就瘫痪了我军。一瘫死肉,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我地彻底明白啦,将军阁下,您这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拨云见日啊。”参谋长宫崎拍着脑袋说。

    冲山元意味深长盯着他的眼睛,“说一千,道一万,回到大桥,守桥这个人选,就极其重要,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因为敌人太狡猾、太精明了,而且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选对了人,桥就没问题,选错了人,不但桥毁人亡,你我也要上军事法庭,我们的军事生涯就算交待了,而且,还会对整个华中战局产生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

    冲山元顿了顿,又问:“你那个名单准备的怎么样了?”

    参谋长一个立正,递上一分卷宗,卷宗里是一份名单。

    “报告司令官阁下,这是备选将佐名单,共20个人,我在其中三个大佐名字下面划了勾,请您裁夺。”

    冲山元接过报告,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经过3轮淘汰,从45个大佐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参谋长补充道。

    冲山元思忖片刻,“嗯,松井村山,这个人不行,刚愎自用,狂妄自大,虽然略通谋略,但不足以当此大任。嗯,看看下一个吧。”

    又翻过一页。

    “嗯,这个岸信荣介倒是勇武过人,战功极多,但仅凭战功多,不必然胜任如此艰巨、复杂、危险而又关键的岗位。根据选拔标准,他没有上过大学,没有接受过系统严格的军事训练,这一点就通不过。”

    又翻过一页。

    “哦,佐藤英三郎?其他条件还可以,杀中国人倒是一马当先,还是什么‘千人斩’的冠军,但是标准中有一条,‘不好色,不饮酒,不吸烟,’这一条打死他也做不到。烟酒和女人就是他的命,用这种人一定会误事。”

    “司令官阁下,如果这三个人不行的话,本师团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为什么一定要限定在本师团内,其他兄弟师团也可以嘛,再不行就上报方面军司令部,请冈村司令官批准,在全中国占领军范围内进行选拔嘛。”

    “这个……?”参谋长有些为难地挠着头皮。

    当晚,冲山元就亲自给中国占领军总司令冈村宁茨打了电话,详细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冈村宁茨的肯定和支持。冈村是一个极有头脑的战略家,他明白这个守桥大佐,“事关生死,责任重大”,所以一定不能凑合,一定要把选拔标准坚持到底。

    冈村遂下达了命令,在中国占领军内,实行了一项大规模的选拔行动。参与选拔的军官达到了一千人,并组建了一个由第6师团参谋长宫崎兽男少将为首的选拔团,下到各师团进行严格的选拔。

    “霹雳行动”失败,已过去了四天。在第四天的晚上9时整,在“荷塘”秘密会议室里,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戴笠一脸怒气地走进秘密会议室。沈默然处长、万科长和两个随从军官跟在后面,冷丽苹最后也走了进来。

    “戴局长好。”分座于桌子两旁的众人立即起立齐声问候。

    戴笠阴鸷的目光扫一眼众人,沉声道:“嗯,都坐吧。”

    众人落座后,都紧张地注视着上首的戴局长。

    只见戴笠穿着灰色中山装,留着短分头,长长的马脸吊着,眼光阴狠,浑身透出凛凛震慑之气,一双虎眼杀机隐伏。

    沈默然起身道:“局座,今天到会的有忠义救国军总指挥马志超,别动军总指挥徐志道,江南别动队队长李士英,浙江省省党部部长陈万才,书记刘咏林;南京站站长周镐,上海站站长王乐山;江浙情报处秘密电台电长张士超,苏州特别组组长董长礼,外勤组九组组长赵方勇,杭州特别组组长朱浪舟。”

    沈默然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补充道:“还有本区负责行动的科长万子良,负责情报的冷丽苹。”

    戴笠毫无表情,默默掏出一支小手枪轻轻放在桌面上,冷冷言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特别是在沦陷区,在日本人的心脏杭州。我不想杀人,可是,你们就是要逼我开杀戒!”

