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东北,这场战争太残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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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民党部队就是这样,俘虏过来就无所谓了,不监视,没有这种敌情观念,来了就一块吃,没有我盯你他盯你。也不担心会出现刺杀行为,他们接触师长的机会不大,师部有特务连警卫,不像后来那些历次运动,如果说谁有历史问题就几个人看一个。

    工兵营负责修路、修桥,辎重营要管好骡马、汽车,一人一头骡子,一人一匹马,得喂好它们,管汽车的也要把汽车管好,洗好擦好,不生故障,驾驶还不是你驾驶,你就是干活,通信营得学如何架线,如何发电报,但这是有选择的,都是比较优秀点的。

    这些俘虏分到工兵营后,大部分都跑了,姓吴的人也跑了。或者打仗时他躲起来,你打赢了我在后面跟你走,你打败了我就跑过去了,总有机会;或者晚上两军相持,他悄悄就走了。

    巴作相也跑了。

    一九四七年秋天见到他一次,在鞍山市铁东和铁西的交道口遇见的,他一看到我就说,这不是老班长吗?我一看,是小巴啊。他说你干什么呢,我说我在二十二师六十五团当指导员。他说你升得够快的,才多久啊,你那时当班长,现在都当指导员了。我说快什么啊,就那么回事呗。

    一九四八年在黄埔分校第二回碰到他。

    黄埔军校在沈阳的东陵设有分校,当时我在二〇七师,去调一个叫黄汗杰的少校中队长,到军校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他一直就没回八路那头。他拉着我说,咱俩上小饭馆喝点酒,吃点饭你再走。我说没工夫了。

    第三次是解放后,还是在鞍山碰到他。他一见我就说,哎哟,老班长。我说别叫老班长,老班长不行了。他和我都在鞍钢工作,我说真有缘啊,说起当初。

    他是在沈阳告急的时候不干的,从军校跑出来回家了,解放后就在鞍钢当车床车工,他懂技术,后来当了全国劳动模范。

    “文革”的时候来人找我对证,跟我说,你不是当过他班长吗?我说对。他是投敌的还是被俘的?我说他不是投敌的,他是被俘的。对证就是要证明这一点。

    其实大家都是无知,你说你当八路我当国民党,大家为了啥啊,谁也不知道为了啥。

    打到辽中时,有两男一女三个苏联人被我们俘虏了,都穿着苏联军服,但不是兵。不清楚他们是不是民主联军的顾问,二三十岁的样子,都比较年轻。

    他们的鼻子不是大吗,有人说应该把他们的鼻子穿起来,我们有些人对苏联人印象不好。

    说是说,实际对他们挺客气,没怎么难为他们,让老百姓倒出一个屋子来,安排他们在那儿休息。我站岗的时候看管过这三个人,不让他们走出房间,到时候就给送饭,后来把他们送到师部了。

    苏军出兵东北,是华西列夫斯基率领的,日本投降后他们没走,民主联军到了东北跟苏军要武器,他们不给,不是双方关系不好,是因为中、苏关系是政府和政府的关系,当时中华民国政府是世界承认的,是中国的合法政府,苏联政府跟中国的协定都是跟国民政府定的。

    按照国际惯例,共产党作为一个政党,不能代表中国跟人家谈判,所以苏军一概不让民主联军接收。当时日军也不投降共产党,只投降苏联、投降国民党,因为他代表政府,共产党不代表政府。

    完成训练俘虏兵的任务,我回到教导营继续当火箭筒手,副手还是卓干成。

    在辽中我们还拍了一张照片。头天晚上,我跟黄树开打了一仗,他在缅甸查电话线俘虏过日本兵;小孩子不定性,第二天又走到一块去了,然后就说走吧,一起照张相吧。一起合影的还有一个韩杞峰,后来在二〇七师当排长,沈阳解放时在虎石台被俘虏了,不知道以后的下落。

    东北的战局发展得非常顺利,杜聿明指挥各部队齐头并进,从沟帮子以北到盘山一起往东推进,鞍山、海城、大石桥、营口都很快拿下来了,沈阳几乎在同一时间占领,继续往东发展,抚顺、本溪也都拿下了,打这些地方都是小菜一碟,上去几下就拿下来。

    五十二军打本溪难点儿,当地山多,五十二军的武器配备落后一点儿。我们二十二师支援上去,先把对方的阵地标点好,炮兵开始试放,试放炮弹打下去冒一股烟,前沿就指导炮兵调整:你的目标是前面独立家屋旁边的一棵独立树,你的炮弹还需要往左面两指幅就可以打了。指示的目标很准确,炮打完,冲上去全拿下来。

    到东北打的第二场硬仗就是在四平,七十一军攻四平,打了一段日子没攻下来,民主联军有防御工事掩护,打起来就费劲。又把新六军调上去,新六军连以上作战军官都有作战地图,事先把对方的防御阵地、机枪阵地都观测好标在地图上,各个道口在哪儿?哪儿有自动武器阵地?哪里的道口布防比较严?对方是怎么布防的?指挥官都心中有数。

