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中华民族到底站起来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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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三个排长,李大良、廖可彦、陈桢年,都没敢动。李德威也没敢拔枪,就报告营长陶逸去了:以黄耀武为首,因为伙食问题,怎么怎么样捣乱。陶逸说把他们调到二连去。

    能把我调哪儿去?调哪儿去不也还是在教导营吗?我们跟普通的士兵不一样,那些兵是给什么吃什么,不敢叫,我们是学生兵嘛。

    我和卓干成、黄树开就从一连被调到二连一排,卓干成跟我还在一个班,当步枪手。到二连我也是如此,二连连长段吉升是南京人,黄埔十五期的,在缅甸他审问俘虏时我给他站过岗。排长是毛钧毅,江苏人,在缅甸时在六十六团当上尉排长,湘西战役的时候调到我们教导营的。他在缅甸时负伤,子弹打到小腿上,有点儿瘸,虽然住医院治好了,但还是有点儿踮脚。训练时他指挥很利落,不拖泥带水,很果断。

    实际上并不怪连长,发下来的那点钱就买不来菜,东西贵嘛。当时没明白这个道理,就寻思我们为什么是咸水?就是你们贪污了、克扣了。

    教导营的这些军官一般很开明,都是黄埔军校出来的,一看这些学生不好管,除了打仗、训练以外,生活问题不怎么管,都是让学生自治,大家都是学生出身,不像对普通士兵那么严厉。

    后来没辙了,就成立学生教导营伙食委员会,第一次选举的时候,大家说黄耀武敢干,让他干,我就当了第一任委员。后来一说选伙食委员,大伙就喊黄耀武、黄耀武,结果我连任五届,一般是一个月重选。

    我这个伙食委员真给大家想办法,把发下来的黄豆通通挑着,找老百姓的豆腐坊磨豆腐改善大家伙食,没有工钱给人家,就给他黄豆。

    当时在二十二师,除了我们学生教导营,没有一个连队是有伙食委员的,都是特务长、军需上士管,后来到东北都有了。

    部队的供应规定一人一天一斤半米,司务长领完了,过秤,交给伙食委员,伙食委员指挥伙夫做饭。假如一个连名义上有一百七十六人,实际是一百六十五人,我这个伙食委员就领一百六十五人的份,剩下那十一份哪儿去了,我不管,我们自己是够数了。连长说我们实际有一百六十五人,我没少发一份伙食。他把那十一个名额的伙食扣下来吃空缺,谁也不能管,他没克扣任何人的,吃的是空缺,这个问题廖耀湘是默许的。

    在东北我当指导员参加九兵团政工学习班时,廖耀湘给我们讲话就谈过这个问题:“连长有家,得养家糊口吧,他哪来的钱啊?发的钱不够养家,吃几个空缺可以。”

    连长和连长也不一样,有些连长开明,给下面一个排长吃一个空缺,排长的花销就富裕点儿,吸个烟什么的,一个月四十五斤米,卖掉也顶点儿事,多一个人的薪水总比没有强。有些连长就不行,有空缺自己都留下,谁也不给,这样的一般都是打昆仑关的老兵,他本来就穷,熬上连长不容易,这回就狠狠把住。黄埔军校下来的就不是这样,让大家都有点儿。

    日军先是在雪峰山东坡得手,开始向西下坡,冈村宁次下令,非要把芷江拿下来,芷江机场起飞的飞机能够炸到日本本土,对他们威胁太大。王耀武四方面军的三个军,就玩儿命地打,又把他们顶回去了,阵地反复争夺。其中有一个军打得不是那么理想,速度慢点,就计划让廖耀湘上前接防把那个军替下来。

    我们上来了,但他们不交防,不服气,怎么就你新六军能打啊,我不能打啊?我们只好在后面等着,这一等不要紧,他们伤亡更大了。他们较劲儿啊,怎么的,瞧不起我?我打不下来,就得你们上?冲,给我上。结果越冲伤亡越大。