    “刀斧手”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众人倏现惊色,噤若寒蝉,个个端坐低头,敛容禁声。

    会议室立刻充满了低气压。

    “司法科长,念!”从戴笠嘴里突然冒出一句,众人心头倏然一跳。

    司法科长打开了手中的卷宗,扫了一眼众人,朗声念道:“查,浙江省党部书记刘咏林,以权谋私,勾结不法商人,以假批文进行走私贩私活动,将一批多达数百吨的桐油、猪棕、食盐等战备物资贩运进沦陷区,公然倒卖,中饱私囊,给党国造成极大损失。现予以拘捕法办。”

    两名军官走到刘咏林身后,将他拉起,戴上了手铐。

    “局长,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有人陷害我,我完全是清白的呀。”刘咏林高呼着,被两名军官拖出会场。

    司法科长翻过一页,继续念道:“查,杭州特别组组长朱浪舟,玩忽职守,勾结不良奸商,出卖党国政治、经济、军事等情报。上个月18号,南京日军特务队突击搜查,朱浪舟事前毫无警惕,造成电台被毁、密码本失窃、重要文件被抄走等重大损失。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朱浪舟脸色煞白,双腿颤抖,冷汗淋漓,强辩道:“报告局座,这全是诬陷,是诬陷,日本人搜电台的事,我的确一点都没耳闻,而且……”

    戴笠手一抬,“好了,送他去留学吧。” (军统家法:处死)

    “局座饶命,局座饶命!”朱浪舟惊呼着被两个军官拖了下去。

    司法科长还要往下念,戴笠挥了下手道:“好了,不用念了,剩下的几个,都送到修养斋(拘留所)去,叫他们先‘吃斋饭’,家法伺候,主动交待罪行的,可以去息烽。”

    “是。”

    “沈默然,往下进行。”戴笠下令道。

    沈默然一个立正,向万子良摆了下头,万科长把一叠叠报纸摆到十几个人面前。

    戴笠冷冷道:“报纸你们都看了吧?哼,曝尸,震惊世界呀,说吧,谁的人干的?!”

    马志超站起身道:“报告局座,我已经彻查了,这事绝不是我们忠义救国军干的。我们的部队最近都在上海郊区一带活动,根本没有人到过杭州。”

    别动军的总指挥徐志道站起身道:“报告局座,我们别动军正在定海和宁波等郊县一带活动,没有人到过杭州,更不会有人去炸什么桥。”

    别动队队长李士英也急忙站起:“就是嘛,我们别动队正在接受美军顾问团的训导,所有人员全天上课,没有一个人缺席,更不知炸桥所由何来。”

    南京站周镐站起道:“南京站更不可能,我们正忙于组建新的机构,招幕新的人员,正准备向上海、无锡、南通和周边地区渗透,没人听说有什么炸桥之事。”

    苏州特别组组长董长礼站起道:“局座,我杭州站手下尚无一兵一卒,这种事想干也干不了哇。”

    戴笠一举手,全场肃然。刀子般的目光扫了一下众人,狞笑道:“嗯,都不承认,都不是你们干的,那就是我们军统自己人干的了,是不是啊,万科长?”

    万科长急忙站起道:“报告局座,这事闻所未闻,沈处长和职下负责的行动队一直忙于掩护美军顾问团考察浙江、福建沿海之事,筹备接待,还有‘荷塘’的事也要处理,根本没有人参与或发起什么炸桥行动。”

    “那就奇怪了,那炸桥的人到底是谁?”戴笠面布疑云,目光狐疑,“如果不是我们的人,为什么他们都穿着国军的军装?”

    冷丽苹插话道:“报告局座,刚刚得到可靠情报,昨天晚上我们的人抓了几个砍柴的老乡,有一个人供出爆炸发生的时候,他看见一伙日军的伤兵和守桥士兵激战,枪打得很凶,有一辆中吉普被炸得稀烂,人全都死光了。这个事万科长也在场,他可以证明,决无虚言。”

    戴笠面色一凛,转头盯着万子良:“汽车?还爆炸了?但从照片上看不出桥有什么损失呀?嗯,这倒像是一次有准备、有组织的自杀式袭击?但会是谁干的呢?不是日本人,不是我们的人,还会是谁呢?”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讲话。

    沈处长在一旁频频用目光向冷丽苹示意,意思是让她说,冷丽苹会意,表情平静地说:“这个事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也多亏了沈处长的提醒和开导,让我找到了方向。”