    守四平的还是韩先楚,结果他那个防御被我们榴弹炮、迫击炮一轰,一炮打掉一个阵地,非常准,一炮就掀翻,就把那些工事给摧毁了,然后步兵一上。

    他们跑得快,马上就把部队往北撤了。

    攻完四平、公主岭就攻长春,很快把长春就拿下来了,蒋介石因此颁发锦旗、奖金,表彰二十二师打得很快很神速。

    这时我已经离开部队一段时间了,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同学都慢慢体会到内战比抗日战争更残酷,第一个是自己打自己、中国人打中国人;第二个,双方的武器、士气相差很悬殊,其中一方伤亡人数就多,另一方也有伤亡,但比较少,但多也好少也好,终归都是中国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所以对这个战争这样打法就不太理解了。

    我们教导营这帮学生,对为什么打这仗其实有很多问号,日本投降了,中国的国际地位也提高了,我们应该建设祖国,把国家建设强盛、兴旺,那才有出头的日子,现在自己打起来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有出头的日子啊?

    当时年轻幼稚,没有政治头脑。

    刚胜利时那个胡希园说,同学们高兴得早了点,抗日战争的胜利标志着内战的开始。对他的预言我们当时还不理解,哪有什么内战啊?十八集团军不也是国民政府领导的吗?大家就是很好地建设国家呗,后来才慢慢明白,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无聊政客”不是无聊政客,是有眼光的,对历史、对政治比较了解。内战还没打呢,他就预见到了。

    沙岭打完之后我就想,我还活着,凭啥要参加你们这个战争?

    当时我没有谁是正义的谁是反动的这个概念,我认为国民政府是正统的,是代表国家的,他要接收是正常的,东北民主联军阻止接收是不对的,但是可以坐下来谈嘛,还有《双十协定》呢。那边谈这边打,这还谈啥?为了什么主义、什么理想打这个仗,都谈不上,死的都是不明真相的人,他们士兵不懂这个,我们的士兵也不懂,对我不过是多了几个问号。

    如果是打日本那没说的,我们同仇敌忾,死了是为国家捐躯,但是内战这个战争太残酷,我决心找机会脱离,走不了也得走,这个仗我是坚决不能打了,我反对这个战争,就不能参加这个战争。我就想到鞍山之后,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能找到工作就走。

    第四节 第一次脱离部队

    四月初,二十二师进攻鞍山,六十六团担任主攻任务,民主联军稍做抵抗就撤离了。我在学生大队时的一个区队长在这个战斗中负伤了。他这时刚提升了连长,部队从西往东进攻。他拿着望远镜看地形,刚好对着太阳有反光,被对方一枪就打掉了胳膊,人家对着光打的,战场上很多军官都犯过这个错误。

    后来给了一些钱,让他回家了。

    他参加过第一次远征,我还记得他在缅甸时训过一个老兵,那个老兵以前当过七年的连长,部队被打散他被编余了,又参军到了缅甸。

    进驻鞍山后,师部驻于鞍山城内,所属三个团均布防于鞍山周围的市郊,六十六团副团长刘梓皋担任鞍山警备司令,我们教导营入驻鞍山二中的校园。沙岭一仗打完后,教导营一直就是一个连加一个战防排,直到这时,当初调到辎重营的二连才归建。

    此时我开始为离开部队做准备,到处去联系,找机会到地方工作。

    我去拜访鞍山市三青团,我说我是韶关分团团员出国远征区队的队员,今天到鞍山了,来拜访你们。

    当时我军装上的符号是“湘涛部学生教导营学生”,两道杠中士,湘是廖耀湘,涛是李涛。他们非常欢迎我,第二天就请我给他们鞍山团部的人讲演,我就讲远征史。其实我那个时候还小,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是我根据自己的经历、所见所闻那么一讲,他们很兴奋,觉得很不错。听完以后,三青团的秘书周殿斌就跟我说,明天你到鞍山中学讲演,我说好。第二天他就把我领去了。

    到了鞍山中学,男女同学好几百人来听讲,周秘书先是介绍我,才十八岁,参加远征就已经两年了,在远征军里面打了不少仗,胜利回来到我们鞍山,热烈欢迎我做讲演。

    我一开讲,掌声就不断,讲的内容还是关于远征,学生们非常兴奋,好多人都投来很羡慕的眼光,那掌声也是经久不息的,很受欢迎。

    那时的周殿斌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思想。我后来跟他发生的那些事,说好听的是一种民主思想,对社会上的不平、看不惯的事情我就要说,但实际上很幼稚,社会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懂,看到了就要叫、喊、讲。

    三青团的主任是个老头,但是不管事,周殿斌是秘书,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联系,好像代理主任一样,他是伪满“建国大学”毕业的,铁岭西丰人。

    过了几天我又找周殿斌说,我想离开部队到地方工作,你们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工作?他不了解我离开部队是不合法的,他说可以。

    他办这事不费劲,说句话就行了,就给我介绍到了鞍山中学工作,就是我演讲的那所学校。

    鞍山中学当时有个体育老师离开了,我又对体育很有兴趣,但没安排我教体育,让我教童训,也叫军训,是体育课的前半节,就是练队列。

    但学校往省里报的是聘数学教师,所以给我的薪水挺高,可以养活四五口人,比我在部队的待遇高多了,东北这时东西不贵,还没通货膨胀。我感觉挺好,够今后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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