    这场战役,我印象挺深,因为我几乎到了前沿了。

    我们每天早上固定磨豆腐,黄豆一拿来就去磨豆子,我连一碗豆浆都不待喝的,这是大家公用的,不能动。但这天因为部队向前接防,附近没有磨豆腐的,我这个伙食委员必须到前面找豆腐坊,越往前走,越是前沿,就越是打得紧张的地方,打得紧张也得往前找。

    最后我和卓干成找到一个地主大院磨豆腐,这个地主是黄埔十二期毕业的,退役了守着家里的田园过日子。

    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四方面军士兵正在进攻敌人的山头阵地,枪声密集。由于事先没用炮火摧毁日军的机枪阵地,火力也没有压制住对方,所以伤亡很大,但还是拿下了敌人控制公路的阵地。

    接着伤兵就抬下来了,疼得哎呀我的妈呀地叫唤,四方面军的兵受伤了没有急救包,连绷带都没有,能拿块破布包扎包扎就不错了,当时国内军队的保障都很困难。我跟卓干成说这回可倒好,本来是磨豆腐,磨出那么多伤兵来。

    我们看着很感慨,当时就觉得他们这个部队打不了仗,要是我们上去把他们换下来多好。其实接不接防都是小意思,他们也很勇敢。

    那时候年纪轻,很浪漫,战斗正在跟前儿进行,机关枪咔咔响,炮轰隆隆打,我这边还在豆腐坊磨豆腐呢,卓干成就唱歌,他会的太多,可以随便拿来就唱,我特别喜欢他这点。

    我们就在田园前的小河边坐着,他说耀武,我教你唱歌,唱的是《杜鹃花》:三月的杜鹃花,开遍了山冈上……唱得很抒情,战争打得那么紧张,好像我们还有心思在这寻乐,其实不是寻乐,就是抒发点感情,眼前伤兵一个个地抬下来,一边走一边叫唤,心里不是滋味。

    日军最后被赶到雪峰山的东坡,四方面军开始往邵阳方向压他,我们又要接防,还不让接。廖耀湘这时就有点儿不那么舒畅。王耀武说,那你就跟着他走吧,廖耀湘说,我跟着干什么,我撤回来。于是我们又从东坡撤回到西坡,王耀武也不拦。

    王耀武是黄埔三期的,当时职位相当于集团军司令,比廖耀湘大,解放战争时守济南被俘了。

    廖耀湘是蛮有信心的,就那么几个小日本鬼子,我上去保证拿下来,是你们不行,他心里很有底。我们士兵的士气,一说上,听见枪响炮响,高兴得活蹦乱跳往前冲,再加上我们的弹药武器充足,这种士气能不打胜仗吗?可就是不让你打。

    我们撤到西坡驻下,这才定下神,一看湘西的风景太好了,一座座云霄里的高山、碧绿的树林、青青的泉水,我们说,不能打仗,就欣赏美好的湘西景色吧。

    湘西少数民族多,特别是苗族的姑娘、小伙子都喜欢唱歌,山歌很优美、很悦耳,用现在的话说,那些就是原生态的歌手,我们都喜欢听他们唱歌,光在一旁看,生活习惯、风俗不一样,不敢多插话,谁也没教过我们应该怎么样对待少数民族,就是发自内心地在旁边叫好、鼓掌,不多表示,挺有分寸。

    当地老乡丢一个辣椒可以骂你半天,就站在田头骂啊,湖南妇女连骂带喊像唱歌似的,就那么骂骂咧咧的,谁敢碰她们的啊?老百姓不怕当兵的,抗日的时候不是人家求部队,而是部队求人家,不敢欺负老百姓,跟老百姓买东西不给钱不行,钱给少了不卖给你,你拿着枪敢打人家吗?我们经常做纪律检查、巡逻,部队平常跟老百姓接触,没出过这样的事,当时整个部队都这样。