    冷丽苹卖了个关子,说到这儿来个急煞车,众人的目光一起射向她,不知她会扔出什么重磅炸弹来。

    冷丽苹决定出卖假情报了。有道是“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

    “局座,这件事,完全是新四军总部策划的一次军事攻击,目的是炸毁大桥,切断日军的交通线,打乱日军的军事步骤。据我的内线报告,十几天前,新四军总部召开了一次极其秘密的会议,新四军的首脑悉数出席,有人痛陈日军的‘扫荡’和‘清乡’,根据地破坏严重,兵力损失十之八九,现有所有根据地加起来,兵力已不足三千,加上各区县游击队,也不过四千出头,遂决定策划一次行动,从背后打出一记所谓的铁拳,以少击多,以暗击明,痛击日寇,让日寇取消这次新的大规模扫荡计划。这就是这次行动的背景情况。”

    “情报可靠?”

    “完全属实。”

    戴笠从不当面夸奖属下,这次却忍不住了,“你们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谁说我们军统没有人才,谁说我戴笠只会以貌取人?别人干不了的,不敢干、不会干、不能干的事,可她却办到了,一介女流之辈,于无声处却有此惊天骇鬼之举,手到擒来,是偶然的吗?是撞大运吗?你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党国栋梁,作何感想啊?”

    到会之人虽被责备,但都在暗中松了口气,带着感激的目光望着冷丽苹。

    戴笠转头望着万科长,“万子良,你是行动方面的专家,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万科长清清喉咙道:“回局座的话,这次新四军的炸桥行动,代号为‘霹雳行动’,看起来策划周密,但必败无疑。为什么?不败才怪呢。你们想啊,就8个人,要对付2500个日本兵把守的像铁桶一般的大桥,谈何容易。只能以血肉之躯当炸弹,破釜沉舟,玉石俱焚。事后日本人曝尸桥头,则完全是出于泄愤,不足为论。至于身上的军装嘛,那是日本人为了掩人耳目,事后换上去的,因为他总不能挂出穿着日本军装的人上去呀。”

    戴笠点点头道:“嗯,你这样分析就说得通了。你们看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许。

    沈默然指着照片道:“还有一个疑点,既然是炸桥,那个炸药的当量应该有个准确的计算吧,依我看大桥毫发无损,自己的车倒炸碎了,这药量可能有问题?”

    万科长献媚地一笑道:“沈处长高见。像这样坚固的大桥,钢筋水泥加40公分厚的钢板和30公分粗的铁管,没有近两千磅的炸药,你根本奈何不了它一根毫毛,可一辆吉普车能装多少炸药呢,顶多装五六百公斤,撑死了八百公斤,再多了就露馅了,你还要坐8个人在上面呢,所以说,没有解决好运送炸药的问题,是它最致命的地方。”

    “是呀,致命,致命,现在最致命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戴笠露出一副苦相,喟然长叹一声。

    沈默然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局座,昨晚上八点来钟的时候,有人又偷袭了大桥,那八具尸体,都不见了,被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了。”

    戴笠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抢走了不等于事件真的结束了。听侍从室主任来电话说,委员长大光其火,让我迅速查明真相。如有擅自炸桥者,一律就地处决。我告诉你们,目前中日战局呈现胶着状态,双方保持一种脆弱的平衡,委员长多次告戒我们要忍,要克制,绝不要先打第一枪,更不要给日本人任何口实和把柄。我们最大敌人,是谁?未来和我们争夺江山的,是谁?不是日本人,而是共产党,八路军和新四军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哪。委员长说过,对日本人,不打,少打,能避则避,当退则退,可现在倒好,8个国军被人曝尸桥头,让人家在头上扣了屎盆子,搞得在全世界面前臭名远扬,丢人现眼,这会不会引发一次多米诺骨牌效应?会不会进而引发一系列外交和军事上的连锁反应,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吗?也许只有天知道,咳,听天由命吧。”

    底下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沈默然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戴局长舟车劳顿,也累了,诸位远道而来,今天会先到这了,你们回去要严格管束部队,绝不能再有半点麻痹和疏漏。颤自行动者,定不轻饶,军法从事!”

    众人站起道:“是!”

    “冷丽苹,你留一下,戴局长要找你个别谈话。”沈默然淫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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