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中华民族到底站起来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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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队里面议论政治、议论老蒋都随便,没人管!什么特务、军统,弄急了我给你一枪。我们在部队里面一心抗日打鬼子,歪门邪道你别来,胡来那就给你一枪。今天我们活着有说有笑在一块儿吃饭,是好兄弟,明天也许你没有了或许我没有了,咱们扯那干什么?都是挺明智的,没有说谁监视谁的。

    个人之间犯了口角打架的有,我也跟同学打过,但都是小事,有时候互相说不对付了,旁边就有凑热闹的,就干一架,后来说打啥啊,团结还团结不过来呢。

    当时有件事我总没弄明白,我们有个学医的同学,姓莫,瘦高个,三十多岁,在六十五团三营当军医,有一天他带着十几个士兵,都是广东人,扛着机关枪、步枪,带着粮食,挑着担子,走了。轰动全师啊,因为我们师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大家说他怎么领一帮人跑了啦,都感到很惊讶。大家就议论,这一带也没有共产党啊,去当土匪可能性也不大,他对这个地方的情况也不熟悉,没站脚的地方啊,胡猜一通,不了了之。

    有一天,有架飞机飞到安江上空,飘着几条白带,翅膀侧一侧继续飞走了。后来知道这是国民党中将冷欣从四川飞南京去跟日本人谈判,翅膀侧一侧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打我。哎呀,我们欢庆鼓舞,八年啊换来这一天不容易。

    日本向我们无条件认输了,承认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把一切的一切都还给中国。

    安江属于第四方面军防区,司令官王耀武到长沙接受日本驻湖南的军队无条件投降。

    过了几天,来命令了,新六军代表中国军队到南京受降。我们是属于全国性的,南京是日军的大本营、汉奸汪精卫的“首都”。

    八月末九月初,我们就匆忙地上飞机。

    南京,我们的首都,今天终于回来了。

    可能是飞机坐得多了,过去每次坐飞机有反应,有时心脏受不了,有时头疼、迷糊,但是我们飞南京的时候没有那种感觉。飞机一落地,不得了啊,个个下来精神抖擞,飞机场的通道立即全部占领,部队按照指定地方布防。

    高兴得不得了,这一天终于盼到了,没有白白浪费青春,没有,太高兴了。

    我们开始时驻在孝陵卫,这一带有很多日军军营,因为受降之前日军武装尚未解除,需要监视,我们就驻在日军军营里。

    军营都是楼房,有电灯,但我们住的这个楼到了晚上全部是黑的,一点亮也没有。大伙说怎么这么黑啊?再一想不用合计,肯定是日本人搞的鬼。挨着我们的楼就住着日本人,去了几个同学,把日本人找来了。怎么灭了呢?他说不知道。不知道能行吗,马上给我弄亮。他看一看,把保险丝拿来了,弄上了一推,全亮了。他们事先都把保险丝拆走了,投降了还把灯给弄灭了,欺负我们不懂。

    我说他们不老实啊,还得收拾他们,不收拾不行。

    白天从楼里出来,他们遇见我们不行礼,二话没有,先打两嘴巴子,啪啪,你的,不敬礼呢?他就马上敬礼。不敬礼就打嘴巴子,就是报复心理。

    受降那天,我们学生教导营在仪式现场负责警戒,但是离得很远,离得近的都是将领。

    日军侵华最高司令冈村宁次毕恭毕敬,战败者嘛,受降的是何应钦。冈村宁次签字后,新六军举行了威武浩荡的入城式,全副武装从中山门走过,很隆重,沿途民众高呼口号,场面振奋。我们因为执行警戒,没有参加这个仪式。随即日军武装全部被解除。

    当时的心情那真是欢欣鼓舞,经过八年奋斗,受苦受难这些年,我们打胜了,中国担任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国际地位也提高了,生活从此就会好起来了。

    打胜日本,中国坚持这八年很主要,罗斯福对这一点很肯定,当然也离不开美国的支援、参战,加上苏联出兵,当然苏联出兵是投机,他不出兵日本也得投降,他就是为了到东北抢掠物资。