    直到湘西战役结束,新六军也没捞着打,但我们要是没上去,那些部队也不一定能打这么好,这么一个精锐军摆在后面,对日军也是震慑。

    战役结束,我们又撤到安江,教导营仍然驻扎在小龙田的小山上,除了设卡检查往来车辆,还负责安江的军纪。

    一九四五年六月,全体教导营学生在湘西集体晋升为中士。

    我们的军龄不是从参军算起,是从一九四四年六月到新六军算起,现在刚好一年,有很多是一九四三年年末入伍的,那也这么算,营长陶逸训话的时候说了一下,没有仪式,很简单,后来新发了符号,两条黑杠两个红豆,中士就是班长级了。

    部队照常训练,我照样当我的生活委员。

    人家都说广东人没有不吃的东西,每天吃饭没有什么菜,农田里青蛙多,广东人叫田鸡。我说走,上田里逮田鸡去。

    几个人一会儿就逮一筐,在小河沟里扒完皮,头去掉,刷白的肉,回来一炒,大伙吃的倍儿香,哎呀,太好了,黄耀武万岁啊。我这个伙食委员多解决问题啊,就继续为大家谋福利。

    我很直爽,觉得我们这些同学当兵不容易,牺牲是肯定要有的、难免的,二次远征回来,四个中队就剩两个半中队,那些人都留在原始森林了,但是有些东西不要过分,特别是生活上。所以我们怎么吃苦都行,但必须是同等的,我吃这些苦,你也吃这些苦,待遇上没有更大的出入。

    那时当兵两年多了,总有种不满的情绪,觉得部队挺黑暗,为什么连长吃饭不跟我们一块吃?伙食费咱们也不少多少,连长也不多多少,他怎么就四个菜?我怎么就得想办法给大家弄点豆腐、弄点田鸡吃,要不然就得吃咸盐水?总觉得不平。

    有一次师部拨钱杀了一头猪送给我们,我就组织几个同学,连炒带炖。

    我告诉炊事员,今天我们改善生活,连长要炒猪肝、炒肥肠、炒猪肚,没有,这些全扔锅里炖上,一桌一盘,排长、连长那桌也是一盘,不准多给,大伙都一样吃,谁要多给我揍谁,我是伙食委员嘛。

    结果大家吃得很高兴,连长他们谁也没问四菜一汤、炒猪肝、猪肚哪儿去啦?谁也不提,就老老实实吃了。

    营长、连长都知道这帮学生不太好带,激化了容易惹来更多麻烦。我们挺团结的,弄急了揍他们一顿,他到师长那儿告状也赢不了多少。

    我这个伙食委员一直干到东北没垮台,每次干到期,连长说老黄老当伙食委员行吗?重选,你们提谁?大伙就喊,黄耀武,还是黄耀武。我就笑了,我说你左右不了,他们相信我,你们就受点屈吧!

    第三节 这一天终于盼到了

    胜利了,“八一五”光复日本宣布投降那天,我们还在安江小龙田,当时是傍晚,刚刚吃过饭。

    我就把机关枪捧出来了,先头没敢放,营长脾气不好,我想这个事不能带头。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自觉不自觉地都把枪背出来了,都上了子弹。

    那自豪的啊,怎么样,中华民族到底站起来了吧?小鬼子到底被打倒了吧?同学们,举起枪!

    谁喊的我忘了,我就把机关枪举起来了,一扣扳机,二十五发子弹冲上天了,紧接着,冲锋枪、机枪、步枪,响成一片,夜色里蹿起一条条弹道。我合计这个响完了,营长还不来问,谁放的?结果营长没吭气。

    放啊,胜利了还不放啊!太高兴了!

    我想他带着手枪没准也放了几枪,我估计的,倒没看到。

    抗战胜利了,我们兴奋得一夜未眠,连第二天的训练都取消了。

    当时有个叫胡希园的,这个人平时聊天不是这个政治就是那个政治,所以我们给他起个外号叫“无聊政客”,我们那么多同学,他的名字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天有句话说得挺深刻,我们刚放完枪庆祝胜利,他就说,同学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就意味着我们中国人内战的开始。

    多有预见!

    后来大家才觉得,这个人是挺有头脑的,他看对了。但这个人很快不见了,不是被暗杀了,我们部队绝对没有这个,是跑了。他说过,我不参加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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