    受降后,教导营主要执行三个任务,监视孝陵卫日军、守卫中山陵、看守中央体育场日军弹药库。

    我们排负责守中山陵。

    南京从中山门到中山陵这一段有很多漂亮房子,都是汪伪高级官员的,我们根本不进去,连这个想法都没有。但是很多接收单位、接收大员就来了,哪儿都去接收,到处抓人,就为了钱。

    我们最底层的士兵对中山先生是很尊重的,特别是我,和一般人的感情还不一样,因为父亲是同盟会会员,对他很尊重、很崇拜,虽然现在还没有天下为公,也许永远不会天下为公,但是他的主张是很好的。

    中山陵有四百多个台阶,我们在最上面,二十四小时守在门口,两个小时一换岗。每天来参拜的人很多,大多穿便服,也有军官,行礼鞠躬。进去以后下台阶,就是中山先生躺着的水晶宫,但要进去是有条件的。

    几乎天天都能收到南京市民送来的慰问品,特别是啤酒、香烟和副食品,每天给我们一个班送一箱啤酒,那时我们都不喝酒,从来没有喝过酒啊,我说谁会喝谁喝。

    胡班长是我们一起的同学,湖北人,他说小黄啊,咱们商量商量。我说商量啥啊?他说你不用站岗。我说站不站岗也无所谓,站岗也是十二个人轮班,一人两个小时,站呗。他说你做菜、做饭,我们一天加起来的伙食费是多少,都集中起来拿去买。

    我们兜里都有从缅甸带回来的卢比,每月的工资也都挺高,南京那时还没通货膨胀,钱还挺值钱。

    我每天一早翻过小山头到菜市场,买肉买鱼,十点多回来就开始做午饭,清蒸鱼、滑熘鸡,过去也没做过,但小时候看母亲做,心里有数,反正天天都吃好的,有钱就吃呗。

    中央体育场是日军的炮弹仓库,地方比较偏僻,轮流派一个班在那里守卫。那天轮到我们班守卫,闲着没事,我跟一个同学一人抱了几发炮弹,跑到看台顶上,把炮弹螺丝松开,往远一撇,身子一缩,外面就炸了,扔着玩。有个仓库里都是烟幕弹,也拿出来在体育场中央插一排,一个一个放起来,打完了体育场都冒烟了。

    我们二连连长段吉升到南京时调走了,到师部参谋处当参谋,等位置。排在后面够资历的上来了不腾位置不行,没有适合的就暂时做个闲差。让他到参谋处还有一个原因,他长得很帅,京剧唱得非常好,唱青衣的,廖耀湘、李涛特别喜欢京剧,所以留在身边,以后在剧团里客串个角色什么的。他在南京找的媳妇,媳妇也漂亮。

    接他班的叶连长是广东人,黄埔十六期的。

    当兵出来和家里两年多没有联系了。我给大姐写信的地址是韶关,但光复后她们学校已经迁回广州了,没联系上大姐。

    姑姑带我们从香港去博罗县的路上,二姐参加国民政府领导的救亡工作队,在广东和湖南交界的始兴县县政府当公务员,我就写信到那儿去。当时她已经离开始兴到东莞税务局工作,但还是收到了我的信。东莞那时还是个小县城,她先生也在税务局工作。

    二姐回信说,我们失散这么些年,都是战争造成的,战争把我们的家摧毁了,现在好不容易胜利了,祝你能够早点回家乡,家乡很需要你们。

    我们同学之间也议论,胜利了,估计要安排我们退役了,我们都还年轻,该回家上学了,据说上头也正在考虑。

    第四节 抗战胜利就是中国内战的开始

    在南京遇到一件事儿,我心里就想,完了,这内战是非打不可。我这个人年纪虽然小一点,文化知识上也不如队伍里的哥哥们,但我爱想事儿,爱观察。

    我去驻扎江边的六十五团找朱富华,他一直留在六十五团团部没有回教导营,那天刚好六十五团派出的一个加强排从江北浦口回来了。

    新六军的编制,一个排是五十一个人,加强排就是一个排再加上重机枪排、携带小炮的炮兵班,有七八十人,这些人坐在马路边上,都低着头,很沉默,好像很有心事。

    我就问朱富华:“怎么了,重机枪都架在这儿,人都坐在这儿?”

    “刚从浦口撤回来。”

    “浦口怎么啦?”

    “昨晚打了一宿,新四军向这个排进攻,我们伤亡二十余人。”

    那时,我们的部队跟谁打仗都是不会投降的,就是跟他干。可是打了这么一仗,回来情绪这么低落,大伙都想不通,刚跟日本人打完啊,自己人就干起来了,那就是说这个内战,必打无疑了。

    这时候大概是一九四五年十月份吧,双方小的战斗就开始有了。我就想,下级军官也不敢自作主张就来打我们啊,他也得有上级命令嘛,既然上级有命令了,这个战争就难免了。所以当时我就发觉完了。

    在南京前后驻扎了一个多月,十月末,部队到了上海,驻在江湾的盐业新村,准备开赴东北,那就是内战指定要开打了。

    盐业新村的军营都是日本人盖的新房子,建好了还没来得及住就投降了,两幢,一个很大的院落,有个足球场,我们每天上午踢足球,踢完球就在附近散步,挺自由的,部队也不搞训练了。

    这时上面有打内战的思想,但下面没有准备,抗战结束前,我们在云南、在湘西没有一天不训练,到了上海没出过一天操。

    在上海陶逸发了一次火,陶逸那脾气不咋地,他不太讲理,看什么事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们指导员是陈祖存,陶逸看不上他,老骂他,你是个猪。周璞也“面”,但是谁都服他,带兵打仗能打得好、打得胜。平常对士兵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有天晚上熄灯号响了一些同学还不睡,还吵吵。陶逸就命令集合,然后就拉出去到江湾行军,而且还是急行军,有很多同学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大伙就边走边骂,这个王八羔子。

    在上海给我们发了胜利金,中士军衔是六千多元,有些同学买照相机、手表、望远镜等,我一律不买,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年纪小对那些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可消费的。

    江湾区离市内不远,星期天闲着没事就都出去,比我们年龄大点的,就去驻地附近麻将社玩。上海是个花花世界,听他们讲得乱七八糟的,上街的时候我都是自己走,各人的需求不一样。

    从军营出来走四十分钟到北四川路,坐摩电车到南京路霞飞电影院看话剧,最有印象的是《夜店》,这是一个名著,描写下层社会人的生活,进去了经常没有几个座位,就剩十七、十八排的了。那时门票很贵,二百块钱一张票,抗战胜利金才领六千多,吃一碗面条才二十元,所以一般都舍不得看。

    看完话剧就去南京路、外滩、公园浏览市容,饿了想吃点饭,在街上找饭馆,女招待都在门口,看到就拽,我一看,哎呀,那能进去吗?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一看到她们我就跑步过去。找不到地方吃饭,又不敢进去,反复走好几个来回,终于遇见个大排档,门口摆几张桌子,屋里面也有几张桌子,二十块钱一碗肉丝面。挺大的碗,就吃碗面条。

    几乎每次去市区都会遇到相同场面,中午这顿饭对我是挺伤脑筋的,回来跟同学一说,他们就说我小鸡雏子,什么也不懂,有钱连饭馆都不敢进。为什么不敢进?

    汤恩伯是蒋介石的红人,他领着第三方面军进驻上海,他的部队军纪就不行,我们坐公共汽车、摩电车都站排,他的兵不排队。

    那天我和卓干成看见一个,就拽住了,过来过来,不站排怎么能行呢,上后面去。他说我不站排。我俩说你多啥?他是个上士,看我们俩挺凶的,两个打一个还不削扁他?就到后面站排了。

    所以当地人对我们印象很好,知道新六军是远征军。

    我们有时穿上罗斯福呢,扛上枪在南京路等热闹地段游行,一边行进一边高唱胜利之歌,就是要给满城老百姓看看,这是一支什么军队,胜利之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在上海我们跑了一个同学,他是上海人,在教导营营部当书记,营长陶逸同意的,说那你愿意走就回去吧。

    我出生在上海,但没啥印象了,上海还有些父母的老关系,但没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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